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潇的航班到达的那天,市里刚好下起瓢泼大雨,温婉在漫天纷飞的雨水中纠结到午饭后,最终还是起身穿好外套,下楼开了路潇潇的车,往机场方向出发。

    在接机口看到路潇潇的三个巨大的行李箱时,温婉撇了撇嘴,这真的是去学术交流了吗。

    温婉也不知道这个麻烦的女人为什么飞了十几个小时之后还精神抖擞地吵着要去酒吧街,虽然嘴上说着不要,温婉还是在对方的威逼下把车开到了酒吧街。

    她有五年没来过这条酒吧街了,毕竟她原本的生活同这里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如果没有和蒋锐意相处的那几年,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

    温婉停了车,拉开车门撑起伞要走,路潇潇疾步上前扯住温婉,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拐到这里,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走了。

    “我要回学校。”温婉掏出手机开始翻地图查找附近的地铁站。

    路潇潇才不信温婉第二天真的有什么正事,她眼睛里的躲闪伪装的太差劲。这个人自从和蒋锐意分开之后就刻意回避出现在这里,心结这种东西啊,早晚是要解开的,逃避总归不是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川哥的热可可吗,陪我喝一杯,你开我的车回学校,明天我再去找你取车,好了,就当我雇你当我今晚的代驾,下这么大的雨,车不好打,代驾也很难找的啊。”路潇潇拽着温婉的包不肯放她走。

    温婉真的很想告诉陆潇潇,她这个代驾价值不菲,“大小姐,我建议你别拽我的包,这是我最贵的一个包,你拽坏了我容易跟你拼命。这条街上随便一杯酒都抵得上我一周的饭钱,我没钱。”

    路潇潇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让她带了四个镜头和两个耳机还有几个音箱。过海关的时候差点被拦下来说搞代购,现在说买不起一杯酒,编瞎话也编得像样一点好吧。

    这番博弈最终在路潇潇的软磨硬泡外加免单诱惑下,在有点让人心烦意乱的空气湿度中以温婉的妥协为结尾。

    这条街上酒吧那么多,他那么忙的一个人,总不见得偏偏在工作日的晚上跑来川哥这里喝酒。

    昏暗的灯光,安静的氛围,甚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吧台后一个身形颀长的人正仔细擦拭着每一个酒杯,水晶杯折射了吧台的灯光偶尔闪过彩虹的身影,而谢川不紧不慢的动作极尽优雅。

    听到有人进店,谢川还有点惊讶,抬头才发现居然是故人,放下手中的杯子,倒了两杯柠檬水推给两个人,“你们两个可是好久都没来我这了。”

    “川哥你这里现在可太冷清了,虽然当初我们打赌你这里撑不过两个月,不过你也没必要破罐破摔到这个样子。”

    “路大小姐,你们还真的是,打赌都赌些无聊的事。”谢川笑着摇了摇头,手上却不忘忙活。

    五分钟后,一杯香浓的热可可和一杯柚子茶出现在吧台上,温婉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谢川居然还记得自己喜欢他店里的热可可。

    谢川的店确实没活下来,身在爱尔兰的蒋锐意知道他要卖掉这家酒吧的时候,把自己银行卡里所有的钱都转给了关旭瑾,而关旭瑾作为蒋锐意身在国内的代理人,在谢川正和客户谈的开心的时候从天而降,把酒吧的所有权抢到了手。

    “归途”在这条酒吧街上被其他一众酒吧显得极为清冷,加上今天天气不好,店里安静的让人有些倦意。背景音是从前红极一时的Bandari,不过几声虫鸣和山涧缓缓流过的溪水淙淙便让温婉想起了从前蒋锐意车里的味道,一边的大屏幕上居然放着珠海航展的前方直播。

    谢川看路潇潇盯着屏幕,好像知道这个女人正在心里吐槽自己,“你以为我很想吗,我现在只是这家店的调酒师,老板想看什么就播什么,跟我没关系,反正赔的又不是我的钱。”谢川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温婉,对方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川哥,再来两杯。”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个声音有多刻骨,无需多言。

    “你明天不去轮班吗,可别让关院长找到我头上来,我最近赶稿已经够忙的了,没时间帮你们这些少爷小姐编瞎话打圆场。。”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谢川却还是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身找酒。

    “前几天刚下一轮大夜班,这几天轮休。”

    在吧台等酒的功夫,关旭瑾被旁边香浓的热可可的味道吸引,虽然热可可是蒋锐意点名要留在酒单上的东西,但很少有人会真的去点,是哪个神经病在工作日顶着那么大的雨跑到酒吧来喝热可可?

    待看清了路潇潇,“呦,路大小姐,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回国的?”

    “刚下飞机,我并没有很想见你。”路潇潇嘴上毫不留情。

    谢川给关旭瑾添了酒,摆了摆手就要赶人走。关旭瑾瞟了路潇潇身边的人一眼,端着两杯酒走了。

    温婉眼见着关旭瑾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五秒钟之后骤然起身。

    路潇潇第一次见到这么慌张的温婉,即使是五年前,这个人也是平心静气地瞬间消失在蒋锐意的生活里,没有争吵也没有眼泪,甚至连失控的情绪和紊乱的呼吸都吝啬于表现。

    路潇潇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慌什么,你现在连他身边的人都不能见了?”

    “那是关旭瑾。他那么人精的人装没看到我,那只能证明他们两个在一起啊。还有你们两个,一个骗我来酒吧,一个装没事人让我以为他不在,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要这么帮他。”

    路潇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车钥匙扔了过去,“这个天气不好打车,你开车走,照顾好我的行李箱。”

    看着温婉落荒而逃的背影,谢川和路潇潇对视一眼,有的时候,太聪明真的是件可怕的事。

    关旭瑾拉着蒋锐意追出来的时候,温婉已经离开有几分钟了,路潇潇和谢川看着一脸失落的蒋少爷,只能用遗憾的表情表示一下同情。

    “潇潇,你这几年和她一直有联系?”蒋锐意的话让酒吧里的气压明显降低了几分。

    “不是一直,我也是在你回国前不久才遇到她。”路潇潇很大方的承认。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耍我很好玩吗?”蒋锐意又急又气。

    “你从来都没问过,而且她并不想见你,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路潇潇毫不畏惧的对上蒋锐意愠怒的眼神。

    谢川连忙开口打圆场说差不多到时候该打烊了,毕竟说一不二的小蒋总和疯起来能砸掉半个店的路潇潇他谁都惹不起。

    逃回公寓的温婉进了门,心中想着最近工作上那么顺利一定是有原因的,就等着在生活上给她重创,温婉不信因果报应,但她相信运气守恒。

    窗外的雨势渐渐的小了,飘着秋雨的夜晚总是很安静很萧索,万籁俱寂间总有人看着同一片天空出神,比如坐在地毯上抱着猫的温婉,比如站在落地窗前喝红茶的蒋锐意,比如在台灯前抱着书发呆的关旭瑾,还有坐在车里行驶在回家路上的的路潇潇和谢川。

    车里的两个人甚至无需交谈便默契地决定,这一次要坚决地站在蒋锐意这一边。

    谢川清楚的知道蒋锐意这几年为这个酒吧倾注了多少资金,谢川劝了他很多次,让他调整经营策略或者干脆一点宣告破产闭店,但这个从前在投资界得心应手的小蒋总就是不肯放弃,他执着的从每一丝可可浓香里找寻那个女孩曾经留在这里的气息。

    当局者迷也许不是一个恰当的形容,当局者比局外人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他们宁愿沉迷。

    至于路潇潇这个见证了蒋锐意的痛苦迷失和温婉的佯装坚强之后,实在是懒得再去看这两个人硬着头皮写下去的情节严重不连贯的连续剧,一个合格的NPC是时候站出来推动情节发展了,路潇潇很乐意做这个合格的NPC。

    蒋锐意打开电脑开始看美股行情,从前在他眼里一如美妙交响乐谱般复杂的折线图,现在却如错乱的心电图般扰的他心神不宁,合上笔记本,他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又出格的决定,这一次他要穷尽一切高尚和下作的手段把人追回来。

    温婉一个月前刚刚搬到了新的教师宿舍,而这个房间被布置的简约中不失温馨,或者说,布置的很温婉。路潇潇进门的时候,一只斯芬克斯跑过来蹭她,她抱了猫坐下等着温婉切水果。

    温婉的人生规划有很多,对于一个严谨的科研工作者来说,目标任务一旦订立,实现只是早晚的问题,除非出现理论上的不可逾越。

    但她有一个订立后没能完成且被她亲手砍掉的规划:和蒋锐意一直在一起。

    作为一个严谨的理工科学生,温婉和路潇潇一样,不喜欢说天长地久,也不相信白头偕老,细水长流和轰轰烈烈没有优劣,不过是能量释放所需的时间长短不同。感情的消失是现有的科学水平还不足以解释的玄妙问题,用理性控制感情戛然而止到底能不能成功也一样值得研究。

    五年前的事情看在路潇潇这些外人的眼里,蒋锐意和温婉的关系像是在一夜间分崩离析,蒋锐意消失两个月后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国外,而温婉拿到了蒋家送她的一套房子之后彻底消失在她们的生活中。

    温婉毕业之后没有留在研究院,时隔多年,路潇潇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在有机物分析实验室见到她,而当时的温婉依然是她记忆中疏离的样子。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温婉端着菠萝回来,看路潇潇四下打量自己的新宿舍,心里很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只是好奇,以前你为了方便住在院里,刚工作的时候为了方便住在宿舍里,现在工作和生活都已经走上正轨,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去那套房子住。”路潇潇生怕被温婉打断一般一口气问完。

    温婉接受那套房子有她自己的原因,一来可以让蒋北渊这个做父亲的安心,至于蒋锐意那边也可以拿到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离开他,为了钱和他在一起和为了钱离开他,对外说出去无论别人怎么想都合适,而这种半真半假的理由尤其适合说给他的订婚对象听。

    至于不去住的原因更为简单,上班用时太长、公共交通太挤,都会让她不耐烦。那套房子离学校太远,不过倒是真的高档,温婉索性把它租了出去。

    平时没什么话的人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反而让人有些抓不住重点,而惯会抓重点的路潇潇脱口而出,“不是我们那个圈子。”

    温婉对于路潇潇的话不置可否。

    路潇潇乐得抱着猫躺在一边的懒人沙发上翻书,却忽的想起前一天晚上蒋锐意失神的双眼和急迫的声音,犹疑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都五年了,他既没结婚也没有准备结婚,你是不是可以考虑……”

    坐在电脑前的人丝毫没有动容,“我想要钱的时候跑了,想要人的时候又回来,路潇潇,做人不能又当又立啊。”温婉意味深长的抬头看了路潇潇一眼,路潇潇一个没忍住把手边的抱枕扔了过去。

    临近中午的时间,两个人看着电影吃着热辣的水煮鱼时,蒋锐意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车里趴在方向盘上盯着教师宿舍的大门出神。

    他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一路开车尾随路潇潇到了温婉的宿舍楼下,蒋锐意并不是一个很好地偷窥者,但路潇潇神经大条到甚至没发现他的尾随。他早该知道路潇潇所谓的取行李一定不止取行李这一个动作,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的小蒋总就这样在自己的车里盯着温婉的宿舍楼看了大半天。

    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那个一整天人来人往的教师宿舍楼才终于出现了两个拖着巨大行李箱的熟悉的身影。

    蒋锐意这次倒是看清楚了,但已经饿了一天的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勇气跑出去拦下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更何况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狼狈且不适合出现在她面前。

    坐在车里想了半天,他打了个电话给司霖,帮他查温婉的排课。

    司霖查到温婉的排课表后看了半天,还以为自己喝大了连带着眼睛也不好使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了几遍才确定,应该是蒋锐意的脑子出了问题,他居然要去大学校园蹭课,而这门课的名字居然叫飞行器设计概论,授课教师一栏赫然写着温婉两个字,人家替身文里找替身都找长得像的,蒋锐意怎么找名字一样的,真是奇葩。以司霖这个没装什么正经东西的脑子,他非常笃定的认为蒋公子一定是怕自己在床上叫错人,所以找了个同名同姓的。

    蒋锐意饿得眼花,撑着回到家后,身上剩下的力气只够他举起手机给关旭瑾打一个求救电话。

    关旭瑾端着粥送到卧室的时候,刚刚还蜷缩的像只虾一样的人正坐在床上看手机,大概又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晚饭没吃?”关旭瑾把粥递了过去。

    “我今天一天都没吃。”蒋锐意闷头喝粥,不敢抬头看他。

    坐在床边的人意外的没有发火,只是床上的重量明显减轻,蒋锐意条件反射般的抬头,出声叫住正要往外走的人。

    “你都不问问我去干什么了?”

    “蒋锐意你当我傻子是吗?除了温婉还有谁能让你这副鬼样子。”关旭瑾咬牙切齿。

    蒋锐意把跟踪路潇潇并且在车里坐了一天的事讲给关旭瑾听,并兴奋地告诉他,自己决定去温婉的课堂上课,从心理学的角度,当陪伴成为习惯最后会自动升级成依赖,简单的来讲可以称其为巴浦洛夫效应,蒋锐意希望自己的执着能变成温婉离不开他的理由。

    关旭瑾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去学神经外科,这样他就能给蒋锐意开颅看看他颅骨里到底有没有装脑子。

    当初他们彼此陪伴三年的时间,那个人还不是狠心的说消失就消失了。虽然关旭瑾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婉有没有情绪失控过,但是他绝对相信“发乎情,止乎礼”,这种理智战胜情感的案例能够绝对压制情感巴浦洛夫。

    情感上的巴浦洛夫效应这种东西大概只对蒋锐意这种大脑理性基因缺陷的人才有效。

    头痛的关医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漫不经心的嘱咐对面这个吃了点东西就精神振奋的人,和温婉在一起的时候最好记得按时吃饭,不然被人看到他倒在地上颤抖的样子太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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