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铺满了青草地,但有一个角落却阴沉黑暗。

    一个长着两对蝴蝶触角,一双透明蝴蝶翅膀的少女斜靠在一堵高耸的墙上,看似是斜靠着,实际根本没有碰到墙。

    少女如墨的长发散落,搭在瘦削的肩膀上,又向下延伸至脚下的茵茵青草地,她的皮肤很白,像是多年不见阳光,一堵墙将她与世界隔绝,少女像是早已习惯,空洞的望着远处的绿林,右眼缓缓淌下一滴泪。

    不久,她站起身,用手中紧握的银制的餐刀向那堵厚重的墙上凿去,一下又一下,多年的坚持使得墙上多了一个坑,不大但也足够透出一束阳光,终于,墙被凿传,少女如愿。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地将那束阳光捧在手心,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难得的在她的眼里留下了希望。

    她想逃出去,去看看久违的世界,看看阳光明媚,看看鸟树蝉鸣,看看热闹的大街小巷,是否如当初那样,看看这个她所爱的世界。

    可现实却将她狠狠地摔进泥地里,她在泥里挣扎,不顾满身脏污,依旧想着蓝天,但越是挣扎,就越陷越深。

    胡鸢努力地将自己挤进从墙壁的小洞中,却只挤进一只眼睛,她不再惧怕这刺眼的光线,她在这漫长又无助的三年里,甚至无时无刻不渴望着阳光。

    她睁开眼睛,做足准备接受阳光时,猛然对上一只眼睛!两只眼睛同时向后退,防备的语气不约而同:“你是谁?!”

    “你谁啊!?”

    清冽似山间泉水,又空灵如远方的风笛乐曲,胡鸢在心里默默道,很好听的声音。

    胡鸢没有开口,两方都沉默着,她试探地向前,又朝着洞中看了看,一位少年站在不远处——一个小山丘的顶端,低垂着眼眸,像是一位神明。

    阳光打在了他的侧脸,分明的下颌线,黑发在阳光下呈现出隐隐栗色,看起来清冷高傲。

    多年后胡鸢在某人送给她的日记本中写下:“我在山墙边,曾见少年耀眼。”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胡鸢没有说话,却听见墙外的“神明”在碎碎念:“妖魔鬼怪快离开,统统闪开。”

    “神明”平复心情,自以为霸气地开口,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说完又紧张兮兮地左看右看,生怕错过了什么,妖怪把他一口吞了。

    胡鸢轻笑开口,但声音却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你好…我叫胡鸢…”

    三年没有和任何人交流,简单的文字在她嘴里变得沉重又拗口,胡鸢有些懊恼。

    怄气地不再说话,没成想对面传来了声音:“额…你好胡鸢,我是徐汇。”

    简单地交换名字后,两边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不能呆在这么?”胡鸢反问 ,语气难免带了些焦躁,她不是不想出去,相反,她时时刻刻都在想。

    “哎,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墙另一边传来徐汇急切的声音,手忙脚乱地边比划边为他刚刚的无心之问而道歉,胡鸢看着另一端的少年用力比划,那架势恨不得再新长出一张嘴来。

    胡鸢轻笑开,心里因为徐汇碰到的内心深处的伤心往事也烟消云散,静静地看着眼前少年的手忙脚乱。

    不久,对面的声音停了,响起窸窸窣窣触碰塑料的声音,一颗星星糖从小洞中扔了进来,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胡鸢脚边。

    她弯下身子默默捡起,凑近它仔细看了看。

    透明的包装纸包裹着里面剔透的迷你糖果,淡淡的水果香气,外形像一颗星星,应该是菠萝味的。

    胡鸢小心翼翼地将包装剥开,将糖果塞进嘴里,菠萝的酸甜弥漫口腔,久违的味道。

    胡鸢待的地方,其实是一间山庄,山庄外围着层层叠叠的竹林与高大的山,一堵墙将它与外界分离,这个地方很多树和竹子,但带给胡鸢的却是无边的压抑。

    这个地方是她父母买下来的,常年见不到阳光,绿树遮天蔽日,孤寂无垠。

    她曾经问过母亲:“这里阴森森的,为什么要买它?”

    母亲淡淡地笑着,眼底却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摸着她的脑袋缓缓开口:“你以后会喜欢的。”

    十三岁那年,父母为她举办了一个生日聚会,那天,他们真正地笑着,欣慰地看着她吹蜡烛许愿,那一天,谁都很开心。至少胡鸢这么觉得。

    一觉醒来,她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刚来一年时,陌生的一切让胡鸢感到无边的恐惧,她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摁着注射了不明药剂,每天都是,这个山庄遍布着监控,红外线让她心烦,但更多的…是深深无力感。

    印象中,母亲是温柔的,父亲是不苟言笑的,她自以为在小康家庭中长大,却猛然得知父母为她买下了一间山庄。

    母亲那是温柔地牵着她的手,缓缓指向山庄地图中的一堵墙,笑着说:“鸢鸢,这叫山墙。”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

    母亲敛了笑,冷漠地甩开她的手,踏着高跟鞋走了。朱红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女人的背影显得急躁又懊恼,像是被人戳破了某些秘密。

    一定是她很忌讳的东西吧,胡鸢在心里想。

    后来,胡鸢再没有问过。

    山墙很高,有两三米的样子,可怖的是,上面遍布着密集的铁网,铁网上的刺根根分明,尖锐无比,一直延伸至未知的远方。

    胡鸢没有像母亲说的那样喜欢这个地方,相反,她厌恶极了,常年的封闭与孤独让她的内心变得扭曲,她想向外面的少年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尽管他可能并不会看到。

    但她试了试,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的脸变得僵硬,自从她被关进这里以来,她的脸上就没有再出现过类似于“喜悦”的表情。

    以前的胡鸢,走在路上都会被熟人夸小太阳的,她的招牌笑容会给每个人带去好心情,眼睛一弯,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暖心又治愈。

    反观现在的她,脸部肌肉僵硬,神色黯淡,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也做不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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