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濯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春生，茂名等一众放牛娃趴在桥边呼喊，水中老黄牛不停扑腾，溅起三丈高的水花。杜濯濯抓起隔壁家院子里的一捆麻绳，就跑了过去。
牛头还未完全沉下，牛角还露在水面，只是这牛怕是知道死亡的来临，拼命的挣扎。杜濯濯结了一个活套，瞄准两个牛角扔了过去，可惜只套住了一只角，那牛被扯了一下，愈发使劲挣扎，杜濯濯险些被拉进水里，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住了杜濯濯，又有另外一根麻绳套上了另一个牛角。
“观复哥！”
赵观复朝杜濯濯笑了笑，借力让杜濯濯站稳，“我数一二，咱两一起拉。”
“一二！”
围观的人们也上来帮忙，只是牛体型庞大，来看热闹的多半是孩子和老人，众人合力也没能拉起牛来，只能为了防止牛继续下沉，把绳子拴在大树上，那牛扯得大树只摇，树叶树枝落了一地。
“牛，我家的牛，完了，爹一定会打死我的。”站在茂名旁边的另一个小童莲生脸上挂满了泪水，边抽泣，边说着。
杜濯濯问：“好端端的牛怎么会掉到水里呢？”
莲生：“牛，吃...醉了....”
“春生你说。”杜濯濯替莲生擦了擦眼泪，叫春生来说。
春生：“莲生家的牛吃了...吃了..."
“吃了什么？”
春生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莲生也哭个不停，还是茂名说；“吃了酒糟。”
“酒糟！”众人奇怪，那里来的酒糟？
杜濯濯心猛地一沉，她拉过茂名到一边问：“该不会是早上我给你们的那包吧？”
茂名点了点头。
杜濯濯忙看向水里挣扎的牛，畜生吃醉了，胡乱挣扎，就算是强有力的男子也救不上来，难道只有被淹死了吗？
牛是农民种地赖以生存的工具，各地耕牛的数量都是官府有规定的，凡是因为意外导致耕牛死亡，养牛的人家是会被判流放的。
莲生的父母也赶到了，一看水里的牛，腿一下就软了，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泪直流。
旁边的老人见了，叹一口气：“清明亡魂乱窜，怕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可怜莲生家遭难喽！”
杜濯濯现在可不信鬼神，重新挽起袖子，对莲生爹说：“阿伯，现在牛还没死，先救牛。”
赵观复也点点头：“我再去叫几个年轻人来，人多力量大。”
杜濯濯也转身回去拿了醒酒药，来灌给这头牛。
大约花来两个时辰，星子陆陆续续冒出，寒气上行时，那头奄奄一息的牛才被拖回牛圈。
看牛鼓胀的肚皮，莲生爹抹了一把眼泪，“哎，这满肚子的水，能不能挺过今夜。我，我家怎样和村里人交代。”
村子里只有茂名，春生和莲生三家养牛，村里的人家每逢春耕都会去租牛犁田，前不久春播结束，好多人夸莲生家的牛养得好，犁田卖力，如今却遭此劫难，牛眼看着活不成了，一家人也跟着遭殃。一时间从村里炙手可热，变成了避之不及。
杜濯濯知道酒糟的事瞒不了多久，也没打算推卸责任，细细询问三人当时的具体细节。
原来，当时茂名和春生把酒糟放在树下，本来三人就躺在树下乘凉，可以看着牛不让它们靠近。偏偏看着田野里翩翩起舞的蝴蝶，三人丢下牛就去捉蝴蝶了。酒糟香气在气温升高后愈发浓烈，吸引了靠的最近吃草的莲生家的牛。
三人回来时已经晚了，酒糟全部被吃完了。莲生还答应春生和茂名秋天时用莲蓬向他俩赔罪呢！当时牛并没有任何反映，三人也没有当回事，只是莲生觉得回来时，平日里听话的牛，有些爱走歪路，孩子玩性大，骑在背上，还觉得有趣。
到村口时，牛有点发燥，好像不让莲生坐在它背上，莲生只好牵着它走，走上桥，按照惯例，三人拉牛喝水，谁知莲生的牛一头栽进水里，溅了几人一身水。
莲生爹也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如同黄牛一般勤劳肯干，现在遭受这般打击，只是不住的流泪，没有半分解决的办法。莲生的娘瘦瘦小小的女人，看着尖酸，实则心肠不坏，每每收了莲蓬，总会送一些给乡亲，无论赋税多么高。现在搂着莲生，面如死灰。
杜濯濯朝着莲生爹跪了下来：“阿伯，是我的错，你到时候就把我交给官差，不能怪你们。”
莲生爹扶起杜濯濯：“丫头，没用的。何况照看黄牛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如今这样，只会说我照看不利。没用的，我只求别连累莲生。”
赵观复也道：“你也并非有意，我们应该想想办法，摆脱流放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这样，只有神仙才能救我们了。”莲生娘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声喊着：“求老天开眼，救救我们一家。”
“神仙！”杜濯濯想起梦里的泊清，他是水神，应该可以救救黄牛。
于是她转身就跑，赵观复忙问：“阿濯，你去哪？”
“我一会儿就来！”
杜濯濯跑到铺子里，那瓶富水春还摆在柜子上，虽然还沉甸甸的，但是全无一丝香气，尝一尝也没有酒味，与水并无两样。自家的酒并不会添水，也不会无缘无故变成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像封神演义里武王做梦斩龙头一般，做梦给神仙送了酒。如今酒被神仙喝了，当然就变了水，这样一想，杜濯濯愈发觉得有了希望。
于是她抬起一壶高粱酒就灌给自己，几口下肚，烧的她嗓子喝胃火辣辣的，踉跄几步，脑袋里涌上如潮水般的眩晕，于是失手打烂了酒壶，惊动了杜母。
杜家的院子与铺子只隔了一条街，故而声响太大的话，院子里可以听到。
“阿濯，发生什么了？”杜母着急地赶来，看见跌倒在柜脚的女儿，杜濯濯失去了理智，只喃喃的说：“梦，做梦，神仙！”
“傻孩子，梦里的神仙怎么能够当真呢？”
“阿母，神仙叫泊清，...好听....”
那晚，杜濯濯没有睡过去，也不清醒，怎么也做不了梦，遇不到神仙，救不了黄牛！
当东方的余光射向牛棚，黄牛低低鼓动着饱胀的肚皮，湿润的眼珠不得不闭上了。
杜濯濯觉得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知道天亮代表着厄运的降临，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浊泪，什么桃花源，什么昆仑雪，什么水神，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世界上没有安乐所，也不会没有压迫，而这些底层的百姓，生来就是统治者的奴隶。昏君当道，乱世浮沉，苛捐杂税，生不如死！
官府的人带走了莲生一家，甚至莲生也没有被放过，老牛的尸体被官差们抬走，火化，而几个月后，莲生一家在流放的路上染了疫病，尸骨无存。
得知消息后，杜濯濯病了。
牛头还未完全沉下，牛角还露在水面，只是这牛怕是知道死亡的来临，拼命的挣扎。杜濯濯结了一个活套，瞄准两个牛角扔了过去，可惜只套住了一只角，那牛被扯了一下，愈发使劲挣扎，杜濯濯险些被拉进水里，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住了杜濯濯，又有另外一根麻绳套上了另一个牛角。
“观复哥！”
赵观复朝杜濯濯笑了笑，借力让杜濯濯站稳，“我数一二，咱两一起拉。”
“一二！”
围观的人们也上来帮忙，只是牛体型庞大，来看热闹的多半是孩子和老人，众人合力也没能拉起牛来，只能为了防止牛继续下沉，把绳子拴在大树上，那牛扯得大树只摇，树叶树枝落了一地。
“牛，我家的牛，完了，爹一定会打死我的。”站在茂名旁边的另一个小童莲生脸上挂满了泪水，边抽泣，边说着。
杜濯濯问：“好端端的牛怎么会掉到水里呢？”
莲生：“牛，吃...醉了....”
“春生你说。”杜濯濯替莲生擦了擦眼泪，叫春生来说。
春生：“莲生家的牛吃了...吃了..."
“吃了什么？”
春生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莲生也哭个不停，还是茂名说；“吃了酒糟。”
“酒糟！”众人奇怪，那里来的酒糟？
杜濯濯心猛地一沉，她拉过茂名到一边问：“该不会是早上我给你们的那包吧？”
茂名点了点头。
杜濯濯忙看向水里挣扎的牛，畜生吃醉了，胡乱挣扎，就算是强有力的男子也救不上来，难道只有被淹死了吗？
牛是农民种地赖以生存的工具，各地耕牛的数量都是官府有规定的，凡是因为意外导致耕牛死亡，养牛的人家是会被判流放的。
莲生的父母也赶到了，一看水里的牛，腿一下就软了，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泪直流。
旁边的老人见了，叹一口气：“清明亡魂乱窜，怕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可怜莲生家遭难喽！”
杜濯濯现在可不信鬼神，重新挽起袖子，对莲生爹说：“阿伯，现在牛还没死，先救牛。”
赵观复也点点头：“我再去叫几个年轻人来，人多力量大。”
杜濯濯也转身回去拿了醒酒药，来灌给这头牛。
大约花来两个时辰，星子陆陆续续冒出，寒气上行时，那头奄奄一息的牛才被拖回牛圈。
看牛鼓胀的肚皮，莲生爹抹了一把眼泪，“哎，这满肚子的水，能不能挺过今夜。我，我家怎样和村里人交代。”
村子里只有茂名，春生和莲生三家养牛，村里的人家每逢春耕都会去租牛犁田，前不久春播结束，好多人夸莲生家的牛养得好，犁田卖力，如今却遭此劫难，牛眼看着活不成了，一家人也跟着遭殃。一时间从村里炙手可热，变成了避之不及。
杜濯濯知道酒糟的事瞒不了多久，也没打算推卸责任，细细询问三人当时的具体细节。
原来，当时茂名和春生把酒糟放在树下，本来三人就躺在树下乘凉，可以看着牛不让它们靠近。偏偏看着田野里翩翩起舞的蝴蝶，三人丢下牛就去捉蝴蝶了。酒糟香气在气温升高后愈发浓烈，吸引了靠的最近吃草的莲生家的牛。
三人回来时已经晚了，酒糟全部被吃完了。莲生还答应春生和茂名秋天时用莲蓬向他俩赔罪呢！当时牛并没有任何反映，三人也没有当回事，只是莲生觉得回来时，平日里听话的牛，有些爱走歪路，孩子玩性大，骑在背上，还觉得有趣。
到村口时，牛有点发燥，好像不让莲生坐在它背上，莲生只好牵着它走，走上桥，按照惯例，三人拉牛喝水，谁知莲生的牛一头栽进水里，溅了几人一身水。
莲生爹也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如同黄牛一般勤劳肯干，现在遭受这般打击，只是不住的流泪，没有半分解决的办法。莲生的娘瘦瘦小小的女人，看着尖酸，实则心肠不坏，每每收了莲蓬，总会送一些给乡亲，无论赋税多么高。现在搂着莲生，面如死灰。
杜濯濯朝着莲生爹跪了下来：“阿伯，是我的错，你到时候就把我交给官差，不能怪你们。”
莲生爹扶起杜濯濯：“丫头，没用的。何况照看黄牛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如今这样，只会说我照看不利。没用的，我只求别连累莲生。”
赵观复也道：“你也并非有意，我们应该想想办法，摆脱流放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这样，只有神仙才能救我们了。”莲生娘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声喊着：“求老天开眼，救救我们一家。”
“神仙！”杜濯濯想起梦里的泊清，他是水神，应该可以救救黄牛。
于是她转身就跑，赵观复忙问：“阿濯，你去哪？”
“我一会儿就来！”
杜濯濯跑到铺子里，那瓶富水春还摆在柜子上，虽然还沉甸甸的，但是全无一丝香气，尝一尝也没有酒味，与水并无两样。自家的酒并不会添水，也不会无缘无故变成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像封神演义里武王做梦斩龙头一般，做梦给神仙送了酒。如今酒被神仙喝了，当然就变了水，这样一想，杜濯濯愈发觉得有了希望。
于是她抬起一壶高粱酒就灌给自己，几口下肚，烧的她嗓子喝胃火辣辣的，踉跄几步，脑袋里涌上如潮水般的眩晕，于是失手打烂了酒壶，惊动了杜母。
杜家的院子与铺子只隔了一条街，故而声响太大的话，院子里可以听到。
“阿濯，发生什么了？”杜母着急地赶来，看见跌倒在柜脚的女儿，杜濯濯失去了理智，只喃喃的说：“梦，做梦，神仙！”
“傻孩子，梦里的神仙怎么能够当真呢？”
“阿母，神仙叫泊清，...好听....”
那晚，杜濯濯没有睡过去，也不清醒，怎么也做不了梦，遇不到神仙，救不了黄牛！
当东方的余光射向牛棚，黄牛低低鼓动着饱胀的肚皮，湿润的眼珠不得不闭上了。
杜濯濯觉得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知道天亮代表着厄运的降临，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浊泪，什么桃花源，什么昆仑雪，什么水神，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世界上没有安乐所，也不会没有压迫，而这些底层的百姓，生来就是统治者的奴隶。昏君当道，乱世浮沉，苛捐杂税，生不如死！
官府的人带走了莲生一家，甚至莲生也没有被放过，老牛的尸体被官差们抬走，火化，而几个月后，莲生一家在流放的路上染了疫病，尸骨无存。
得知消息后，杜濯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