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课表简单明了,完全不需要认真研究,星期二上午,一整个上午。

    蒋锐意并不太适应这个时间段的安排,毕竟作为小蒋总,他的上午一般都是留给核心团队开会用的。思忖再三,小蒋总知会了团队,他以后会远程参加会议。

    星期二,蒋锐意特意起了个大早,但他显然忘记了早高峰的威力,加上温婉上课的教学楼构造奇特,第一节课开始二十分钟后他才找到正确的教室。

    对着大屏幕讲课的温婉回头便看到蒋锐意棱角分明的脸,大脑突然断了半拍。

    回过神后,温婉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战栗。学生们无法察觉的变化听在蒋锐意耳中却被无限放大,兀自挑了挑眉,蒋锐意大胆坐直了身子抬头直视着教室前方的PPT。

    就在温婉努力地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时,课间音乐柔和的响了起来。温婉如释重负地宣布课间休息后,慌张地逃离了教室,她没有想到前几天一次意料之外的酒吧街之旅竟牵涉出这么一长串的后续。

    休息时间,蒋锐意一直稳稳地坐在教室后排的位置上,皱着眉看着手机,嘴上还说着些什么。上课铃声响起,蒋锐意立刻放下手机,满脸笑容的抬头看向教室前方,像极了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温婉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继续讲课。

    站在讲台上的温老师就这样在小蒋总炽热的目光中煎熬着度过了一整个上午。

    下课后,学生尽数散去,温婉关掉教室里的电脑,收拾好教材,背着包就要走。矜持了一早上的小蒋总终于从座位上起身想要追上来,多年没有坐过硬木的长凳,起身的时候腰椎上剧烈的刺痛让他一个踉跄栽向了一边,走到门口的温婉听到教室后方传来“嘭”的一声,偏头看过去却只见到了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腰的蒋锐意,没控制住的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蒋锐意有些狼狈地抬起头,眼神极不友好的看着温婉,而这份不友好也只持续了三秒,然后就变成了委屈。

    温婉把书送回办公室,再出门的时候蒋锐意靠在办公室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蒋总最近很闲是吗,酒吧街的纸醉金迷都让你欲壑难填了是吗,闲到要重返象牙塔拿上课来消遣的地步了?”温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想停留。

    “我一大早的连早饭都没吃就跑来听温老师的课,学习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吧,要不然温老师陪我共进午餐以示嘉奖怎么样?”蒋锐意匆忙跟上去。

    温婉知道这顿饭自己逃不过去,五年前是她率先放弃的,于情于理她都欠他一个解释,也欠他一句告别,有的时候人会执着于没有结尾的事情,千方百计的去寻找一个结尾以求安慰,她早该知道,蒋锐意那样一个精于与数字打交道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人生中出现以省略号结尾的故事。

    中午下课的时间,食堂的人很多,温婉本就不喜欢体验人山人海,而现在她更不想把这个她认定过了今天就不会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男人带到食堂去给同事展览一番。

    于是,从办公室到教学楼门口的这段路程里,她甚至开始很认真地回忆,和蒋锐意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们都吃过些什么。

    学校附近最近刚好新开了一家牛肉火锅,试营业期间送优惠券,坐在温婉旁边的林老师刚刚送了她两张。

    蒋锐意听温婉说要去吃火锅,立刻闹起了脾气。看来在物质上万事随便的小蒋总对前女友拿优惠券请他吃饭这件事还是很介怀的。

    对于蒋锐意要去她宿舍做一顿午饭的提议,温婉并不感到意外,而她要做的是极力制止蒋锐意出现在她的生活范围内。

    温婉能找到的所有借口都在蒋锐意附在耳边的一句话中土崩瓦解,“上周末我跟踪路潇潇到你宿舍楼下,还坐在车里饿了一整天,你猜我会不会信你刚刚说的话。”

    跟踪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情被蒋锐意大提琴般的嗓音加以修饰后仿佛成了一件可以被原谅的事情。

    一向坚信理智一定能战胜情感的温婉从来抵抗不了蒋锐意在自己耳边的低语,威胁也好,勾引也罢,即使过去了五年,她依然没能把盔甲修补完整,蒋锐意也依然记得她坚固的盔甲中最薄弱的地方,她是该感动还是该无奈呢。

    偏头看见蒋锐意得逞的笑容,温婉挣开禁锢着自己的臂弯,警告身后的人在校园这种地方最好老实点,被警告的人笑的阳光灿烂,在深秋的阳光里倒真的有点校园男神的样子。

    蒋锐意跟着温婉去了校园里的超市,超市规模不大但好在货品齐全,正站在冷柜前纠结速冻饺子买虾仁馅还是全素馅的温婉被蒋锐意拉扯着走向生鲜区,嘴里说着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她想给他煮饺子就是在赶他走。

    论体力,温婉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冷柜越来越远,腹诽着,自己当然是想赶他走。

    学校的超市只能用校园卡结账,温婉刷卡的时候心在滴血,蒋锐意买的这些食材足够她在食堂吃半个月,站在一旁的人脸上丝毫看不出愧疚,还不要命的从一边的盒子里拿了两根棒棒糖,“我想吃这个。”

    蒋锐意叼着棒棒糖拎着采购的食材跟在温婉身后,食堂门前有社团的学生们正在发传单,看上去是在为社团活动做宣传。

    “师哥,您今天晚上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们滑板社的活动,一年一度,很难得的。”一个女孩子冲上来,把手中的传单递到蒋锐意面前。

    “我要是个大一新生你叫我师哥不是亏了?”

    “不可能,大一新生刚军训完,皮肤不可能有师哥这么好。”

    两句话说的蒋锐意心花怒放,接过了传单。

    “晚上七点喷泉广场,我们滑板社的老地方。”

    回到宿舍后,蒋锐意帮着温婉收拾冰箱,看着冰箱里满满的水果,有点欣喜又有点不甘,其实他早该知道,这个女人离开了他并不会过得不好,而自己当初也正是对她这份独立情有独钟,这算是自作自受吗,蒋锐意有点哀怨。

    刚刚收拾好冰箱的蒋锐意被温婉赶出了厨房。

    没过多久,温婉从厨房探出身,想问蒋锐意排骨怎么吃,却看到了窝在书架前的地毯上安静看书的人,正午的阳光从玻璃门闯进来,带着略显焦灼的温度穿过他浓密的睫毛,洒落在黝黑的瞳孔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锁骨的线条优雅的隐没在衣领处,修长的手指轻扣着书脊,这样的午后,浪漫的像一首散文诗。

    本来专心看书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炽热目光,从眼前的文字中抬起头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人。

    温婉深吸了一口气,被抓住把柄一般迅速转身回了厨房,并警告自己不能被那个男人迷昏了头脑,而看到盆里过了水的排骨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出去想要做什么。

    坐在地毯上的人放下手里的书,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了那个正对着排骨愣神的人。

    “你刚刚找我什么事?”蒋锐意圈着温婉不肯松手,一如五年前很多个平常的日子里,他们在厨房里一起做饭的时光。贪婪地吮吸着温婉发间的气息,她换了厨房也换了洗发水,可是她却始终换不掉真心,无需她的言语,只一个眼神他就能读懂。

    “我只是想问问你排骨要糖醋还是红烧。”温婉极力保持言语间的镇定。

    “椒盐。”蒋锐意松开左手伸向调料架上的研磨瓶。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温婉伸手想要夺过料理的主动权,却没想到蒋锐意并没有想让出厨房中的支配地位,温婉身高和臂展都不及蒋锐意,只能看着眼前的人炫耀的神情干生气。

    蒋锐意一脸戏谑着将双臂绕过温婉,以拥抱的姿势转动着研磨瓶。

    等他把瓶子放回调料架,和他面对面的人立刻将他推出了厨房并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还真是狠心,蒋锐意有点伤心的想着。

    坐回到地毯上的蒋锐意拿起刚刚只读了半页就被打断的书,却不经意瞟到了一抹粉红色,温婉的宿舍以素色为主,这样温暖的颜色在这样的空间里略显突兀。

    抬头看向墙角的猫爬架,一只眼神不善的猫并不温暖的盯着自己,这只猫年纪不大,眼神中却独有着一份戾气。

    蒋锐意忽然想起自己家里那只蛙眼守宫,温婉第一次去他家里的时候他还想着要不要把它藏起来,却没想到她看到之后却很惊喜,至于她为什么惊喜,温婉给他的回答是它很简单也很好养。

    这个女人还真是,养猫都要养只没毛的。

    蒋锐意放下书,对着猫招了招手,却连个正眼都没得到,蒋锐意起身抱了它搂在怀里。

    与冷血动物相处久了的小蒋总显然是高估了这只猫的安分程度,从他坐到地毯上的那一刻起,这个小生物就在他怀里想要挣脱,任他说尽了好话也不肯消停,直到他吃痛的发现自己的小臂出现了两道长长的血痕才放开了它。

    蒋锐意疼的甩了甩手,他早就该知道,温婉这样的主人怎么可能养出乖顺的宠物。

    厨房的门把手旋转的声音传来,蒋锐意听到声音看了躺在懒人沙发上舔着爪子仿佛事不关己的猫一眼,“等你主人出来我可得好好告状。”而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小蒋总和猫争风吃醋”这种标题有多劲爆。

    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的温婉抬头看到蒋锐意手上的血痕,又看了一边的猫,心下了然。翻了两支碘伏消毒棒出来递过去,坐在椅子上的人一脸无辜的拿着碘伏看着她,满脸都写着“我不会用”四个字,天天跟关旭瑾混在一起的人会不知道碘伏怎么用,这个谎也太草率了点吧。

    耐着性子给人涂了药,温婉端起饭碗,“吃完饭去医院。”

    刚刚拿起筷子的蒋锐意挑了挑眉,他刚刚还在想饭后应该找点什么理由留下来,没想到倒是一只猫给了他借口,真懂事,蒋锐意完全完了刚刚自己还在想要怎么告状的事。

    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人窃喜的表情,温婉泼了一盆冰水过去,“你自己去。”

    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蒋锐意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我好歹是被你的猫挠成这样的,你不能不管我啊。”

    “管,你自己去医院,账单发给我。”

    “你不怕我做假账单讹诈你?”

    “小蒋总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威胁人了?”

    “刚刚。”

    吃过饭,蒋锐意熟练地收拾了碗盘,端到厨房准备洗碗,温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提醒他刚刚被猫挠过,伤口不要沾水比较好,蒋锐意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温婉从地毯上拿起蒋锐意看了两页的书,听到厨房传来的水声,陌生却又熟悉的一幕,像极了突然被撕开的回忆。原来有的事情是刻在骨头里的,于两个人都是习惯,而这种习惯在拙劣的隐藏和刻意的回避中只会更加深刻,只需要一次看似不经意间的重逢或者一顿意料之外的午饭,所有理智的搭建就都变成了笑话。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蒋锐意看到温婉蹲在地上,手中拿着自己刚刚打开放在地毯上的书发呆,耳边的碎发垂落在锁骨上,流转的眼眸隐在反光的镜片后,看不出情绪,光洁的后颈让他不由想起徐志摩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十秒钟之后,蒋锐意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赶在温婉开口赶他走之前,上前把蹲在地上的人拉了起来,扛到了肩上。

    这还是温婉第一次真正领略了蒋锐意的简单粗暴,从前的那个蒋先生太温柔,以至于温婉一直忽略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即使不健身居然也能拥有四块腹肌的人。

    在蒋锐意肩上挣扎了近五分钟的时间,温婉最终妥协,愿意陪他去医院。毕竟相比这样被他扛出门和让他留在宿舍这两个选项,老老实实陪他去医院这个选项比较容易实现。

    打过针之后,蒋锐意跑去医院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个棒棒糖,说自己受到了创伤,得吃点甜的开心一下,温婉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可以砸他的车。

    蒋锐意很久都没有从便利店里出来,一直站在车边的温婉很想一如五年前那般一走了之,但她知道,消失只会引来更多的藕断丝连,有的事情解释清楚比避而不谈更有效,尤其对蒋锐意这种人。

    拎着两个袋子的蒋锐意出现的时候温婉很想问他是不是把人家便利店库房里的棒棒糖都包了。

    车停在温婉的宿舍楼下,温婉还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被蒋锐意抢了先,“我送你上去或者我扛你上去,你选一个。”温婉看着驾驶位上握着方向盘的人冷峻的脸,噤了声,由着蒋锐意拎着两个袋子跟着自己上了楼,她摸不透现在的蒋锐意,不能肯定他不敢对自己做什么让自己社死的行为。

    进了温婉的宿舍,蒋锐意卸掉身上的严肃,从袋子里掏出猫罐头开始逗猫。

    “你去便利店这么久是去买猫罐头了?”温婉看着眼前这个精分的人,刚刚楼下的那个霸道总裁是装出来的吗?

    “以后我经常来这,我可不想被它讨厌,不然每次它都挠我,我可吃不消。”蒋锐意说的义正言辞。

    “你不会经常来的。”温婉条件反射般的开口回绝。

    “你以为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温老师,我是来认家门的,你倒是教教我,有家不能回是个什么道理。”蒋锐意站起身逼近,温婉下意识后退,绊倒在了床上。蒋锐意轻轻挑了挑嘴角,“我记得中午买了红薯粉,我煮给你吃。”

    蒋锐意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温婉坐在地毯上努力地思考要怎样合理的拒绝这个人才能让他彻底死心,如果是五年前的蒋锐意,她还有七分把握,但现在这个读不懂的蒋锐意让她不知所措,又或者这个人从来如此,只是他从没给自己看过一个完整的他。

    碗底撞击桌面的声音拉回了温婉飘飞的思绪,两个人坐在桌边安静的吃饭,一个不肯开口,一个巴不得坐在对面的人现在不要开口。但总要有人打破这样的僵局,温婉觉得自己需要扮演这样的角色来结束今天这场闹剧。

    “你以后不要来我这里了,本来五年前就该结束的,我欠你的解释今天还给你,你爸给了我一套房,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我收了他的东西,答应他的事情我就得做到。”温婉的话说的没什么底气,甚至被蒋锐意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丝战栗。

    “温老师会被一套房收买,这消息真新鲜。”蒋锐意盯着坐在对面不肯抬头的人眯了眯眼睛。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蒋锐意收拾好餐具后,拎着便利店的袋子把猫罐头堆放在柜子里,温婉安静的坐在地毯上看着眼前这个人忙碌的身影终于停下来,心想着大概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但蒋锐意并没有像温婉想的那样做好准备面对自己的大结局,而是反客为主般的坐在餐桌前,开始催着她去换身衣服陪他去滑板社玩。

    温婉头倚着书架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很想告诉他不管他怎么折腾,这件事情已成定局,所谓的挣扎只会无端延长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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