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满在宁清镇生活了十多年,去公安局还是第一次,她记得从前的镇派出所就在他们住的街上,是一院很有本地建筑特色的房子,小时候路过时总好奇的张望,后来行政单位外迁,她也多年未回来,竟不知宁清镇的公安局在什么地方。

    但这都不用操心,接到调查传唤后,案件的另一位“嫌疑人”易凌源开了车载她过去。

    齐小满从未和警察打过交道,觉得这事荒诞又棘手,路上全程皱眉不说话,易凌源倒是淡然处之的样子,见她有些心神不宁,说:“没什么可怕的,问什么答什么,没人会冤枉你。”

    齐小满直视前方,回:“你倒是轻车熟路。”

    易凌源笑笑,这几日她同他别扭的样子,总是不经意间将他拉回从前,他怀念那个时候,但也不后悔当时的决定。

    问询是分开的,有人报警称沈镜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谋杀,同时,齐小满与易凌源二人存在不正当关系,有重大杀人嫌疑。

    所谓的审问还算客气,因为并无实质性证据,齐小满强装镇定,对于她和易凌源之间被恶意揣测的关系,隐隐中无法理直气壮,可不管如何,总不该被描述为“不正当的”,单是这几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让她臊得全身直冒汗。

    她承认和易凌源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三人从小关系要好,她原本马上就要与沈镜结婚,并且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杀人动机。

    易凌源在另一间审讯室,在听到他和齐小满的“不正当关系”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么俗套的剧情。”

    他就那样坐在那,一副吐槽别人故事的样子。

    审问他的有三人,经验老道的前辈带着一个年轻人负责问话,另一人记录。

    听到易凌源这句话,年轻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一脸稚嫩,尚未脱去青涩,向老警察投去求助的眼神,大概不知道这笔该不该记录,年长的警察没有理他,反是盯着易凌源打量许久。

    “你就是易凌源?”

    “是。”

    “早有耳闻。”

    易凌源直视他的眼睛,判断这话的意思,最终只是往椅背上一靠,语气闲散地答了一句:“警官有空来葲城玩,我一定好好招待。”

    年长警察轻轻一笑,易凌源便知是个好对手。

    “说说你和齐小满的关系。”

    “初恋,后来分手了。”

    “什么时候分的?”

    “四年前吧,我提的分手,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易凌源不等那警察一句一句询问,自己坦诚交代,那时他心里还存了几分早些结束赶回葲城的打算。

    “听说死者去世后,你人在葲城,却主动以家属的身份申请对死者进行尸检,你怀疑死者的死因?”

    易凌源愣了几秒,回答的几句话是真心且愧疚的。

    “是我对他关心不够,不知道他生病了,尸检是人之常情吧。”

    询问的警察接着问:“从尸检报告里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易凌源抬眼:“您手上一定也有那报告,您是专业的,要不您告诉我?”

    年长警察果然从桌前的文件夹拿出了那份报告,随意翻了两页,笑道:“没有线索,尸检报告没有任何他杀迹象。”

    易凌源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歪着头听他说。

    “但是,他的体检报告有问题,据他的主治医生说,十天前他的检查一切如常,如果正常服药,不至于那么快速恶化。”

    “警察同志们办事效率还真高,这么会儿功夫就拿到那么多的线索。”

    易凌源扯出西服的口袋巾,擦了擦手,又就着那手绢擦面前的桌子,原来那个报警的人为了拖住他,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提供这么多线索,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一定能找出他来。

    “沈镜平时吃的药是谁在保管?”另一边,负责询问齐小满的警察问。

    “药就放在药柜里,他自己会吃。”齐小满小声答,仿佛在承认她是个不称职的未婚妻。

    “他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应该按时吃的吧。”

    “你不是不管他的药,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

    “每个星期我都会帮他把药按天数准备好,放在专门的药盒里,哪天没吃一眼就能看到。”

    齐小满从小到大没被人这般怀疑过,自然也不懂审问是有固定话术和套路的。

    “他死前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很好,我们很快就要举办婚礼了,他总不至于想死。”齐小满并不笨,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介意我们到家里进行取证调查吗?”

    这问题并无问的必要,即便介意又也不能说不,她摇头,盯着那个做记录的人,猜想他会怎么记录自己的这个无声的回答,她是欢迎他们去调查的,找到杀害沈镜的凶手比洗清她的冤屈更重要。

    齐小满先结束了问话,她不懂得周旋,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走完一切程序便得以提前离开,她站在走廊里等易凌源,暂时忘记了那些对他们关系的控诉。

    半小时后,易凌源终于出现在走廊里,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就还是自由的。

    她看到易凌源走出审讯室,整了整衣服,站在那显得走廊天花板矮了一截似的,他正要走,却被一名警察叫住。

    “易先生先回去,如果后续还要调查,请继续配合我们。”年长的警察说。

    易凌源笑笑,答:“那是自然。”

    忽又想到什么,他微微低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不过我建议下次手续能更正规一些,比如今天我就没见到据传证,这么着急吗?如果我没记错,《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明确规定了,刑侦过程中如需要传唤犯罪嫌疑人时,应当出示传唤证和侦查人员的工作证件。”

    那人眼中有些惊讶,不经意间又打量易凌源一眼道:“想不到易先生对公安的条例规定这么熟悉。”

    “在学校里学过点皮毛,见笑了。”

    抛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易凌源揽着齐小满走出

    公安局,阿茂已经等在车前,飞机是彻底误了,他着急的是全城那边霆爷催的紧。

    “易先生,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交代的事办得怎么样?”

    “已经全部按您说得告诉霆爷了。”

    “有没有添油加醋?”

    阿茂一愣,易凌源从不和他开玩笑,在齐小满面前他不太像易先生。

    他不知所措看齐小满一眼,恰好捕捉到女孩斜睨易凌源的样子,易凌源嘴角一扬,两人像默契的情侣那样悄悄传递情绪,阿茂倒像个外人。

    “添了......”

    “老头子生气了?”

    “嗯,他说会处理,让您办完事抓紧回去,还有.......”他看一眼齐小满,将后半句咽下去。

    “尼二呢?”

    “刚刚接到消息,他订了今晚八点的机票回葲城。”

    易凌源哼了一声,颌骨紧绷,没再说什么。他将车钥匙递给阿茂,替齐小满开了后座的门,齐小满站着不动,他只好先坐进去,尚未坐定,齐小满拉开副驾驶的门,跳了进去,卯了劲地要与他别扭。

    易凌源不生气,阿茂暗自吐出一口气,心想,易先生对别的女士可没这么好脾气,

    他们的圈子里不乏美女,有钱人家的气质名媛,更多的是身份不那么光彩却也耀眼的姑娘,易凌源对她们是冷淡的,他甚至不与她们笑,只维持最基本的礼仪,除了邬怡姝,可邬怡姝是易先生的女伴,对了,邬小姐又该怎们办,很明显,易先生对这位齐小姐很不一样。

    阿茂替易凌源忧愁了几十秒,后排的人终于发话:“送齐小姐回家,然后再送我回酒店。”

    齐小满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她从后视镜里快速看他一眼,易凌源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他终于不逼着她去葲城了。

    送到齐小满家巷口,车子开不进去了,易凌源让阿茂等着,自己陪她走进去,小院改成的客栈住不了几个人,她平白消失了半天,这里依然平稳运转。

    “我进去了,你回吧。”齐小满不打算留他。

    他手插裤兜,低头看她:“未来的几天或许不会太平,但我会处理好,不用担心。”

    齐小满正要转身,闻言停住动作。

    “你说的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估计很快就会有明确线索指向你我,证明阿镜的死不是意外。”

    齐小满抿着唇,有些忿忿地:“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沈镜哥哥,沈镜哥哥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声音哽咽,眼中泛起水波,是这几天来第一次在易凌源面前流露情感。  “对不起。”  齐小满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流出来:“你说的线索又是怎么一回事,提供线索的人是谁?他们哪来的线索。”  “或许是害死阿镜的人,或许只是想拖住我,不过污蔑我们的线索也是暴露凶手身份的线索,抓到他是早晚的事。”  说这话时,易凌源眼神凛冽,在暮色中异常明亮,好似一头准备夜猎的草原狼。

    齐小满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危险,却又莫名心安。

    易凌源说得没错,那太平日子只过了一天,齐小满再次接到了传唤,警察真的拿到了证据,而易凌源这边却没有动静,他才明白那人的设计,他们是要绊住他,却也不想他落到警察手里惹出更多麻烦,他们很清楚,如果是为了齐小满,易凌源一定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所以,那些证据没有对易凌源不利,全是冲着齐小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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