“什么?”俞心语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揍我吧。”叶松皓重复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好。”俞心语应承下来。

    她才不管他是愧疚还是什么,本来她就是进来揍他的,他这么说,倒是省了她几分力气。

    叶松皓还以为她会客气一下,毕竟昨晚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顺畅,甚至还有摩拳擦掌的意味。

    一口气梗在心里上不来又下不去,被窝里的空气又稀薄,叶松皓只觉得自己憋闷得慌。

    俞心语骑在他身上,隔着被窝,邦邦捶了他五拳。

    她没有保留自己的力道,想到昨晚上叶松皓过分的举动,基本拳拳到肉,每打一拳,叶松皓握着俞心语的裙摆的手就紧一分,好似这样能转化几分疼痛一般。手臂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骇人。

    最后一拳落下,俞心语心里的怨气发了个干净,她知道自己的力道,总归叶松皓这个月应该是不能下床的。

    她拍了拍手,痛快地呼了口气,打算从叶松皓身上下去,没想到叶松皓那人还死死抓着自己的裙摆。

    “揍完了,你放开我。”俞心语同他说话。

    被窝里的叶松皓没有反应。

    直到俞心语以为他晕过去了,想去掀被子看他的脸的时候,被窝里那人又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听起来小心翼翼地,“还生气吗?”

    “不生了。”一报还一报,俞心语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叶松皓不欠她什么了,而她要做的,只不过是收回自己的心而已。

    “那......我们扯平了吧。”

    “嗯。”俞心语应了一声,“扯平了,两不相欠。”

    “好。”

    “那你可以松开我了吧。”俞心语扯了扯自己的裙摆,示意他。

    “噢。”叶松皓慢吞吞地松开手。

    裙摆上的力道消失,俞心语从叶松皓身上起来,出门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悠哉悠哉地道,“接下来好好养伤,我回家住几天。”

    听起来很是关心的一句话,语气却带着些嘲弄,叶松皓在被窝里咬牙,她又嘲笑他!

    每一次把自己打趴下,俞心语就会这么跟他说话,虚情假意,故作姿态。

    叶松皓咬紧牙关回她,“我!知!道!了!”

    *

    俞心语一出门,身上就脱了力,刚刚揍叶松皓那几拳,扯到了伤口,现在有股撕裂的疼。

    琴棋和书画在外头等着她,见她出来,忙扶着她。

    “你们进去吧,帮他寻件干净的衣裳,顺便叫个郎中,还有,军营那边,记得告假。”俞心语吩咐站在一旁的笔墨和纸砚。

    “是。”笔墨和纸砚应承点头。

    “我们走吧。”俞心语大半身子靠在琴棋身上,握着书画的手,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笔墨和纸砚看了看对方,而后进了房间,床帘已经被拉了起来,叶松皓被掩藏在被窝之下,见不到头。

    “少爷?”纸砚试探着叫了一句。

    “嗯。”叶松皓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他声音虚弱,听起来有几分脱力。

    “您还好吗?”

    “不好。”

    叶松皓觉得胸闷气短,有点想吐,挨过拳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连同心脏,拉扯得他受不了。

    “那您先出来,小的们给您换件衣裳,再找郎中帮您看看?”纸砚提议道。

    “我出不来。”

    “啊?”纸砚没明白。

    “没劲。”叶松皓使不上来劲,一动,肌肉就疼。

    纸砚这才明白过来,“那我们给您换衣裳?”

    “行。”叶松皓默了默,又补充了句,“轻点。”

    “好。”

    笔墨的力气比纸砚的要大,所以纸砚负责把被子搬开,笔墨负责把叶松皓扶起来。

    被子掀开那一刻,笔墨和纸砚都有点尴尬。

    少爷怎么这......反应还是这么大。

    叶松皓也有点羞耻,但是他控制不住,俞心语坐上来的时候,他就,他就......

    都怪俞心语。

    好在也伺候了叶松皓这么些年,笔墨和纸砚心理素质倒是过硬。

    转开目光不去看,笔墨把叶松皓扶起来,纸砚伺候他裹了件衣裳。

    正准备扶着人去净房之时,叶松皓突然开口。

    “我的被子呢?”

    “什么被子?”纸砚没反应过来。

    “就刚刚盖的被子。”

    “在那呢。”纸砚指了指一旁的软榻,床上空间小,要伺候他穿衣裳,被子放在一旁就碍事了。

    叶松皓看着那床大红色的被子被□□得成了一团,稀稀拉拉地放在那里,心里莫名有些不得劲。

    他抿了抿唇,收回视线,“等会帮我把它收起来吧。”

    “咦,不用洗吗?”笔墨疑惑地问道。

    “不用洗。”叶松皓又回答了一遍。

    “好。”笔墨点了点头。

    *

    郎中来的时候,纸砚正在帮叶松皓擦药酒。

    旁边的笔墨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原因无他,因为他下手太重了,被叶松皓训了一顿。

    纸砚的力道控制得比笔墨要好,可是叶松皓还是痛得直哼哼。

    不过这次的叶松皓跟以往的不同,以往纸砚帮他擦药酒的时候,叶松皓通常情况下会一边哼哼,一边痛骂俞心语,这次整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实在痛了,才哼哼几句。

    “少爷,郎中来了。”笔墨在一旁提醒。

    纸砚忙给郎中让了位置,郎中看着叶松皓肚皮上的青紫痕迹,眉心跳了跳。

    这皮肉外头都这么吓人,里头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

    郎中放下药箱,伸出手先给叶松皓把了脉,把脉过程眉毛紧锁,时不时摇头。

    叶松皓的眉毛也没有舒缓,仿佛身上一直在痛。

    “这里,痛吗?”郎中按了按他腹部的某个位置。

    叶松皓闷哼一声,额上满是虚汗,他这副模样,不用说话,郎中也知道他痛。

    紧接着郎中在他腹部各处接着按了按,边按边观察他的反应,直到基本确定他的病症。

    “叶少爷是腹部受了什么撞击吗?”郎中问道。

    “嗯。”叶松皓应了一声。

    郎中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那便是了,空腔脏器有些破裂,虽然不至于大出血,但是最近几日,估计都不能轻易挪动。”

    一听是“空腔脏器受损”,笔墨和纸砚的神情逐渐凝重。

    “这是个什么病症?”

    “人身体里面的脏器是十分脆弱的,空腔脏器,虽然不同于肝胆脾肺肾这些,一旦伤了就是危及性命,但是它若是破损严重,肝胆脾肺肾这些东西没了支撑,便会在身体里错位,到时候同样会有性命之忧。”郎中慢慢解释道,“你家少爷这次福大命大,空腔脏器韧性强,虽然有些破裂,但并非不能治愈,只需要少动,准时喝药就行。”

    “脏器损伤,会不会落下病根?”纸砚担心地问道。

    “只要休养得当,应该不会。”郎中如实回复。

    “当真不会?”笔墨不放心地插嘴,又问了一遍。

    郎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若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大可另找个人再来瞧瞧。”

    “我这兄弟就是担心主子,只是嘴笨了点,不小心得罪了您,还请勿怪,勿怪。”纸砚忙赔笑道。

    郎中哼了哼,倒是没反驳,“行了,我打个包票,不会有问题,只不过最近哪都不能去,好生躺着养病就行。”

    “最近,是多久?”叶松皓问了句。

    郎中眯了眯眼,“约莫一个月吧。”

    叶松皓没答话,像是默认,笔墨和纸砚点了点头。

    “小的问问您,我家主子实在疼得厉害,有没有什么止疼的药使使。”

    “没有。”郎中摇了摇头,“空腔脏器损伤还想用止疼药?想都没想!喝下那些痊愈的药,不发生副作用都是好的了!”

    “这是什么意思?”纸砚没听懂,虚心请教。

    “是药三分毒,知道吧。”

    “知道。”

    “脏器受损,人体会比较虚弱,多用一份药就多一分风险,不如不用。”郎中认真道,“千万别动什么恻隐之心,之前有个小孩得了病,再三叮嘱不要让他喝水,结果一转身,那孩子渴起来家人心疼,还是喂了些水,后来就落了病根,一世的毛病。”

    笔墨和纸砚原本还觉得有些心疼,听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两人瞬间硬起了心肠。

    只是可怜了他家少爷,这疼要生生忍着了。

    “你们来个人,跟我去拿药。”郎中收拾自己的药箱子,往外走。

    纸砚推了笔墨一下,示意他跟上。

    笔墨沉默地跟着郎中往外走,这边纸砚还在问,“少爷,您也听见了,这个月恐怕都不能下床,您看军营那边和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叶松皓忍着疼,翻了个身,“你去......跟我娘说,就说......我喝酒回来......撞到了头。”

    “郎中说......要休养一个月,让她......去帮我跟我爹......告个假。”

    说话断断续续地,看起来真的很疼,纸砚别过头去,拿起手边的帕子,给他擦拭额间的冷汗。

    “是。”纸砚点点头,“奴才等下就去。”

    “你让她......别来看我,等......我好了......再训我也不迟。”

    “我尽力。”纸砚惶恐地接下这个任务。

    *

    何宛雁确实没有来烦他,只不过不是纸砚的原因,而是俞心语去找了她一回。

    俞心语在回房间再上了一回药之后,叮嘱琴棋帮她收拾行李,让书画搀着她,往何宛雁那儿去。

    俞心语一向是稳重大气的,这也是何宛雁觉得她能镇得住叶松皓的原因,这是第一次何宛雁见到俞心语虚弱道需要人搀扶的模样。

    “哎哟小鱼儿,你这是怎么了。”何宛雁心疼地走过来扶着她的另外一只手。

    “娘,我同叶松皓打了一架。”俞心语如实道来。

    “嗯。打得好,你手痛不痛。”何宛雁关切地问她。

    “不痛呢。”俞心语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做了些不好的事,伤了我,我也还回去了,这些个天他可能都下不了床。”

    “好,那我等会去跟他爹说,让他爹帮他去告个假。”何宛雁握住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

    俞心语有些惭愧,“娘,你都不怪我的吗?把您亲儿子揍到下不了床。”

    “不怪不怪。”何宛雁拍了拍她的手,“有你是他的福气呢,你嫁过来之后,他的变化我们都看得见,他皮糙肉厚的,挨几顿也没事。”

    “谢谢娘。”俞心语也蹭了蹭她的手。

    “小鱼儿就放宽心,你向来心有成算,我信你呢。”何宛雁打趣道。

    她是真觉得俞心语这孩子,漂亮又听话,懂事又知趣,很多话不宣于口,但内心都有自己的盘算,心志坚定得甚至不像个女儿家。

    他若是个男儿,估计他们家三个男丁都比不上。

    只可惜志不在官场。

    俞心语笑了笑,复又道,“娘,我想回去住几天。”

    何宛雁脸上的笑消失,脸色变得十分凝重,“真伤着了?”

    俞心语一般不会轻易示弱,除非是真的痛到受不了,她想躲回家,应该是他这臭小子干了件无敌混账事。

    “有点。”俞心语轻声回道。

    “好,你回去养病罢,到时候我帮你教训这臭小子。”

    “不用,娘,我已经揍他了,算是扯平了。”俞心语解释道,“您不用为我出气的,我已经出过气了。”

    “那可不行,你出的是你的气,我的气还没出呢,伤着了我的心肝宝贝,这个账肯定要同这个臭小子算的。”

    “干娘,谢谢你。”俞心语还是喜欢叫她干娘,叫娘总有几分别扭。

    “不谢。”何宛雁勾了勾唇,没在意她称呼的事,只是试探着问她,“还回来不?”

    俞心语愣了片刻,意识到这个问题,她默了默,答道,“回的,等伤养好了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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