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蛋叼着草根子，蹲在茅草屋前的泥墩子上。
屋里女人的呻吟声变得无力，一经发出便从嘴边消散在昏黄的空中。
付蛋蜷着手指，挠了挠裤脚，以往他往这一蹲，黄二狗就该上来围着他转了，这下突然不在了，还有点不习惯。不过那毕竟是畜生，死的不怨。
付蛋在等着女人不出声再回屋，她叫的他心烦。
这地方平时不会有人路过，周围野草寸长，不见人迹。更何况如今冬寒未消，没有人愿意顶着山脚的风绕远路从这边泥泞的小路走过。
付蛋是个不会过日子的，虽然城里的人知道城外山脚边有这么一户人家，每每看到他们的屋子怎么也想不出来这里能住人。这里唯一的一些生活气息，还是阿花因嫌路难走，铺在茅草屋门口的几块石头。
正这么想着，青泥石板上有人脚步声传来。那石板铺的并不规整，来者却走的平稳，前面的脚步一步一声，显出来者的从容，后面的脚步则杂乱许多，只是听声都能想出来者的散漫。
莫不是那位又有什么交代。付蛋心里嘀咕着，不情不愿地跺了跺脚上的泥起了身。
却不是之前来过的人。是个不常见的组合：一个和尚和一个美艳女子。
看到女子的瞬间，付蛋有一秒呼吸停滞，随后目光便被紧紧地吸过去了。
最先入目的是那如水般曼妙的身姿，明明是寒冬却只披着一件男子的外罩，里面不知是否穿了衣服，空荡荡的，露出了雪白的胳膊和纤细的小腿，女子似乎也嫌冷，将胳膊塞进和尚的衣袖里。
付蛋自认见过的人算多的了，却没见过哪个人能将衣服穿成这样。不像那些用厚袄粗棉裹着自己只为取暖的婆子，女子实在过于轻盈，寒冷不能使她窘迫；也不像那些华衣锦缎时刻彰显着自己身份的贵人，女子并不在意衣服赋予的身份意义。她生来就该自由自在，活在天地，不被束缚，虽误入红尘，仍我行我素。
付蛋被脑海中的想法吓到了，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女子伸在和尚袖子里的胳膊，她分明还是怕冷的，只是这模样，像是山野中的精怪，被一间婆沙束缚在了人间。
女子感受到他直勾勾的视线，似乎感到了有趣，对着他一笑，显出少女的天真和活泼，微微挑起的眼角更添了几分媚色。只一刹，便转过头，一蹦一跳地跟在和尚身后，看着有些无精打采。
付蛋因着女子的风采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和尚便到了他面前。
付蛋这才注意到他，心里嘟囔了一声“魔怔了”。
和尚对着他合掌，规规矩矩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
“贫僧与友人行路至此，欲明日进城，如今已近落日，不便继续赶路，不知是否可在施主家中借住一夜。”他的声音好像冷风穿过竹林，又如寺庙的古钟在清晨被敲响。
付蛋看着和尚，是个少年郎，粗布裹衣，草履接地，便知道这不是哪家氏族弟子被送到寺庙，再美名其约修行的。又见他虽缊袍敝衣，周身无一丝挂饰，却气度清冷，长相不凡，再看看身后跟着的美人。心里耻笑，愈发确定这是个披着和尚外皮的下贱人了。
付蛋不愿留人在家中过夜，更不要说眼前的陌生人，下意识便要拒绝。
话到嘴边，目光触及正在走神的美人，又想着一个和尚尚且有如此福气，自己是否可借此机会享一场裙底之乐。
“疼——”屋里女人的声音已经喊得沙哑，但在这荒凉的地方仍清晰可闻。
女人的呻吟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头脑猛然清醒。付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和尚低眉看到他的手，在袖子里隐蔽地拍了拍女子的手。
“施主？”
女人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叫的又卖力了些。
不行，家里的情况是那位大人吩咐过的，不可有所偏差。
想到身后的烂摊子，付蛋的心中那份烦躁卷土重来。
“不行，不行，你们快滚吧。”付蛋叉开腿，挥挥手，做出要赶人的架势，暗暗地注意着和尚的脸色。
若是这和尚到城里瞎说什么就不好了，付蛋心中骂了句晦气。
和尚却没有后退，反而抬起头直起了身。
付蛋看到他的脸，终于明白为何一开始见到他与美人在一起心里也没有感到诧异了。
这和尚生的一双丹凤眼，却不显风流之色，倒是显出几分凌厉。明明在直视着付蛋，眼睛里却映不出任何倒影。世间万物，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不过付蛋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让他们进去了。
不料和尚没有求他收留，只是看着屋子的上空：“贫僧观施主屋内有病气缠绕，相比施主也为此烦心，贫僧不才，略懂医药，此病若不早日根除，怕是有大患将至。”
付蛋被他说中心事，心中大吃一惊，面上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个秃驴，瞎说什么，死一边去，为了蹭住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别想进去，滚滚滚。”
说着便要推他。
那女子先他一步将和尚护在身后，呵斥道：“你干什么。”那一瞬间，凶相毕露。
付蛋仿佛看到女子瞳孔变成竖瞳，周围生出了黑气，连着头发丝都要向他捆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感受到肩膀上搭上来的手，女子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和尚继续劝道：“让施主受惊了。这病早晚得除，我们也并非什么作奸犯科之徒，贫僧唤作悟墨，是清关寺的僧人，这位是贫僧的友人。这番下山为的是修行，施主不必如此防备。这里面的病气快要凝聚成型，到时候莫说你了，怕是一方百姓都要遭殃。莫要不撞南门不回头。”最后一句话悟墨说的珍重，但付蛋听出了些威胁的意味。
女子在一旁抱着胸，斜视着他：“你拦住我们可当真值得，若是不让我们进去，明日我们进城，不知该问候你些什么。”
看到付蛋慌张的神色，女子突然笑了，凑到付蛋面前：“况且，你也不想让她死的吧，你听啊，她多疼啊——”
女子在付蛋耳边，吐气如兰，付蛋只觉得身心都被蛊惑了，恍惚之间，听到了阿花的呼喊声，又想起了她在床上神色枯槁的模样。睁眼看到的是女子微微翘起的眼睛。心里莫名空荡荡的。
魔怔。
“你，你们一开始就是冲这来的。”付蛋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打开了门，自顾自地往里走。
悟墨不着声色地将女子拽到了自己身后，拉开了她和付蛋之间的距离。女子重新将胳膊塞进他的袖子里，捏了捏悟墨的手，拉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悟墨感受着女子手指上冰冷的体温，重新将目光移回付蛋的身上。
付蛋在前面失魂落魄的走着，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清关寺是闻名的祁朝有名的佛家圣地。
若是清关寺的和尚，那位大人也会接待的吧，如果真如那女子所说，那位大人会为了讨欢心而舍弃他的性命吗。
呵，他也不过是个畜生，畜生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行，且说好，只住一晚上，你们要给她看病我管不着，只是什么都别对外提。”付蛋在一间房门口停下来。
“屋里还有一间空房，不然你们只能去马厩了。几年前马卖了，那如今只有些茅草，也不算脏。我这没有多余的被褥，你们自己看着办。”
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谢过了：“无妨，我们二人一起去马厩就是，行路奔波，还是不要脏了施主的床铺才好。”
呵，什么清关寺的和尚，不也是花烟柳巷之徒。付蛋一时觉得气恼，怎么就让他们进来了呢。
先前女子给他的震慑还未消，一时也起不了什么歹念，只不过心中鄙夷。
两人跟着付蛋进了屋子，冬尽春至，屋里却不见一丝生机，呻吟的女人竟然成了屋里唯一的生物。
“痛——好痛——”屋里弥漫着一股腐肉的气息，潮湿阴暗，若不是知道这里有人，他们绝不会认为这是个居室。饶是如此，两人也仔细嗅出了一股中药的气味。
门正对着床铺，说是床铺，更像是木板上草草堆了些破布，不知可有马厩里的干草睡的舒服。
付蛋对这气息已经熟悉，大步走入，嚷着：“有人来给你看病。”
女人静默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一种歇息底里的大笑。病重的人一向气弱，女子笑着，却听着像哭，伴随着好几次喘不上气的嘶鸣，跟在和尚身后的女子听着莫名心惊。这是一种垂死的癫狂。
床上的女子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在一阵剧烈咳嗽中昏了过去。
付蛋对此并不意外：“哼，两位若是觉得这也能救活，就随你们去了，不过别指望我掏钱。”
“救助是本分，施主多虑了。”
悟墨进了房后就一直低着头，不去看病床上的人。见付蛋没有什么后话，唤身后的女子：“白妖。”
白妖知道他不便与女人直接接触，上去观察女人的模样。
付蛋转身要走，转念一想又顿住了脚步，不知从哪个旮旯角捞出了个板凳，背靠着墙看着二人。
白妖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然后伸进袖中，抽出了一条线，系到了她手腕上，将另一端递给悟墨。悟墨侧过身子，正对着墙壁，自始至终不曾看过女子一眼。一手掐着细线，另一只手转动着念珠。
“寒气入体，虚火灼肺，阴阳虚损，热毒攻心。夫人这一病有些时候了。”悟墨低眉说道。
“听着像是虫疰。”白妖不着痕迹地往两人之间靠了靠，隔开了悟墨与女子。
悟墨将手从线上抬起，瞥向了一旁坐着的付蛋：“怕是传尸。”
付蛋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白妖听了却是脸色一变：“传尸可是灭门的病。”
悟墨向付蛋逼去：“女施主病的如此之久，施主可曾寻过郎中。”
“说了没钱。”一副满不在乎的嘴脸。
悟墨闻言又道：“女施主并且过重，贫僧不敢说治疗，只能为施主体内注气，但求好转。”
白妖抓住了悟墨的手，被悟墨甩开了。
见付蛋没有反对，隔着衣袖悟墨按着女子的筋脉，注入了一团真气。悟墨的真气泛着金光，雄浑、不刺眼不显眼，像是他自己，无悲无喜。
一番运作后，悟墨起身，将指尖染上黑气的手收回袖子里。白妖一只手伸进他袖子里，运起气。悟墨知她生气，没再甩开，而是面向付蛋。
“此病极易蔓延，施主若是愿意的话还请贫僧为施主探查一番。”
付蛋嗤笑：“我没病，你既然救不了床上的人，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和尚，今晚住完就滚。”
白妖插了嘴：“施主也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这句话不知说中了哪一点，付蛋忽然就沉默了，随即冷冰冰地回答：“我的命爱怎么样怎么样，和你们没关系，请走吧。”
白妖看着付蛋，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个死人了。
屋里女人的呻吟声变得无力，一经发出便从嘴边消散在昏黄的空中。
付蛋蜷着手指，挠了挠裤脚，以往他往这一蹲，黄二狗就该上来围着他转了，这下突然不在了，还有点不习惯。不过那毕竟是畜生，死的不怨。
付蛋在等着女人不出声再回屋，她叫的他心烦。
这地方平时不会有人路过，周围野草寸长，不见人迹。更何况如今冬寒未消，没有人愿意顶着山脚的风绕远路从这边泥泞的小路走过。
付蛋是个不会过日子的，虽然城里的人知道城外山脚边有这么一户人家，每每看到他们的屋子怎么也想不出来这里能住人。这里唯一的一些生活气息，还是阿花因嫌路难走，铺在茅草屋门口的几块石头。
正这么想着，青泥石板上有人脚步声传来。那石板铺的并不规整，来者却走的平稳，前面的脚步一步一声，显出来者的从容，后面的脚步则杂乱许多，只是听声都能想出来者的散漫。
莫不是那位又有什么交代。付蛋心里嘀咕着，不情不愿地跺了跺脚上的泥起了身。
却不是之前来过的人。是个不常见的组合：一个和尚和一个美艳女子。
看到女子的瞬间，付蛋有一秒呼吸停滞，随后目光便被紧紧地吸过去了。
最先入目的是那如水般曼妙的身姿，明明是寒冬却只披着一件男子的外罩，里面不知是否穿了衣服，空荡荡的，露出了雪白的胳膊和纤细的小腿，女子似乎也嫌冷，将胳膊塞进和尚的衣袖里。
付蛋自认见过的人算多的了，却没见过哪个人能将衣服穿成这样。不像那些用厚袄粗棉裹着自己只为取暖的婆子，女子实在过于轻盈，寒冷不能使她窘迫；也不像那些华衣锦缎时刻彰显着自己身份的贵人，女子并不在意衣服赋予的身份意义。她生来就该自由自在，活在天地，不被束缚，虽误入红尘，仍我行我素。
付蛋被脑海中的想法吓到了，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女子伸在和尚袖子里的胳膊，她分明还是怕冷的，只是这模样，像是山野中的精怪，被一间婆沙束缚在了人间。
女子感受到他直勾勾的视线，似乎感到了有趣，对着他一笑，显出少女的天真和活泼，微微挑起的眼角更添了几分媚色。只一刹，便转过头，一蹦一跳地跟在和尚身后，看着有些无精打采。
付蛋因着女子的风采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和尚便到了他面前。
付蛋这才注意到他，心里嘟囔了一声“魔怔了”。
和尚对着他合掌，规规矩矩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
“贫僧与友人行路至此，欲明日进城，如今已近落日，不便继续赶路，不知是否可在施主家中借住一夜。”他的声音好像冷风穿过竹林，又如寺庙的古钟在清晨被敲响。
付蛋看着和尚，是个少年郎，粗布裹衣，草履接地，便知道这不是哪家氏族弟子被送到寺庙，再美名其约修行的。又见他虽缊袍敝衣，周身无一丝挂饰，却气度清冷，长相不凡，再看看身后跟着的美人。心里耻笑，愈发确定这是个披着和尚外皮的下贱人了。
付蛋不愿留人在家中过夜，更不要说眼前的陌生人，下意识便要拒绝。
话到嘴边，目光触及正在走神的美人，又想着一个和尚尚且有如此福气，自己是否可借此机会享一场裙底之乐。
“疼——”屋里女人的声音已经喊得沙哑，但在这荒凉的地方仍清晰可闻。
女人的呻吟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头脑猛然清醒。付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和尚低眉看到他的手，在袖子里隐蔽地拍了拍女子的手。
“施主？”
女人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叫的又卖力了些。
不行，家里的情况是那位大人吩咐过的，不可有所偏差。
想到身后的烂摊子，付蛋的心中那份烦躁卷土重来。
“不行，不行，你们快滚吧。”付蛋叉开腿，挥挥手，做出要赶人的架势，暗暗地注意着和尚的脸色。
若是这和尚到城里瞎说什么就不好了，付蛋心中骂了句晦气。
和尚却没有后退，反而抬起头直起了身。
付蛋看到他的脸，终于明白为何一开始见到他与美人在一起心里也没有感到诧异了。
这和尚生的一双丹凤眼，却不显风流之色，倒是显出几分凌厉。明明在直视着付蛋，眼睛里却映不出任何倒影。世间万物，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不过付蛋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让他们进去了。
不料和尚没有求他收留，只是看着屋子的上空：“贫僧观施主屋内有病气缠绕，相比施主也为此烦心，贫僧不才，略懂医药，此病若不早日根除，怕是有大患将至。”
付蛋被他说中心事，心中大吃一惊，面上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个秃驴，瞎说什么，死一边去，为了蹭住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别想进去，滚滚滚。”
说着便要推他。
那女子先他一步将和尚护在身后，呵斥道：“你干什么。”那一瞬间，凶相毕露。
付蛋仿佛看到女子瞳孔变成竖瞳，周围生出了黑气，连着头发丝都要向他捆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感受到肩膀上搭上来的手，女子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和尚继续劝道：“让施主受惊了。这病早晚得除，我们也并非什么作奸犯科之徒，贫僧唤作悟墨，是清关寺的僧人，这位是贫僧的友人。这番下山为的是修行，施主不必如此防备。这里面的病气快要凝聚成型，到时候莫说你了，怕是一方百姓都要遭殃。莫要不撞南门不回头。”最后一句话悟墨说的珍重，但付蛋听出了些威胁的意味。
女子在一旁抱着胸，斜视着他：“你拦住我们可当真值得，若是不让我们进去，明日我们进城，不知该问候你些什么。”
看到付蛋慌张的神色，女子突然笑了，凑到付蛋面前：“况且，你也不想让她死的吧，你听啊，她多疼啊——”
女子在付蛋耳边，吐气如兰，付蛋只觉得身心都被蛊惑了，恍惚之间，听到了阿花的呼喊声，又想起了她在床上神色枯槁的模样。睁眼看到的是女子微微翘起的眼睛。心里莫名空荡荡的。
魔怔。
“你，你们一开始就是冲这来的。”付蛋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打开了门，自顾自地往里走。
悟墨不着声色地将女子拽到了自己身后，拉开了她和付蛋之间的距离。女子重新将胳膊塞进他的袖子里，捏了捏悟墨的手，拉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悟墨感受着女子手指上冰冷的体温，重新将目光移回付蛋的身上。
付蛋在前面失魂落魄的走着，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清关寺是闻名的祁朝有名的佛家圣地。
若是清关寺的和尚，那位大人也会接待的吧，如果真如那女子所说，那位大人会为了讨欢心而舍弃他的性命吗。
呵，他也不过是个畜生，畜生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行，且说好，只住一晚上，你们要给她看病我管不着，只是什么都别对外提。”付蛋在一间房门口停下来。
“屋里还有一间空房，不然你们只能去马厩了。几年前马卖了，那如今只有些茅草，也不算脏。我这没有多余的被褥，你们自己看着办。”
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谢过了：“无妨，我们二人一起去马厩就是，行路奔波，还是不要脏了施主的床铺才好。”
呵，什么清关寺的和尚，不也是花烟柳巷之徒。付蛋一时觉得气恼，怎么就让他们进来了呢。
先前女子给他的震慑还未消，一时也起不了什么歹念，只不过心中鄙夷。
两人跟着付蛋进了屋子，冬尽春至，屋里却不见一丝生机，呻吟的女人竟然成了屋里唯一的生物。
“痛——好痛——”屋里弥漫着一股腐肉的气息，潮湿阴暗，若不是知道这里有人，他们绝不会认为这是个居室。饶是如此，两人也仔细嗅出了一股中药的气味。
门正对着床铺，说是床铺，更像是木板上草草堆了些破布，不知可有马厩里的干草睡的舒服。
付蛋对这气息已经熟悉，大步走入，嚷着：“有人来给你看病。”
女人静默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一种歇息底里的大笑。病重的人一向气弱，女子笑着，却听着像哭，伴随着好几次喘不上气的嘶鸣，跟在和尚身后的女子听着莫名心惊。这是一种垂死的癫狂。
床上的女子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在一阵剧烈咳嗽中昏了过去。
付蛋对此并不意外：“哼，两位若是觉得这也能救活，就随你们去了，不过别指望我掏钱。”
“救助是本分，施主多虑了。”
悟墨进了房后就一直低着头，不去看病床上的人。见付蛋没有什么后话，唤身后的女子：“白妖。”
白妖知道他不便与女人直接接触，上去观察女人的模样。
付蛋转身要走，转念一想又顿住了脚步，不知从哪个旮旯角捞出了个板凳，背靠着墙看着二人。
白妖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然后伸进袖中，抽出了一条线，系到了她手腕上，将另一端递给悟墨。悟墨侧过身子，正对着墙壁，自始至终不曾看过女子一眼。一手掐着细线，另一只手转动着念珠。
“寒气入体，虚火灼肺，阴阳虚损，热毒攻心。夫人这一病有些时候了。”悟墨低眉说道。
“听着像是虫疰。”白妖不着痕迹地往两人之间靠了靠，隔开了悟墨与女子。
悟墨将手从线上抬起，瞥向了一旁坐着的付蛋：“怕是传尸。”
付蛋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白妖听了却是脸色一变：“传尸可是灭门的病。”
悟墨向付蛋逼去：“女施主病的如此之久，施主可曾寻过郎中。”
“说了没钱。”一副满不在乎的嘴脸。
悟墨闻言又道：“女施主并且过重，贫僧不敢说治疗，只能为施主体内注气，但求好转。”
白妖抓住了悟墨的手，被悟墨甩开了。
见付蛋没有反对，隔着衣袖悟墨按着女子的筋脉，注入了一团真气。悟墨的真气泛着金光，雄浑、不刺眼不显眼，像是他自己，无悲无喜。
一番运作后，悟墨起身，将指尖染上黑气的手收回袖子里。白妖一只手伸进他袖子里，运起气。悟墨知她生气，没再甩开，而是面向付蛋。
“此病极易蔓延，施主若是愿意的话还请贫僧为施主探查一番。”
付蛋嗤笑：“我没病，你既然救不了床上的人，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和尚，今晚住完就滚。”
白妖插了嘴：“施主也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这句话不知说中了哪一点，付蛋忽然就沉默了，随即冷冰冰地回答：“我的命爱怎么样怎么样，和你们没关系，请走吧。”
白妖看着付蛋，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