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温老师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她好像能看清小蒋总眼睛里不甘心背后隐藏的失望了，这么说自己终于比当年的乔楚师兄进步了一点。
温婉本能地两步冲到蒋锐意身边紧紧抱住对方，对温婉来说，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行为属实是人生第一次，也只会在这种躯体不经大脑支配的情况下才做得出来。
蒋锐意倒像是打定了主意，只抱着手臂也不回应温婉，静静地等着对方组织语言解释。
温婉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前，环住自己的双手逐渐收紧，蒋锐意竟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不得已开口打破沉默顺便解救自己，“你要勒死我了。”
紧紧箍着自己的力道松懈下来，却还是没有放手，她好像天真的以为她真的能凭借一己之力困住自己，蒋锐意冷哼，“你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愿意主动抱我。”
“小蒋总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主动亲你。”
“我介意。”蒋锐意从不介意温婉的主动，但他很介意温婉这样有条件的主动，“温老师，你觉得我是推不开你还是我舍不得推开你。”
“我赌你是舍不得，如果我输了，我自认倒霉就是。”温婉叹气。
蒋锐意的眼皮跳了跳，他就知道，温婉的主动也就能持续这几分钟，而后便是任谁都拉不回来的破罐破摔。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温婉试探性的开口。
“难道不应该是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可是我该说的在车上都已经说完了。”温婉用尽自己毕生心力分析着蒋锐意的表情，试图理清对方的情绪。
“一个多月的事情你用了十秒就解释完了？温婉，你觉得我是傻还是好欺负？”蒋锐意皱着眉挣开自己身上的手臂，动作却极轻，好像是怕伤害到对面这个与自己的武力值完全不在同一阈值的人。
“所以我才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我没说但是你想知道的。”虽然被挣脱，温婉却又迅速伸手攥住了蒋锐意的衣袖，企图用比刚刚更加无力地方式让对方留在自己视线所及的方寸之间。
小蒋总低下头看着温婉的手，这双曾经无数次推开自己的手如今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想法。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蒋锐意也开始承认，关医生说的不要一味沉默逃避有一定的道理。
“那就从最近的这件事讲起吧，想和我解释却跑去和别人打电话，温老师，你道歉的诚意呢？”小蒋总一步步的逼近，把温婉按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又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副我认真等着你胡编乱造的表情。
蒋锐意在温婉面前从来半认真半松散，看着小蒋总在自己面前少有地收敛了身上所有隶属于轻松的气场，温婉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是你一句话都不说还转身走了。”压抑后的情绪爆发，温婉索性恶人先告状。
小蒋总见惯了她这般伎俩，“温老师，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认真，只要一点点就好。”
“小蒋总，如果我对你没有十分认真，我今天都不会在这里。”
温婉回答的很认真，蒋锐意却无言一对，温婉沉默着，两人的耳畔只有自然带来的余音。
两个不擅长吵架的人连缓和气氛都是件需要学习的事。
蒋锐意掏出手机打开秒表，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走到五分钟的位置，坐在一边的温婉也不敢出声，不知道小蒋总技能冷却之后要放什么大招。
“我知道你和那个卓同学没关系，但我还是不高兴。”冷静过后的小蒋总叹了口气。
温婉对小蒋总内心的挣扎再清楚不过，这不就是当初知晓崔天娇的存在时，自己的样子吗。
是夜，两个人坐在露台的摇椅上仰望着天空，听着夜风拂过树梢，温婉又想起多年前的那次露营，那片没什么星星的夜空，那锅热气腾腾的西红柿蛋汤，还有依偎在一起以为能走到永恒的两个人。
他们好像沟通了，却又好像没沟通，温婉觉得是时候应该做出些改变了。
温婉转醒的时候，鼻间似有若无的闻到熟悉的咖啡香气，看来近一个月的居家生活也没有改变小蒋总的生物钟和生活习惯。
如从前的所有清晨一样，居家版本的小蒋总悠闲地坐在桌边，平板电脑泊松这财经晨报，手机屏幕里是股市的实时波动，手边亘古不变的放着一杯黑咖啡，咖啡杯不远处是一个精致的摩卡壶，主打亲子娱乐的树屋山庄能找到这种东西也实属不易了。
蒋锐意听到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抬眼看着由梦转醒的温老师从床上坐起身，像是还没睡醒一般，从身边拿了个抱枕，又把脸埋了进去，果然年纪大了不能熬夜，前两天的一个失眠足以影响未来一周的作息。
“我刚刚去接借咖啡壶的时候问了管家，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茶园那边春天才能采茶，不过倒是可以去菜园采摘新鲜蔬菜自己做饭，这个季节去水上乐园会冷，除了在森林里闲逛就只剩下一个DIY小屋可以去了。”蒋锐意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
温婉抱着抱枕半天没有回应，就在蒋锐意以为她又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怪不得入住的人这么少。”
温婉一眼看到床头柜上承载着温水的玻璃杯，捧在手里还带着一丝温度，大概是小蒋总盛怒之下习惯性的关心了。
“工作日大家都去上班上学了，像我们两个这样还能主动出门找乐子的人确实不多。”
杯中的水带着令人愉悦的温度入口，又一路将这样的柔软依次传递给食道和胃部，“纠正一下，不是主动。”
“好吧，被迫出门找乐子。”蒋锐意耸肩的动作分外放松。
“你不生气了？”
“母上大人教过我一句话，早上醒来的时候不要为前一天的事情生气。”小蒋总说的冠冕堂皇。
“感谢阿姨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也感谢小蒋总能听得进去。”温婉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起身洗漱。
好好地洗掉前一天附着在身上所有的疲惫和焦虑后，温婉擦着头发走出浴室，蒋锐意手边的咖啡壶已经空了大半。温婉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顺手拿了杯子给自己也到了一杯，“老板品味不错，居然和你用一个牌子的咖啡豆。”
“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蒋锐意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温婉，“我准备把酒吧卖了。”
“着急用钱吗？公司有什么需要资金周转的地方吗？”
小蒋总挑了挑眉笑了笑，伸手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公司一切正常，正常到能养得起我们两个人，温老师不用担心，而且就算资金周转困难，还有你还我的那套房。我当初买下这个酒吧只是想留着川哥的热可可，至于我为什么非要留着这个，你应该很清楚。不过现在我好像没什么必要睹物思人，所以酒吧也就没必要留着了，至于川哥的热可可，你什么时候想喝，我们就什么时候去找他一趟，他家小区的大门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特别奢华。”
“你折腾殊哥还折腾的不够，现在还想再搭上川哥，他们两个怕是要烦死你了。”温婉摇了摇头，为了一杯热可可买下整个酒吧，还真是当初的蒋先生能做得出来的事。
“这次我可没主动折腾殊哥，明明你说的，是他自己主动请缨把雪葩带回家照顾的。”蒋锐意一脸正色，像是在发誓说一切与我无关。
“殊哥知道培根的事了，也知道它是吃了他带去的巧克力才发生的意外。”温婉趁着蒋锐意在抽屉里翻找吹风机的功夫把前一天自己隐藏的事实托出，并自认为能用这种不以为意的方式减轻对方的负罪感。
蒋锐意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把培根的事告诉闵乐殊，他知道以闵乐殊别扭的性格一定会纠结上好几天，向他要巧克力的人是自己，没看住培根让它误食了巧克力的人也是自己，往严重了说，殊哥也不过是个无意间提供了凶器的人，而他本人对凶器的使用方法毫不知情。
“我昨天也做了一个决定，小蒋总想不想听？”
“什么决定？比我卖酒吧的决定还重大？”
“我昨天给金老师发消息，说我想外派去力学所。”
“外派？”
温婉点了点头，“我们课题组最近申下来的这个项目合作伙伴很多，我只是换个地方办公。”
“可是你的课怎么办？”蒋锐意没有忘记自己和温婉的重逢全都仰仗她的课堂。
“我这学期的课已经被教务那边换了授课教师，其实就算他们不说，我也准备申请停课的。”
“金老师答应了吗？”
“还没有，他说等我假期结束后面谈。”
“如果他不让你去怎么办？”蒋锐意闷闷的问。
“他的学生惹了这么大的事，他没理由拒绝我主动提出来的解决方案。如果他还是不同意，那我辞职，小蒋总养我好不好？”
蒋锐意才不信这话。
虽然早起的时间与平时相差无几，但两个人生生磨过了餐厅的早餐时间，直到看到餐厅空空的餐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时间的用餐被称为brunch也不为过。
为了逃避现实而选了一个方圆十里找不到任何餐厅的温婉只能拉着蒋锐意去民宿的菜地里挖菜，准备自己动手做饭。
在家中度过了漫长时光的小蒋总终于再次吃到了温老师的手艺。
带着浓浓奶香的牛奶炖蛋入口的一刹那，小蒋总心里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
午后，两个人在森林步道上闲逛，这是一天中最暖的时候，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也是几个月来两人身心最放松的时候。
不觉走到森林深处的手工坊小屋，小蒋总看着做陶用的器具两眼放光，“我觉得咱俩可以考虑做一套餐具，要不给雪葩做个餐盒？。”
温婉摇头，“小蒋总，以你的动手能力今天一下午能做出来个小茶杯就不错了，餐具什么的就别想了，还给雪葩做餐盒？你不怕它还来不及物尽其用就粉身碎骨吗？我觉得这个皮质的包不错，做两个可以拿回去送潇潇一个。”温婉随手拿起一边挂着的手工包翻看，这个包小巧玲珑，焦糖色正合秋天的气氛，边缘加了一点编织效果的装饰，金属扣看上去也很精致，站在一边的店员小姐姐说包上还可以刻自己想刻的图案，不过现在这样干干净净更合温婉的眼。
“温老师，这包是不是不太实用？你想拿来装什么？纸巾吗？”蒋锐意不是很理解这种迷你型的包到底有什么用。
工作坊的店员听着两人争执不下，笑着问，“二位有对戒吗？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不亲手打一对呢？放心，不是很难，而且我会全程指导。”
温婉看着店员递过来的样戒，摇了摇头，“又是莫比乌斯环。”
“为什么要说又？温老师，咱俩之前可没买过戒指，还是说你自己背着我偷偷买过但没告诉我？”蒋锐意从店员手中拿过戒指仔细打量，“我听说过这个莫比乌斯环，只有一个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所以象征永恒对吧。”
“莫比乌斯环只是一种很特别的二维拓扑图形，但只能在三维空间里才能加以诠释，和你桌上摆的那个克莱因瓶本质上都只是个数学模型，但理论上克莱因瓶应该只能出现在四维空间，所以莫比乌斯环算是人类能见到的比较特别的存在。”
“我不在乎空间的维度，也不在乎人造的含义，不过我很喜欢它的样子，线条很流畅。”勤奋好学的小蒋总温柔的笑着，“温老师，我们来做一对我们两个人的永恒吧，或者你想叫它什么，我们两个人的拓扑模型？”
小蒋总兴致如此之高，温老师也不想泼冷水，只能答应下来。
六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居然做出了一对还挺像样的对戒，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戒指内圈做大了，两个人带在手上都不合适。手工坊的小姐姐笑着拿出两条项链，建议两个人把戒指当成吊坠挂在脖子上。
离经叛道的假期只存在了四天，和好如初的小蒋总和温老师就被苏安格的电话拉回了现实。
逃避虽然不可耻，但没什么用。
温婉并不认为两三天的时间就能消弭自己的困境，小蒋总倒觉得两三天的时间足够自己重拾勇敢去面对一些不想去面对的事。
回到学校的温婉假期尚未结束，本着不能浪费大好时光的原则，温婉预定了一场沉浸式话剧的门票，跟着演员跑了整整两个半小时的温婉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电量，晚上坐在火锅店里拍照片给依然在加班的小蒋总。
小蒋总在温老师吃的正尽兴时回了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蒋锐意居然会发表情包了，简直是奇迹。
温婉赶在风和日丽的假期最后一天跑去闵乐殊家里接雪葩，刚出电梯就听到谁家摔门的声音，温婉皱了皱眉，看到一个满脸怒气的人闯进电梯间。
温婉不想和这样的人共处同一空间，于是快步走出了电梯间。
找到殊哥家门，温婉迟疑了一下，刚刚的巨响好像就是用这个方向传来的，居然有人敢摔殊哥的门？
抬手敲了敲门，温婉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门内的脚步声。
闵乐殊头昏脑涨的开了门，刚刚撞到墙上的一下撞得不轻，眼冒金星的他甚至在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免得撞成脑震荡什么的。
看到温婉的闵乐殊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温婉和自己约好要来接雪葩回家。
这是温婉第一次拜访闵乐殊，殊哥的家比小蒋总的家多了很多烟火气，厨房里正在工作的洗碗机，餐桌上的热茶，茶几上的果篮，看来殊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呢。
闵乐殊给温婉到了茶，进屋把雪葩抱了出来，雪葩异常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甚至在看到温婉后没有一丝对主人的热切。
“对了，我要走了。”
“走？去哪？”温婉不知道闵乐殊说的是哪种程度上的走。
“离开这个城市。”
“就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
“你的工作呢？”温婉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闵乐殊身为蒋锐意上司的阶段不想更新。
“辞了，在朋友的咖啡馆这段时间觉得还不错，早上忙一点，过了中午就能闲下来，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下午阳光最充裕的时候天那么蓝。”闵乐殊靠着沙发靠背，有些慵懒的样子。
这是从豹猫进化成加菲猫了吗？
“那你准备去哪？”
“没想好，换个安逸一点的城市吧。”
“安逸，你是要回家吗？”温婉的话未经大脑脱口而出。
“首先我得抨击你的思维定式，不要给川渝地区贴标签，以及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我不是蓉城的，我是山城的。”
“开咖啡馆？”
“不一定。”
“这事锐哥知道吗？”
“我刚决定，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所以帮我保密吧，温老师，我会亲自告诉小蒋总的。”
温婉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摔门而去的人是第一个。但她直觉一向不太准，不具有什么参考价值。
温婉不喜欢听秘密，因为她不喜欢保守秘密，对于这种无意间听到的秘密她就当自己从来没听到过。
温婉本能地两步冲到蒋锐意身边紧紧抱住对方，对温婉来说，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行为属实是人生第一次，也只会在这种躯体不经大脑支配的情况下才做得出来。
蒋锐意倒像是打定了主意，只抱着手臂也不回应温婉，静静地等着对方组织语言解释。
温婉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前，环住自己的双手逐渐收紧，蒋锐意竟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不得已开口打破沉默顺便解救自己，“你要勒死我了。”
紧紧箍着自己的力道松懈下来，却还是没有放手，她好像天真的以为她真的能凭借一己之力困住自己，蒋锐意冷哼，“你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愿意主动抱我。”
“小蒋总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主动亲你。”
“我介意。”蒋锐意从不介意温婉的主动，但他很介意温婉这样有条件的主动，“温老师，你觉得我是推不开你还是我舍不得推开你。”
“我赌你是舍不得，如果我输了，我自认倒霉就是。”温婉叹气。
蒋锐意的眼皮跳了跳，他就知道，温婉的主动也就能持续这几分钟，而后便是任谁都拉不回来的破罐破摔。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温婉试探性的开口。
“难道不应该是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可是我该说的在车上都已经说完了。”温婉用尽自己毕生心力分析着蒋锐意的表情，试图理清对方的情绪。
“一个多月的事情你用了十秒就解释完了？温婉，你觉得我是傻还是好欺负？”蒋锐意皱着眉挣开自己身上的手臂，动作却极轻，好像是怕伤害到对面这个与自己的武力值完全不在同一阈值的人。
“所以我才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我没说但是你想知道的。”虽然被挣脱，温婉却又迅速伸手攥住了蒋锐意的衣袖，企图用比刚刚更加无力地方式让对方留在自己视线所及的方寸之间。
小蒋总低下头看着温婉的手，这双曾经无数次推开自己的手如今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想法。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蒋锐意也开始承认，关医生说的不要一味沉默逃避有一定的道理。
“那就从最近的这件事讲起吧，想和我解释却跑去和别人打电话，温老师，你道歉的诚意呢？”小蒋总一步步的逼近，把温婉按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又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副我认真等着你胡编乱造的表情。
蒋锐意在温婉面前从来半认真半松散，看着小蒋总在自己面前少有地收敛了身上所有隶属于轻松的气场，温婉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是你一句话都不说还转身走了。”压抑后的情绪爆发，温婉索性恶人先告状。
小蒋总见惯了她这般伎俩，“温老师，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认真，只要一点点就好。”
“小蒋总，如果我对你没有十分认真，我今天都不会在这里。”
温婉回答的很认真，蒋锐意却无言一对，温婉沉默着，两人的耳畔只有自然带来的余音。
两个不擅长吵架的人连缓和气氛都是件需要学习的事。
蒋锐意掏出手机打开秒表，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走到五分钟的位置，坐在一边的温婉也不敢出声，不知道小蒋总技能冷却之后要放什么大招。
“我知道你和那个卓同学没关系，但我还是不高兴。”冷静过后的小蒋总叹了口气。
温婉对小蒋总内心的挣扎再清楚不过，这不就是当初知晓崔天娇的存在时，自己的样子吗。
是夜，两个人坐在露台的摇椅上仰望着天空，听着夜风拂过树梢，温婉又想起多年前的那次露营，那片没什么星星的夜空，那锅热气腾腾的西红柿蛋汤，还有依偎在一起以为能走到永恒的两个人。
他们好像沟通了，却又好像没沟通，温婉觉得是时候应该做出些改变了。
温婉转醒的时候，鼻间似有若无的闻到熟悉的咖啡香气，看来近一个月的居家生活也没有改变小蒋总的生物钟和生活习惯。
如从前的所有清晨一样，居家版本的小蒋总悠闲地坐在桌边，平板电脑泊松这财经晨报，手机屏幕里是股市的实时波动，手边亘古不变的放着一杯黑咖啡，咖啡杯不远处是一个精致的摩卡壶，主打亲子娱乐的树屋山庄能找到这种东西也实属不易了。
蒋锐意听到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抬眼看着由梦转醒的温老师从床上坐起身，像是还没睡醒一般，从身边拿了个抱枕，又把脸埋了进去，果然年纪大了不能熬夜，前两天的一个失眠足以影响未来一周的作息。
“我刚刚去接借咖啡壶的时候问了管家，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茶园那边春天才能采茶，不过倒是可以去菜园采摘新鲜蔬菜自己做饭，这个季节去水上乐园会冷，除了在森林里闲逛就只剩下一个DIY小屋可以去了。”蒋锐意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
温婉抱着抱枕半天没有回应，就在蒋锐意以为她又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怪不得入住的人这么少。”
温婉一眼看到床头柜上承载着温水的玻璃杯，捧在手里还带着一丝温度，大概是小蒋总盛怒之下习惯性的关心了。
“工作日大家都去上班上学了，像我们两个这样还能主动出门找乐子的人确实不多。”
杯中的水带着令人愉悦的温度入口，又一路将这样的柔软依次传递给食道和胃部，“纠正一下，不是主动。”
“好吧，被迫出门找乐子。”蒋锐意耸肩的动作分外放松。
“你不生气了？”
“母上大人教过我一句话，早上醒来的时候不要为前一天的事情生气。”小蒋总说的冠冕堂皇。
“感谢阿姨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也感谢小蒋总能听得进去。”温婉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起身洗漱。
好好地洗掉前一天附着在身上所有的疲惫和焦虑后，温婉擦着头发走出浴室，蒋锐意手边的咖啡壶已经空了大半。温婉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顺手拿了杯子给自己也到了一杯，“老板品味不错，居然和你用一个牌子的咖啡豆。”
“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蒋锐意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温婉，“我准备把酒吧卖了。”
“着急用钱吗？公司有什么需要资金周转的地方吗？”
小蒋总挑了挑眉笑了笑，伸手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公司一切正常，正常到能养得起我们两个人，温老师不用担心，而且就算资金周转困难，还有你还我的那套房。我当初买下这个酒吧只是想留着川哥的热可可，至于我为什么非要留着这个，你应该很清楚。不过现在我好像没什么必要睹物思人，所以酒吧也就没必要留着了，至于川哥的热可可，你什么时候想喝，我们就什么时候去找他一趟，他家小区的大门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特别奢华。”
“你折腾殊哥还折腾的不够，现在还想再搭上川哥，他们两个怕是要烦死你了。”温婉摇了摇头，为了一杯热可可买下整个酒吧，还真是当初的蒋先生能做得出来的事。
“这次我可没主动折腾殊哥，明明你说的，是他自己主动请缨把雪葩带回家照顾的。”蒋锐意一脸正色，像是在发誓说一切与我无关。
“殊哥知道培根的事了，也知道它是吃了他带去的巧克力才发生的意外。”温婉趁着蒋锐意在抽屉里翻找吹风机的功夫把前一天自己隐藏的事实托出，并自认为能用这种不以为意的方式减轻对方的负罪感。
蒋锐意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把培根的事告诉闵乐殊，他知道以闵乐殊别扭的性格一定会纠结上好几天，向他要巧克力的人是自己，没看住培根让它误食了巧克力的人也是自己，往严重了说，殊哥也不过是个无意间提供了凶器的人，而他本人对凶器的使用方法毫不知情。
“我昨天也做了一个决定，小蒋总想不想听？”
“什么决定？比我卖酒吧的决定还重大？”
“我昨天给金老师发消息，说我想外派去力学所。”
“外派？”
温婉点了点头，“我们课题组最近申下来的这个项目合作伙伴很多，我只是换个地方办公。”
“可是你的课怎么办？”蒋锐意没有忘记自己和温婉的重逢全都仰仗她的课堂。
“我这学期的课已经被教务那边换了授课教师，其实就算他们不说，我也准备申请停课的。”
“金老师答应了吗？”
“还没有，他说等我假期结束后面谈。”
“如果他不让你去怎么办？”蒋锐意闷闷的问。
“他的学生惹了这么大的事，他没理由拒绝我主动提出来的解决方案。如果他还是不同意，那我辞职，小蒋总养我好不好？”
蒋锐意才不信这话。
虽然早起的时间与平时相差无几，但两个人生生磨过了餐厅的早餐时间，直到看到餐厅空空的餐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时间的用餐被称为brunch也不为过。
为了逃避现实而选了一个方圆十里找不到任何餐厅的温婉只能拉着蒋锐意去民宿的菜地里挖菜，准备自己动手做饭。
在家中度过了漫长时光的小蒋总终于再次吃到了温老师的手艺。
带着浓浓奶香的牛奶炖蛋入口的一刹那，小蒋总心里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
午后，两个人在森林步道上闲逛，这是一天中最暖的时候，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也是几个月来两人身心最放松的时候。
不觉走到森林深处的手工坊小屋，小蒋总看着做陶用的器具两眼放光，“我觉得咱俩可以考虑做一套餐具，要不给雪葩做个餐盒？。”
温婉摇头，“小蒋总，以你的动手能力今天一下午能做出来个小茶杯就不错了，餐具什么的就别想了，还给雪葩做餐盒？你不怕它还来不及物尽其用就粉身碎骨吗？我觉得这个皮质的包不错，做两个可以拿回去送潇潇一个。”温婉随手拿起一边挂着的手工包翻看，这个包小巧玲珑，焦糖色正合秋天的气氛，边缘加了一点编织效果的装饰，金属扣看上去也很精致，站在一边的店员小姐姐说包上还可以刻自己想刻的图案，不过现在这样干干净净更合温婉的眼。
“温老师，这包是不是不太实用？你想拿来装什么？纸巾吗？”蒋锐意不是很理解这种迷你型的包到底有什么用。
工作坊的店员听着两人争执不下，笑着问，“二位有对戒吗？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不亲手打一对呢？放心，不是很难，而且我会全程指导。”
温婉看着店员递过来的样戒，摇了摇头，“又是莫比乌斯环。”
“为什么要说又？温老师，咱俩之前可没买过戒指，还是说你自己背着我偷偷买过但没告诉我？”蒋锐意从店员手中拿过戒指仔细打量，“我听说过这个莫比乌斯环，只有一个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所以象征永恒对吧。”
“莫比乌斯环只是一种很特别的二维拓扑图形，但只能在三维空间里才能加以诠释，和你桌上摆的那个克莱因瓶本质上都只是个数学模型，但理论上克莱因瓶应该只能出现在四维空间，所以莫比乌斯环算是人类能见到的比较特别的存在。”
“我不在乎空间的维度，也不在乎人造的含义，不过我很喜欢它的样子，线条很流畅。”勤奋好学的小蒋总温柔的笑着，“温老师，我们来做一对我们两个人的永恒吧，或者你想叫它什么，我们两个人的拓扑模型？”
小蒋总兴致如此之高，温老师也不想泼冷水，只能答应下来。
六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居然做出了一对还挺像样的对戒，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戒指内圈做大了，两个人带在手上都不合适。手工坊的小姐姐笑着拿出两条项链，建议两个人把戒指当成吊坠挂在脖子上。
离经叛道的假期只存在了四天，和好如初的小蒋总和温老师就被苏安格的电话拉回了现实。
逃避虽然不可耻，但没什么用。
温婉并不认为两三天的时间就能消弭自己的困境，小蒋总倒觉得两三天的时间足够自己重拾勇敢去面对一些不想去面对的事。
回到学校的温婉假期尚未结束，本着不能浪费大好时光的原则，温婉预定了一场沉浸式话剧的门票，跟着演员跑了整整两个半小时的温婉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电量，晚上坐在火锅店里拍照片给依然在加班的小蒋总。
小蒋总在温老师吃的正尽兴时回了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蒋锐意居然会发表情包了，简直是奇迹。
温婉赶在风和日丽的假期最后一天跑去闵乐殊家里接雪葩，刚出电梯就听到谁家摔门的声音，温婉皱了皱眉，看到一个满脸怒气的人闯进电梯间。
温婉不想和这样的人共处同一空间，于是快步走出了电梯间。
找到殊哥家门，温婉迟疑了一下，刚刚的巨响好像就是用这个方向传来的，居然有人敢摔殊哥的门？
抬手敲了敲门，温婉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门内的脚步声。
闵乐殊头昏脑涨的开了门，刚刚撞到墙上的一下撞得不轻，眼冒金星的他甚至在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免得撞成脑震荡什么的。
看到温婉的闵乐殊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温婉和自己约好要来接雪葩回家。
这是温婉第一次拜访闵乐殊，殊哥的家比小蒋总的家多了很多烟火气，厨房里正在工作的洗碗机，餐桌上的热茶，茶几上的果篮，看来殊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呢。
闵乐殊给温婉到了茶，进屋把雪葩抱了出来，雪葩异常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甚至在看到温婉后没有一丝对主人的热切。
“对了，我要走了。”
“走？去哪？”温婉不知道闵乐殊说的是哪种程度上的走。
“离开这个城市。”
“就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
“你的工作呢？”温婉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闵乐殊身为蒋锐意上司的阶段不想更新。
“辞了，在朋友的咖啡馆这段时间觉得还不错，早上忙一点，过了中午就能闲下来，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下午阳光最充裕的时候天那么蓝。”闵乐殊靠着沙发靠背，有些慵懒的样子。
这是从豹猫进化成加菲猫了吗？
“那你准备去哪？”
“没想好，换个安逸一点的城市吧。”
“安逸，你是要回家吗？”温婉的话未经大脑脱口而出。
“首先我得抨击你的思维定式，不要给川渝地区贴标签，以及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我不是蓉城的，我是山城的。”
“开咖啡馆？”
“不一定。”
“这事锐哥知道吗？”
“我刚决定，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所以帮我保密吧，温老师，我会亲自告诉小蒋总的。”
温婉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摔门而去的人是第一个。但她直觉一向不太准，不具有什么参考价值。
温婉不喜欢听秘密，因为她不喜欢保守秘密，对于这种无意间听到的秘密她就当自己从来没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