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回去换了身衣服又洗了个澡，然后数了数自己的存款，中午连饭都没吃就跑到银行去取钱。
年终中奖的五万元她一直都没有花，再加上她工作以来存下来的工资，凑凑也能有五万，加起来一共十万。
只是她忽然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平日里花钱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不然现在一定还能存下更多的钱，那样就能为祁哥排解更多的压力了。
其实她本想向芊芊也借一些钱的。可是自从早上那一番对话后，她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她只是忽然觉得，就算是她朝芊芊借到了钱，恐怕在祁哥眼里也会是一种不堪的施舍。
不过……祁哥应该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吧？
她一点也不希望祁哥把自己推开，不希望他擅自做主关于他们俩的一切。如果相爱，就不应该推开彼此。
更何况，他们跨过了七年，才寻觅到彼此，她不想葬送自己难得开窍的心，不想放弃刚刚供奉上的真挚感情。
所以，哪怕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深渊，亦或者是火海，她都会抓紧对方的手，绝不后悔。
*
银行里的人很多，林柚拿了号便坐到椅子上等待。
周围很安静，大家隔座而坐，或是盯着虚空处发呆，亦或是闷头玩着手机，只有柜台处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时不时闪过一些机器的滴答声。
林柚也呆呆地仰头靠在椅背上，安静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很恍惚。
如果眼睛一闭一睁，祁妈妈就会回到元宵之前的模样，那样……
不对，好像祁妈妈在这之前便早已疲惫不堪，老态尽显。
就好像是……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必然。
凌乱的思绪忽然被播报声打断，终于轮到她了。
林柚将自己能筹到的钱全都聚集到了一张新办的卡上，密码是祁泽峰的生日，这是当初她从同学录的前页看到的并记住的。
祁哥出生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是一个万物复苏，充满生机的日子。
只是他的生命迹程，却是铺满荆棘，让她感到疼惜。
林柚动动嘴角，将心中澎湃的思绪按下，接过刚办理好的新卡，走出了银行。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暖阳和煦，照耀在身上，晃人眼眸。
她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声，现在都已经到下午了，可她午饭都还没吃。
林柚在医院外徘徊了下，打算找一家食店吃点东西。
只是她刚准备跨进店门，又被一个轻柔的女声叫住了。
“林柚。”蓝心就站在阳光下，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林柚一时有些恍惚，停在了店门口。
她好久没见过蓝心了，此刻的蓝心看起来一扫阴霾，似乎又回到了与蓝心初见的那一天，蓝心自来熟地跑上前挽着她的手臂，说要和她交朋友。
“有什么事吗？”林柚轻声问道。
蓝心慢慢走到她面前，笑着说：“好巧啊，在这附近看到你。你待会儿是要去医院么？还是刚从里面走出来？”
林柚愣愣摇了头：“没有，没什么。”她不想说。
面对林柚的抗拒，蓝心并不恼，仍温和地开口道：“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和你说，只是不好意思来找你，既然在这里碰到了，我想索性就和你说了吧。”
林柚随口接了句：“什么事？”只是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似乎并不好奇蓝心要说的事。
蓝心开口：“我已经从ME离职了，而且我很快就要和顾晟明结婚了。”
林柚闻言一愣，终于开始用正眼看向蓝心。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蓝心垂下头，微敛着眼睑，低声道：“之前的事把你牵扯进来很抱歉，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有在骚扰你，可是我之前觉得自己管不了对方。但是现在……我觉得我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以后他还来骚扰你，你就和我说，我会想办法管住他的。”
骚扰？
林柚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忽然才意识到，顾晟明过去的所作所为大概是有一种骚扰的意味，在这之前她只是觉得这个总裁有些怪怪的。
此刻的蓝心给她的感觉并不让她讨厌，她想，蓝心应该是出于好心的。
“谢谢你。”她说。
蓝心听到这句话，终于又抬起头，看向林柚。她的眼眸含笑，还有一丝释然与解脱的意味。
“那我先走了，我要去医院里看顾晟明的爸爸，总归还快结婚了，得见见家长商量事宜。”她歪着头无奈道。
林柚也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回道：“嗯，那再见。”
*
“喂，小萌老师。”祁泽峰接通了一拨电话，“嗯，我知道明天就开始上课了，我会送小月过去的。只是我现在家里有困难，不知道您那边支不支持托管？我想把小月寄在您那里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迟疑片刻，又接着说道：“是这样的，自闭症孩子呢，还是需要最亲近的人才好照顾，即使是我们这边的老师和小月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也没办法保证托管那么长的时间不会出什么事，目前确实我也没有听说有机构出了自闭症看护这样的工作，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祁泽峰喉结微动，终于还是按压下心里的话，只淡道：“好，我知道了。”
他想说，可是能够照顾小月的妈妈生病了，他还要为此到处奔波，现在没有人可以照顾小月。
他想说，小月现在状况不是已经好了很多了吗，为什么不能相信小月可以在别人的手下也表现得很好。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对方并没有义务听他诉说这些难处。难道成年人还能像小孩一样，只要对外哭诉就能有糖吃么？
“还有一件事啊。”电话那头又说道，“我这次打电话来，主要是想说，咱们机构的这个费用这个季度会涨一些。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年前又有老师离职了，最近经济不太好，很多人都要先考虑自己的温饱，我们如何不把老师工资提高一些，恐怕也留不住人呐。”
这段话就像突如其来的一把锤子，狠狠砸在祁泽峰早已破烂不堪的心房上。
“……要多少？”
“约摸涨一万左右，具体的学费数额等你明天送小月来我跟你详细说下吧。”
一万。
如果在祁妈妈生病以前，他们或许还能缩衣减食凑出来，并没有多么困难。
可是现在……
他连五十万都不知道能不能凑齐。
一万呐，整整一万啊。
钱钱钱……
他被这些压得好窒息。
挂断电话，祁泽峰疲惫地坐在隔壁床上，仰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感受到自己的世界在天旋地转。
忽然，他的衣角被扯动，小月从椅子上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边。
“妈妈，妈妈，怎么……”小月指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语句混乱道：“坐起来，妈妈坐，快让坐！”
祁泽峰苦笑着低头看向小月，沙哑着嗓音开口道：“妈妈生病了，小月乖，要听话，哥哥现在好累啊。”他不知道小月能不能理解他的话的意思，只是忽然之间，他很想要一个宣泄口。
“我好累啊……小月，怎么办？”
可是回应他的只是小月不断重复的显得急促的语句：“妈妈坐起来，不要躺。坐起来！坐起来！说话！妈妈！妈妈！”
他感受到一阵难以抵抗的心力交瘁：“小月，安静一些。”
可是小月根本不理他说了什么，她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角，一只手指着病床上的母亲。
“安静！”他被吵得头疼，终于是受不了地吼道。
只是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真，小月开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然后突然大声哭闹起来。
她又躺倒在地上开始撒泼，手脚都乱挥舞着，哭声滔天，简直要将耳膜戳穿。
这般情景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小月……是哥哥错了……”
“哥哥不该凶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祁泽峰卑微又委屈地蹲在地上，俯身拉起小月的手，企图让她冷静下来。
可小月听不见，听不见他的道歉，更听不见他的委屈与濒临崩溃。
最终，是外面的护士被吵了进来，他们企图帮着他让小月平静下来，怕吵到病患，只是小月一时停不下来，最终还是被拉到别的地方去了。
医生也来了，很严肃地和他叮嘱心肌梗塞的病人十分需要安静，绝不可以再让孩子像刚刚那样在病房内哭闹。
祁泽峰麻木地点着头，倦容难掩，脑袋也在嗡嗡作响，让他有些与现实割裂开的感觉。
*
等林柚进门时，见到的便是祁哥疲惫地闭眸瘫坐在病床旁的模样。
小月已经哭累了被送了回来，倒在一旁的床上安静地睡着，面上的泪痕明显，连脸颊都哭得红扑扑的。
林柚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有一瞬的绞痛感。
她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走到病床旁，缓缓蹲到祁哥面前，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面庞。
忽然，他的眼睛睁了开，死气沉沉的目光让林柚不禁被吓了一跳。只是他很快看清楚了面前人是林柚，眼神中又被染上了一抹柔意。
“柚柚……”他在看清人之后，立马伸长双臂，将林柚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林柚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前倾进祁泽峰的怀抱。
他抱得很紧，环绕在身上的双臂甚至有一丝颤抖。
“幸好你还在……”
他的低声呢喃，传入林柚耳中，一下子让她颤了心。
他们就这样拥抱许久，久到仿佛星河涣散，恒星坠落，仿佛时间就要就此停止。
直到——
“我腿麻了。”林柚弱弱说道。
祁泽峰赶紧松开林柚，他们相互凝视，最终又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林柚从包里掏出那张新办的卡，在祁泽峰的注视下，递到了他的面前。
“祁哥，里面有十万块。是我工作以来攒下的钱，都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林柚递出卡后，便紧紧低着头。
她不敢去看祁哥面上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会是怎样一副面容，是惊喜，还是难堪，是感激，还是挫败。
她不敢看。
然而，一道轻微的力度忽然从她手中取过卡，旋即便听见一声柔淡的声音说道：“谢谢柚柚。”
林柚缓缓抬头看向眼前人，他对她笑了笑，反应很平静又温和，又或者是他面上的疲倦压倒了其余的一切情绪。
“我很高兴，你还陪在我的身边。真的，我很高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似有些哽咽。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而执着，深深凝视着林柚，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我早就说过的，你招惹了我之后，别想要放手。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把你推开，接下来就算我要入火海，我也要拉着你一起跳。”
他的目光忽然闪烁，似有些犹豫，最终坚定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和我分手，以后我绝不会纠缠你，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或者，你选择留下，那样以后就算你想要逃离，我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别想摆脱我。”
他说完这段话，便低下头不敢看眼前人。
他害怕见到对方的反应。
她会厌恶吗？厌恶他露出这样霸道蛮不讲理的一面，还是会失望呢？失望他与她印象中那副君子谦谦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只能低下头，避开一切目光接触，好为自己争取到缓刑。
忽然，一双手缠上了他的手掌，指头如鱼一般滑入他的指缝，然后十指相扣，紧紧抓住。
她的声音如天籁一般传来——
“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么？都不要放开彼此的手。而我最害怕的，其实是担心你将我就此推开。所以，我选择留下来。”
周遭仿佛忽然之间奏响了美妙的音乐，好似一时之间冲淡了这些日子的苦闷。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她柔软而又坚定的目光，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年终中奖的五万元她一直都没有花，再加上她工作以来存下来的工资，凑凑也能有五万，加起来一共十万。
只是她忽然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平日里花钱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不然现在一定还能存下更多的钱，那样就能为祁哥排解更多的压力了。
其实她本想向芊芊也借一些钱的。可是自从早上那一番对话后，她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她只是忽然觉得，就算是她朝芊芊借到了钱，恐怕在祁哥眼里也会是一种不堪的施舍。
不过……祁哥应该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吧？
她一点也不希望祁哥把自己推开，不希望他擅自做主关于他们俩的一切。如果相爱，就不应该推开彼此。
更何况，他们跨过了七年，才寻觅到彼此，她不想葬送自己难得开窍的心，不想放弃刚刚供奉上的真挚感情。
所以，哪怕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深渊，亦或者是火海，她都会抓紧对方的手，绝不后悔。
*
银行里的人很多，林柚拿了号便坐到椅子上等待。
周围很安静，大家隔座而坐，或是盯着虚空处发呆，亦或是闷头玩着手机，只有柜台处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时不时闪过一些机器的滴答声。
林柚也呆呆地仰头靠在椅背上，安静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很恍惚。
如果眼睛一闭一睁，祁妈妈就会回到元宵之前的模样，那样……
不对，好像祁妈妈在这之前便早已疲惫不堪，老态尽显。
就好像是……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必然。
凌乱的思绪忽然被播报声打断，终于轮到她了。
林柚将自己能筹到的钱全都聚集到了一张新办的卡上，密码是祁泽峰的生日，这是当初她从同学录的前页看到的并记住的。
祁哥出生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是一个万物复苏，充满生机的日子。
只是他的生命迹程，却是铺满荆棘，让她感到疼惜。
林柚动动嘴角，将心中澎湃的思绪按下，接过刚办理好的新卡，走出了银行。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暖阳和煦，照耀在身上，晃人眼眸。
她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声，现在都已经到下午了，可她午饭都还没吃。
林柚在医院外徘徊了下，打算找一家食店吃点东西。
只是她刚准备跨进店门，又被一个轻柔的女声叫住了。
“林柚。”蓝心就站在阳光下，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林柚一时有些恍惚，停在了店门口。
她好久没见过蓝心了，此刻的蓝心看起来一扫阴霾，似乎又回到了与蓝心初见的那一天，蓝心自来熟地跑上前挽着她的手臂，说要和她交朋友。
“有什么事吗？”林柚轻声问道。
蓝心慢慢走到她面前，笑着说：“好巧啊，在这附近看到你。你待会儿是要去医院么？还是刚从里面走出来？”
林柚愣愣摇了头：“没有，没什么。”她不想说。
面对林柚的抗拒，蓝心并不恼，仍温和地开口道：“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和你说，只是不好意思来找你，既然在这里碰到了，我想索性就和你说了吧。”
林柚随口接了句：“什么事？”只是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似乎并不好奇蓝心要说的事。
蓝心开口：“我已经从ME离职了，而且我很快就要和顾晟明结婚了。”
林柚闻言一愣，终于开始用正眼看向蓝心。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蓝心垂下头，微敛着眼睑，低声道：“之前的事把你牵扯进来很抱歉，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有在骚扰你，可是我之前觉得自己管不了对方。但是现在……我觉得我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以后他还来骚扰你，你就和我说，我会想办法管住他的。”
骚扰？
林柚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忽然才意识到，顾晟明过去的所作所为大概是有一种骚扰的意味，在这之前她只是觉得这个总裁有些怪怪的。
此刻的蓝心给她的感觉并不让她讨厌，她想，蓝心应该是出于好心的。
“谢谢你。”她说。
蓝心听到这句话，终于又抬起头，看向林柚。她的眼眸含笑，还有一丝释然与解脱的意味。
“那我先走了，我要去医院里看顾晟明的爸爸，总归还快结婚了，得见见家长商量事宜。”她歪着头无奈道。
林柚也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回道：“嗯，那再见。”
*
“喂，小萌老师。”祁泽峰接通了一拨电话，“嗯，我知道明天就开始上课了，我会送小月过去的。只是我现在家里有困难，不知道您那边支不支持托管？我想把小月寄在您那里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迟疑片刻，又接着说道：“是这样的，自闭症孩子呢，还是需要最亲近的人才好照顾，即使是我们这边的老师和小月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也没办法保证托管那么长的时间不会出什么事，目前确实我也没有听说有机构出了自闭症看护这样的工作，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祁泽峰喉结微动，终于还是按压下心里的话，只淡道：“好，我知道了。”
他想说，可是能够照顾小月的妈妈生病了，他还要为此到处奔波，现在没有人可以照顾小月。
他想说，小月现在状况不是已经好了很多了吗，为什么不能相信小月可以在别人的手下也表现得很好。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对方并没有义务听他诉说这些难处。难道成年人还能像小孩一样，只要对外哭诉就能有糖吃么？
“还有一件事啊。”电话那头又说道，“我这次打电话来，主要是想说，咱们机构的这个费用这个季度会涨一些。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年前又有老师离职了，最近经济不太好，很多人都要先考虑自己的温饱，我们如何不把老师工资提高一些，恐怕也留不住人呐。”
这段话就像突如其来的一把锤子，狠狠砸在祁泽峰早已破烂不堪的心房上。
“……要多少？”
“约摸涨一万左右，具体的学费数额等你明天送小月来我跟你详细说下吧。”
一万。
如果在祁妈妈生病以前，他们或许还能缩衣减食凑出来，并没有多么困难。
可是现在……
他连五十万都不知道能不能凑齐。
一万呐，整整一万啊。
钱钱钱……
他被这些压得好窒息。
挂断电话，祁泽峰疲惫地坐在隔壁床上，仰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感受到自己的世界在天旋地转。
忽然，他的衣角被扯动，小月从椅子上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边。
“妈妈，妈妈，怎么……”小月指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语句混乱道：“坐起来，妈妈坐，快让坐！”
祁泽峰苦笑着低头看向小月，沙哑着嗓音开口道：“妈妈生病了，小月乖，要听话，哥哥现在好累啊。”他不知道小月能不能理解他的话的意思，只是忽然之间，他很想要一个宣泄口。
“我好累啊……小月，怎么办？”
可是回应他的只是小月不断重复的显得急促的语句：“妈妈坐起来，不要躺。坐起来！坐起来！说话！妈妈！妈妈！”
他感受到一阵难以抵抗的心力交瘁：“小月，安静一些。”
可是小月根本不理他说了什么，她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角，一只手指着病床上的母亲。
“安静！”他被吵得头疼，终于是受不了地吼道。
只是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真，小月开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然后突然大声哭闹起来。
她又躺倒在地上开始撒泼，手脚都乱挥舞着，哭声滔天，简直要将耳膜戳穿。
这般情景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小月……是哥哥错了……”
“哥哥不该凶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祁泽峰卑微又委屈地蹲在地上，俯身拉起小月的手，企图让她冷静下来。
可小月听不见，听不见他的道歉，更听不见他的委屈与濒临崩溃。
最终，是外面的护士被吵了进来，他们企图帮着他让小月平静下来，怕吵到病患，只是小月一时停不下来，最终还是被拉到别的地方去了。
医生也来了，很严肃地和他叮嘱心肌梗塞的病人十分需要安静，绝不可以再让孩子像刚刚那样在病房内哭闹。
祁泽峰麻木地点着头，倦容难掩，脑袋也在嗡嗡作响，让他有些与现实割裂开的感觉。
*
等林柚进门时，见到的便是祁哥疲惫地闭眸瘫坐在病床旁的模样。
小月已经哭累了被送了回来，倒在一旁的床上安静地睡着，面上的泪痕明显，连脸颊都哭得红扑扑的。
林柚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有一瞬的绞痛感。
她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走到病床旁，缓缓蹲到祁哥面前，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面庞。
忽然，他的眼睛睁了开，死气沉沉的目光让林柚不禁被吓了一跳。只是他很快看清楚了面前人是林柚，眼神中又被染上了一抹柔意。
“柚柚……”他在看清人之后，立马伸长双臂，将林柚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林柚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前倾进祁泽峰的怀抱。
他抱得很紧，环绕在身上的双臂甚至有一丝颤抖。
“幸好你还在……”
他的低声呢喃，传入林柚耳中，一下子让她颤了心。
他们就这样拥抱许久，久到仿佛星河涣散，恒星坠落，仿佛时间就要就此停止。
直到——
“我腿麻了。”林柚弱弱说道。
祁泽峰赶紧松开林柚，他们相互凝视，最终又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林柚从包里掏出那张新办的卡，在祁泽峰的注视下，递到了他的面前。
“祁哥，里面有十万块。是我工作以来攒下的钱，都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林柚递出卡后，便紧紧低着头。
她不敢去看祁哥面上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会是怎样一副面容，是惊喜，还是难堪，是感激，还是挫败。
她不敢看。
然而，一道轻微的力度忽然从她手中取过卡，旋即便听见一声柔淡的声音说道：“谢谢柚柚。”
林柚缓缓抬头看向眼前人，他对她笑了笑，反应很平静又温和，又或者是他面上的疲倦压倒了其余的一切情绪。
“我很高兴，你还陪在我的身边。真的，我很高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似有些哽咽。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而执着，深深凝视着林柚，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我早就说过的，你招惹了我之后，别想要放手。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把你推开，接下来就算我要入火海，我也要拉着你一起跳。”
他的目光忽然闪烁，似有些犹豫，最终坚定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和我分手，以后我绝不会纠缠你，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或者，你选择留下，那样以后就算你想要逃离，我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别想摆脱我。”
他说完这段话，便低下头不敢看眼前人。
他害怕见到对方的反应。
她会厌恶吗？厌恶他露出这样霸道蛮不讲理的一面，还是会失望呢？失望他与她印象中那副君子谦谦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只能低下头，避开一切目光接触，好为自己争取到缓刑。
忽然，一双手缠上了他的手掌，指头如鱼一般滑入他的指缝，然后十指相扣，紧紧抓住。
她的声音如天籁一般传来——
“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么？都不要放开彼此的手。而我最害怕的，其实是担心你将我就此推开。所以，我选择留下来。”
周遭仿佛忽然之间奏响了美妙的音乐，好似一时之间冲淡了这些日子的苦闷。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她柔软而又坚定的目光，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