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松皓吼出俞心语的名字时，自己都愣了愣，他只是下意识地打断他们，没仔细想后果。
可当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他的身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丢了脸，如此尴尬的情境下，再如何绞尽脑汁，最终也只憋出了他娘这个蹩脚的理由。
话已经出口，心里再如何难堪，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每走一步，他脚步就沉重一分。
俞心语已经看了过来，她不知道为何原本应该在军营里的他会出现在这里，瞧他那视死如归的模样，估计是听到了卓温礼同她说的那番话。
啧，俞心语扶了扶额，头疼。
叶松皓顶着她的目光往走到她身边，竭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较着急，“我娘叫你回去。”
俞心语了解他，一眼就看破了他拙劣的演技，倒也没拆穿，拿起手边的茶递给他，帮他圆，“喝口茶，别着急。”
叶松皓只觉得心尖发烫，他鼻尖酸了酸，眼眶也有些红，倒是真有几分出了事的模样。
俞心语不由得紧张了几分，“怎么了？”
“我娘……我娘病了，叫你回去，她……想见你。”叶松皓拧巴地撒谎。
一戳就破的谎言，俞心语放下心，她站起身，牵住他的手腕，转头看向卓温礼，“卓家哥哥，感谢你的抬爱，只不过我没有再嫁的打算。”
一向温柔的人，神情坚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半点可能都不留。
卓温礼苦笑，从叶松皓进来后，俞心语同他之间那明显的熟捻和维护，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可是他有点不甘心，“我可以等。”
叶松皓在听到俞心语说她不会再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感觉好像被注入了灵魂，他腰板都挺直不少。
听到卓温礼还想挖他的墙角，他瞬间炸毛。
“等你个大头鬼！”
“你要不要脸，堂堂内阁大学士自己娶不到媳妇？非要抢别人的？”叶松皓像护崽的老母亲，把俞心语拉到身后，气势汹汹。
卓温礼抿了抿唇，没说话。
俞心语拨开叶松皓，站到卓温礼面前，“卓家哥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七年前的那场落水而对我生的情意，虽然事实很残酷，但是我还是要说，换作任何人，我都会救的。”
“接下来的七年里，我和你没有任何交集，若是你对我的情谊日益深厚，你可能心仪的，只是你想象中的我。”
“如果我们深入接触，你会发现真实的我有很多缺点和坏毛病，你的情意会渐渐消减，可倘若我想一直扮演你想象中的完美形象，我会很累的。”
卓温礼沉默，平心而论，俞心语这般决绝不留情面的拒绝，确实跟他想象之中的温柔推脱，有出入。
“我很倾慕你的学识和气度，但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可能，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俞心语十分冷静。
其实说实话，卓温礼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完美夫君的形象，学识渊博、洁身自好、气度非凡。
可是她莫名就有些抗拒，同时脑海里会浮现出某人傻里傻气的傲娇身影。
“就是就是。”叶松皓得意洋洋，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公鸡，“我知道我媳妇很好，你喜欢很正常，但是我媳妇都拒绝你了，你过多纠缠，那可就是个人作风问题，我能去举报你的。”
“嗯。”卓温礼淡淡地应了一声，四两拨千斤地道，“那我等你们和离再说。”
“……”叶松皓气得够呛。
他看向俞心语，期待着俞心语说他们不会和离，可是俞心语什么也没说。
“我们走吧，娘还等着呢。”叶松皓晃了晃手腕。
“行。”俞心语朝卓温礼笑了笑，“卓家哥哥，你很好，只是我没这个福气，你会遇到属于你的那个人的，账本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好。”卓温礼依旧维持着原本的风度，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地离开。
说来奇怪，再次被拒绝，除了心里有些空，还有些淡淡的失落和酸涩，但也并非不能忍受。
*
俞心语拉着叶松皓出了酒楼之后，便松开了手，叶松皓感受到手上一空，讷了讷，没憋出什么，失落地垂下手。
“告假没？”俞心语问他。
“告了。”叶松皓老实回答，“让笔墨去的。”
“嗯。”俞心语眼神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心语。”叶松皓叫她。
“嗯？”
“你……你说你不会二嫁……”
“嗯，是没打算二嫁。”俞心语淡淡道，“就突然觉得，嫁人，也就那样，挺没意思的。”
叶松皓没再往前走，站在原地，声音微颤，“不是的。”
“是我不好。”
是我没让你感受到成亲的好，不是成亲不好。
唉。
俞心语在心里叹了口气，自知失言，俞心语牵住他的手，“你别委屈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总这么容易委屈，每次都要我哄。”
“我啊，就跟带了个小孩一样。”
其实经过今天这事，俞心语自知自己还是喜欢他，可是他对自己的喜欢，有几分呢？
俞心语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只喜欢他的优点，还要喜欢他的缺点，她喜欢他的热烈和真诚，就要接受他的幼稚和长不大。
可是总是包容，会累的。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俞心语抱怨道。
“你给我点时间。”叶松皓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她，“我会好好学的。”
“嗯。”
“俞心语。”
“嗯？”
“你这算是，给我机会了罢。”
“嗯。”
“好。”
*
两人回去用完膳后，叶松皓便回了军营。
要讨她喜欢，肯定得有能力，换句话说，得护得住她。
短短一个月时间，叶松皓从校尉升到了前锋，俸禄整整翻了一倍。
发俸禄的那天，他寻了个首饰铺，给她买漂亮簪子。
兴致冲冲地拿着首饰盒回了院子，还没进门，就怂了。
她会喜欢吗？
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纠结了好一会，最终他也只是将首饰盒放在窗边，然后敲了敲俞心语的窗。
这些天里，叶松皓都住在书房，倒不是因为别扭，只是单纯的觉得追姑娘，得正式一点，尽管之前两人的界限模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是想得到她的男人，在没得到她的准许之前，他不能再贸然靠近。
屋内传来了脚步声，想来是俞心语过来了，叶松皓心下紧张，火速地退到转角，屏住呼吸，悄悄看她的反应。
“嘎吱。”窗户被推开，俞心语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包装华丽的首饰盒。
打开，是一根金钗，凤尾上缀满了珠子，看起来十分冗重。
“好俗气。”俞心语吐槽道。叶松皓掩藏得太好，她并不知道他在附近。
叶松皓心里一紧，她果然不喜欢。
“穿嫁衣的时候，才能戴这种吧，小耗子什么品味。”
叶松皓松了口气，他这样也不算乱花钱吧，至少穿嫁衣的时候还能戴一戴。
“姑爷，您在这儿，是想看看小姐吗？”书画大剌剌地叫着叶松皓，“小姐午间已经睡过一回，现在应该醒着。”
叶松皓：……
俞心语扶了扶额，无奈道，“出来吧。”
叶松皓慢慢悠悠地从旁边出来，眼神躲闪，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怎么？有胆量送我这么丑的簪子，没胆量出来见我？”俞心语故作凶悍，这些天叶松皓都会不自觉地让着她，人嘛，总是容易恃宠生娇。
“没有。”叶松皓闷闷地解释，“我买簪子是想哄你开心的，不是想给你添堵的。”
“可是怎么办啊，这个太丑了，我不想要。”俞心语故意逗他。
“那……那等下个月。下个月发俸禄，再给你买。”
“这个用了你这个月的俸禄？”
“嗯。”
“你个败家男人，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个不值当的簪子。”
“很……很丑吗？”叶松皓小心翼翼，“我觉得……挺好看的。你……你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啧啧，有长进，会说漂亮话了。”
叶松皓根本经不住她这么调侃，脸直接红了个透。
“来。”
“什么？”
“给我戴上。”
“你不是不喜欢。”叶松皓声音喑哑。如今的他经过了淬炼，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变得沉稳了些。
“现在喜欢了，你戴不戴。”
“戴。”
俞心语用手撑着窗沿，将头伸出窗外，伸到他面前。
叶松皓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后脑勺，慢慢地将钗子插进她的发间。
燕尾的流苏扫过他的虎口，他痒的慌。
俞心语今日穿得十分素净，其实单看脸，这钗子还是很漂亮的，只是加上她那身素白的裙子，确实有点头重脚轻。
“夸我。”俞心语接着逗他。
“好……好看。”叶松皓有些心虚，他眼睛四处乱瞟。
“好啊，你嫌弃我。”
叶松皓赶忙否认，“我没有。”
“这支钗你带上确实好看，就是衣服……衣服不合适。”
“扑哧。”俞心语笑出声，“叶松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只小狗。”
“谁是小狗。”叶松皓别过脸，“你少乱说。”
“不是吗？那好罢，还想换身衣裳给你看看，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俞心语作势转身，叶松皓强硬的拉着俞心语，没让她走。
俞心语颇有些好笑地站在原地，她故意问，“怎么了呀？”
“小狗就……小狗。”他头依旧朝着另一侧，手却诚实的抓得很紧。
“等着！”俞心语挣开他，往里间去了。
*
再出来之时，俞心语换上了初时嫁他的那身嫁衣。
双花鸟纹腰封，裹住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裙上大片的牡丹，开得富贵又艳丽，尾裙裙摆在地毯上散开，边缘的金线缀在上边，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她发型没变，头上那支金钗依旧晃眼，只不过配上现在这般艳丽的穿着，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成了绝佳的点睛之笔。
叶松皓这才知道，自己新婚那天错过了什么。
那天他回来之时，俞心语已经换上了常服，他根本没来得及看这些，她一向漂亮，他知道的。
“怎么？”俞心语到他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唤起他的注意，“傻了？”
叶松皓被她晃得晃了眼，“你好看。”
“这次真的很好看。”叶松皓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和正经。
俞心语一反常态，十分勾人，“那你想不想做些什么。”
“想。”
他想抱，想亲，还……想睡。
“来吧。”俞心语向他张开手，“给你抱一下。”
叶松皓知道自己想岔了，羞红了耳朵，小心翼翼挽住她的膝，将她公主抱起来。
“我重不重。”俞心语能感受到他衣物下磅礴有力的肌肉，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看来这些天来确实没偷懒，俞心语这些天里的担忧少了很多，他是真的在学着长大，学着成为她的依靠。
“不重。”叶松皓掂了掂她。
“叶松皓。”
“嗯？”
叶松皓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俞心语怎么突然给他一个这么大的甜头。
“明天可能咱两要分开了。”俞心语慢慢将事情告诉他。
“不要。”叶松皓努力抱紧她，他不和离，明明……明明她也喜欢他的，不是吗？他现在虽然进步缓慢，可是他只要时间，只要时间就能变成能保护她，给她所有的人。
俞心语任他抱着，慢慢在耳边同他解释，“从明日开始，太子殿下可能要有所动作，我爹的意思是让我和我娘先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你娘和小柏皓也同我们一起。”
叶松皓一听不是和离，放下心来，他听到她要去别的地方，下意识地问，“我能去不？”
俞心语捏他的耳朵，他敏感得想躲，但是他跑到哪，俞心语便跟到哪，最终叶松皓避无可避，只得任她捏着，自己喘气。
“你丢不丢人啊，人家都是留在京城浴血奋战，就你想当逃兵啊。”
“没有想当逃兵，就是想离你近一点。”他被她玩耳朵，玩到声音沙哑。
“那我等你来接我，好不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叶松皓恍然大悟，“这是分开前的甜头吗？”
“是。”
“也不是。”俞心语的眸子灿若星辰。
“我想让你看看我有多漂亮。”
“你要是不赶紧来接我，我就要穿着这么好看的裙子，嫁给别人了。”
“不许！”叶松皓的力道似乎是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髓。
“那你可得活着来接我。”
“嗯。”叶松皓感受着她的气息，蛮横又霸道，“我会来的，你必须等我。”
“行，我们拉勾。”
“拉勾。”
*
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分开，竟然有三个月之久。
从卓温礼拿回账本开始，太子便开始陆陆续续对皇帝党进行打压，皇帝党奋起反击，朝堂之上一片浑水，京中人人自危。
俞家和叶家算是太子手下的主要武将，所以俞令庄和叶武势必会留在京城。
叶家总共就两个儿子，叶竹皓和叶松皓，俞叶一家，他们二人，自然也是要留在京城，从小的说，至少忙起来，俞令庄和叶武还能有个左右手，从大的说，若是成事，也算是有从龙之功，之后的仕途可能会比较好走。
大家族的繁华和昌盛，靠的是一代一代人的努力，叶武之后，便落到了叶松皓两兄弟身上。
其实叶松皓不是不能跟着走，只不过这样太过孬种，以俞心语对他的了解，就算是之前的他，也不会想要离开，更别说是现在的他。
所以那天不管他是不是要送她那根簪子，她都会以那种方式跟他告别，让他奔赴他的战场。
其实这些天里，她想了很多，如果叶松皓之后愿意待她一心一意，她也不会再介意他之前的风流事。
*
“小鱼儿，在做什么呢？”何宛雁哄睡了叶柏皓之后，想出来逛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看向京城方向的俞心语。
她拿了个披风给俞心语披上。
“干娘，我睡不着，在外边吹吹风。”
“想他了？”何宛雁调侃她。
俞心语没说话。
“他小时候就淘气，那时候打翻了你的胭脂，后来赔你没？”
“赔了。”俞心语扯了扯唇，“赔了二两银子。”
“你知道不，他那二两银子是从我这偷的，说是提前预支压岁钱，后来被他爹好一顿打，还是死也不说那钱去哪了，最后我好好问，他才别别扭扭地说赔给你了。”
何宛雁开始回忆往事，“他从小就这样，想要的东西就是不说，后来被我们送到本家，再接回来的时候更不愿意说。”
“从你们小的时候，我便觉得，他待你不一样，虽然总是惹你生气，但我总觉得他怕你不理他，所以你们二人成亲，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的，在我心里，只有你管得住他。”
“上回你说想同他和离，我知道肯定是他做了惹你恼的事。”何宛雁苦口婆心地替自家儿子争取机会，“但是，那也是我头一次见他同我们示弱，干娘没求过你什么，你给他一个机会，成不？”
“干娘，我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俞心语声音很轻，“我一想到他之前有过那么多女人，我心里便不好受。”
“这……”何宛雁沉默了，这是个死局，饶是叶松皓如何改，他之前那般胡作非为的德行，也确实让人心里难受，不爱还好，爱的话，那便是根刺，永远在心里，将人感情和心底最软弱的部分刺得血肉模糊。
“我不劝你，小鱼儿，你自己选。”何宛雁不再劝她，换位思考，若是叶武之前也流连青楼，外宿不归，她定然不可能看上他。
眼下这局，只能看自家儿子有多少分诚意，能够让小鱼儿接受他的过去了。
*
月凉如水，俞心语站到脚尖僵硬。
她也不知道，她心里很乱，纵观她和叶松皓婚后的这几个月，好似他就是从那晚开始，对她的态度才有所转变的。
那是不是说明，他可能只是喜欢她的身子？因为感受过，所以才会喜欢的？
他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拿着她跟别的女人做比较吗？比较她们的脾气，比较她们的长相，比较她们的身子谁的睡起来更舒服？
俞心语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她知道这样猜疑是丑陋的，可是她阻止不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俞心语很讨厌现在。
“喵！！！！”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打破了寂静的夜色，俞心语瞬间警惕起来。
他们这次是秘密离京，在京中实际上有同她们身形相似的人扮演着她们的角色。
女眷和孩童，往往是一个家庭的软肋，大家族在能够预知到危险来临之时，会尽可能转移女眷，留下男丁。
女眷和孩童落在敌人的手里，可能不止一种摧毁的方式，所以女眷也会自觉离开，就像俞心语他们一样。
他们现在在的，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小村落，隔壁住着一家农民夫妇，养育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一只病弱的小猫。
那只小猫常年嗜睡，其余时候都是用药材吊着微薄的一口气，按理说，不可能有如此凄厉刺耳的叫声。
除非……
俞心语飞快地跑回院子，叫醒自己娘亲和何宛雁，让她们带着叶柏皓，去提前早已准备好的地下隔间里。
秦年身子不好，往地下走的时候，一直想要拉着俞心语同她一起，俞心语倒是拒绝了。
“娘，如果真是有什么状况，上面总得留个人，再说还有何叔他们在，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何叔，就是何宛雁的亲弟弟何宛鹰，也是叶松皓的亲舅舅。这次叶武派人护送他们离京，来的便是何宛雁的老家，远洲，到了这，便是何叔接待的。
想到自家弟弟，何宛雁放了些心，“你让她去吧，我们别拖后腿。”
“小鱼儿，你安排好之后，赶紧过来，跟我们一起躲。”何宛雁叮嘱她。
地下隔间，是由一个非常偏僻的山洞改成的，洞口的巨石用一个特殊的机关吊着，隔间里储存着许多蔬果和干粮，还有水。
为的就是防止万一有突发情况，她们还能躲到这个隔间里，拖一天是一天。
他们每天会往京城送信，路程原因，虽然会有三天的延迟，但是他们一旦收不到信，便会来这里找她们，她们只要等就好，但是为了更加稳妥地拖时间，俞心语得去上面部署好。
“何叔。”
“在。”
“东边那个小门的人可以撤去一些，让他们去搬几桶油，撒到墙边，墙里边放些水缸。”
后边这些何宛鹰明白，不过前边的他有些不懂，“如果撤去东边那个小门的人，那隔间很容易会被发现。”
东边那间厢房的院子里，有个通风孔，是怕隔间里的空气太过密闭，不流通，会把人憋死。
“没事，如果那么个空旷的院子还有人把守的话，只怕会更加惹人猜疑。”俞心语十分冷静。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而且从频率来看，人数并不少，俞心语握了握拳，“还有，何叔，让人去把院子后边的林子点了，现在秋天，正好干燥，应该会容易着。”
“这林子周边都是住户，点林子，是不是不妥。”何宛鹰虽怕她们出事，但是也不想伤及无辜。
“没关系，最近刮的是东南风，林子西北方向是湖，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一定要声势浩大，最好能引来官府。”
“嗯。”何宛鹰听她说的有道理，转头便指挥着人匆匆忙忙地去做事了。
俞心语在旁边看着，心里紧张，面上却不显，她不能慌，不能慌。
混乱之中，谁都没注意，有个黑影，往院门那儿去了。
可当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他的身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丢了脸，如此尴尬的情境下，再如何绞尽脑汁，最终也只憋出了他娘这个蹩脚的理由。
话已经出口，心里再如何难堪，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每走一步，他脚步就沉重一分。
俞心语已经看了过来，她不知道为何原本应该在军营里的他会出现在这里，瞧他那视死如归的模样，估计是听到了卓温礼同她说的那番话。
啧，俞心语扶了扶额，头疼。
叶松皓顶着她的目光往走到她身边，竭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较着急，“我娘叫你回去。”
俞心语了解他，一眼就看破了他拙劣的演技，倒也没拆穿，拿起手边的茶递给他，帮他圆，“喝口茶，别着急。”
叶松皓只觉得心尖发烫，他鼻尖酸了酸，眼眶也有些红，倒是真有几分出了事的模样。
俞心语不由得紧张了几分，“怎么了？”
“我娘……我娘病了，叫你回去，她……想见你。”叶松皓拧巴地撒谎。
一戳就破的谎言，俞心语放下心，她站起身，牵住他的手腕，转头看向卓温礼，“卓家哥哥，感谢你的抬爱，只不过我没有再嫁的打算。”
一向温柔的人，神情坚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半点可能都不留。
卓温礼苦笑，从叶松皓进来后，俞心语同他之间那明显的熟捻和维护，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可是他有点不甘心，“我可以等。”
叶松皓在听到俞心语说她不会再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感觉好像被注入了灵魂，他腰板都挺直不少。
听到卓温礼还想挖他的墙角，他瞬间炸毛。
“等你个大头鬼！”
“你要不要脸，堂堂内阁大学士自己娶不到媳妇？非要抢别人的？”叶松皓像护崽的老母亲，把俞心语拉到身后，气势汹汹。
卓温礼抿了抿唇，没说话。
俞心语拨开叶松皓，站到卓温礼面前，“卓家哥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七年前的那场落水而对我生的情意，虽然事实很残酷，但是我还是要说，换作任何人，我都会救的。”
“接下来的七年里，我和你没有任何交集，若是你对我的情谊日益深厚，你可能心仪的，只是你想象中的我。”
“如果我们深入接触，你会发现真实的我有很多缺点和坏毛病，你的情意会渐渐消减，可倘若我想一直扮演你想象中的完美形象，我会很累的。”
卓温礼沉默，平心而论，俞心语这般决绝不留情面的拒绝，确实跟他想象之中的温柔推脱，有出入。
“我很倾慕你的学识和气度，但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可能，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俞心语十分冷静。
其实说实话，卓温礼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完美夫君的形象，学识渊博、洁身自好、气度非凡。
可是她莫名就有些抗拒，同时脑海里会浮现出某人傻里傻气的傲娇身影。
“就是就是。”叶松皓得意洋洋，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公鸡，“我知道我媳妇很好，你喜欢很正常，但是我媳妇都拒绝你了，你过多纠缠，那可就是个人作风问题，我能去举报你的。”
“嗯。”卓温礼淡淡地应了一声，四两拨千斤地道，“那我等你们和离再说。”
“……”叶松皓气得够呛。
他看向俞心语，期待着俞心语说他们不会和离，可是俞心语什么也没说。
“我们走吧，娘还等着呢。”叶松皓晃了晃手腕。
“行。”俞心语朝卓温礼笑了笑，“卓家哥哥，你很好，只是我没这个福气，你会遇到属于你的那个人的，账本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好。”卓温礼依旧维持着原本的风度，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地离开。
说来奇怪，再次被拒绝，除了心里有些空，还有些淡淡的失落和酸涩，但也并非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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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心语拉着叶松皓出了酒楼之后，便松开了手，叶松皓感受到手上一空，讷了讷，没憋出什么，失落地垂下手。
“告假没？”俞心语问他。
“告了。”叶松皓老实回答，“让笔墨去的。”
“嗯。”俞心语眼神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心语。”叶松皓叫她。
“嗯？”
“你……你说你不会二嫁……”
“嗯，是没打算二嫁。”俞心语淡淡道，“就突然觉得，嫁人，也就那样，挺没意思的。”
叶松皓没再往前走，站在原地，声音微颤，“不是的。”
“是我不好。”
是我没让你感受到成亲的好，不是成亲不好。
唉。
俞心语在心里叹了口气，自知失言，俞心语牵住他的手，“你别委屈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总这么容易委屈，每次都要我哄。”
“我啊，就跟带了个小孩一样。”
其实经过今天这事，俞心语自知自己还是喜欢他，可是他对自己的喜欢，有几分呢？
俞心语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只喜欢他的优点，还要喜欢他的缺点，她喜欢他的热烈和真诚，就要接受他的幼稚和长不大。
可是总是包容，会累的。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俞心语抱怨道。
“你给我点时间。”叶松皓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她，“我会好好学的。”
“嗯。”
“俞心语。”
“嗯？”
“你这算是，给我机会了罢。”
“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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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去用完膳后，叶松皓便回了军营。
要讨她喜欢，肯定得有能力，换句话说，得护得住她。
短短一个月时间，叶松皓从校尉升到了前锋，俸禄整整翻了一倍。
发俸禄的那天，他寻了个首饰铺，给她买漂亮簪子。
兴致冲冲地拿着首饰盒回了院子，还没进门，就怂了。
她会喜欢吗？
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纠结了好一会，最终他也只是将首饰盒放在窗边，然后敲了敲俞心语的窗。
这些天里，叶松皓都住在书房，倒不是因为别扭，只是单纯的觉得追姑娘，得正式一点，尽管之前两人的界限模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是想得到她的男人，在没得到她的准许之前，他不能再贸然靠近。
屋内传来了脚步声，想来是俞心语过来了，叶松皓心下紧张，火速地退到转角，屏住呼吸，悄悄看她的反应。
“嘎吱。”窗户被推开，俞心语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包装华丽的首饰盒。
打开，是一根金钗，凤尾上缀满了珠子，看起来十分冗重。
“好俗气。”俞心语吐槽道。叶松皓掩藏得太好，她并不知道他在附近。
叶松皓心里一紧，她果然不喜欢。
“穿嫁衣的时候，才能戴这种吧，小耗子什么品味。”
叶松皓松了口气，他这样也不算乱花钱吧，至少穿嫁衣的时候还能戴一戴。
“姑爷，您在这儿，是想看看小姐吗？”书画大剌剌地叫着叶松皓，“小姐午间已经睡过一回，现在应该醒着。”
叶松皓：……
俞心语扶了扶额，无奈道，“出来吧。”
叶松皓慢慢悠悠地从旁边出来，眼神躲闪，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怎么？有胆量送我这么丑的簪子，没胆量出来见我？”俞心语故作凶悍，这些天叶松皓都会不自觉地让着她，人嘛，总是容易恃宠生娇。
“没有。”叶松皓闷闷地解释，“我买簪子是想哄你开心的，不是想给你添堵的。”
“可是怎么办啊，这个太丑了，我不想要。”俞心语故意逗他。
“那……那等下个月。下个月发俸禄，再给你买。”
“这个用了你这个月的俸禄？”
“嗯。”
“你个败家男人，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个不值当的簪子。”
“很……很丑吗？”叶松皓小心翼翼，“我觉得……挺好看的。你……你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啧啧，有长进，会说漂亮话了。”
叶松皓根本经不住她这么调侃，脸直接红了个透。
“来。”
“什么？”
“给我戴上。”
“你不是不喜欢。”叶松皓声音喑哑。如今的他经过了淬炼，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变得沉稳了些。
“现在喜欢了，你戴不戴。”
“戴。”
俞心语用手撑着窗沿，将头伸出窗外，伸到他面前。
叶松皓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后脑勺，慢慢地将钗子插进她的发间。
燕尾的流苏扫过他的虎口，他痒的慌。
俞心语今日穿得十分素净，其实单看脸，这钗子还是很漂亮的，只是加上她那身素白的裙子，确实有点头重脚轻。
“夸我。”俞心语接着逗他。
“好……好看。”叶松皓有些心虚，他眼睛四处乱瞟。
“好啊，你嫌弃我。”
叶松皓赶忙否认，“我没有。”
“这支钗你带上确实好看，就是衣服……衣服不合适。”
“扑哧。”俞心语笑出声，“叶松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只小狗。”
“谁是小狗。”叶松皓别过脸，“你少乱说。”
“不是吗？那好罢，还想换身衣裳给你看看，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俞心语作势转身，叶松皓强硬的拉着俞心语，没让她走。
俞心语颇有些好笑地站在原地，她故意问，“怎么了呀？”
“小狗就……小狗。”他头依旧朝着另一侧，手却诚实的抓得很紧。
“等着！”俞心语挣开他，往里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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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来之时，俞心语换上了初时嫁他的那身嫁衣。
双花鸟纹腰封，裹住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裙上大片的牡丹，开得富贵又艳丽，尾裙裙摆在地毯上散开，边缘的金线缀在上边，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她发型没变，头上那支金钗依旧晃眼，只不过配上现在这般艳丽的穿着，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成了绝佳的点睛之笔。
叶松皓这才知道，自己新婚那天错过了什么。
那天他回来之时，俞心语已经换上了常服，他根本没来得及看这些，她一向漂亮，他知道的。
“怎么？”俞心语到他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唤起他的注意，“傻了？”
叶松皓被她晃得晃了眼，“你好看。”
“这次真的很好看。”叶松皓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和正经。
俞心语一反常态，十分勾人，“那你想不想做些什么。”
“想。”
他想抱，想亲，还……想睡。
“来吧。”俞心语向他张开手，“给你抱一下。”
叶松皓知道自己想岔了，羞红了耳朵，小心翼翼挽住她的膝，将她公主抱起来。
“我重不重。”俞心语能感受到他衣物下磅礴有力的肌肉，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看来这些天来确实没偷懒，俞心语这些天里的担忧少了很多，他是真的在学着长大，学着成为她的依靠。
“不重。”叶松皓掂了掂她。
“叶松皓。”
“嗯？”
叶松皓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俞心语怎么突然给他一个这么大的甜头。
“明天可能咱两要分开了。”俞心语慢慢将事情告诉他。
“不要。”叶松皓努力抱紧她，他不和离，明明……明明她也喜欢他的，不是吗？他现在虽然进步缓慢，可是他只要时间，只要时间就能变成能保护她，给她所有的人。
俞心语任他抱着，慢慢在耳边同他解释，“从明日开始，太子殿下可能要有所动作，我爹的意思是让我和我娘先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你娘和小柏皓也同我们一起。”
叶松皓一听不是和离，放下心来，他听到她要去别的地方，下意识地问，“我能去不？”
俞心语捏他的耳朵，他敏感得想躲，但是他跑到哪，俞心语便跟到哪，最终叶松皓避无可避，只得任她捏着，自己喘气。
“你丢不丢人啊，人家都是留在京城浴血奋战，就你想当逃兵啊。”
“没有想当逃兵，就是想离你近一点。”他被她玩耳朵，玩到声音沙哑。
“那我等你来接我，好不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叶松皓恍然大悟，“这是分开前的甜头吗？”
“是。”
“也不是。”俞心语的眸子灿若星辰。
“我想让你看看我有多漂亮。”
“你要是不赶紧来接我，我就要穿着这么好看的裙子，嫁给别人了。”
“不许！”叶松皓的力道似乎是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髓。
“那你可得活着来接我。”
“嗯。”叶松皓感受着她的气息，蛮横又霸道，“我会来的，你必须等我。”
“行，我们拉勾。”
“拉勾。”
*
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分开，竟然有三个月之久。
从卓温礼拿回账本开始，太子便开始陆陆续续对皇帝党进行打压，皇帝党奋起反击，朝堂之上一片浑水，京中人人自危。
俞家和叶家算是太子手下的主要武将，所以俞令庄和叶武势必会留在京城。
叶家总共就两个儿子，叶竹皓和叶松皓，俞叶一家，他们二人，自然也是要留在京城，从小的说，至少忙起来，俞令庄和叶武还能有个左右手，从大的说，若是成事，也算是有从龙之功，之后的仕途可能会比较好走。
大家族的繁华和昌盛，靠的是一代一代人的努力，叶武之后，便落到了叶松皓两兄弟身上。
其实叶松皓不是不能跟着走，只不过这样太过孬种，以俞心语对他的了解，就算是之前的他，也不会想要离开，更别说是现在的他。
所以那天不管他是不是要送她那根簪子，她都会以那种方式跟他告别，让他奔赴他的战场。
其实这些天里，她想了很多，如果叶松皓之后愿意待她一心一意，她也不会再介意他之前的风流事。
*
“小鱼儿，在做什么呢？”何宛雁哄睡了叶柏皓之后，想出来逛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看向京城方向的俞心语。
她拿了个披风给俞心语披上。
“干娘，我睡不着，在外边吹吹风。”
“想他了？”何宛雁调侃她。
俞心语没说话。
“他小时候就淘气，那时候打翻了你的胭脂，后来赔你没？”
“赔了。”俞心语扯了扯唇，“赔了二两银子。”
“你知道不，他那二两银子是从我这偷的，说是提前预支压岁钱，后来被他爹好一顿打，还是死也不说那钱去哪了，最后我好好问，他才别别扭扭地说赔给你了。”
何宛雁开始回忆往事，“他从小就这样，想要的东西就是不说，后来被我们送到本家，再接回来的时候更不愿意说。”
“从你们小的时候，我便觉得，他待你不一样，虽然总是惹你生气，但我总觉得他怕你不理他，所以你们二人成亲，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的，在我心里，只有你管得住他。”
“上回你说想同他和离，我知道肯定是他做了惹你恼的事。”何宛雁苦口婆心地替自家儿子争取机会，“但是，那也是我头一次见他同我们示弱，干娘没求过你什么，你给他一个机会，成不？”
“干娘，我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俞心语声音很轻，“我一想到他之前有过那么多女人，我心里便不好受。”
“这……”何宛雁沉默了，这是个死局，饶是叶松皓如何改，他之前那般胡作非为的德行，也确实让人心里难受，不爱还好，爱的话，那便是根刺，永远在心里，将人感情和心底最软弱的部分刺得血肉模糊。
“我不劝你，小鱼儿，你自己选。”何宛雁不再劝她，换位思考，若是叶武之前也流连青楼，外宿不归，她定然不可能看上他。
眼下这局，只能看自家儿子有多少分诚意，能够让小鱼儿接受他的过去了。
*
月凉如水，俞心语站到脚尖僵硬。
她也不知道，她心里很乱，纵观她和叶松皓婚后的这几个月，好似他就是从那晚开始，对她的态度才有所转变的。
那是不是说明，他可能只是喜欢她的身子？因为感受过，所以才会喜欢的？
他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拿着她跟别的女人做比较吗？比较她们的脾气，比较她们的长相，比较她们的身子谁的睡起来更舒服？
俞心语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她知道这样猜疑是丑陋的，可是她阻止不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俞心语很讨厌现在。
“喵！！！！”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打破了寂静的夜色，俞心语瞬间警惕起来。
他们这次是秘密离京，在京中实际上有同她们身形相似的人扮演着她们的角色。
女眷和孩童，往往是一个家庭的软肋，大家族在能够预知到危险来临之时，会尽可能转移女眷，留下男丁。
女眷和孩童落在敌人的手里，可能不止一种摧毁的方式，所以女眷也会自觉离开，就像俞心语他们一样。
他们现在在的，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小村落，隔壁住着一家农民夫妇，养育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一只病弱的小猫。
那只小猫常年嗜睡，其余时候都是用药材吊着微薄的一口气，按理说，不可能有如此凄厉刺耳的叫声。
除非……
俞心语飞快地跑回院子，叫醒自己娘亲和何宛雁，让她们带着叶柏皓，去提前早已准备好的地下隔间里。
秦年身子不好，往地下走的时候，一直想要拉着俞心语同她一起，俞心语倒是拒绝了。
“娘，如果真是有什么状况，上面总得留个人，再说还有何叔他们在，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何叔，就是何宛雁的亲弟弟何宛鹰，也是叶松皓的亲舅舅。这次叶武派人护送他们离京，来的便是何宛雁的老家，远洲，到了这，便是何叔接待的。
想到自家弟弟，何宛雁放了些心，“你让她去吧，我们别拖后腿。”
“小鱼儿，你安排好之后，赶紧过来，跟我们一起躲。”何宛雁叮嘱她。
地下隔间，是由一个非常偏僻的山洞改成的，洞口的巨石用一个特殊的机关吊着，隔间里储存着许多蔬果和干粮，还有水。
为的就是防止万一有突发情况，她们还能躲到这个隔间里，拖一天是一天。
他们每天会往京城送信，路程原因，虽然会有三天的延迟，但是他们一旦收不到信，便会来这里找她们，她们只要等就好，但是为了更加稳妥地拖时间，俞心语得去上面部署好。
“何叔。”
“在。”
“东边那个小门的人可以撤去一些，让他们去搬几桶油，撒到墙边，墙里边放些水缸。”
后边这些何宛鹰明白，不过前边的他有些不懂，“如果撤去东边那个小门的人，那隔间很容易会被发现。”
东边那间厢房的院子里，有个通风孔，是怕隔间里的空气太过密闭，不流通，会把人憋死。
“没事，如果那么个空旷的院子还有人把守的话，只怕会更加惹人猜疑。”俞心语十分冷静。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而且从频率来看，人数并不少，俞心语握了握拳，“还有，何叔，让人去把院子后边的林子点了，现在秋天，正好干燥，应该会容易着。”
“这林子周边都是住户，点林子，是不是不妥。”何宛鹰虽怕她们出事，但是也不想伤及无辜。
“没关系，最近刮的是东南风，林子西北方向是湖，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一定要声势浩大，最好能引来官府。”
“嗯。”何宛鹰听她说的有道理，转头便指挥着人匆匆忙忙地去做事了。
俞心语在旁边看着，心里紧张，面上却不显，她不能慌，不能慌。
混乱之中，谁都没注意，有个黑影，往院门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