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满再次接到传唤电话时,忐忑不安的心反而落了下来,既然应了易凌源的猜测,她想他大概能够运筹帷幄吧。齐小满不知道易凌源那边怎么样了,他没联系她,她有些慌神,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她还没说话,他先开口问:“警察找你了?”

    “嗯,你呢,他们找你了吗?”

    “我开车过来接你。”

    三两句结束了对话,齐小满是在挂了电话等他的时候,才渐渐咂摸出易凌源语气的异常,阴沉的,意外的,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没有接到传唤,风向变了,不利的证据只是指向了自己吗?

    齐小满皱着眉站在巷子口等他,不过十分钟,易凌源亲自开车过来了,她没再和他闹别扭,坐进了副驾驶座,一路安静地看着前方。

    他也不像第一次那样安慰她,车开得不徐不疾,两人沉默了半路,齐小满终于开口:“你会给我找律师吗?”

    易凌源紧紧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凸起。

    “会,找最好的。”

    对齐小满的问询依然是围着沈镜的药展开的,两份报告被递到了齐小满手中,一份指纹检测报告,另一份是沈镜的靶向药检测报告,指纹的主人自然是齐小满,是在沈镜的药盒上发现的,不意外,她总是帮他把药提前分好放在专门的药盒里,一周七天,每天一个小格子,这是唯一一件他愿意让她为他做的事,其他的事,他从不麻烦她。

    靶向药检测报告称,两百元一粒的靶向胶囊里面装的是维C粉末,不含任何抗癌药成分,有人调换了沈镜的药,鉴于那药盒上只有齐小满和沈镜的指纹,她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齐小满盯着维C两字,不敢相信有谁会这么做,维生素不会害人,但将别人救命的药换成维C,是自欺欺人的恶毒,而镜哥哥毫不知情,只是怀着希望按时吃药等易凌源回来……

    想到这齐小满心脏一阵绞痛,气血上涌,无法自抑地抱着那两份报告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到大脑缺氧,手指发麻,她才冷静下来,开始在脑中仔细回忆这段时间的异常,没有线索,她虽然每天都去看沈镜,但不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冷静点了?说说吧。”警察说。

    齐小满将自己如何给沈镜备药的事情说了一遍,易凌源说过,问什么答什么,没人会冤枉她,此时,她只能抱着这个信念。

    只是这天的问询压迫感更强,许多问题被重复问了多遍,她不得不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回答,直到最后筋疲力尽,她知道他们在给她施压,这大概是惯用的手段。

    问询持续了一上午,齐小满的手机被暂时扣留了,她有种与世隔绝,孤立无援的感觉,他们给她带来了盒饭,味道一般,但还算干净,负责问询的三个警察也吃的同样的饭,齐小满没有胃口,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些。

    她有些心焦,易凌源还在外面等她吗?他吃饭了吗?他们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这些问题,吃过饭后,问询继续开始,依然还是那些问题,熬到她颤抖着写下“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整整七个小时,她有些虚脱。

    齐小满逃似的快步走出问询室,却差点撞上一个人,是个女人,就站在门边。

    “对不起。”

    齐小满匆匆看去一眼,道过歉,她在走廊上左右张望,寻找易凌源的身影。

    “齐小姐。”

    女人叫她,齐小满回头,发现这是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戴着眼镜,齐耳短发,十分干练。

    “你叫我?”

    “是,我是您的律师,秦丽。”说着,一张名片递到了齐小满面前。

    齐小满接过名片,上面写着“宏丽律师事务所  秦丽”,地址是青州。

    “易凌源让你来的?”齐小满问。

    秦丽笑着点点头,负责问询的警察正好走出来,她主动上前打招呼:“谢谢柴警官。”

    “您不用谢我,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

    姓柴的警官似是憋着口气,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秦丽不与他计较,依旧笑着看向齐小满:“齐小姐,咱们走吧。”

    “易凌源呢?”

    “易先生让我过来接您,今天辛苦了,如果不是易先生让我过来,他们可不会那么早放人,国家法律有明确规定,传唤不能超过十二小时。”她咯咯笑着,毫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功劳,仿佛在说十二个小时是上限,你还远远没被问够呢。

    “谢谢。”

    齐小满有气无力地说,两人出了大门,她朝早上易凌源停车的地方看了看,空了。

    “易凌源没事吧?”齐小满总是要问出个真相的。

    “易先生很好,他临时有事回葲城了,您的案件我会全权负责,不用担心。”

    “你是说他回葲城了?”

    “是的。”

    齐小满拿出被没收了一天的手机,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易凌源又这样消失了,她心中一阵寒凉,早上他送她来的时候,知道只有她接到传唤的时候,他就决定要走了吧。

    这时,齐小满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了多年的脸,那年爸爸把她送到宁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说:“小满,在姨妈家乖乖听话,爸爸很快来接你。”

    可是把齐小满送到姨妈家后,未来的二十年间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苦笑一声,因为勾起了关于父亲的不好回忆,此时对易凌源的怨也翻了倍。

    “易先生还真有本事,人在千里之外也能把手伸到这,您从青州赶过来也挺辛苦的吧。”

    齐小满平时是个嘴笨的,偏偏在与人生气时最是口齿伶俐,阴阳怪气。

    秦丽听出小姑娘话中的埋怨,一句话既说易凌源薄情,又说她秦丽重利,她开着车,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齐小满,依然好脾气地不接招:“我不辛苦,你今天应该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葲城的四月已经开始炎热,纵然太阳已经落山,但闷热的空气依然保持着不把人逼出一身汗不罢休的气势。

    易凌源只穿着白衬衣,袖口卷起,坐在来接他的车里,强劲的冷气将包裹在人身上的汗液瞬间吹干,带走热量,甚至让人生寒。

    易凌源看着窗外,一路让人应接不暇的高楼,在夜间各种灯光的衬托下更有存在感了,五年了,易凌源来到这座不夜城里已经太久,那时他一无所有,现在依然,他真正拥有过的一切都被抛在了宁清,而今天,他将儿时的玩伴,青涩的初恋第二次残忍地抛开。

    阿茂知道易凌源不喜欢在车里说事情,更何况他面色阴沉,他知趣地没提齐小满的事,更因为只要是他办事,易先生总是放心。

    易凌源平日里住在名下的一家酒店里,两年前,靠着从“客户”那里对赌赢来的钱,他成了这家酒店的东家,后面便不再做普通客户的“生意”,只有像钦城左先生这样的人物他才亲自出马,更何况是霆爷的客人,他无论如何也是要赶回来的。

    易凌源住在酒店顶层,有一台专属的电梯直达那里,平时整层只住他一人,偶尔有特殊或尊贵的客人莅临,也会被安排在此,比如邬怡姝,易凌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等在那了。

    邬怡姝是个长相明艳的女子,面容姣好,大概因为常健身的缘故,她身材紧致,线条好看极了。

    “回来了?”她一副担心的样子。

    “嗯。”

    易凌源将手上的西服外套往沙发扶手上一放,一整个摊进沙发里。

    邬怡姝很自然地走过去捞起易凌源的西服外套挂进衣柜里,两人默契得如同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夫妻,阿茂默默退出房间,这顶楼有客房,通常他在那里等易先生。

    邬怡姝今天穿一套黑色包臀礼服,将她身体衬托得愈加玲珑,经典的颜色,经典的款式,永不出错。她戴一条CHUCUI PALACE宝石项链,设计有些繁复,但和身上那套简约的晚礼服搭起来,竟不显得喧宾夺主,还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项链是两个月前易凌源在一场拍卖会上拍下的,据说欧洲某位皇室成员戴过,慈善性质的拍卖会,竞拍所得的钱都会用于救助患有先天疾病的儿童。

    项链送给邬怡姝,再次坐实了这些年别人对他们关系的猜测,也让易凌源获得了些美名,葲城人人都认识了这位善良大方的青年才俊。

    只是美人再耀眼,易凌源也不曾抬头认真打量一眼,邬怡姝轻轻靠在流理台上,知道他大概心情不好,没有催他。

    易凌源仰头靠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便起身要去洗漱。

    “不再休息一会儿?”她问。

    “时间快到了。”

    “我倒觉得你可以再休息,半小时?”

    易凌源侧头看她,恍然醒悟,最好的搭档总是会给你最好的建议。

    晚去半小时的建议再妙不过,有谁敢在霆爷的晚宴上迟到?没有,所以他们的迟到必然会引起注意,原本回不来的人忽然赶回来,既表了忠心,又打了某些人的脸,可谓一石二鸟。

    他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她早已做好了赴宴的准备,就等着他这张“入场券”呢。

    “今天很漂亮。”他笑笑对她说,进了浴室。

    她也笑笑,她知道他回来太不容易,在葲城,江湖变得太快,易凌源不敢离开太久,可这次晚宴非去不可,为了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失去一些,人们称之为“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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