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店的灯光忽明忽暗,叶松皓一半侧脸隐在阴影里,俞心语看不清他的神色。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叶松皓微颤的眼睫。

    心下叹了口气,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似乎只有他一个外人,确实有些不自在也正常。

    “你松开我,我陪你去选。”俞心语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颇有些吃痛道。

    “好。”叶松皓松开了手。

    俞心语带着他一件一件挑,这件料子太硬,那件腰线不突出......

    选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完成任务般地给这个大少爷挑了两件合身的衣裳。

    俞心语把衣服往他身上一堆,便回头找俞锦鸢的身影,没想到叶松皓这个人阴魂不散,又直直地挡在自己面前。

    “做什么。”俞心语拨开他,“不是都选好了,你去结账啊。”

    叶松皓有些扭捏。

    “?”俞心语眯了眯眼。

    “我......没带银子。”

    “......”感情还让她付呗。

    俞心语啧了一声,罢了,付钱就付钱,反正钱多。

    刚转身往柜台走,俞锦彦便伸出手,拦住了俞心语,却是看着叶松皓道,“我付吧,正好没找到合你心的见面礼。”

    叶松皓没说话,只是抿唇看向俞心语。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俞心语推他。

    “哦。”叶松皓乖乖跟在俞锦彦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看看她,像个受气包小媳妇似的,还颇有喜感。

    *

    买了衣裳后,几人相约着去西湖旁散步。

    四人并排往前走,两个女子站在里面,两个男子站在外边。叶松皓靠着俞心语,俞锦彦靠着俞锦鸢。

    清秋气爽,湖面静谧无风,皓月当空,月光与湖水交相辉映,有种“一色湖光万顷秋”之感。

    凉风习习,吹在脸上,身上,让人顿觉放松。

    “好舒服呀。”俞心语不由得感叹道。

    “是吧。”俞锦鸢别过头去看他,应和道,“当时跟你说了好多杭州城好玩的地儿,你偏不信,这下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吧。”

    “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也不迟嘛。”俞心语挽住她的手臂,“那这些天,你带我玩个遍,好不好。”

    “不好。”俞锦鸢不满道,“你这才来几天,根本尽不了兴!”

    “那还有下次呀,我下次还来。”

    “那多麻烦呀。”俞锦鸢抱怨,“那个时候你就该听话地嫁给我哥哥,我哥哥人品,长相也都不差,你嫁给他,我们还能一起玩,多好。”

    她嘴上也没个把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要是俞心语和叶松皓是正经夫妻,这话可是会直接把叶松皓得罪个干净。

    所幸他们不是,所以俞心语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也没制止她,只顺着她的话往后说,“那不是小时候过家家的话,怎么能当得真。”

    “有什么不能当真,小时候哥哥还一直说要娶你。”俞锦鸢嘟囔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俞心语拉着她的手,“再说,难道不嫁给表哥,就不能找你玩了?那我现在就回去。”

    俞锦鸢看她真有要走的意思,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你多留一段时间,我们这么久没见,到时候又要分开。”

    “那到时候等我......”和离二字,俞心语没说出口,没有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欢宣之于口,而且现在这场合,也不适合说这个。

    “等我有空,我就过来。”俞心语伸出手指保证道,“或者说,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可以来找我玩嘛。”

    “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俞锦鸢有些遗憾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让哥哥去你家提亲的。”

    “胡闹。”一旁久久未出声的俞锦彦突然打断她,“你表姐夫就在你表姐旁边,你开这种玩笑,合适吗?”

    “你别介意。”俞锦彦训斥完俞锦鸢之后,转而向叶松皓歉意地笑了笑。

    俞锦鸢看了看自家哥哥,又看了看一旁的叶松皓,撇了撇嘴,讪讪道歉,“表姐夫,对不起。”

    叶松皓刚想说话,还没开口,便被俞心语截胡,俞心语默了默俞锦鸢的头,安慰她,“没事,他不介意。”

    叶松还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不上不下的,他郁郁别开头,看向湖面。

    谁说他不介意?!

    他介意得很!

    想到俞心语可能会跟俞锦彦有什么,他只觉得抓心挠肝的,心里烧的慌。

    他放慢了步子,看着走在前面的三个人,俞锦彦身材修长,脊背挺拔,肩膀宽阔,俞心语身材娇小,时不时叽叽喳喳地跟旁边的俞锦鸢说几句话,一旁的俞锦彦看着她们,神情专注,笑容温柔。

    想起俞心语之前对自己的嫌弃和抗拒,叶松皓气愤的同时,心底又难免涌起一股悲凉。

    俞心语,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翩翩公子。

    叶松皓一直在郁闷,殊不知俞锦彦一直在注意着他,看着他吃醋,看着他一个人生闷气,而表妹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好笑。

    这对小夫妻,还挺有意思。

    他幼时确实说过要娶小表妹,那只是童言无忌,最多是出于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和爱护,以为要保护一个人,就是要把她娶回家。

    他如今算是心有所属,喜欢的是一个爱穿红衣,骄阳似火的姑娘。

    想起记忆里那抹身影,俞锦彦难得的有些想逃离这世俗,回想起自己不确定心意的那段时间的别扭,好像,他这表妹夫,跟那段时间的他有点像。

    俞锦彦“扑哧”笑出声。

    一旁的俞锦鸢和俞心语看向他,“哥哥,怎么了?”

    “没事,想到了些好笑的事。”

    “什么事?”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俞锦彦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

    “奥——”俞锦鸢敷衍地应了句。

    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也就是大概明天可能有好戏看了而已,俞锦彦想。

    *

    逛完回府之后,俞心语有些累,径直回了房间,叶松皓也跟了进去。

    “你,要睡这?”俞心语原本打算眯一会再去洗漱,见叶松皓进来,她强撑着眼皮看向他。

    “嗯。”叶松皓眼珠子转了转,没看她。

    “那你睡吧。”俞心语挣扎着起身,打算出去。

    “你去哪。”叶松皓拉住她。

    “我去厢房啊。”俞心语打了个哈欠,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不用。”叶松皓难为情道,“我们可以......一起睡这。”

    ?

    俞心语愣了愣,“这儿没地铺啊——”

    “再说,我可不想睡地。”

    “没叫你睡地。”叶松皓磕磕绊绊,“我们......可以一起睡床,大......大不了床分你一半。”

    他就是想离她近一点,他没安全感,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不见。

    明明以前好久不见都不会如何,可现在不行,分离久一点,他总觉得空落落的。

    在他看来讨好的话,在俞心语听来并不是这样,她困意顿无,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松皓,动作扭捏,眼神飘忽,一副想女人的求欢姿态。

    俞心语心底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不要。”

    “那分你三分之二,我就要一点点。”

    “不。”

    “一点点也不行吗?”叶松皓挣扎。

    “滚!”俞心语挣脱他的手,想出去。

    叶松皓不知道为什么俞心语突然发脾气,他下意识地去拉她,结果被狠狠甩开。

    俞心语盯着他。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冷漠,夹带着厌恶。

    叶松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破了个洞,凉风嗖嗖的往里灌。

    “你真挺恶心的。”俞心语说了一句,夺门而出。

    叶松皓只觉得心上又被撒了把盐,痛得他鼻酸。

    *

    翌日。

    俞锦彦说要带着他们去湖边钓鱼。

    四人在门口集合,俞心语今日穿的是一身浅蓝色襦裙,好巧不巧的是,俞锦彦今日穿着的,也是浅蓝色锦袍。

    就连二人腰间的盘扣,都好似是故意配的对。

    叶松皓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灰色外袍,手握了握,又松开。

    “昨晚没休息好吗?”俞锦彦看着他一脸憔悴,关心道。

    “还好。”叶松皓扯了下嘴唇。

    “还好就行。”俞锦彦回他,仿佛就是例行询问一下。

    “......”

    叶松皓没再说话,知趣地站在一旁,没往俞心语身边靠。

    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怕惹她嫌。

    俞心语还是跟没事人一样,一路上跟俞锦鸢叽叽喳喳的。

    众人很快到了湖边。

    “这是南湖。”俞锦彦介绍道,“南湖的水,四季都是温的,养出来的鱼肉质鲜美,肥嫩多汁,今日我们钓出来的鱼,就在这儿支个烤架,烤着吃,如何?”

    “好耶!”俞锦鸢应和道。

    俞心语也笑着点了点头,她喜欢吃鱼,尤其是烤鱼。

    叶松皓没什么意见,他也不敢有意见。

    “不过要烤鱼的话,还得有个人去捡柴火。”俞锦彦提议道,目光直直地看着叶松皓。

    “我们猜拳决定吧。”俞锦鸢出主意,谁都不想去苦兮兮地捡柴火,悠哉悠哉地坐着,等鱼儿上钩,不快乐吗?

    “我同意。”俞锦彦点了点头。

    俞心语也点了点头,“我也同意。”

    只剩下叶松皓没表态,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叶松皓注意到了俞心语的视线,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看着他,坦荡又自然,叶松皓却不那么自然,他紧张地道,“我,我去吧。”

    “好。”俞锦彦立马同意,似乎就是在这等着他。

    叶松皓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只觉得呼吸微紧,有些不顺畅。

    “我没意见。”俞心语举手表决。

    “我更没有。”俞锦鸢紧接着举手。

    俞锦彦老神在在地笑了笑,他过去拍了下叶松皓的背,“那就辛苦你了,表、妹、夫。”

    *

    南湖不算很大,处于林子中央,偌大一片林子,按理来说找柴火应该很好找。

    但是真动起手来,却没那么容易。

    叶松皓沿着湖绕圈,走着走着,竟然硬生生绕到了俞心语他们对岸。

    兴许是守林人怕有山火,所以把周边林子的干柴都收掉了,叶松皓郁闷地想。

    弯腰弯得太久,他有点酸,直起腰来往湖对岸一看,俞心语和俞锦鸢不知何时竟然换了个位置。

    原本三条木椅,俞心语在最左边,中间隔着俞锦鸢,俞锦彦坐在最右边,可是他就一抬个头的功夫,俞心语就坐到了正中间。

    她还往俞锦彦身边侧!

    叶松皓直起身来,猛咳了一声,惊动了林间的鸟儿,俞心语却头都没抬。

    倒是俞锦彦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去跟俞心语说话。

    甚至凑得更近了!

    叶松皓心里又急又气,只想把俞心语带回家关起来,谁都不给看。

    可是手上抱着这么些木柴,跑不起来不说,他也不敢跑过去闹,他怕。

    怕再见到俞心语那般冷漠的眼神。

    怕俞心语讨厌他。

    可是俞心语是他的人,怎么能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叶松皓气,他愤怒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石子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最终落入湖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看着涟漪,心念微动。

    弯腰捡起几颗石子,在往回走的路上,叶松皓装作不经意地往湖中央扔过去。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俞锦鸢的惊呼,“哪里来的石子,我的鱼儿都吓跑了!”

    再抬头看过去,俞锦彦和俞心语都抬头看向湖中央,没再交头接耳,俞心语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愉,俞锦彦倒是脸上带笑。

    叶松皓心底舒坦了不少。

    他得找个机会告诉俞心语,生他的气可以,但是不能不守妇道。

    他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思考着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走着走着,便绕了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大捆柴。

    俞心语在钓鱼的时候,一般会沉浸其中,屏蔽五感,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叶松皓的靠近。

    俞锦彦则是一直注意着叶松皓的状态,知道他快走近了,他拍了拍俞心语的手。

    俞心语转过头来,一眼便对上俞锦彦深情的目光,“表妹,待你和离之后,我娶你可好?”

    俞心语满头疑惑,她拧了拧眉,正想问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从身后蹿出来一个大黑耗子,将她拉过去,死死地搂在怀里。

    “不可以!”叶松皓护崽似地将俞心语护在怀中,满是敌意地看向俞锦彦,“她是我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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