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温婉抽到复试顺序的时候有种被命运嘲讽的感觉，经过半个小时的自我调节，她才自我安慰般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按师姐的话说，第一个人出场的时候老师也是懵的，所以不会问太深奥的问题。
第一个出场还有一个好处是第一个结束，温婉一身轻松的离开大佬满满的会议室的时候，太阳刚刚好把阳光洒在中心花园的位置，这个隐匿于研究院众楼之间的小花园是午休散心的好去处，花园虽然不大但胜在植被丰富，正是春日里百花争艳的季节，上个星期还桃花纷飞的小花园如今海棠正盛，几株丁香也开始散出香气，那味道一时找不到词形容，却真的有几分像结了愁怨般的姑娘。
背着包走出研究院大门的温婉抬眼便看到了蒋先生的车停在门口，“我还想着自己过去，你怎么都不说就在这等着。”
“我都做好等一天的准备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你这不也是什么都没和我说？”蒋先生降下车窗，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热切。
温婉拉开后座的车门把书包放到后座上，又坐进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本来想着上地铁再告诉你，现在也没有必要了，走吧，去市场。”
看着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熟练的动作，蒋先生不禁笑出了声，他的温同学终于还是习惯了自己车里副驾驶的位置，自己家里厨房中一应设备的使用方式，按照温同学的学习速度，她习惯自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手握方向盘的蒋锐意却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带着温婉去了丁达尔效应。中午用餐的人不多，两个人幸运的坐在了上一次的位置，临近正午，阳光灼热的有些刺眼，目之所及，亮度接近饱和，万物勃勃生机，一派春和景明。
温同学照旧看着窗外，蒋先生照旧与窗外的风景争风，点单时的用词勾起了服务生小哥的记忆，不由忍俊不禁，就在他要收走菜单时，温同学终于收回了目光，对他说了一句，“加一份芒果布丁。”
安静下来的餐桌前，蒋锐意仔细打量着五个月没有见面的人，好像是消瘦了一些，不过眸间顾盼神飞的色彩却丝毫没有减少，“温同学你就只顾着看风景，五个月没见都不想多看看我？”
蒋先生玩笑般的抱怨成功地拉回了温婉的目光，却只是那么一瞬，“晚上有的是时间，现在急什么？”
在温同学的坚持下，午饭后的两个人去了植物园，温同学参观了蒋先生和闵乐殊亲手种的两株海棠树，蒋先生饶有兴趣的问她有没有兴趣夏末的时候来植物园种菊花，温婉摇着头拒绝了。
植树种花这样的活动与她无缘，大概是遗传了林兰女士植物杀手的体质，在温婉养死了实验室里第三棵仙人球和第二盆绿萝之后就被师姐勒令不许靠近植物半步，有一盆绿萝还是贺老师的开门弟子留下来的，已经养了十几年，一直被视为实验室的吉祥物，现在死了实为不详。
一边的蒋先生品着植物杀手这个称号，与厨房杀手作了对比，满意地得出了自己和温同学天生一对的结论。
进到蒋先生家，温同学先是被书桌上十几本叠在一起的书震惊到，走近看到一本展开的书上勾画的痕迹和页边硬朗的字迹，正拿起书想细看，收拾好食材的蒋先生从厨房走了过来，“昨天忘了收，今早又急着出门，有点乱。”
“你不是做投资吗，为什么要考国际注册会计师？”蒋先生整理好凌乱的书桌，温婉瞟到几本书的书名，英文那几本明显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不过中文她还是认识的。
蒋先生无奈的笑了笑，“温同学不是自信我愿意陪你奔跑吗，你闭关第二天我就问了殊哥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考试，殊哥知道我修过会计的二学位，就给我推荐了这个，不过三月的考试我没赶上，下一次是六月，要不然我还是放弃吧。”
“不行。”温婉简短而不假思索的回答听上去有些凌厉。
“你现在也不忙了，我只顾着学习会冷落你的，再说我也没有很用心的学习，考试不会过的。”理亏的蒋先生耐心地从主客观两方面寻找理由对自己的懒惰加以掩饰。
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温婉思忖着开口，“离六月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至少有六个周末，我来陪你学习，不管你有没有真的用心学习，都已经学了五个月，也投入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考不过也没关系，你又不靠这个吃饭。不过你胆敢拒绝的话，我保证你今天没有晚饭吃。”温婉眯着眼睛欺身上前一步，蒋先生看着已经隐隐有些杀气的温婉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人气势不减，蒋先生只得哀叹一声，“温同学，计较沉没成本是投资的大忌。”
“蒋先生，证伪与证真在科学探索里同样重要。”听出蒋先生话语中的妥协，温婉也收敛了身上的凛冽，语气和软了下来。
不知道是舍不得自己已经学过的知识还是不忍心拒绝一个认真的温同学，亦或是真的怕自己没有晚饭，蒋先生就这样点头答应下来。
厨房里飘来番茄炖牛腩的香气，本已所剩无几的脂肪颗粒在番茄酸甜气息的包裹下不再厚重油腻，却多了一丝轻盈的果香，坐在客厅里看书的蒋先生心思早已不在纸上印染的文字中，索性放下书循着这挥之不去的气息坐在吧台椅上专心看着温婉忙碌的背影。
厨房里温婉把炖好的牛肉装盘，正要端去餐厅，就看到蒋先生坐在吧台后看着自己。
炖煮了近两个小时的牛肉脂肪尽化，已经接近入口即化的软糯，只有肉筋倔强的保持着一丝弹牙，去了皮的番茄已然化作浓稠汤汁的渲染者，每一块牛肉上都充盈着厚厚的番茄酱汁，蒋锐意任由酸香可口的汤汁包裹住自己的唇舌，用这样的味道打开味蕾实则是味觉神经的享受，空闲了很久的厨房终于又迎来了一抹属于生活的气息。
蒋先生忙着吃饭默不作声，温婉也乐得沉默以对，厨房里的烤箱不懂事地打破了这份和谐的静谧。
“还有好吃的？”蒋锐意抬头看向厨房。
“牛肉买的有点多，我切了一半烤牛肉干，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可以当零食。”温婉给牛肉换了张纸后又放进了烤箱。
蒋先生给温同学的杯子添了酸奶，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今天晚上我陪温同学看电影，就不学习了好不好。”
温同学被蒋先生逗得止不住笑意，“好啊，今天就打扰蒋先生在百忙之中勉为其难的分给我一个电影之夜吧。”
不知道是这段日子太过忙碌导致的疲惫还是纪录片太安静导致的困倦，温同学倚着懒人沙发没一会就合上了眼睛，蒋先生悄无声息地关低了声音，任温同学在自己身上靠了二十几分钟，低头看着对方的睡颜再三确认这个人今晚不会醒来，才起身把人抱进了卧室。
大概是床铺太过冰冷，刚刚被放下，温同学便瑟缩着睁开了眼睛，朦胧中开口问时间，蒋先生生怕吓到人一般蹲在床边轻声回答。
温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说好陪你看电影我倒先困了。”
“没关系，温同学不是说以后每个周末都回来陪我吗，也不急这一天。”蒋先生起身从衣柜里拿了睡衣放到床边，“正好你醒了，换了睡衣就睡吧，我去给你烧壶热水，晚安。”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一向认真的温同学果然信守承诺，每个周末都会兢兢业业地出现在蒋先生的家里陪他一起学习。
蒋先生星期六一大早只需要安心看着书等待温同学登门后为自己准备午餐，午后两个人一同学习。愉快的共同进步着的两个人也会在晚上休息的时间看着美食纪录片用脑电波大快朵颐，然后凭着味蕾给出的信号，任性地制定第二天的午餐菜单，而星期日清晨的标配一直都是蒋先生的豪华版三明治加黑咖啡以及他坐在吧台上看着财经新闻的侧影。
这样规律的生活看上去单调了些，蒋先生却有些乐在其中，不过这种几乎趋近于脱离社交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现实。第三次邀请他去酒吧未果后，司霖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蒋先生懒懒的应了几句，敷衍着挂掉了电话。
蒋先生看到温同学正盯着自己，便随口问了一句，温同学若有所思的开口，“我好像占据了你的正常社交，万一以后你没朋友了怎么办。”
“两个月而已，再说我的朋友也不多，除了阿瑾，稍微要好的也就还有司霖和盛世，其他人没事才不会想到我，殊哥知道我最近在学习，所以安排在周末的应酬他不会叫我去的。还有，不是你占据了我的社交。”蒋先生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宽慰一个粗心的自己。
“就算饭局可以不去，但是家还是要回的，下周末我就不过来了，你回家去吃顿饭。”生活单调且家在外地的温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自己和蒋先生之间的差异。
蒋先生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事我跟我妈说了，她让我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别回家，我爸还在旁边附和，我要是回去了估计会被他俩赶出来。”蒋先生放下手中的笔，满眼期待地开口，“不过如果温同学真的觉得亏欠我的话，今晚我们休息一下看个电影好不好。”
温同学浅笑着合上电脑，起身进了厨房，蒋先生忙追了上去，“我真的不是想偷懒，也不是想打扰你写论文。”
“不是要看电影吗，我烤点牛肉和薯条。”看到蒋先生听了自己的话才放松下来的神情，温同学欲盖弥彰的补充，“而且我没在写论文，蒋先生不用觉得打扰，我还得谢谢蒋先生帮我的怠惰找台阶。”
愉快的秒针总是旋转的飞快，痛苦的沙漏流速总会变慢，蒋先生把这个想象擅自命名成心理时间相对论，对他来说，学习的过程不甚愉快，但有温婉陪伴的周末却能让他倍感安慰，如果要用理论解释，那么他的时间应该是一分一秒分毫不差的流逝着的。
一如很多论文致谢中的第一句话，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终于结束考试的蒋先生走出考场的时候，天边已经晕染了几许霞光，回看这几个月的经历，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舍，不知道是舍不得一个看上去那么努力的自己还是舍不得那个每周都回来陪自己的人，亦或是舍不得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看似无聊的周末，大概是年纪大了，开始学会伤春悲秋了。
在停车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车边，正抱着双膝发呆，蒋先生走上前，身影遮住阳光，温同学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还是蒋先生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拉起温同学，“怎么都不告诉我就自己跑来了。”早知道上周末就不该让温同学看到自己的准考证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被晒得头脑发昏，温同学默不作声地伸手抱住蒋先生，额头抵在他胸前。而蒋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回抱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是在迟缓的思考过后才由僵直的手臂完成。
“晚上想吃点什么？”驶出停车场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蒋锐意也没有从那个动作轻柔却毫不迟疑的拥抱中缓过神来。
“我不是来和你吃饭的，我来给你送话剧票，半个月之后在城北剧院，因为我给话剧的第三幕做了翻译，所以主办方送了我两张票。”
“邀请我看话剧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你拿着票告诉我时间地点，我准时出现就可以了啊，温同学，你最近的逻辑能力好像不如从前了。”蒋锐意打趣。
温婉毫不示弱地笑着打趣回去，“可能是近墨者黑，最近和蒋先生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智商都被拉低了，前面地铁站停一下，我自己回所里。”
“温同学你不诚实，想来看我就直说，我们都共度那么多个良宵了，说出来也只有我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蒋锐意完全无视温同学的话，径直开过了地铁站。
“什么叫共度良宵，蒋先生这么说不合适吧。”
“看来温同学还是不知道我的床头柜里准备了些什么，我还以为我说过以后你会去看。既然温同学自己不好奇，那我今天勉为其难带你回家看看。”蒋锐意的语气突然变成了温婉难以招架的暧昧。
如果不是知道车内打闹会发生危险，温婉已经想上前去抢方向盘了，奈何蒋先生握着方向盘，丝毫不给她说不的空间。
温婉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今天真的不是来陪你的，你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好不容易考完试也该回家吃顿饭看看叔叔阿姨。”
“我爸今晚有应酬，我妈明天要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今天和她姐妹做美容去了，他俩说这两天没时间接待，让我下周二回去。阿瑾最近忙着跟导师出诊，没时间理我，司霖的酒局在明天晚上。所以温同学，你看在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的份上，行行好收留我一晚？”
迟迟听不到温同学的回答，蒋先生满足地挑起一抹微笑，为自己又一次的成功加以鼓励。
为了庆祝两个人半年多不问世事专心忙碌后取得的成果，温婉特意拿出了自己的隐藏技能，烤鱼。
两个人买了一条足足四斤的黑鱼，配上配菜，除了必须的调料，温婉还加了一些豆瓣酱才放到烤箱里。
等待晚饭的过程中，蒋先生翻出了一套VR游戏机，温同学终于在蒋先生面前暴露了自己是个游戏废的事实，而这次新奇的体验还让她认清了自己是个3D眩晕患者的事实。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温同学便拿下眼镜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扶着沙发，另一只手扶着头。
蒋先生摘下眼镜扶起脑子已经是一团混乱的温同学坐到沙发上，头脑和眼前俱是一片混沌的温婉身体被蒋先生托起，慌乱中抓住蒋先生的衣袖，蒋锐意顺势把人揽到怀里，让她舒服地靠着自己。
经过长达两分钟的自我调节后，温同学的平衡系统终于又开始重拾工作。
“我还不知道温同学是晕3D的。”蒋先生轻轻拍着温婉的背，哄孩子般的耐心，见温婉重新睁开眼睛才开口说话。
“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温婉从蒋先生怀里脱身。
“温同学真是狠心，需要人家的时候投怀送抱软语温存，不需要的时候就一把推开。”蒋锐意温柔的抱怨隐没在烤箱定时的声音中。
“蒋先生，该吃晚饭了。”
刚刚拉开烤箱，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气便席卷了厨房并叫嚣着涌向客厅，与周围环境一同沦陷在美味中的还有跟着温同学来到厨房盛饭的蒋先生的味蕾。
鱼皮焦脆鱼肉嫩滑，在美拉德反应的作用下，烤制过后的鱼皮已经显现出了一些焦糖的颜色，散发着豆瓣独有香气的烤鱼上还多了几份烟熏的味道。鱼肉落入口腔后只消用舌尖轻轻一抿便带着咸辣的汤汁散碎于唇齿之间，垫底的青笋和豆皮等一干素菜与独属于鱼肉的鲜香杂糅，吸收了辣椒赋予的刺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醋的酸香，给味蕾带去一抹浓油中的清爽。
这顿只有一道菜的晚饭以蒋先生添了两次饭并喝掉三瓶可乐中落下帷幕，直到饭后彻底躺平在沙发上，他还回味着今天这些不可多得的味道，这味道里有温同学第一次主动环抱自己的惊讶，有得知温同学的秘密时的窃喜，有依然萦绕在唇舌之间烤鱼的回味，自然也有与温同学依偎在一起看电影的习以为常。
第一个出场还有一个好处是第一个结束，温婉一身轻松的离开大佬满满的会议室的时候，太阳刚刚好把阳光洒在中心花园的位置，这个隐匿于研究院众楼之间的小花园是午休散心的好去处，花园虽然不大但胜在植被丰富，正是春日里百花争艳的季节，上个星期还桃花纷飞的小花园如今海棠正盛，几株丁香也开始散出香气，那味道一时找不到词形容，却真的有几分像结了愁怨般的姑娘。
背着包走出研究院大门的温婉抬眼便看到了蒋先生的车停在门口，“我还想着自己过去，你怎么都不说就在这等着。”
“我都做好等一天的准备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你这不也是什么都没和我说？”蒋先生降下车窗，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热切。
温婉拉开后座的车门把书包放到后座上，又坐进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本来想着上地铁再告诉你，现在也没有必要了，走吧，去市场。”
看着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熟练的动作，蒋先生不禁笑出了声，他的温同学终于还是习惯了自己车里副驾驶的位置，自己家里厨房中一应设备的使用方式，按照温同学的学习速度，她习惯自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手握方向盘的蒋锐意却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带着温婉去了丁达尔效应。中午用餐的人不多，两个人幸运的坐在了上一次的位置，临近正午，阳光灼热的有些刺眼，目之所及，亮度接近饱和，万物勃勃生机，一派春和景明。
温同学照旧看着窗外，蒋先生照旧与窗外的风景争风，点单时的用词勾起了服务生小哥的记忆，不由忍俊不禁，就在他要收走菜单时，温同学终于收回了目光，对他说了一句，“加一份芒果布丁。”
安静下来的餐桌前，蒋锐意仔细打量着五个月没有见面的人，好像是消瘦了一些，不过眸间顾盼神飞的色彩却丝毫没有减少，“温同学你就只顾着看风景，五个月没见都不想多看看我？”
蒋先生玩笑般的抱怨成功地拉回了温婉的目光，却只是那么一瞬，“晚上有的是时间，现在急什么？”
在温同学的坚持下，午饭后的两个人去了植物园，温同学参观了蒋先生和闵乐殊亲手种的两株海棠树，蒋先生饶有兴趣的问她有没有兴趣夏末的时候来植物园种菊花，温婉摇着头拒绝了。
植树种花这样的活动与她无缘，大概是遗传了林兰女士植物杀手的体质，在温婉养死了实验室里第三棵仙人球和第二盆绿萝之后就被师姐勒令不许靠近植物半步，有一盆绿萝还是贺老师的开门弟子留下来的，已经养了十几年，一直被视为实验室的吉祥物，现在死了实为不详。
一边的蒋先生品着植物杀手这个称号，与厨房杀手作了对比，满意地得出了自己和温同学天生一对的结论。
进到蒋先生家，温同学先是被书桌上十几本叠在一起的书震惊到，走近看到一本展开的书上勾画的痕迹和页边硬朗的字迹，正拿起书想细看，收拾好食材的蒋先生从厨房走了过来，“昨天忘了收，今早又急着出门，有点乱。”
“你不是做投资吗，为什么要考国际注册会计师？”蒋先生整理好凌乱的书桌，温婉瞟到几本书的书名，英文那几本明显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不过中文她还是认识的。
蒋先生无奈的笑了笑，“温同学不是自信我愿意陪你奔跑吗，你闭关第二天我就问了殊哥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考试，殊哥知道我修过会计的二学位，就给我推荐了这个，不过三月的考试我没赶上，下一次是六月，要不然我还是放弃吧。”
“不行。”温婉简短而不假思索的回答听上去有些凌厉。
“你现在也不忙了，我只顾着学习会冷落你的，再说我也没有很用心的学习，考试不会过的。”理亏的蒋先生耐心地从主客观两方面寻找理由对自己的懒惰加以掩饰。
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温婉思忖着开口，“离六月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至少有六个周末，我来陪你学习，不管你有没有真的用心学习，都已经学了五个月，也投入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考不过也没关系，你又不靠这个吃饭。不过你胆敢拒绝的话，我保证你今天没有晚饭吃。”温婉眯着眼睛欺身上前一步，蒋先生看着已经隐隐有些杀气的温婉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人气势不减，蒋先生只得哀叹一声，“温同学，计较沉没成本是投资的大忌。”
“蒋先生，证伪与证真在科学探索里同样重要。”听出蒋先生话语中的妥协，温婉也收敛了身上的凛冽，语气和软了下来。
不知道是舍不得自己已经学过的知识还是不忍心拒绝一个认真的温同学，亦或是真的怕自己没有晚饭，蒋先生就这样点头答应下来。
厨房里飘来番茄炖牛腩的香气，本已所剩无几的脂肪颗粒在番茄酸甜气息的包裹下不再厚重油腻，却多了一丝轻盈的果香，坐在客厅里看书的蒋先生心思早已不在纸上印染的文字中，索性放下书循着这挥之不去的气息坐在吧台椅上专心看着温婉忙碌的背影。
厨房里温婉把炖好的牛肉装盘，正要端去餐厅，就看到蒋先生坐在吧台后看着自己。
炖煮了近两个小时的牛肉脂肪尽化，已经接近入口即化的软糯，只有肉筋倔强的保持着一丝弹牙，去了皮的番茄已然化作浓稠汤汁的渲染者，每一块牛肉上都充盈着厚厚的番茄酱汁，蒋锐意任由酸香可口的汤汁包裹住自己的唇舌，用这样的味道打开味蕾实则是味觉神经的享受，空闲了很久的厨房终于又迎来了一抹属于生活的气息。
蒋先生忙着吃饭默不作声，温婉也乐得沉默以对，厨房里的烤箱不懂事地打破了这份和谐的静谧。
“还有好吃的？”蒋锐意抬头看向厨房。
“牛肉买的有点多，我切了一半烤牛肉干，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可以当零食。”温婉给牛肉换了张纸后又放进了烤箱。
蒋先生给温同学的杯子添了酸奶，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今天晚上我陪温同学看电影，就不学习了好不好。”
温同学被蒋先生逗得止不住笑意，“好啊，今天就打扰蒋先生在百忙之中勉为其难的分给我一个电影之夜吧。”
不知道是这段日子太过忙碌导致的疲惫还是纪录片太安静导致的困倦，温同学倚着懒人沙发没一会就合上了眼睛，蒋先生悄无声息地关低了声音，任温同学在自己身上靠了二十几分钟，低头看着对方的睡颜再三确认这个人今晚不会醒来，才起身把人抱进了卧室。
大概是床铺太过冰冷，刚刚被放下，温同学便瑟缩着睁开了眼睛，朦胧中开口问时间，蒋先生生怕吓到人一般蹲在床边轻声回答。
温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说好陪你看电影我倒先困了。”
“没关系，温同学不是说以后每个周末都回来陪我吗，也不急这一天。”蒋先生起身从衣柜里拿了睡衣放到床边，“正好你醒了，换了睡衣就睡吧，我去给你烧壶热水，晚安。”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一向认真的温同学果然信守承诺，每个周末都会兢兢业业地出现在蒋先生的家里陪他一起学习。
蒋先生星期六一大早只需要安心看着书等待温同学登门后为自己准备午餐，午后两个人一同学习。愉快的共同进步着的两个人也会在晚上休息的时间看着美食纪录片用脑电波大快朵颐，然后凭着味蕾给出的信号，任性地制定第二天的午餐菜单，而星期日清晨的标配一直都是蒋先生的豪华版三明治加黑咖啡以及他坐在吧台上看着财经新闻的侧影。
这样规律的生活看上去单调了些，蒋先生却有些乐在其中，不过这种几乎趋近于脱离社交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现实。第三次邀请他去酒吧未果后，司霖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蒋先生懒懒的应了几句，敷衍着挂掉了电话。
蒋先生看到温同学正盯着自己，便随口问了一句，温同学若有所思的开口，“我好像占据了你的正常社交，万一以后你没朋友了怎么办。”
“两个月而已，再说我的朋友也不多，除了阿瑾，稍微要好的也就还有司霖和盛世，其他人没事才不会想到我，殊哥知道我最近在学习，所以安排在周末的应酬他不会叫我去的。还有，不是你占据了我的社交。”蒋先生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宽慰一个粗心的自己。
“就算饭局可以不去，但是家还是要回的，下周末我就不过来了，你回家去吃顿饭。”生活单调且家在外地的温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自己和蒋先生之间的差异。
蒋先生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事我跟我妈说了，她让我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别回家，我爸还在旁边附和，我要是回去了估计会被他俩赶出来。”蒋先生放下手中的笔，满眼期待地开口，“不过如果温同学真的觉得亏欠我的话，今晚我们休息一下看个电影好不好。”
温同学浅笑着合上电脑，起身进了厨房，蒋先生忙追了上去，“我真的不是想偷懒，也不是想打扰你写论文。”
“不是要看电影吗，我烤点牛肉和薯条。”看到蒋先生听了自己的话才放松下来的神情，温同学欲盖弥彰的补充，“而且我没在写论文，蒋先生不用觉得打扰，我还得谢谢蒋先生帮我的怠惰找台阶。”
愉快的秒针总是旋转的飞快，痛苦的沙漏流速总会变慢，蒋先生把这个想象擅自命名成心理时间相对论，对他来说，学习的过程不甚愉快，但有温婉陪伴的周末却能让他倍感安慰，如果要用理论解释，那么他的时间应该是一分一秒分毫不差的流逝着的。
一如很多论文致谢中的第一句话，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终于结束考试的蒋先生走出考场的时候，天边已经晕染了几许霞光，回看这几个月的经历，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舍，不知道是舍不得一个看上去那么努力的自己还是舍不得那个每周都回来陪自己的人，亦或是舍不得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看似无聊的周末，大概是年纪大了，开始学会伤春悲秋了。
在停车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车边，正抱着双膝发呆，蒋先生走上前，身影遮住阳光，温同学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还是蒋先生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拉起温同学，“怎么都不告诉我就自己跑来了。”早知道上周末就不该让温同学看到自己的准考证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被晒得头脑发昏，温同学默不作声地伸手抱住蒋先生，额头抵在他胸前。而蒋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回抱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是在迟缓的思考过后才由僵直的手臂完成。
“晚上想吃点什么？”驶出停车场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蒋锐意也没有从那个动作轻柔却毫不迟疑的拥抱中缓过神来。
“我不是来和你吃饭的，我来给你送话剧票，半个月之后在城北剧院，因为我给话剧的第三幕做了翻译，所以主办方送了我两张票。”
“邀请我看话剧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你拿着票告诉我时间地点，我准时出现就可以了啊，温同学，你最近的逻辑能力好像不如从前了。”蒋锐意打趣。
温婉毫不示弱地笑着打趣回去，“可能是近墨者黑，最近和蒋先生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智商都被拉低了，前面地铁站停一下，我自己回所里。”
“温同学你不诚实，想来看我就直说，我们都共度那么多个良宵了，说出来也只有我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蒋锐意完全无视温同学的话，径直开过了地铁站。
“什么叫共度良宵，蒋先生这么说不合适吧。”
“看来温同学还是不知道我的床头柜里准备了些什么，我还以为我说过以后你会去看。既然温同学自己不好奇，那我今天勉为其难带你回家看看。”蒋锐意的语气突然变成了温婉难以招架的暧昧。
如果不是知道车内打闹会发生危险，温婉已经想上前去抢方向盘了，奈何蒋先生握着方向盘，丝毫不给她说不的空间。
温婉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今天真的不是来陪你的，你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好不容易考完试也该回家吃顿饭看看叔叔阿姨。”
“我爸今晚有应酬，我妈明天要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今天和她姐妹做美容去了，他俩说这两天没时间接待，让我下周二回去。阿瑾最近忙着跟导师出诊，没时间理我，司霖的酒局在明天晚上。所以温同学，你看在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的份上，行行好收留我一晚？”
迟迟听不到温同学的回答，蒋先生满足地挑起一抹微笑，为自己又一次的成功加以鼓励。
为了庆祝两个人半年多不问世事专心忙碌后取得的成果，温婉特意拿出了自己的隐藏技能，烤鱼。
两个人买了一条足足四斤的黑鱼，配上配菜，除了必须的调料，温婉还加了一些豆瓣酱才放到烤箱里。
等待晚饭的过程中，蒋先生翻出了一套VR游戏机，温同学终于在蒋先生面前暴露了自己是个游戏废的事实，而这次新奇的体验还让她认清了自己是个3D眩晕患者的事实。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温同学便拿下眼镜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扶着沙发，另一只手扶着头。
蒋先生摘下眼镜扶起脑子已经是一团混乱的温同学坐到沙发上，头脑和眼前俱是一片混沌的温婉身体被蒋先生托起，慌乱中抓住蒋先生的衣袖，蒋锐意顺势把人揽到怀里，让她舒服地靠着自己。
经过长达两分钟的自我调节后，温同学的平衡系统终于又开始重拾工作。
“我还不知道温同学是晕3D的。”蒋先生轻轻拍着温婉的背，哄孩子般的耐心，见温婉重新睁开眼睛才开口说话。
“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温婉从蒋先生怀里脱身。
“温同学真是狠心，需要人家的时候投怀送抱软语温存，不需要的时候就一把推开。”蒋锐意温柔的抱怨隐没在烤箱定时的声音中。
“蒋先生，该吃晚饭了。”
刚刚拉开烤箱，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气便席卷了厨房并叫嚣着涌向客厅，与周围环境一同沦陷在美味中的还有跟着温同学来到厨房盛饭的蒋先生的味蕾。
鱼皮焦脆鱼肉嫩滑，在美拉德反应的作用下，烤制过后的鱼皮已经显现出了一些焦糖的颜色，散发着豆瓣独有香气的烤鱼上还多了几份烟熏的味道。鱼肉落入口腔后只消用舌尖轻轻一抿便带着咸辣的汤汁散碎于唇齿之间，垫底的青笋和豆皮等一干素菜与独属于鱼肉的鲜香杂糅，吸收了辣椒赋予的刺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醋的酸香，给味蕾带去一抹浓油中的清爽。
这顿只有一道菜的晚饭以蒋先生添了两次饭并喝掉三瓶可乐中落下帷幕，直到饭后彻底躺平在沙发上，他还回味着今天这些不可多得的味道，这味道里有温同学第一次主动环抱自己的惊讶，有得知温同学的秘密时的窃喜，有依然萦绕在唇舌之间烤鱼的回味，自然也有与温同学依偎在一起看电影的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