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车内却闷热的不行。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充斥在鼻间,舒漾难受的不行。

    过道内拥挤,各色的人围在一起,满嘴方言“对二”“王炸”的声音从未间断,并没有因为他人的午休而安静。

    烦躁的闭上眼,舒漾满脑子都想着怎么逃离。

    就在这个寒假,张叶和舒海平的婚姻长跑走到尽头。

    两人在离婚分家产之前也依旧歇斯底里。

    彻底撕开了体面,家里那点玻璃制品都碎在地上,各自增加双方的气势。

    声音以五百分贝的速度膨胀着,引来了隔壁大妈的劝架。

    “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搞别的女人!?你说啊!!”

    “啪”,又是一个碗壮烈牺牲。

    舒漾坐在一旁,只觉得好笑,半分没有劝架的意思,闲闲地拿出手机准备刷会视频。

    战况越演越烈,两个偏激的人扭打在一起,嚷嚷着要同归于尽的决心。

    “哎哟,别吵了,别吵了,孩子还在这呢。”大妈不敢上前拉开,往舒漾这使眼色。

    理智恢复那一丝清明,张叶红着眼,头发乱糟糟,火又烧到了别处:

    “你女儿跟你一个样,整天好吃懒做天天等死,考试就考那么点分,要是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又来了,熄了手机,舒漾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关上的门隔绝了片刻。

    争吵没有结束,谁劝也没用。

    门被打开,两人的户口本和结婚证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上,“啪”地一声。

    声音不大,却格外认真,周围都闹哄哄,想着该怎么劝和,唯独舒漾推波助澜——

    “实在不行,民政局见。”

    没想到激将法还真就管用,彻底结束这段关系后,张叶许是真的疲惫了,下定决心一刻也不想多待。

    向来行动力强如她,准备好了一切,离开那座城,离开那个人。

    而那个男人事后做的唯一有情有义的事就是塞给她俩两张红车票,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让她们两相互照顾,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而后就拍屁股走人。

    北城那边的房子车子都是他的。

    睁开眼,身旁的大姐不知道是第几次睡靠在自己肩上。

    转过头看见肩上那一片深色的湿润。

    舒漾:“……”

    下一刻,舒漾伸手毫无犹豫地把那颗头推开。

    受到冲力,大姐睁开眼,表情从刚开始的迷茫转为愤怒,唾沫横飞的同时方言开口就来:“你个小妮子,干甚呢?!”

    音量没收住,不少人被惊动纷纷侧目。

    舒漾目视前方,语调平又缓:“你那头是不是要别人给你掌着才放的正?”

    大姐怒目圆睁,眼看着还要说些什么。

    坐在对面的张叶听到动静,也睁开眼:“快下车了,安静点。”

    闻言,舒漾侧头看窗外快速略过的风景,难听的话没有止住头,不间断地向着她。

    反正,在火车上的不好遭遇让舒漾一开始对尚城的影响并不好。

    这里和北城大不同,这里冬天要冷的多。

    但没有下雪,天总是阴沉沉,厚厚的云层总是很好的掩盖接下来会连绵的雨。

    张叶好像自从到了尚城,就开始忙了起来。

    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获得片刻的放松。

    新家很大,一百多平两个人住起来绰绰有余。

    这套房子都还是张叶结婚前自己买的,闲置了很久,在打开房门的一瞬,异味扑面。

    很难受。

    总觉得处处不顺。

    后来的坏运气,在周夏冒着风险独自飞往尚城找她的时候稍微明朗了点。

    周夏一路上都在抱怨她来的太慢。

    她穿了条裙子,等候舒漾的过程中,被冻了整整半个小时。

    后来吃了顿火锅才摆平这事。

    周夏倒是一点没客气,肉点了好几盘,美名其曰的表示要安慰自己被冻伤的心。

    位置靠窗,街上灯笼红彤彤的一片,路上行人都匆匆。

    天黑的早,此时已是昏暗,高楼上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各色光杂糅弥补了夜的单调。

    “喂,你想什么呢。”锅烧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周夏忙着下肉。

    热气氤氲,舒漾也夹了几根粉条下锅。

    “我看你最近都不太高兴,怎么回事?”周夏放下筷子,看着她说。

    “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就是觉得最近挺不顺的。”舒漾又涮了涮筷子,放下后拿起饮料喝了口。

    她不愿意说,周夏也不想强迫,转移了话题:“那给你说个高兴的事,之前你不是说你们那个学校有人欺负你嘛。”

    舒漾闻言抬头,周夏继续说:“然后我就捞到了她们几个的□□,拉了个讨论组替你报了仇。”

    “不过你别说,我还真的开眼界了,打讨论居然还有发语音的。”

    舒漾露出了浅浅的笑,“你还真会给我找事。”

    “怕什么,你不都转学了吗?总不能人人都飞六百公里来找你吧。”周夏兴致勃勃地说着,“对了,你为什么转学啊?这都最后一学期了……”

    “我爸妈离婚了。”

    这句话舒漾说得云淡风轻,但周夏直接就惊掉了下巴。

    “啊?不是吧,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吧,他们一直吵架,我觉得很烦,然后就说让他们俩民政局见。”

    “那你还真是……”周夏比了个大拇指,“牛。”

    舒漾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吧。”

    关于爱和家的谎言早就该被拆穿了。

    周夏加了块肉,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不过为什么啊?”

    “因为出轨。”舒漾夹了粉条,轻巧的咬成两段,“我爸。”

    周夏再次被震惊道:“我去,就他那样的都还有人看得上?现在人玩的真刺激。”

    “你要说是你妈我都还能理解,真的。”周夏一本正经说道。

    舒漾表示也很不解,“我也说是呢,不过我之前好像还真的撞见过那个小三。”

    舒漾努力回忆,“就好几个月前,我那天晚上下课了回家,就隔着条街,我碰到他了,我就看到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站不稳,旁边就站了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女人扶着他,旁边就有个宾馆,然后吧,他们两个就……”

    剩下的话没说完,两人心里也都了然。

    “这么重口味?”周夏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那你妈是怎么发现的?”

    “他老是夜不归宿,我妈就到单位去问,结果发现他根本没有排夜班。”

    周夏瘪瘪嘴,“果然婚姻都是爱情的坟墓。”

    舒漾把事说出来后,心情也好了不少,“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哪上学吗?”

    “对哦,你在哪上学。”周夏被她勾起了兴趣。

    “我在你心里上学。”

    “……”

    “上爱你该怎么学。”

    “……滚。”周夏无语地比了个中指。

    舒漾敛了笑意,悠悠地说:“尚城九中,听说是省重点。”

    “你去看过没有,大不大?”

    “大,比我原来那个初中大多了。”

    “那你见到你班主任没有啊,凶不凶啊,多大岁数?”

    这一点也是舒漾所担心的。

    之前只是在学校逛了一圈,看了个大概,还要等张叶腾出时间到时候才能去了解。

    舒漾之前那个班主任是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

    一言不合就要打人,随时都夹着根戒尺。

    这也让舒漾对他所教的学科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越怕越学不好。

    就因为这点,舒漾没少被骂,每次被叫到办公室,舒漾愣是一句话不敢说,就盯着他地中海发现中间那块光亮的空地发神。

    两人吃完,晃晃悠悠回家已经过了十点。

    周夏倒是一点都不见外,直直躺在了舒漾床上,抱着小鸡玩偶。

    “滚开点,给我腾点位置。”舒漾躺在她身边。

    而后,两人没头没脑,上句不接下句说了很多话,也没让大脑从混沌中清醒。

    舒漾现在都是晕乎乎的。

    夜晚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风都是冷而静。

    片刻后,周夏开口:“舒漾,我骗我妈说我作业都写完了,我才能过来找你的,你要帮我写作业。”

    “嗯。”

    “你不要不开心。”

    “嗯。”

    “离婚也没有什么的,你要相信明天会更好。”

    “……嗯。”

    无意义的对话结束,房间又回归寂静。

    默了好一会,周夏又开口,似感慨:“漾漾,我记得你以前都是长发及腰的那种,现在怎么就变成短发乖乖妹了。”

    舒漾盯着天花板:“你别说我现在又开始怀念寸头的日子了。”

    “那你还干嘛花几大百把头发给接上?”

    房间里很昏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以求心安。

    舒漾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维度传来:“当你真正厌烦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一个地方,你就巴心不得搞快点逃离,恨不得撕毁曾经种种的标签,然后决绝的向前看,以全新的样貌面对未知的明天。”

    舒漾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周夏半懂不懂:“哦,大作家又有新灵感了”

    舒漾:“哦,大美女搞快点睡觉。”

    两人都不想动,连澡也没洗就带着一身味睡着了。

    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张叶腾出了空带她俩去学校看了看。

    还见到舒漾日后的班主任。

    女人叫蓝玫,不过二三十岁,气质温婉,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和力。

    张叶鲜少在舒漾面前露出讨好的一面。

    但却在趾高气扬的校领导面前低头唯唯连声。

    舒漾说不出的憋闷,周夏觉得尴尬躲在了门外。

    让她觉得很可悲的是,总是在在别人面前要强,要面子的张叶,也不过是被生活挤压到麻木畸形的人。

    她把出人头地的希望都寄托在舒漾身上。

    她不承认舒漾的普通,却只看到她的失败。

    这让舒漾觉得很疲惫,后悔没早生六十年。

    她本就是一身反骨不服管的叛逆,哪怕被强行磨平棱角,心却依旧倔强。

    回去的一路上,张叶无非就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的好,和让舒漾发奋图强的希望。

    舒漾带着一边耳机,敷衍的应着。

    歌词灌进来,声音开的很大,搞得舒漾耳朵有点痛。

    “理想很美好,我都想和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但现实又总提醒我们在现实……”

    不知怎么就想到这段。

    或许应了歌的景。

    胡思乱想又开始走神,舒漾机械般的行走。

    歌词都烂熟于心。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

    薛之谦的《其实》,舒漾单曲循环过很多遍。

    周夏带着另一只耳机,凑近悄咪咪说她其实根本没爱过,就是喜欢一个人emo。

    在后来几天,年味越来越浓。

    舒漾趴在桌上安静地写着不属于自己的作业。

    周夏诉说着自己失败的几段情史,唉声叹气着骂那些渣男不识好歹。

    周夏见舒漾没反应,望着天花板问了句:“漾漾,你相信爱吗?”

    很小学生的问题。

    舒漾:……

    舒漾:“信……吧。”

    实话实说她是不相信的。

    就凭张叶和舒海平的失败案例,也足够警醒她。

    舒漾的外公外婆走的早,结婚前张叶是公司的一把手,在尚城自己也打拼出一套房子。

    独立自主的女强人遇到给了她所谓一个家的誓言的男人,心底深藏的那点柔软塌陷。

    可后来,她说为了爱情而放弃爱情真的是年少无知。

    是啊,年少无知。

    舒漾晃了晃神,笔下染出一坨黑墨。

    这时窗外烟花朵朵升空,绽放璀璨了夜空,声声响入耳。

    周夏见状放下笔,带着点小女生的天真闭眼许愿:“我希望,新的一年我可以遇见一个帅哥然后开始美好的邂逅。”

    转过头又问:“漾漾,你呢?”

    “我吗?”舒漾也笑着学她,闭眼认真思考。

    好像愿望一说出口就真的会实现一样。

    灯光下,是少女清秀又带着几分虔诚的侧脸。

    她没说岁岁平安,没说前程似锦,没说一帆风顺。

    轻轻,少女的声音如山间泉那般空灵,语气很认真:

    “我要变成比现在更帅的大帅哥。”

    “……”

    “实在不行,让我物理及个格也行。”

章节目录

别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春枝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枝眠并收藏别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