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院内部署的声音让院外的人意识到,俞心语已经惊醒,他们加快了动作,俞心语能听见院外十分明显的脚步声,来的人好多,她暗自心惊。

    虽然害怕,但是她掐着手掌,也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并非要同人硬碰硬,毕竟自身安危为上,她没有这么傻。

    她现在不能慌,得抓紧时间部署好。

    “小姐,东院那边的人已经撤掉了!”

    “小姐,院外的每张墙上都倒了油,火星子也准备好了!”

    “小姐,林子旁边的火已经放好了!再有一个时辰,估计就能烧到中央了!”

    “小姐……”

    听着下人们的汇报,俞心语放心了一些,突然刮起一股子阴风,树叶沙沙作响,俞心语突然涌起一股十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何叔,我们也下去罢。”俞心语朝身边的何宛鹰道,他们得快点躲到安全的地方,避免跟来人正面杠上,不然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

    “走。”何宛鹰点头。

    二人刚刚转身,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尖笑,“何大将军,俞大小姐,这是想躲到哪去呀?”

    何宛鹰身子顿住,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说话之人是他的心腹,他麾下的副将,罗斌。

    罗斌手里拿着院门的钥匙!

    一般的刺客,都不会想到走正门,更何况叶武替他们选的这院子,高墙竖起,院门甚至选的是纯铁门,一半门页是嵌在院墙里头的,只在门页上挖了一个很小的门,供下人进出。俞心语没想着在门那处设什么阻挡,谁知他们之间出了内鬼。

    “罗副将,我们有事好好说。”何宛鹰试图同罗斌沟通。

    罗斌长得矮小,面相刻薄又凶恶,“谁要同你好好说,我盼不得你早点死!”

    他啐了一口,他转身打开了院门。

    一对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飞快地进了院子,将俞心语和何宛鹰一众人团团围住。

    最后走进来的人,俞心语很是熟悉,是叶松皓的好兄弟,何书。

    “是你。”俞心语十分冷静。

    “嫂子。”刘书也很客气,似乎没有半分恶意。

    “你这是何意?”

    “嫂子,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刘书态度依旧礼貌。

    俞心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晃了眼,他好像看到刘书在朝自己使眼色。

    “别废话,这娘们给脸不要脸,抓了便是。”同刘书进来的另外一个黑衣男发话。

    俞心语冷嘲一声,丝毫不惧,“想抓我,先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便试试。”黑衣男比了个手势,一群黑衣人蜂拥而上,跟俞心语的人厮打成一片。

    刀光剑影间,见了血,血腥味蔓延整个院子,时不时有人的手臂、残肢落地,溅起大片血,俞心语的衣裙上染了好大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怖。

    何宛鹰原本也在战斗中,直到被人砍了一刀,才退了回来。

    眼见着自家这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退无可退,俞心语只得跟着何宛鹰一起,慢慢往后退,退到房间,退到隔间地道门口。

    “何叔,你先走!”俞心语将地道门打开,推着何宛鹰进去。

    何宛鹰手臂还在滴血,但他一个男人,断没有扔下俞心语先走的道理,“你先!你一个姑娘家,被抓到就完了!”

    “别逞强了!现在还不走,等会没时间了!”

    俞心语力气大的好处凸显出来,她直接将何宛鹰强硬地摁了进去,何宛鹰忍着疼痛,一下一下地往下爬,俞心语见他下去了,扔掉手里的刀,也往里钻。

    下了半个身子的时候,黑衣男刚好杀了她们这边最后一个人,提着那人的头,冲进了房间。

    “呵呵,俞家小姐,不是不怕么?怎么也会有如此仓皇逃窜的模样?”黑衣男语气嘲讽,双目赤红,明显是杀疯了,他手上紧握的刀还在滴血,俞心语丝毫不怀疑下一秒那刀便会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俞心语反应更加迅速的往里进,黑衣男也不是吃素的,飞快地冲过来,摁住俞心语肩膀,将她往外扯。

    力道像是要把俞心语的肩胛骨捏碎。

    俞心语只得将手从地道里伸出来,掰他的手指。

    “操你大爷的,你个臭老娘们!”黑衣男并不知道俞心语力气这么大,竟然生生将他的小拇指掰断了。

    一只手疼痛不已,他挥起另一只手,扇了俞心语一巴掌。

    俞心语被他打得头晕目眩,甚至有些耳鸣,但是肩膀上的力道消失,她得了空,立马往里头钻。

    “来人,抓住她,别让她进去了!”

    黑衣男叫来几个大汉,往地道门口扑,俞心语动作快,人已经下去了,可是头发被门口的机关缠住了,这便给了黑衣大汉们可乘之机,他们顺着头发,拽住了俞心语的头,将她硬生生地往外扯。

    头皮一直以来,都是人比较脆弱的地方,俞心语痛到眼泪直冒。

    原本下去了的何宛鹰见她一直没下来,又回来帮她,他在下边扯她的脚,试图让她挣脱束缚,俞心语更疼了。

    无奈之下,俞心语取下叶松皓送的那支钗子,按下暗门,凤尾瞬间幻化成锋利的小刀,她割断了自己头发!

    终于,她挣脱了顺利地进了地道。

    俞心语迅速按下地道里的机关,那黑衣大汉还想来抓她,地道门逐渐关上,差点将黑衣大汉的手夹断,在地道口闭合的最后一秒,大汉将手收了回去。

    终于短暂地安全了,俞心语舒了一口气。

    *

    她有点累,眼睛有点花,她想休息一下,再往下爬。

    还没等她喘口气,房间里又传来打斗的声音。

    有些血顺着地道缝,流到了俞心语手上。

    俞心语强行打起精神,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兵器相接,桌子碎裂的声音,揉杂在一起,半刻钟之后,才归于平静。

    突然地道口传来一声震颤,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扔了上来,俞心语屏住呼吸。

    “刘书,你最好祈祷俞心语没什么事,否则我会杀了你。”是叶松皓的声音。

    他明显是气急了。

    谁能忍受,最好的兄弟背叛自己,将手伸向了他的妻。

    刘书看着叶松皓脸上凶悍无比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还是噤了声。

    “老老实实在这待着,等会再找你算账!”叶松皓恶狠狠骂了他两句,将他五花大绑地锁在房里,而后转身离开。

    俞心语知道是他来了,就像没处落脚的候鸟终于找到了落脚的林子,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低头看了看漫长的地道,突然有些不想下去,她内心有一股冲动,她想见他,现在就要。

    她使劲敲地道口的门,刘书感受到下面在震动,忙蠕动着身子一点一点挪开。

    俞心语感受到门上的力道消失,她打开机关,光线透了进来,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她使劲,一格一格地往上爬,终于爬了出来。

    “嫂……嫂子。”刘书弱弱地喊了她一声。

    俞心语给了他一个白眼,她没力气说话,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从五花大绑的刘书身上跨过去,后来实在气不过,她还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刘书痛到闷哼一声。

    院子里的叶松皓听到了他的闷哼,他翻了个白眼,你还有脸哼,老子不揍死你算你他娘的命大。

    他忙着把尸体清点好,然后换身衣裳,去找俞心语。

    这些天皇帝驾崩,太子上位,皇帝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太子派兵镇压,一桩桩一件件,都把他忙到团团转。

    三个月里,没睡过一回囫囵觉,上回战役,本以为皇帝党已经全部缴清,他归心似箭,还想着等事了了就来找俞心语。

    谁知道后院失火,他的兄弟带着一队人马,来抓他媳妇,这他娘的当他是死的吗?

    他刚从战场上下来,愣是一下子都没休息,昼夜不休地赶路,幸好赶上了。

    这三个月里,叶松皓经历了很多,他第一次上阵杀敌,体会到了十足的冷酷。

    尽管曾经是同僚,但阵容不同,兵戎相见之时,半点都不会留情。

    他体会到了无力,如果他不够强大,可能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所以他奋勇上阵,企图多挣些军功。

    俞心语说得对,如果他永远不能长大,那他永远护不住她,她永远没有安全感,他们会在政治斗争的漩涡里,一个一个地被牺牲。

    有几次受伤,伤到了心口,叶松皓觉得活着好累,身上责任重大,让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过往的这些年一直过得十分轻松,要在短时间内有进步,有成绩,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也需要更有毅力的坚持。

    好几次坚持不下去,叶松皓只想放弃。

    可是每次闭上眼,俞心语穿着红色嫁衣的模样就会出现在眼前,她还在等他回去娶她,就这样想着想着,倒也坚持了过来。

    只是如今明明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他反而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

    他这段时间又黑了,连夜赶路身上还脏,胡子也没来得及刮,他……他不想让她看到他这样。

    叶松皓看了看院子里的尸体,催促道,“手脚都利索点,快点收拾好,大家好去吃顿好的。”

    “好!”众将士起哄,这些天里他们跟着叶松皓一起赶路,确实累了,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头儿的媳妇在这,所以就算再累,他们也没有抱怨。

    男人嘛,担心媳妇,人之常情。

    叶松皓这些日子里跟他们出生入死,早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所以他们这种起哄,他也不放在心上。

    *

    “嘎吱”一声,门开了。

    叶松皓站在院门口,看着登记造册的小兵记录名字,好像并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

    可是就在俞心语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神奇般地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三个月没见,他瘦了。

    一身银色铠甲,被一条金兽面束带,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腰上,以往黑亮垂直的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斜飞的英挺剑眉,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的身材,宛若黑暗中展翅的鹰。

    是少年将军的模样,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也瘦了。

    本来就没多少肉,现在更显得单薄,下巴尖成啥样了都,脸上那个刺眼的巴掌印看得叶松皓火大,裙子上都是血,脸上也是,叶松皓咬牙,他一定要揍死刘书这个天杀的!

    俞心语一看到他的瞬间,眼眶就红了,被打的那一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头皮也发麻,她走不动,隔着院子叫他。

    “叶松皓。”声音带着哭腔。

    “在呢。”叶松皓顾不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迈开步子就朝她这里跑,跑到台阶下,没再往前,神情焦急,“怎么了,受伤了?”

    一双杏眼盈满了泪,俞心语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向他,“受伤了。”

    “伤哪了?”叶松皓更加紧张,他从没见过俞心语这么脆弱的模样。

    “叶松皓。”俞心语低低叫了他一声。

    “在呢在呢。”叶松皓圈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面色着急,“姑奶奶你到底伤哪了。”

    俞心语垂着头,没说话。

    “我们去找郎中,现在就去。”叶松皓想拉着她出去。

    俞心语还是没动。

    “怎么了?”

    俞心语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底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叶松皓声音大了些。

    旁边那些弟兄们,听到他这么凶,忙提醒道,“头儿,你还说媳妇就是用来疼的,怎么你这一见面,就凶嫂子。”

    “对啊,对啊,头儿,嫂子这么好看,怎么经得起你凶。”

    “我没凶你。”叶松皓有些郁闷,“我……我只是担心你。”

    他慢慢半蹲下身子,哄她,“你要是因为我来晚了,生我的气,我认,可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先治好伤,再跟我算账,行不行,我的姑奶奶。”

    俞心语眼眶更红,这些天的想念汹涌而出,有几滴滴落在地上,看得叶松皓心慌,“别哭,别哭,我错了,你别哭。”

    她掉眼泪,叶松皓只觉得自己是个天杀的混账,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用身上的细软擦了擦指腹,轻柔地抚上她的脸,给她擦泪。

    “别哭了,我错了,等会你想怎么揍我我都不还手,行吗?”

    “到底哪伤了,你得告诉我。”

    “你生我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话里的担心让俞心语心口热了热。

    “我没有。”她开口,鼻子很酸,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我只是,想让你,抱抱我。”

    声音沙哑,却掺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娇。

    *

    叶松皓顿住了。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俞心语有些恼,不知道他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矫情,这下肯定要被他取笑。

    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以为他会抱上来,没想到叶松皓原本拉着她的手一松,转身往外走。

    他走开了?!

    走开了!

    俞心语觉得自己丢大人了,她尴尬地留在原地,叶松皓的属下都看着她,俞心语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转身,慢悠悠地往房间走,可是就算走到地道口,叶松皓也没回来。

    算了。

    回去就和离。

    狗男人。

    俞心语想钻下去,把秦年她们接上来,刚跨入一个脚,听得后面有脚步声,跑得很快。

    叶松皓回来了。

    他脱了盔甲,手里还拿着件干净的衣裳。

    俞心语不清楚他要做什么,见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俞心语骂他,“你又回来做什么!”

    叶松皓抿了抿唇,没说话,慢慢走近她,甩开衣裳,环住她的脖子,用衣裳将她裹住。

    “不是不抱吗?!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俞心语恼怒。

    叶松皓还是不言,他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入怀中,慢慢抱着往外间走。

    他手臂一下一下地收紧,紧到俞心语觉得喘不过气。

    “不说和离。”叶松皓似是知道俞心语要说什么,提前堵住她的话头,他声音喑哑,“俞心语,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吃饭也想你,睡觉也想你。

    想你骂我,想你揍我,也……想你亲亲我。

    “明明才三个月,但是好像好久好久,你不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没意思。”

    人在身边没意识到,等到分开,活像生生把肉从骨头上刮离,每分每秒都难熬。

    俞心语指尖颤了颤,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环上他的腰。

    “我才不信。”她闷闷道。

    “非要我把心挖给你看看么。”叶松皓蹭了蹭她的额头。

    “那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就来找我,还不是要我找你。”俞心语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出的迫不及待,十分丢面。

    “你……你刚刚还跑了。”俞心语拧他腰侧的软肉。

    “你轻点,姑奶奶,我痛呢。”叶松皓吃疼。

    “哼。”俞心语轻轻哼了一声,她也没用多大劲。

    “别捏了,别捏了,那儿刚刚受过刀伤呢。”叶松皓可怜兮兮地道。

    “受伤了?”俞心语紧张他。

    “嗯。”叶松皓轻笑,“俞心语,你紧张我啊?”

    “谁紧张你,你要点脸。”俞心语反驳他,手上的动作却从拧,变成了轻轻抚摸。

    像是被羽毛拂过心间,叶松皓心痒痒,他身子往后屈,尽可能使他兄弟远离他。

    啧,真是甜蜜的折磨。

    *

    “这几天没洗澡,身上脏,盔甲太硬,怕硌到你。”叶松皓慢慢同她解释。

    俞心语好像娇了点,这是个好兆头。

    “哦。”俞心语淡淡的应了一声,“你确实黑了,黑了好多,丑死了。”

    叶松皓气死了。

    俞心语故意的。

    谁叫他不说清楚。

    “我一个男的,要那么白干什么?!”叶松皓掐她的脸,“你就会气我!”

    我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啊。”俞心语十分无辜。

    “大不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去用些美白的方子!

    “大不了什么?”俞心语偷笑。

    “我到时候会白回来的!”叶松皓放狠话,“你等着。”

    “切。”

    “你再说我不爱听的话,我就……我就……”叶松皓突然有些吞吞吐吐。

    “怎样?”俞心语就没怕过他的挑衅。

    “我就亲你!”叶松皓恶狠狠地道,耳尖却是红了个透。

    俞心语沉默了。

    叶松皓心烦得很,现在就不说话,那个时候就只爱说他不爱听的话。

    看来他还是不讨她喜欢,叶松皓有点难过。

    “你是猪。”俞心语骂他。

    “你才是猪。”叶松皓反驳。

    “你真是头傻猪。”俞心语接着骂他。

    叶松皓接着反驳。

    ……

    俞心语只觉得他是个榆木脑袋,半点不开窍。

    *

    “咦?二锅和二嫂真不害臊,夫子说过要注意仪态,二锅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叶柏皓一本正经的小奶音从身后传来,叶松皓明显感觉俞心语身子僵了僵。

    叶柏皓上来了,就代表秦年和何宛雁肯定上来了。

    俞心语连忙推开叶松皓。

    “我肚子不舒服,先出去了。”俞心语抖落衣裳,落荒而逃。

    叶松皓看着自己手上挂着的还残留着余温的衣裳,转过头去,瞪了叶柏皓一眼。

    叶柏皓瑟缩地往何宛雁身后躲,何宛雁和秦年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愣着干什么,追啊!”何宛雁提醒他。

    叶松皓这才回过神,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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