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心语没地方去,只得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得冷静一会,奈何始作俑者不让她冷静。

    “你跑啥。”

    “谁跑了。”俞心语嘴硬,“我肚子不舒服。”

    “现在就舒服了?”

    “要你管。”

    “得,不管你。”叶松皓坐在桌旁的凳子上,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坐在床上的俞心语。

    俞心语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她,饶是俞心语如何宠辱不惊,面不改色,被他看得都有些不自在。

    关键她现在这么狼狈,也不好看。

    俞心语捏紧衣摆,“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好看。”

    “你瞎啊,这样还好看。”

    “就是好看。”

    “别看了。”

    “就看。”

    毫无意义的对话,俞心语却觉得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甜。

    一时无话,两相对坐,满室温情。

    *

    “最近累不累。”俞心语问他,“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怎么不累。”叶松皓可怜兮兮地卖惨,“都没睡过一次好觉,每天都有每天的活,好不容易能消停会,刘书这个畜生,又带着人来抓你。”

    说到这个,俞心语倒是想起来,刘书给自己递眼色的神情。

    “我看刘书,应该不是坏人。”

    “他确实不是。”叶松皓同她解释,“但是他爹是。”

    “为什么这么说。”

    “他爹是皇帝的人,皇帝驾崩之后,他爹还想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想要扶怀王上位。”

    “那为什么他又来抓我们了。”

    “刘书是他爹派来的,不止是你们,他爹知道很多京中贵人家眷的位置,这番,应该是想要抓你们过去威胁我们。”

    “嗯。”俞心语点点头。

    “那为什么刘书又朝我使眼色。”

    “因为这丫的是个卧底,他早就知道他爹有这么一出,太子殿下也知道,但是为了将包括他爹在内的皇帝党一网打尽,这丫的连我也没告诉。”

    “原来是这样。”俞心语恍然大悟。

    这样一来,刘书昨晚上的表现便也说得通了。

    “那个……”俞心语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叶松皓不解。

    “我出来的时候,还踹了他一脚。”还踹得挺重的。

    “没事。”叶松皓毫不在意,“你不踹,我也是要踹的。”

    “啊——”这下轮到俞心语不解了,“为什么。”

    “他丫的就没拿我当兄弟,非得带着人来抓你们,还不提前告诉我,万一你有了些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哪儿说理去?”

    “可是……他是你的好兄弟啊,再说他跟着一块来,应该也是好心,这样绑着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我不管。”叶松皓耍无赖,“他不告诉我就是不信任我,而且让我气了一路,我绑着他出出气,有什么不好。”

    “你就不怕他跟你翻脸,这兄弟做不成啊。”俞心语有些好奇。

    “没兄弟有什么要紧的,没媳妇才不成。”

    俞心语:“……”

    刚走到门口的刘书:“……”

    他刚跟何宛雁解释清楚,何宛雁也给他松了绑,这刚从地上爬起来,就来找他叶哥。

    结果就听到了叶松皓这么一副“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的发言。

    刘书气愤地离开。

    这些年的小弟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

    房间里的俞心语和叶松皓浑然不觉,一晚上的挣扎和打斗,俞心语累得慌。

    “你累不累。”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愣了片刻,两人又同时回答,“有点。”

    俞心语顿了顿,让他先说。

    “你折腾了一晚上,累也正常,等会去沐浴,然后好好睡一觉吧。”

    “嗯。”俞心语点点头,“那你呢。你不是最近都没睡好,你不休息吗?”

    “我外头还有些事,先去忙。”叶松皓云淡风轻地说,“等会再休息。”

    “那也行。”

    俞心语起身,去找自己的衣裳,叶松皓出去,继续看着小兵清点人数。

    沐浴完后,俞心语惊奇地发现一件事,她的头发,被弄得乱七八糟,结成一团,很难扯开。

    有一团窝在后脑勺那,她梳也梳不开,剪也剪不掉。

    琴棋和书画都在她娘那,她只得穿过院子,去寻她俩。

    琴棋手巧,一下子就把成结的头发给梳开了,俞心语看着自己想被狗啃过的不太整齐的头发,叹了口气。

    书画安慰她,“总是会长起来的。”

    “嗯。”俞心语点点头,“我知道,就是有点心疼。”

    头发梳顺后,俞心语又穿过走廊,走回自己的房间,院子里小兵们正井然有序地在打扫残局,有两个小兵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干完这,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那个年轻些的小兵感叹道。

    “是啊。”另一个年长些的小兵也擦了把汗,应和道。

    “这么折腾,是个人都受不了。”年轻小兵直起腰,松口气,“我还挺佩服头儿的,这么来回连轴转,脸色也不见得差。”

    “是啊,从我们打完那场仗到现在,快有半个多月了吧,头儿就没合过眼。”年长的小兵也心疼地道。

    “打仗之前那么紧张,头儿应该也没睡好。”

    “只能说,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

    “你说,头儿今天,是不是应该也没得睡,毕竟这久别胜新婚的。”年轻小兵挤眉弄眼。

    “哈哈,你少油嘴滑舌,头儿看上去就纯情,不像是个开了荤的,你这么编排人家,小心头儿听见了,赏你十军棍。”年长的小兵骂他。

    “啊,这个还能看出来吗?”年轻小兵十分懵懂。

    “当然了,我跟你说……”年长小兵故作神秘,给年轻小兵传授者自己丰富的经验,说得年轻小兵一愣一愣的。

    俞心语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遍,当然,她只是选择性地听了前半部分。

    *

    “你们头儿呢。”俞心语走过去,打断那两个小兵的对话。

    两个小兵的愣了愣,年轻些的那个满脸通红。

    “在……在外面。”年长些的小兵指了指外边。

    俞心语点点头,迈开步子往外走,留下两个小兵在原地面面相觑。

    “你说,嫂子这么好看,头儿真忍得住?”年轻小兵发问。

    年长的小兵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头儿莫非是个清心寡欲的神仙不成?这么好的果子不该赶紧剥皮去核,吞入腹中吗?

    俞心语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评价,她走到外头,一眼便看见叶松皓在指挥他们,不知道做些什么。

    她没叫他,慢慢走到他身边。

    叶松皓初时没有意识到她来了,还是看那些小兵脸色不对劲,他才偏头往这边看。

    看到俞心语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

    俞心语:……

    “你犯什么病。”

    “我身上臭。”

    “……”

    小兵们大气都不敢出,赶情他家头儿妻管严,在嫂子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那你别忙活了,跟我去沐浴。”

    叶松皓耳尖漫上绯意,他别别扭扭地问,“跟你……去沐浴?”

    俞心语给了他个脑瓜崩,“想什么呢!你!现在!去沐浴!然后!去睡觉!”

    “奥。”叶松皓配合地应了一声,“等我忙完这里。”

    “忙个头。”俞心语掐他腰,“你去不去。”

    “去去去!”叶松皓吃痛,“轻点轻点,姑奶奶,才跟你说过那儿伤着了。”

    “谁叫你不听话。”俞心语松开手。

    “听话还不成吗?”叶松皓赶忙辩解,他转过头来,叮嘱了几个小兵几句,而后转身就跟着俞心语一起往里走。

    “俞心语,你关心我啊。”

    “我怕你死了,没人跟我和离。”

    “不管,你就是关心我。”

    “哦。”

    两人走远,几个小兵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要是他们头儿有尾巴的话,估计都在摇了吧。

    啧啧,爱情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

    *

    俞心语推着叶松皓进了净房,给他寻了件干净衣裳,“去洗!”

    叶松皓乐呵呵地接过,乖乖关上了门。

    水声沥沥,俞心语能听到他的轻哼,虽然很小,但是她听到了。

    趁着他在沐浴,俞心语去了隔壁院子一趟,拿了些伤药过来。

    叶松皓出来的时候,衣裳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紧实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腹肌。

    俞心语在外边等他,见他如此这般,她倒是有些不自在。

    叶松皓没想着耍流氓,只是伤口有点多,衣服料子又硬,蹭在上头,疼。

    他拢了拢衣裳,“我以为你走了。”

    “把衣服脱了。”俞心语朝他发号施令。

    “干嘛啊,这光天化日的。”叶松皓插科打诨。

    “脱不脱。”俞心语不为所动。

    “脱脱脱。”叶松皓妥协。他解开系带,露出紧实的腰腹,和斑驳的伤口。

    俞心语没说话,叶松皓也不知道她脸上这神情究竟是心疼了,还是不心疼。

    “坐床上去,我给你上药。”

    “奥。”叶松皓脱掉靴子,跨上床,双脚交叉,盘坐下来,他上半身□□,脱下来的中衣置于胯前。

    俞心语拿起旁边的药和绷带,一条一条伤口的给他上药,有些伤口结了痂,有些伤口没有,外翻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的血肉。

    叶松皓只觉得气氛沉静又压抑,关键俞心语软嫩的指腹擦过他的腰间,他还可耻地起了反应。

    处理完最后一条伤口,叶松皓整个身上基本上缠满了绷带。

    “好了,你把中衣穿上吧。”俞心语提醒他。

    叶松皓别扭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了?”

    “你先转过去。”叶松皓脖子都红了。

    俞心语突然想到那两个小兵说的话,她下意识地低头。

    尽管有中衣盖着,还是顶起了轮廓,俞心语脸也红了,她忙转过去。

    “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这么流氓。”

    叶松皓脸色也不自然,这就叫流氓了,他其实……其实还有更流氓的。

    他想做尽这世上的流氓事,跟俞心语,在每个角落。

    只不过他不敢说,怕被俞心语揍死。

    他把中衣穿上,系带绑好,扯散被子,裹在腰上,而后去拉俞心语的袖子。

    “我好了。”

    俞心语没动。

    “你生气了?”叶松皓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脸色。

    “你真好了。”

    “嗯。”叶松皓点头,虽有些胀痛,但是能忍。

    俞心语慢慢转过头来,叶松皓衣裳完好,腰腹还盖上了被子。

    她呼出一口气。

    “你躺下。”

    叶松皓乖乖听话躺下。

    “躺过去点。”

    叶松皓往里挪了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躺到里面,侧身看着她。

    俞心语脱掉鞋子,爬上了外边这半床。

    叶松皓喉结上下滚动,口干舌燥。俞心语要是想做些什么,他是必然不可能拒绝的。

    俞心语只是躺在床上,侧过身,跟他对视。

    “想不想抱我。”

    叶松皓眼神又开始飘忽,嘴上倒是很诚实,“想。”

    “手。”俞心语示意他把手抬起来。

    叶松皓抬起手,俞心语往他身边挪,直到完全钻进他的怀里。

    她放下叶松皓的手,让他环住自己的背,同时,她也伸手环住叶松皓的腰。

    一副完全依赖的姿态。

    叶松皓在她手缠上来的时候,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俞心语埋在他胸膛里,热气喷薄在他身上,他只觉得浑身都在烧。

    烧得他头脑发昏。

    “没什么。”叶松皓声音喑哑。

    “那就睡觉。”

    “嗯。”叶松皓胸腔震颤,而后收紧手臂,将俞心语彻底带入自己的怀抱,“睡觉。”

    两人上半身相贴,中间隔着被子,相拥而卧。

    叶松皓本来以为,以他现在这种状态,是必然不可能能睡着的,但是偏偏抱着俞心语,莫名其妙的有种安定感,仿佛怀里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渐渐平复下来,也慢慢闭上了眼。

    屋里头熏了些安神香,是他去沐浴时,俞心语点的,外面血腥味重,用这个,能盖过去一些。

    这些天里他确实累了,睡得很沉。

    俞心语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她抬起头,“叶松皓?叶松皓?”

    叶松皓眼睛都没睁,却还是含糊不清地应她,“在呢。”

    “我的头发被扯掉了。”俞心语小声抱怨。

    “没头发有什么要紧,你只是短了点,一样好看。”叶松皓口齿不清地嘟囔,“再说,这样也正好,等你头发再长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你还要去哪吗?”俞心语清醒了些。

    “嗯。”叶松皓轻轻答了句。

    “要去哪?”俞心语用手心去蹭他下巴的胡子,扎得慌。

    “挣军功。”她的手挠得叶松皓下巴微痒,他一边躲一边回她,“养你。”

    “嗯。”俞心语不让他躲,“真的养我吗?”

    “嗯。”

    “会养我一辈子吗?”

    “嗯。”

    “会只养我吗?”

    “嗯。”

    她黏黏唧唧地问,叶松皓含含糊糊地回。

    俞心语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问啥,她想问会永远喜欢她吗?会只喜欢她吗?

    可是她问不出口,她是胆小鬼,她只敢在叶松皓不清醒的时候问,还只敢用这种方式问。

    叶松皓身上的疤,一是为自己,而是为她,她并非不知道,武将都会有这么一遭,但是好几条伤都到了胸口,俞心语说是不动容,那是假的。

    可是越在意的,越害怕失去。

    她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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