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静。

    孟柒抱着书包坐在楼梯上。吸吸鼻子又揉了揉发麻的腿,她已经坐在这里有2个小时了。许屿还没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孟柒的手机响了,哈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着许屿。

    “喂……喂?”孟柒的声音被冻得有些发抖。

    “你还在那?”电话那头夹杂着男女的吵架声,许屿沙哑的声音显得更轻了。“别等了,我出不去的。”

    过了片刻,“好。”孟柒挂了手机,背上书包往家走。

    孟柒路过许屿家门时,吵架声已经停了。孟柒看了看那门上被小刀刻的“七个岛屿”,是她当时跟许屿一起刻的,当时许屿说他们俩加起来是七个岛屿。

    紧了紧身上大了不少的外套,孟柒走到家门口。

    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推开门往里走。“我回来了。”孟柒低着头,迎来的是一个巴掌。

    孟柒踉跄了一下,还没等稳住身子就被拽进了房里。

    “你还知道回来?这都几点了,啊!”

    孟柒没抬头,小声回答了一句“妈,我还有作业。”

    蒋玉冷哼,“你在外面浪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作业,老娘天天累死累活的在家里做……”孟柒没继续听她唠叨,拽了拽书包带子,往房间走。

    孟柒回到房间一下扑到床上,不管怎么样,蒋玉还是在乎她成绩的,跟她……姐姐一样引以为傲的成绩。

    叮~“你到家了?”是许屿发来的消息。

    “嗯,还好吗。”

    “我没事,早点休息。”

    “你也是。”孟柒翻了个身子,她跟许屿的聊天每次都结束的很快。孟柒打开手机相册,输入密码,慢慢翻着。

    照片里总有两个女孩子,高个子的女孩子瘦瘦的,齐耳的短发,高鼻梁架着一副眼镜,

    矮个子的女孩子是圆脸,塌鼻梁,披肩的头发,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穿着花裙子,挽着高个子的手。

    “姐姐,你说妈妈怎么不偏心啊,高鼻梁都遗传给你了。”孟柒用食指点了点照片中高个子的鼻子笑了起来。食指漫不经心地翻着照片,突然停住了。

    孟柒盯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是15的许屿。她突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两年前。

    孟柒是跟着蒋玉跑到医院的。她听到蒋玉接了一通电话便拉着姐姐孟悦安跑了,她追着问怎么了,蒋玉也不跟她说,只是呵斥她闭嘴。孟柒只好什么都不问,跟着蒋玉。到了医院门口,孟柒感到了害怕。

    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叫喊声,充斥着,血腥味弥漫着,警察拿着警棍堵着看热闹的人。蒋玉抓住一个警察:“我是家属,我是家属,让我进去。”警察扶着快要倒下的蒋玉,“报一下名字,谁的家属。”蒋玉已经哭得有点头晕了,顾不上回答警察的问题,只想往里冲。还是孟悦安报了父亲孟军的名字,警察核对后才放行的。

    孟柒帮着孟悦安搀着蒋玉走进医院,被医生告知孟军已经被拉到太平间了。蒋玉挣脱开两个女儿,跌跌撞撞跑向太平间。孟悦安看了一眼孟柒,“你要是害怕就在外面等我们吧,记得别乱跑也别挡着别人的道了。”孟柒向孟悦安点点头,安安分分地靠墙站着,孟悦安摸了摸孟柒的头,也走进去了。

    其实孟柒直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不经常在家的爸爸好像不在了。孟柒靠在墙上觉得有些冷,抱紧了双臂。

    轻声的呜咽传进孟柒耳朵里时,孟柒愣了一下,但孟柒还是靠着墙没动。医院今天人很多,到处都是低声的抽咽,所以哭声并没有很引起孟柒的注意。但是,声音很近,很清晰,孟柒低头叹了一口气,往声音源头走。

    源头很近,就在孟柒前面的楼梯间的门后。孟柒放轻脚步,走过去,是一个男孩,他把头低的很低,孟柒看不见他的脸。

    或许是感受到了视线,男孩抬起了头,哭得通红的眼死死盯着孟柒。孟柒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好像比我高一点。孟柒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件事想的是这个。“你是谁。”男孩擦了一下脸问道。孟柒看着他的动作才发现男孩满脸都是血,“你......你没事吧。”孟柒想上前看看他的伤口,被男孩推开了。

    “你来这干嘛。”男孩还是一脸警惕看着孟柒。

    “我就是听到有人哭就过来了。”

    “谁哭了啊!”

    孟柒看着男孩的脸,眼泪和血混在一起,都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不过那双通红的眼睛是好看的,就是红的太吓人了。孟柒没跟他计较,说“去看看医生吧,会发炎的。”男孩子力气大,孟柒怕再被推,站着没动。

    男孩瞅了瞅孟柒,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就沉默地站着。孟柒平静地跟男孩对视。

    过了片刻,孟柒上前拽着男孩的袖子往外拉,男孩这次没推开,顺从的跟着孟柒。

    到了护士站,男孩还是一言不发。护士让孟柒抱着他的头固定好他,孟柒照做。男孩的脸实在是太脏了,只好先拿清水洗。洗完脸才发现伤口是眼下的地方,“你用手抓的?”护士边上碘酒边问男孩,男孩不理。“你为什么抓这儿啊?”护士又问。男孩嫌烦闭上了眼睛。护士见男孩的样子,也没多管,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护士姐姐,是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么多人?”问的人是孟柒,想到父亲没了,孟柒还是有点难受的。

    “从z城回来的一辆客车翻了,今天的病人都是那辆车上的,你们没什么事不要乱跑。”护士走的很急,留下这句话就去帮忙了。

    男孩看着孟柒呆呆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来,“搞了半天你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我说呢,怎么会有家属不哭呢,那么铁石心肠。”

    “你刚刚不是说你没哭吗。”孟柒突然后悔去管他了,狠剜了他一眼。

    “对不起。”男孩摸了摸脸,偷偷看了一眼孟柒。孟柒坐着不动,不理他。

    “我不知道嘛,还有我不该推你,我当时太生气了,我......”

    “那你为什么抠那颗痣啊?”孟柒打断男孩的话,她刚抱着男孩的头看的很清楚,男孩的眼睛正下方有一颗棕色的痣,也是伤口的地方。

    男孩下意识摸了摸。“因为,有人说,就是这个痣我家才不安生的。”

    孟柒皱了皱眉头,后来又点了点头。是了,有些地方还是存在这种封建思想。男孩也没问孟柒为什么又是皱眉又是点头的。这确实是很封建了。男孩自嘲地笑了笑。

    “那你,是为什么在这啊?”孟柒的眼神不自觉的往痣那瞅。

    男孩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给孟柒看。“我爸爸在那辆车上。”

    “那,他还好吗?”孟柒有点难过。

    “他现在啊,躺在那里面。”孟柒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她刚贴墙站的地方,太平间。

    孟柒没问了,低下了头。

    “那你呢?”

    “我爸爸也在那里。”

    男孩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节哀。孟柒小声回了一句你也是。

    孟柒看到孟悦安在四处找她,跟男孩打了一下招呼,就走了。等反应过来,孟柒才想起来她连那人的名字都没有问,等回头望时,护士站只剩在忙碌的护士了,早已不见男孩的身影。

    躺在床上的孟柒笑了笑,那时候的她绝对没想到现在会跟那个男孩子成为朋友。孟柒从床上爬起来,认命地从书包里拿出书来写作业,无论怎样,她的成绩不能掉下去,不然,就不像孟悦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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