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躲在温婉宿舍的第二个星期，蒋锐意情绪中的焦虑明显上升。两个人在同一空间长时间的相处会引发矛盾，当双方都处于焦躁不安的情绪当中时，争吵的概率将会增加数倍，小蒋总和温老师都深谙这一点。
占据地利优势的温老师为了让两人未来尚且看不到尽头的相处更加和谐，选择了去办公室办公，却没想到无巧不成书，正在外地开会的金教授不知道又见到了什么人，又听说了几种新型材料，于是找温婉联系一下制作这种材料的科研院所，考察一下合作的可能性。一向不喜欢拖延的温婉连着两天都待在办公室里查资料，很晚才回宿舍。
独守宿舍的小蒋总终于在第三天午饭时间耐不住性子，去了校园里温婉最喜欢的韩国料理小店，打包了温婉最喜欢的芝士炒年糕和石锅拌饭，想着外头烈日炎炎，温老师忧心工作大概是不思饭食的，小蒋总还点了一份酸甜可口的开胃冷面。
赶在饭点出现在温老师办公室的小蒋总看到温老师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书，手中的筷子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盒饭里还没有动过几口的米饭，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个蒋锐意不熟悉的人，面前也摆了一盒还没有打开的盒饭，电脑屏幕上像是研究团队的介绍主页。
闻到香气的卓孟阳回头看到那个缠了温老师一整个学年的人阴魂不散地站在自己身后，还以为自己眼花，再回身看了看温婉，温老师甚至没有抬头关注办公室里突然出现的那股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也不等卓孟阳出声，蒋锐意走到温婉身边抢走了她手中的筷子，“你最近这几天在研究什么，饭也不吃家也不回，又想修仙吗？”
温婉看书看的正入迷，愣着神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饭。”蒋锐意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到温婉面前。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看了看老师的表情，好像并没有抗拒，也没有向自己求助的意思，于是默默收拾好电脑准备离开这个爱意浓浓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
“这几种材料很新，文献应该不会太多，不过可能也不太好找，你这周有时间的话先搜索一下。”温婉叫住卓孟阳叮嘱到。
卓孟阳应声后出了门。
“怎么又是他？”
“他想跟着金老师读硕士，金老师前两天让我做调研，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学校，所以安排他来帮我。”温婉打开外卖盒，夹了块年糕，浓厚的酱汁缠绕着这块糯米制作的年糕，酸甜的味道很适合大暑的节气里开胃，放入口中尽是弹牙的口感，可以说，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这道菜都很合温婉的现在心意。
“放暑假为什么不回家，家庭不和谐吗。”蒋锐意打开拌饭的盒子，尽职尽责地把拌饭拌匀，推到温婉的面前，又把刚刚温婉只吃了几口的盒饭端到自己面前，顺势坐在了卓孟阳刚刚的位置上。
“小蒋总，人家今年刚满二十，你这较的是什么劲啊。”温婉突然意识到蒋锐意是在别扭什么，夹了一块辣白菜喂到蒋锐意口中。
“不是因为他跟你亲近，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敌意，好像我诱拐了他的老师一样。”蒋锐意抱怨。
“难道不是吗？”温婉忍俊不禁。
“我知道这几天我有点焦躁，对你的态度也不够好，你可不可以稍微宽容我几天。”蒋锐意认真的问。
“我这几天也很火大，所以在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之前，我这不是换到办公室来工作了吗。”温婉并不觉得这样的选择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午饭过后，温婉禁不住蒋锐意的软磨硬泡，答应他一起回宿舍，美其名曰：补偿他单独溜培根的两个傍晚。
前一晚熬了大半夜听蒋锐意讲股票知识的温婉是第二天一大早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的时候才看到崔天娇前夜发来的消息：温老师，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和蒋少的关心和照顾，也谢谢你们为我和贺玺两个人做出的所有努力，你们两个给我准备的现金我没有花完，前几天刚刚去银行兑换了澳币，到那边稳定之后，我会转账给你们。你送我走的那天在车上说你觉得我很坚定，不像是为了贺玺迷失自我的人，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帮我。但其实我要说实话，当初在饭桌上说那句话不过是情绪使然，所以过后我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些什么，那天被你提到，我还反应了好一阵，但是后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勇敢面对一切的人，不只是去面对我和他之间不确定的未来，也要学会面对来自父母的反对的声音。你放心，我不是要认怂回家，毕竟我的飞机已经开始播放安全须知了，我下飞机之后会给他们打电话，听说蒋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躲在你家里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公司，希望我这个电话能把他解救出来。
“怎么了，什么事能让温老师这么开心？”蒋锐意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正巧看到温婉端着牛奶看着手机微笑的样子。
温婉把手机递过去，蒋锐意把毛巾搭在餐椅靠背上并顺势坐下，却没有接温婉的手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看你的手机不合适吧，温老师这么信任我？还是说想和我等价交换？”
温婉瞪了她一眼，“小蒋总不但脾气见长，连被迫害妄想症也愈发严重了，朕现在才没心情害刁民。是崔大小姐的消息，昨天晚上的飞机，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应该就能见到贺玺了。”
蒋锐意听到是崔天娇的消息，才伸手从温婉手中拿过手机，细细地看完了这条长长的消息，无奈的笑了笑，放下手机，“还真是个大小姐，她真以为她跟她爸解释清楚我就能回家了？”
“至少她爸不会再追杀你了。”温婉从冰箱里倒了前一天煮好的绿豆水放在蒋锐意手边，这两个星期，她坐在他对面，亲眼见证了小蒋总为公司殚精竭虑却不敢亲自出现主持大局的焦躁。
“可是她忘了我爸。”蒋锐意叹了口气。
“如果她爸都放下了，你爸就更没有必要再为难你了。”
“我爸那么较真的人，就算崔家不再追究什么，他也一定会找我要个说法，我背着他偷偷送走了一个人，背着他从家里跑了，背着他把他拉黑，你猜我需要几条命才够用？”蒋锐意话锋一转，再次开口，“不过我倒觉得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刚开始还觉得温老师的宿舍太小，现在住的习惯了，觉得这屋子很温馨，想想家里，倒有点太大了。”
“别的也就算了，你拉黑他倒是件大事，但总是要好好说明白的，你总这么躲着，公司那边也有很多事情顾不到，你的苏师哥能忍你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温婉打趣着，试图缓解蒋锐意心中的烦闷，但她显然忘了，自己安慰人的水平和乔师兄一样，实在是难以启齿。
“温老师真的是，这么多年了，嘴上还是不饶人，偏偏每次都能怼到我心坎里。”蒋锐意伸手环住温婉的腰，也不在意自己潮湿的头发，把头抵在温婉肋骨的位置，清晰地感受着她的心跳。
餐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蒋锐意只能松手放温婉去接电话。
电话另一端，郭嘉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绝望，声音时断时续，温婉不得不先出言安慰，让她情绪稳定后再说。一件可以简单概括的事情由于郭嘉乔极度悲伤导致的语言混乱，温婉用了足足七八分钟才理清了对方的话。
钱易言去世。
有时候，能被简单的语言概括的事并不简单。
知道温婉放假没有回家，郭嘉乔没再多说话，温婉不知道自己应该问明白这件事的原委还是应该先安慰一下自己最好的朋友，电话两端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郭嘉乔索性先挂掉了电话。
手机发明之后有一个很大的好处，被挂电话的一方永远听不到忙音，也不会感觉到相谈甚欢后一个人的孤单。
虽然郭嘉乔并没有直言自己的困境，但温婉觉得自己听出了她刚刚那通电话中压抑忧郁的语气。
“怎么了？”蒋锐意看着温婉接电话时手忙脚乱，放下电话后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问。
“我得回家一趟。”温婉拿着手机开始查机票。
“现在？刚刚是叔叔阿姨的电话吗，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蒋锐意顿时有些紧张，小心地关注着温婉的情绪。
温婉摇了摇头，“不是家里，是乔乔。”
蒋锐意仍旧记着那个在饭桌上挑着眉毛警告自己要对温婉认真到底否则就要自己好看的女孩子，被威胁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她找你什么事？”
“钱易言去世了。”
对于钱易言，蒋锐意只记得很多年前他说过愿意陪心爱的人逛街，以及冬日里的那场火车车厢里的火锅局。
蒋锐意不相信，“出了意外吗？”
“乔乔刚刚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也是听了好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这事，我回去看看才知道，你要跟我回去吗？”温婉看着手机上的航班信息，迟疑了一下。
“温老师，你是不是忘了我下个星期还有一场由苏师兄招揽的参观以及一顿苏师兄说的很重要的饭局。我发誓我不是故意逃避见家长这件事，也不是怕被你爸打。”虽然小蒋总确实很想出去走走，不止出于十几天困于校园之中的烦闷，也想陪温婉回家再见到她的父母，但他身上还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前两天苏安格和他单独开会的时候说他在上个星期参加的机器人新材料推介会上遇到了一个材料供应商，除了常见且现阶段研发应用十分广泛的柔性材料，他们还有很多医疗级别的材料尚在实验室阶段，苏安格和他们的技术人员相谈甚欢，不但互相交换的了名片和样册这种冠冕堂皇的东西，还约了时间互相拜访，增进对彼此公司的了解。
蒋锐意对苏安格“擅自”为他招揽客户的行为给予的高度评价，末了却一句话把电话另一端对着电脑屏幕做着五年计划的CTO拉回现实，“哥，我现在不敢出门，你把人带到公司，人家发现我们公司的CEO不在，这不太合适吧。”
“我不止答应了让他们来拜访，还答应我们的CEO和他们的CEO会共进晚餐，所以，小蒋总，你下周无论如何都得出关见人。”苏安格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商量，更多的是命令。
小蒋总挣扎无果，只能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
温婉想起了这件听上去就很严重的事，点了点头直接下单了飞机票，放下手机后，又想起蒋锐意刚刚说的话，开口道，“小蒋总，我爸妈还不知道我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你对他们来说依然是没有诈尸前的样子，所以不管你会不会跟我回家你都见不到他们。刚刚问你，只是想着你见过他俩，这次就当是一起去悼念朋友，现在想起来是我欠考虑了，乔乔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心里可能会不舒服，所以，你安心去处理公司的事，我也会尽快处理好乔乔那边的事。”温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故意气他。
“温老师帮我处理了那么大的事，我也在温老师这里住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愿意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你到现在都没告诉叔叔阿姨。”蒋锐意皱起了眉头。
“没有告诉他俩是为了小蒋总你的安全着想，这件事得循序渐进。你真的以为，我对你跑来课堂上堵我的行为不置可否，他们两个就会对你几年前的不告而别视而不见吗？”温婉把手搭在蒋锐意肩上，认真地看向他黝黑的瞳孔，蒋锐意在温婉的注视下眼神闪避，落荒而逃，“小蒋总，给我点时间，也给他们一点时间可以吗？”
蒋锐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蒋锐意只送了温婉到校门口，温婉抱着蒋锐意好一会才松手，临上车前还不放心地让他回公司的时候万事小心。
下飞机后，温婉一刻没有停留地打了车直奔郭嘉乔的家里。
大门没有锁，温婉轻轻拉开门，客厅的沙发上堆放着一些衣服，角落里放着两个展开的行李箱，地上有些碎纸片，依稀看得出来这个屋子里不久前的人人来人往和杂乱无章。
温婉只在两个人拿到新房的钥匙准备装修的时候，陪着郭嘉乔来这个房子看过一次，那个时候的房子处于毛坯阶段，灰色的墙壁，灰色的天花板和地板，那单调的颜色却好像激发出了乔乔无限的创作欲，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要在阳台上放一个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秋千，要在卧室里放一张直径两米的大圆床，不管怎么滚都不怕掉下去，要单独拿出一间屋子做衣帽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收纳到衣帽间里，卧室坚决不摆除了床以外的任何家具。
温婉不知道，乔乔看着这个家一点点装修好后又把家具家电一件件添置到它们该在的位置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雀跃亦或是欣喜，是幸福亦或者满足，无论哪一种情绪，自己都没能和她一同分享。
循着声音找到衣帽间，郭嘉乔正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半透明的整理箱。温婉站在门外看着那个没有什么起伏的背影，乔乔果然如她自己所说，打造了一个很精致的衣帽间，透过玻璃拉门能清晰地看到衣柜中所有的衣服，而她正面对着的那部分已经空了。
温婉敲了敲门框，郭嘉乔条件反射般的回头。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
“我刚下飞机。”温婉靠在门框上，也不进屋，“客厅那么乱，可不像是你的风格。”看到郭嘉乔的状态好像已经转好，也放松了自己开始开起了玩笑。
郭嘉乔站起身，“那既然你回来了，陪我一起收拾收拾吧。”
温婉帮着郭嘉乔拆掉了沙发套和抱枕套，又把厨房里所有的杯子筷子和碗盘都打包，加上郭嘉乔用一整个下午收拾出来的衣服，两个人整整扔掉了三个垃圾袋的东西。
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等着外卖，郭嘉乔抱着失去了抱枕套庇护的抱枕开口，“明天陪我去家居店里买东西吧。”
温婉侧头去看郭嘉乔，“东西扔了，开心了吗？”
郭嘉乔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挑，“我现在开心，不太合适吧。”
外卖准时送到了餐桌，如郭嘉乔所说，这家店的红烧肉味道确实不错，除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之外，还有浓厚的肉汤包裹，一口入腹还能感受到口中的回甘，大概是炖肉的时候加的几块冰糖的功劳。
除了红烧肉之外，其他的几个菜的味道在温婉心中也是中上等的水平。地三鲜做的很家常，至少和温婉从小吃到的很像，除了土豆过油炸过，另外两种蔬菜完全省略了这道工序。蒜蓉娃娃菜上的蒜末浸了菜汤，没有生涩的口感，与娃娃菜的味道相得益彰。最让温婉惊讶的是蛋黄焗南瓜味道也很好，蛋黄大多包裹在了南瓜条上，很少掉落盘中。
“你家旁边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个神仙饭店，我都不知道。”温婉暗暗给这家店打了高分。
“每次叫你你都嫌远，只能我俩去你家附近找你，你当然没吃过。”
“你早跟我说有这样的店，我为了吃也得跑过来一趟。”
“所以吃才是重点，我是捎带着顺便的是吗。”郭嘉乔眯了眯眼睛。
一瞬间，温婉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可怕。
占据地利优势的温老师为了让两人未来尚且看不到尽头的相处更加和谐，选择了去办公室办公，却没想到无巧不成书，正在外地开会的金教授不知道又见到了什么人，又听说了几种新型材料，于是找温婉联系一下制作这种材料的科研院所，考察一下合作的可能性。一向不喜欢拖延的温婉连着两天都待在办公室里查资料，很晚才回宿舍。
独守宿舍的小蒋总终于在第三天午饭时间耐不住性子，去了校园里温婉最喜欢的韩国料理小店，打包了温婉最喜欢的芝士炒年糕和石锅拌饭，想着外头烈日炎炎，温老师忧心工作大概是不思饭食的，小蒋总还点了一份酸甜可口的开胃冷面。
赶在饭点出现在温老师办公室的小蒋总看到温老师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书，手中的筷子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盒饭里还没有动过几口的米饭，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个蒋锐意不熟悉的人，面前也摆了一盒还没有打开的盒饭，电脑屏幕上像是研究团队的介绍主页。
闻到香气的卓孟阳回头看到那个缠了温老师一整个学年的人阴魂不散地站在自己身后，还以为自己眼花，再回身看了看温婉，温老师甚至没有抬头关注办公室里突然出现的那股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也不等卓孟阳出声，蒋锐意走到温婉身边抢走了她手中的筷子，“你最近这几天在研究什么，饭也不吃家也不回，又想修仙吗？”
温婉看书看的正入迷，愣着神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饭。”蒋锐意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到温婉面前。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看了看老师的表情，好像并没有抗拒，也没有向自己求助的意思，于是默默收拾好电脑准备离开这个爱意浓浓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
“这几种材料很新，文献应该不会太多，不过可能也不太好找，你这周有时间的话先搜索一下。”温婉叫住卓孟阳叮嘱到。
卓孟阳应声后出了门。
“怎么又是他？”
“他想跟着金老师读硕士，金老师前两天让我做调研，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学校，所以安排他来帮我。”温婉打开外卖盒，夹了块年糕，浓厚的酱汁缠绕着这块糯米制作的年糕，酸甜的味道很适合大暑的节气里开胃，放入口中尽是弹牙的口感，可以说，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这道菜都很合温婉的现在心意。
“放暑假为什么不回家，家庭不和谐吗。”蒋锐意打开拌饭的盒子，尽职尽责地把拌饭拌匀，推到温婉的面前，又把刚刚温婉只吃了几口的盒饭端到自己面前，顺势坐在了卓孟阳刚刚的位置上。
“小蒋总，人家今年刚满二十，你这较的是什么劲啊。”温婉突然意识到蒋锐意是在别扭什么，夹了一块辣白菜喂到蒋锐意口中。
“不是因为他跟你亲近，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敌意，好像我诱拐了他的老师一样。”蒋锐意抱怨。
“难道不是吗？”温婉忍俊不禁。
“我知道这几天我有点焦躁，对你的态度也不够好，你可不可以稍微宽容我几天。”蒋锐意认真的问。
“我这几天也很火大，所以在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之前，我这不是换到办公室来工作了吗。”温婉并不觉得这样的选择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午饭过后，温婉禁不住蒋锐意的软磨硬泡，答应他一起回宿舍，美其名曰：补偿他单独溜培根的两个傍晚。
前一晚熬了大半夜听蒋锐意讲股票知识的温婉是第二天一大早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的时候才看到崔天娇前夜发来的消息：温老师，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和蒋少的关心和照顾，也谢谢你们为我和贺玺两个人做出的所有努力，你们两个给我准备的现金我没有花完，前几天刚刚去银行兑换了澳币，到那边稳定之后，我会转账给你们。你送我走的那天在车上说你觉得我很坚定，不像是为了贺玺迷失自我的人，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帮我。但其实我要说实话，当初在饭桌上说那句话不过是情绪使然，所以过后我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些什么，那天被你提到，我还反应了好一阵，但是后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勇敢面对一切的人，不只是去面对我和他之间不确定的未来，也要学会面对来自父母的反对的声音。你放心，我不是要认怂回家，毕竟我的飞机已经开始播放安全须知了，我下飞机之后会给他们打电话，听说蒋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躲在你家里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公司，希望我这个电话能把他解救出来。
“怎么了，什么事能让温老师这么开心？”蒋锐意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正巧看到温婉端着牛奶看着手机微笑的样子。
温婉把手机递过去，蒋锐意把毛巾搭在餐椅靠背上并顺势坐下，却没有接温婉的手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看你的手机不合适吧，温老师这么信任我？还是说想和我等价交换？”
温婉瞪了她一眼，“小蒋总不但脾气见长，连被迫害妄想症也愈发严重了，朕现在才没心情害刁民。是崔大小姐的消息，昨天晚上的飞机，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应该就能见到贺玺了。”
蒋锐意听到是崔天娇的消息，才伸手从温婉手中拿过手机，细细地看完了这条长长的消息，无奈的笑了笑，放下手机，“还真是个大小姐，她真以为她跟她爸解释清楚我就能回家了？”
“至少她爸不会再追杀你了。”温婉从冰箱里倒了前一天煮好的绿豆水放在蒋锐意手边，这两个星期，她坐在他对面，亲眼见证了小蒋总为公司殚精竭虑却不敢亲自出现主持大局的焦躁。
“可是她忘了我爸。”蒋锐意叹了口气。
“如果她爸都放下了，你爸就更没有必要再为难你了。”
“我爸那么较真的人，就算崔家不再追究什么，他也一定会找我要个说法，我背着他偷偷送走了一个人，背着他从家里跑了，背着他把他拉黑，你猜我需要几条命才够用？”蒋锐意话锋一转，再次开口，“不过我倒觉得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刚开始还觉得温老师的宿舍太小，现在住的习惯了，觉得这屋子很温馨，想想家里，倒有点太大了。”
“别的也就算了，你拉黑他倒是件大事，但总是要好好说明白的，你总这么躲着，公司那边也有很多事情顾不到，你的苏师哥能忍你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温婉打趣着，试图缓解蒋锐意心中的烦闷，但她显然忘了，自己安慰人的水平和乔师兄一样，实在是难以启齿。
“温老师真的是，这么多年了，嘴上还是不饶人，偏偏每次都能怼到我心坎里。”蒋锐意伸手环住温婉的腰，也不在意自己潮湿的头发，把头抵在温婉肋骨的位置，清晰地感受着她的心跳。
餐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蒋锐意只能松手放温婉去接电话。
电话另一端，郭嘉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绝望，声音时断时续，温婉不得不先出言安慰，让她情绪稳定后再说。一件可以简单概括的事情由于郭嘉乔极度悲伤导致的语言混乱，温婉用了足足七八分钟才理清了对方的话。
钱易言去世。
有时候，能被简单的语言概括的事并不简单。
知道温婉放假没有回家，郭嘉乔没再多说话，温婉不知道自己应该问明白这件事的原委还是应该先安慰一下自己最好的朋友，电话两端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郭嘉乔索性先挂掉了电话。
手机发明之后有一个很大的好处，被挂电话的一方永远听不到忙音，也不会感觉到相谈甚欢后一个人的孤单。
虽然郭嘉乔并没有直言自己的困境，但温婉觉得自己听出了她刚刚那通电话中压抑忧郁的语气。
“怎么了？”蒋锐意看着温婉接电话时手忙脚乱，放下电话后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问。
“我得回家一趟。”温婉拿着手机开始查机票。
“现在？刚刚是叔叔阿姨的电话吗，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蒋锐意顿时有些紧张，小心地关注着温婉的情绪。
温婉摇了摇头，“不是家里，是乔乔。”
蒋锐意仍旧记着那个在饭桌上挑着眉毛警告自己要对温婉认真到底否则就要自己好看的女孩子，被威胁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她找你什么事？”
“钱易言去世了。”
对于钱易言，蒋锐意只记得很多年前他说过愿意陪心爱的人逛街，以及冬日里的那场火车车厢里的火锅局。
蒋锐意不相信，“出了意外吗？”
“乔乔刚刚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也是听了好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这事，我回去看看才知道，你要跟我回去吗？”温婉看着手机上的航班信息，迟疑了一下。
“温老师，你是不是忘了我下个星期还有一场由苏师兄招揽的参观以及一顿苏师兄说的很重要的饭局。我发誓我不是故意逃避见家长这件事，也不是怕被你爸打。”虽然小蒋总确实很想出去走走，不止出于十几天困于校园之中的烦闷，也想陪温婉回家再见到她的父母，但他身上还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前两天苏安格和他单独开会的时候说他在上个星期参加的机器人新材料推介会上遇到了一个材料供应商，除了常见且现阶段研发应用十分广泛的柔性材料，他们还有很多医疗级别的材料尚在实验室阶段，苏安格和他们的技术人员相谈甚欢，不但互相交换的了名片和样册这种冠冕堂皇的东西，还约了时间互相拜访，增进对彼此公司的了解。
蒋锐意对苏安格“擅自”为他招揽客户的行为给予的高度评价，末了却一句话把电话另一端对着电脑屏幕做着五年计划的CTO拉回现实，“哥，我现在不敢出门，你把人带到公司，人家发现我们公司的CEO不在，这不太合适吧。”
“我不止答应了让他们来拜访，还答应我们的CEO和他们的CEO会共进晚餐，所以，小蒋总，你下周无论如何都得出关见人。”苏安格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商量，更多的是命令。
小蒋总挣扎无果，只能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
温婉想起了这件听上去就很严重的事，点了点头直接下单了飞机票，放下手机后，又想起蒋锐意刚刚说的话，开口道，“小蒋总，我爸妈还不知道我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你对他们来说依然是没有诈尸前的样子，所以不管你会不会跟我回家你都见不到他们。刚刚问你，只是想着你见过他俩，这次就当是一起去悼念朋友，现在想起来是我欠考虑了，乔乔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心里可能会不舒服，所以，你安心去处理公司的事，我也会尽快处理好乔乔那边的事。”温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故意气他。
“温老师帮我处理了那么大的事，我也在温老师这里住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愿意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你到现在都没告诉叔叔阿姨。”蒋锐意皱起了眉头。
“没有告诉他俩是为了小蒋总你的安全着想，这件事得循序渐进。你真的以为，我对你跑来课堂上堵我的行为不置可否，他们两个就会对你几年前的不告而别视而不见吗？”温婉把手搭在蒋锐意肩上，认真地看向他黝黑的瞳孔，蒋锐意在温婉的注视下眼神闪避，落荒而逃，“小蒋总，给我点时间，也给他们一点时间可以吗？”
蒋锐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蒋锐意只送了温婉到校门口，温婉抱着蒋锐意好一会才松手，临上车前还不放心地让他回公司的时候万事小心。
下飞机后，温婉一刻没有停留地打了车直奔郭嘉乔的家里。
大门没有锁，温婉轻轻拉开门，客厅的沙发上堆放着一些衣服，角落里放着两个展开的行李箱，地上有些碎纸片，依稀看得出来这个屋子里不久前的人人来人往和杂乱无章。
温婉只在两个人拿到新房的钥匙准备装修的时候，陪着郭嘉乔来这个房子看过一次，那个时候的房子处于毛坯阶段，灰色的墙壁，灰色的天花板和地板，那单调的颜色却好像激发出了乔乔无限的创作欲，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要在阳台上放一个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秋千，要在卧室里放一张直径两米的大圆床，不管怎么滚都不怕掉下去，要单独拿出一间屋子做衣帽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收纳到衣帽间里，卧室坚决不摆除了床以外的任何家具。
温婉不知道，乔乔看着这个家一点点装修好后又把家具家电一件件添置到它们该在的位置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雀跃亦或是欣喜，是幸福亦或者满足，无论哪一种情绪，自己都没能和她一同分享。
循着声音找到衣帽间，郭嘉乔正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半透明的整理箱。温婉站在门外看着那个没有什么起伏的背影，乔乔果然如她自己所说，打造了一个很精致的衣帽间，透过玻璃拉门能清晰地看到衣柜中所有的衣服，而她正面对着的那部分已经空了。
温婉敲了敲门框，郭嘉乔条件反射般的回头。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
“我刚下飞机。”温婉靠在门框上，也不进屋，“客厅那么乱，可不像是你的风格。”看到郭嘉乔的状态好像已经转好，也放松了自己开始开起了玩笑。
郭嘉乔站起身，“那既然你回来了，陪我一起收拾收拾吧。”
温婉帮着郭嘉乔拆掉了沙发套和抱枕套，又把厨房里所有的杯子筷子和碗盘都打包，加上郭嘉乔用一整个下午收拾出来的衣服，两个人整整扔掉了三个垃圾袋的东西。
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等着外卖，郭嘉乔抱着失去了抱枕套庇护的抱枕开口，“明天陪我去家居店里买东西吧。”
温婉侧头去看郭嘉乔，“东西扔了，开心了吗？”
郭嘉乔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挑，“我现在开心，不太合适吧。”
外卖准时送到了餐桌，如郭嘉乔所说，这家店的红烧肉味道确实不错，除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之外，还有浓厚的肉汤包裹，一口入腹还能感受到口中的回甘，大概是炖肉的时候加的几块冰糖的功劳。
除了红烧肉之外，其他的几个菜的味道在温婉心中也是中上等的水平。地三鲜做的很家常，至少和温婉从小吃到的很像，除了土豆过油炸过，另外两种蔬菜完全省略了这道工序。蒜蓉娃娃菜上的蒜末浸了菜汤，没有生涩的口感，与娃娃菜的味道相得益彰。最让温婉惊讶的是蛋黄焗南瓜味道也很好，蛋黄大多包裹在了南瓜条上，很少掉落盘中。
“你家旁边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个神仙饭店，我都不知道。”温婉暗暗给这家店打了高分。
“每次叫你你都嫌远，只能我俩去你家附近找你，你当然没吃过。”
“你早跟我说有这样的店，我为了吃也得跑过来一趟。”
“所以吃才是重点，我是捎带着顺便的是吗。”郭嘉乔眯了眯眼睛。
一瞬间，温婉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