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的吉他到没什么大事,只是淋雨的梅疏词病倒了几天。

    梅冽元的公司这几天有一个重要的项目,自然是梅疏词自己照顾自己。

    三十六度八,退烧了。梅疏词收起了温度计。  休息了几天,总算在开学前好起来了。

    她其实早就习惯一个人,梅冽元在不在她身边都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有时候会突然抽一下风吧,才会脆弱又敏感。

    这样下去不行的。虽然那天回家以后没有发生惨案,但是她还是没法克制住……

    “叮咚。”联系人『闻朔老师』发来一条信息。

    是一条语音,男声亲切温柔:疏词,听吴店长说这几天你病了所以没来琴行,这会好些了吗?

    梅疏词听见他的关切,弯弯眼角笑了。

    她无一例外地对外界竖起锋芒,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减少不必要的伤害。她只对少部分的人,才显露出自己的情绪。

    闻朔就是其中之一。她是他的第一个学生,他也是她眼中最好的老师。在梅疏词看来,闻朔不仅是老师,更是像兄长一般的存在。

    比母亲还亲的亲人。

    “嗯,谢谢闻老师,我好多啦。”

    梅疏词发送了一条语音。

    “那疏词,现在方便下楼吗?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带了礼物。”

    站在楼下的青年捧着一个礼盒,对着手机说到。

    “好的闻老师,我这就下去,您稍等。”

    闻朔去隔壁的烟都研学了,走之前说给自己带礼物。

    是什么呢?梅疏词按耐不住好奇心,草草打理了一番就冲下楼去。

    “闻老师好!”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劲。

    “瞧你激动的。”闻朔看见梅疏词的笑容,心情也不觉大好“拿去吧小疏词,给你的礼物。”

    闻朔把小礼盒交给了梅疏词。

    “闻老师,我可以打开吗?”梅疏词仰起头看着闻朔问到。

    “可以呀,本来就是你的。”

    “好。”梅疏词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张Hikari的新专辑。

    “烟都那边发售的比较早,就给你带回来了。”闻朔笑着说。

    “谢谢闻朔老师!”梅疏词向闻朔鞠了一个标准的躬。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闻朔轻抚了一下梅疏词的发顶“还有啊小疏词,你上次的投稿我听了,整体编曲都非常不错,但是有几个地方有些小问题。下次来琴行把谱子带上,老师给你做一些小修改好不好?”

    “好!”梅疏词抱紧了盒子,郑重地点点头。

    几天后

    雾川第二实验中学雾川市最好的高中之一,每年的分数线也比较高,能考进来的都是中考成绩优异的人。

    只是每个学校都一样,成绩好不代表人品好,学生的素质也参差不齐。

    学校的管理规制相对于其他学校来说比较松,基础设施完善,特别是有专门为艺术生准备了一栋艺术楼,所以梅疏词报考了这所学校。

    梅疏词的中考成绩很优秀,排在了全市前50名,在高中新班级的名单也名列前茅。

    在报道以前,梅冽元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向学校申请到了梅疏词在校期间所有课程自由选修。只要成绩不受影响,梅冽元可以答应女儿的任何要求。

    梅疏词之所以选择选修,一方面是她的学习成绩没有到需要担心的地步,高一课程她在假期已经自学过了,没有什么难度;另一方面是她不想和太多人打交道,去理会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也就不会受到太多伤害。最后才是她作为一名音乐生,需要练习专业内容。

    梅疏词的班主任方华早也就了解到这个孩子性格的特殊,给她安排了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他突然又想起来,那个位置本来还有个留级生。

    席家的小少爷,上学期期末和母亲闹矛盾,考试成绩很惨烈,才落到留级的地步。这尊大佛高一的时候把人打进过医院,自然不敢疏忽,同时梅疏词又是梅老板的女儿,也不敢怠慢。于是他提前嘱咐梅疏词,如果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他,他再想办法。

    不过小少爷不打女生,梅疏词又不常来班里,应该发生不了什么事吧。

    方华自我安慰到,总之哪边也得罪不起。

    二中的校服是西式的,白色衬衫配蓝色小领结,百褶裙将女孩的腰身勾出一条柔美的曲线来。梅疏词配了一双堆堆袜,穿上小皮鞋,顺手又穿上一件浅蓝色外套,背上吉他出了门。

    校园很大,梅疏词不喜欢这种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让她感到很不安。

    她并不是害怕陌生人,只是对于无法看透陌生人的心和举动这件事,她没什么安全感,也就习惯了用怪异去伪装自己,她想自己的世界不需要那么多杂音的。

    来到高一(4)班,梅疏词径直走向靠窗最后一排座位,安安静静地坐着。

    新同桌……留级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面对接下来的新社交问题,她有点伤脑筋。

    这几天同她说过话的陌生人,也只有新班主任方华和雨天借她火的那个少年。

    她其实不太想要同桌,她没有把握能和对方相处得好。但新班加上留级生刚好是54个人,没有多余的位置,她不可能单独搬一张桌子来,显得自己多么特立独行吧。

    不过自己自由选修,在这个班待的时间也没有普通人那么长,也无所谓了。

    社交是不可避免的。

    那些叽叽喳喳的相互自我介绍的同学,仿佛和她不是一个世界,不过他们的目光,会有意无意地落在梅疏词身上。

    她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是自己只控制不住的往坏处想。

    这样一来,她又掏出美工刀,发出喀拉喀拉的轻响。

    “好了同学们,大家好。”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外进来,拿着一些文件迈上了讲台“我叫方华,是你们的班主任,教语文,叫我方老师就可以。然后我现在会点名确认人是否都到齐了。”

    班级花名册是由学生中考成绩排的,成绩越高就越靠前。梅疏词的学号正是3。

    “梅疏词。”

    “到。”

    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从教室后方传来,同学们都忍不住循声去看它的主人。

    几颗脑袋转了过来,让梅疏词感到十分不适。

    被注视感扩大了,她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珍稀动物,被围着看。

    “看什么呢!都转过来!”方华喊了一嗓子。

    “老师,梅疏词同学太好看了,忍不住看看。”

    有个调皮的男生说到。

    我……好看……?

    分辨不出那人的语气,梅疏词只觉得脸上发烧。

    漂亮又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出来……?明明自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漂亮是他人可以拥有的权利,而自己的美曾经被定义成了罪过。

    梅疏词的手指按在了刀刃上,渗出一点血。

    “行了行了!打住!梅疏词,别往心里去啊。”方华注意到了梅疏词不怎么对劲,连忙说到。

    梅疏词点点头,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终于是缓过来了。

    也对,不必为这种事情较真……她对自己说到。

    不过自己的同桌,是留级生吧?还是休学生?

    名都点完了一半,自己身旁的座位还是空无一人的。

    “席寒寂。”

    ……

    班里鸦雀无声,不过有不少人在用眼神交流。

    方华叹了口气,把花名册放在讲台上。

    新同桌叫席寒寂啊。是哪几个字呢?梅疏词忍不住想。

    高一新生入校,上午报道打扫卫生,下午则是自由参观校园开放区。

    午休十分,方华找到了梅疏词,并把音乐教室的备用钥匙交给了她。

    “梅疏词,这是音乐教室的钥匙,下午你可以先去那边熟悉一下环境。”

    “嗯,谢谢老师。”梅疏词伸出包着创口贴的手接过钥匙。

    “手指怎么了?”方华问。

    “没什么,老师不用担心。”梅疏词露出一个浅笑来。

    对于闻朔以外的师长,她惯用这种方式应付。

    “啊,那这一上午还习惯吗?”

    “还可以,但是老师我适应新环境的速度比较慢,请见谅。”

    “好,没问题。这周课程结束以后有个开学测试,老师建议你这几天先跟班听课,好吗?”

    “嗯,我知道了,谢谢方老师,我会考虑的。”

    方华觉得这个孩子礼貌过头了,对话里都是敬语。虽然老师们很喜欢这种礼貌的学生,但梅疏词的礼貌好像还有一层“生人勿近”的意味在里面。

    接下来怎么和这个学生相处还是个问题。方华坐在办公室不停叹气。哦还有席家那个小少爷没来报道这件事还得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老方,很难。

    梅疏词去中心广场查看了校园平面图,不愧是雾川最好的高中之一,设施非常完备,楼栋也多。

    而艺术大楼正处在校园最深处的犄角旮旯里。雾川的艺术生到不多,虽然如此,二中还是为艺术生专门准备了一栋艺术楼,不在这次自行参观的范围内。

    梅疏词看到有一条偏僻的小道通向艺术楼。

    好了,就走这条路。

    梅疏词的方向感很好,她大概记住了平面图,就朝艺术楼的方向走过去,她喜欢僻静的地方,她一个人。

    就是说这小路未免太远了些……?

    “我错了……啊啊啊哥、哥饶命……”

    来到那条小道前,梅疏词听到一个男声正在鬼哭狼嚎。

    “饶命……?没把你那贱手废了你就高兴地哭吧。”

    “啊啊啊……哥!别打了……”

    另一个男声有点好听,还有点熟悉。

    是在……打架吗?

    梅疏词掏出美工刀,握在手里。

    “我不知道那是您姐……”

    “你眼瞎吗?长的像不像看不出来?”

    “是、是、照片我已经删了哥你就……”

    “还知道删?不删你就别想从这出去了。”

    梅疏词不敢贸然出现在小路上,但她“跋山涉水”来到这的,为了这个斗殴事件再回去好像有些不值得……前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把自己卷进去了……梅疏词进退两难愣在原地。

    “那边的人,别躲着,出来。”

    是在说自己吗?

    “脚步声停了将近20秒,你想听什么?”

    “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那个熟悉的声音这么说到,梅疏词意识到是在说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将美工刀藏在袖口,走出了墙角的掩护。

    她看见小路上的光景,一个躺在地上哀嚎的男生,一个侧身抽烟的男生,以及……

    雨天那个少年,拳头上满是血,望向自己这边。

    梅疏词有些诧异,忘记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他面前。

    席寒寂自然也没料到会是她,暂时稳定住了情绪。

    “又见面了。”他说。

    梅疏词没想到会和这个人再见,况且还是这种情况下,只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席寒寂确认过梅疏词眼底的惊慌,便平复了方才打人时的暴戾。

    “在打架。”梅疏词乖乖回答了。

    她看到了,那个雨天散漫的少年血腥的一面,有点被吓到了。

    在刚刚她不小心听见的那些对话里,她听得明白,这个人的语气里有一种无法掩饰的病态的疯。

    他也在生着病吗?

    “知道还靠这么近……?不怕我连你一起打?”

    “……”梅疏词后退了一小步。

    席寒寂的目光扫过梅疏词,她右手袖口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梅疏词有些心慌,无意识地推出了一小截美工刀。

    她喜欢那种喀拉喀拉的轻响,在事态不严重的时候,可以代替痛觉带来的安心。

    “喀拉。”

    这也印证了席寒寂的想法,他迅速伸手,趁梅疏词没反应过来,从她手上夺过了美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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