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骁唐
熏黑的霜华挂吊望舒，笼沙笼树，围出新的长夜。街上冷清无人，寥寥几个独醒之客。寒风撩帘，惊鸟踉跄——长若城没有宵禁啊。
夏之桃见这孤独的都城，倦意都消散了“小姐，夫人！”她急忙推着车中熟睡的人“到长若了。”
都半睡半醒。十几天一刻不停，疲惫不堪自然正常。夏之桃不再推搡，而是下车找到了一家居然客栈“老板，两间上房。”
两块白花花的银子被她放在桌面，瘦削的老板瞅瞅，又瞥瞥她“不用了，你们住吧。”
“不要钱？”
“现在要什么钱，你们住便罢。”
这番对话，让婢女更肃静。赶回车内的她脚步慢慢，低头沉思“什么叫「现在」？”
-咚-
太过专注，以致于夏之桃撞上了柱子，马儿受吓，慌张摆腿。她还来不及喊疼，就去稳固马儿“别别别，珠儿、柯儿冷静，冷静！”
夏之桃赶到两马中间，几番折腾才安宁下来。她弯下腰，双手撑膝，无意间留意到了柯儿脚上的京元马蹄铁。
洛明初年，赵择便下令统一兵戈。剑使鱼纹钢，刀隶玄铁，弓弦耿筋，箭矢竹身，马蹄铁更是京元铜。
可方才在居然客栈，那门前的多数骏马中，竟无一匹佩戴京元。马蹄上还刻有几道新伤，是强行卸去马蹄铁的痕迹。
珠儿用鲜草气气的头蹭着发髻，夏之桃才莞尔收回思绪。她明长若出事，可什么事她不敢认定。
“罢了，先安顿好小姐和夫人吧。”夏之桃晃晃头，把马车赶到了客栈，下榻于此。
暗夜中，纭唳司灯火通明。潇洒的月光挥笔，在木面上写下李太白的诗句，扶摇澹澹，满地残叶。
有人踏过残叶，脚底终留了绿。“锦尚，您终于回来了。”沈一阁见头儿进门扯去面纱，脚下不停，到了身边。
“长若是不是出事了。”他望了两眼即刻垂问——“是……”
“速速报来。”傅瑾快走，到于堂内，脱去大衣，话音甫落间，换好了纭唳官服。
他见沈一阁迟迟不语，厉声呵斥“快说！”“卑职说……这就说。”
“锦尚此次去往江庆，定知道韶居将军。”沈一阁看样非常不对劲，从未见过他这般恐惧。
烛火漂泊，风猛火更烈。“可他现在，已不是将军了。”傅瑾眉心蹙了蹙“章韶居死了？”
“不。赵择死了。”
谈虎色变。傅瑾震慑。深感心口被细绳缠过，五花大绑，紧紧收，咽得一口气不下。鹊啼忽亮，不绝如缕，竟震得夜空万籁俱寂。
“锦尚，是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料到韶居将军会独闯大殿，也未能阻止他……弑帝。”沈一阁抱手，跪拜在地。
掷地有声。白上韫端着的茶碗破碎，打断这纷乱。他扔下茶具，奔到桌前“什么？弑帝！赵择死了？”
“那这天下……还是洛明吗？”
“慎言！”傅瑾手拍红木，灯盏抖抖，瞪眼相视“沈一阁，你起来，把事情说清楚了。”
“是。”沈属下起身，哆哆嗦嗦，这才吐口“不过……卑职先说，现如今确不是洛明，而是——骁唐。”
春丹如秋，西风残照。金銮殿外一魁梧暗影镌在门前，他手握缦霜明刀，煞气颇深，唯见男人舞手砸门“赵择！给老子出来！”
叱咤风云，抖得梁上的灰下了三层。各臣惊恐，皇座上的贵人却坐相潦草，似醉酒酲颜“门外何人叨扰？”
“禀圣上，是韶居将军。”
朝中哗然。赵择却惊喜一笑“是吗？还不快快请进来，他可是我们的大功臣。”他举酒洒漏几滴“战事胜利，可离不了他的奋战啊。”
“哈哈哈哈哈。”皇上笑，忠臣皆露喜颜。只是酒香正浓入鼻，一股寒气突为杜康加添瓷嘴之感“赵择，你把我的妻女呢？！”
缦霜明，直勾勾立在赵择的脖上。“章韶居！你要干什么！”红衣官员抢先咆道，朝野大慌，数十名暗卫冲进堂内，刀剑缭，叫喊萧。
一片荒唐。缦霜明逼近，赵择拂脸自若“大将军，你的嘴很臭啊，口水熏得朕头疼。”他拿帕擦拭，完全不理满目血丝和杀意的章韶居。
“我他妈再问你一遍！我的妻女呢！”章韶居明显被逼急了，快刀斩下发丝。几个暗卫出箭，被迅疾弹回后纷纷倒地。
这回，向来稳重的龙天灼怕了，之声不吭。赵择反而轻快“哟？韶居真不愧为常胜将军，刀过发而止于肤，不伤分毫，厉害。”
他单指挑开刀，饮下雨酒“你的妻女朕不知道。朕只知这浔景的酒又贵了。”
“赵择！”刀脊映脸，喉结处鲜红几斑“老子他妈在外孤军奋战，为你守江山！你个狗娘养的，派个怂货来代替老子就他妈算了，还囚禁我的妻女，长若皆知！你个狗皇帝装什么糊涂！”
“当初你年幼登基，老子就应该弄死你，永绝后患！”章韶居面目狰狞，粗犷的眉毛压不住穷穷怒火“我的！妻女呢…！”
许是悲愤，再一次的询问竟携了哭腔。龙天灼见他有些疯狂，说不定真会一刀下去……那赵择的命，就保不住了。
权力未曾完全巩固，此时不是良机。龙天灼憋着劲，忙劝阻“不可啊！韶居将军不可啊！”他慌乱滑跪在地“这……”
“你个老狐狸闭嘴，你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杀！滚！”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好人算是当不成了，龙天灼受惊趴服，干脆晕了过去。
两人面前，暗卫个个不敢轻举妄动。见此，赵择昂头，刀深几刻，血如雪融有踪“呵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我笑你的女儿，长得好生漂亮。”赵择嘴角微翘，不乏炫耀之意“你知道吗，你夫人边拍我边骂我，还是阻止不了我压上你女儿。她把我打的可疼了，留下的红印现在还有呢……”
章韶居听到的那一刻愣住了。就这么一刻。
虎头鹰山双暗卫立马上前制住了他，章韶居却还没回过神来——“爹爹，这次出征回来要给我带糖葫芦啊。”“柔柔，多大了，怎么还黏着你爹爹？娘给你买。”
章柔的小辫跳跳，开朗灿烂“好~那给爹爹也买上，我的大将军！”
赵择看他被制，站起走近几步，深表同情地说道“所以我砍了她的手。别怪朕，我也是逼不得已，深表痛心啊，谁让她已经是我丈母娘了。”
“去你妈丈母娘！”夫人断手，女儿失身，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十五岁。”章韶居奋起反抗，失声苦涩“章柔她才十五岁阿！你还是人吗赵择！”虎头鹰山不自觉松了劲，任他摆脱。
章韶居用脚踢起，接住缦霜明，不再犹豫——一刀，头下。
血溅喷薄，折树桃花开，丹罽满屏，腥味漫天不散。大臣惊吓，接二连三倒下，龙天灼微微眯眼，洞察时机。
转而章韶居，他像是流了赩色的汗，度了殷色的夏。他闭眼，踩着赵择的黑发，只是默默流下了泪。
不后悔，于公于私，都不后悔。
正慌乱，龙天灼猛站起大喊“都冷静！诸位大臣听我说，皇上驾崩，不能无主！韶居将军英勇无畏，正直无私依公道，我们认他为皇，如何？”
“不可！”沈一阁姗姗来迟。
熏黑的霜华挂吊望舒，笼沙笼树，围出新的长夜。街上冷清无人，寥寥几个独醒之客。寒风撩帘，惊鸟踉跄——长若城没有宵禁啊。
夏之桃见这孤独的都城，倦意都消散了“小姐，夫人！”她急忙推着车中熟睡的人“到长若了。”
都半睡半醒。十几天一刻不停，疲惫不堪自然正常。夏之桃不再推搡，而是下车找到了一家居然客栈“老板，两间上房。”
两块白花花的银子被她放在桌面，瘦削的老板瞅瞅，又瞥瞥她“不用了，你们住吧。”
“不要钱？”
“现在要什么钱，你们住便罢。”
这番对话，让婢女更肃静。赶回车内的她脚步慢慢，低头沉思“什么叫「现在」？”
-咚-
太过专注，以致于夏之桃撞上了柱子，马儿受吓，慌张摆腿。她还来不及喊疼，就去稳固马儿“别别别，珠儿、柯儿冷静，冷静！”
夏之桃赶到两马中间，几番折腾才安宁下来。她弯下腰，双手撑膝，无意间留意到了柯儿脚上的京元马蹄铁。
洛明初年，赵择便下令统一兵戈。剑使鱼纹钢，刀隶玄铁，弓弦耿筋，箭矢竹身，马蹄铁更是京元铜。
可方才在居然客栈，那门前的多数骏马中，竟无一匹佩戴京元。马蹄上还刻有几道新伤，是强行卸去马蹄铁的痕迹。
珠儿用鲜草气气的头蹭着发髻，夏之桃才莞尔收回思绪。她明长若出事，可什么事她不敢认定。
“罢了，先安顿好小姐和夫人吧。”夏之桃晃晃头，把马车赶到了客栈，下榻于此。
暗夜中，纭唳司灯火通明。潇洒的月光挥笔，在木面上写下李太白的诗句，扶摇澹澹，满地残叶。
有人踏过残叶，脚底终留了绿。“锦尚，您终于回来了。”沈一阁见头儿进门扯去面纱，脚下不停，到了身边。
“长若是不是出事了。”他望了两眼即刻垂问——“是……”
“速速报来。”傅瑾快走，到于堂内，脱去大衣，话音甫落间，换好了纭唳官服。
他见沈一阁迟迟不语，厉声呵斥“快说！”“卑职说……这就说。”
“锦尚此次去往江庆，定知道韶居将军。”沈一阁看样非常不对劲，从未见过他这般恐惧。
烛火漂泊，风猛火更烈。“可他现在，已不是将军了。”傅瑾眉心蹙了蹙“章韶居死了？”
“不。赵择死了。”
谈虎色变。傅瑾震慑。深感心口被细绳缠过，五花大绑，紧紧收，咽得一口气不下。鹊啼忽亮，不绝如缕，竟震得夜空万籁俱寂。
“锦尚，是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料到韶居将军会独闯大殿，也未能阻止他……弑帝。”沈一阁抱手，跪拜在地。
掷地有声。白上韫端着的茶碗破碎，打断这纷乱。他扔下茶具，奔到桌前“什么？弑帝！赵择死了？”
“那这天下……还是洛明吗？”
“慎言！”傅瑾手拍红木，灯盏抖抖，瞪眼相视“沈一阁，你起来，把事情说清楚了。”
“是。”沈属下起身，哆哆嗦嗦，这才吐口“不过……卑职先说，现如今确不是洛明，而是——骁唐。”
春丹如秋，西风残照。金銮殿外一魁梧暗影镌在门前，他手握缦霜明刀，煞气颇深，唯见男人舞手砸门“赵择！给老子出来！”
叱咤风云，抖得梁上的灰下了三层。各臣惊恐，皇座上的贵人却坐相潦草，似醉酒酲颜“门外何人叨扰？”
“禀圣上，是韶居将军。”
朝中哗然。赵择却惊喜一笑“是吗？还不快快请进来，他可是我们的大功臣。”他举酒洒漏几滴“战事胜利，可离不了他的奋战啊。”
“哈哈哈哈哈。”皇上笑，忠臣皆露喜颜。只是酒香正浓入鼻，一股寒气突为杜康加添瓷嘴之感“赵择，你把我的妻女呢？！”
缦霜明，直勾勾立在赵择的脖上。“章韶居！你要干什么！”红衣官员抢先咆道，朝野大慌，数十名暗卫冲进堂内，刀剑缭，叫喊萧。
一片荒唐。缦霜明逼近，赵择拂脸自若“大将军，你的嘴很臭啊，口水熏得朕头疼。”他拿帕擦拭，完全不理满目血丝和杀意的章韶居。
“我他妈再问你一遍！我的妻女呢！”章韶居明显被逼急了，快刀斩下发丝。几个暗卫出箭，被迅疾弹回后纷纷倒地。
这回，向来稳重的龙天灼怕了，之声不吭。赵择反而轻快“哟？韶居真不愧为常胜将军，刀过发而止于肤，不伤分毫，厉害。”
他单指挑开刀，饮下雨酒“你的妻女朕不知道。朕只知这浔景的酒又贵了。”
“赵择！”刀脊映脸，喉结处鲜红几斑“老子他妈在外孤军奋战，为你守江山！你个狗娘养的，派个怂货来代替老子就他妈算了，还囚禁我的妻女，长若皆知！你个狗皇帝装什么糊涂！”
“当初你年幼登基，老子就应该弄死你，永绝后患！”章韶居面目狰狞，粗犷的眉毛压不住穷穷怒火“我的！妻女呢…！”
许是悲愤，再一次的询问竟携了哭腔。龙天灼见他有些疯狂，说不定真会一刀下去……那赵择的命，就保不住了。
权力未曾完全巩固，此时不是良机。龙天灼憋着劲，忙劝阻“不可啊！韶居将军不可啊！”他慌乱滑跪在地“这……”
“你个老狐狸闭嘴，你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杀！滚！”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好人算是当不成了，龙天灼受惊趴服，干脆晕了过去。
两人面前，暗卫个个不敢轻举妄动。见此，赵择昂头，刀深几刻，血如雪融有踪“呵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我笑你的女儿，长得好生漂亮。”赵择嘴角微翘，不乏炫耀之意“你知道吗，你夫人边拍我边骂我，还是阻止不了我压上你女儿。她把我打的可疼了，留下的红印现在还有呢……”
章韶居听到的那一刻愣住了。就这么一刻。
虎头鹰山双暗卫立马上前制住了他，章韶居却还没回过神来——“爹爹，这次出征回来要给我带糖葫芦啊。”“柔柔，多大了，怎么还黏着你爹爹？娘给你买。”
章柔的小辫跳跳，开朗灿烂“好~那给爹爹也买上，我的大将军！”
赵择看他被制，站起走近几步，深表同情地说道“所以我砍了她的手。别怪朕，我也是逼不得已，深表痛心啊，谁让她已经是我丈母娘了。”
“去你妈丈母娘！”夫人断手，女儿失身，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十五岁。”章韶居奋起反抗，失声苦涩“章柔她才十五岁阿！你还是人吗赵择！”虎头鹰山不自觉松了劲，任他摆脱。
章韶居用脚踢起，接住缦霜明，不再犹豫——一刀，头下。
血溅喷薄，折树桃花开，丹罽满屏，腥味漫天不散。大臣惊吓，接二连三倒下，龙天灼微微眯眼，洞察时机。
转而章韶居，他像是流了赩色的汗，度了殷色的夏。他闭眼，踩着赵择的黑发，只是默默流下了泪。
不后悔，于公于私，都不后悔。
正慌乱，龙天灼猛站起大喊“都冷静！诸位大臣听我说，皇上驾崩，不能无主！韶居将军英勇无畏，正直无私依公道，我们认他为皇，如何？”
“不可！”沈一阁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