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毁约
狭窄的游廊，扶光气息满溢，灯笼朦胧，在夜色中绵延流转。
柳香入鼻清新的使人上头，白上韫惹红了脸，轻轻推开她“别贫了，就你这蛮横的样还能有中意之人？”
那颗大珠上黄灿灿的「福」字，让白上韫瞩目“是锦尚送你的生辰礼吧。”他挤眼对准金银铃铛，一弹指，叮咚漫漫彻星河。
谁知这下用力过猛，回弹砸上了董芊然的腕，顿时粉了一片“嘶…白上韫！你找抽是吧？！”她刚刚还想夸白上韫聪明，立马憋了回去。
两人从廊头打闹到廊尾，几处野草卧倒，小雏菊芬芳馥郁，疲惫的人，也再无倦意。
——
晚风戚戚，艳红的章府大门飞蛾掠过，黑影摆动坠落，几个彪形大汉立于前，状貌凶神恶煞。
对比之下，不远走来的黑衣男，略显单薄。
他脚下轻盈，不过寥寥几步便近于章府。守者见此人衣着不凡，一表非俗，并未上前阻拦，而是开口警告“此乃章府，不得擅闯。”
黑衣男不语，坚定上前，神色凝重。“此乃章府，再执意擅闯，就……”
霎时寂静。
“锦尚。”领头人一眼识出这人举着的鎏金腰牌，恭恭敬敬地行礼而后开门“老爷与少爷都在府内。”
“好。”傅瑾匆忙“不必随我，忙你们的。”语落，进园不见身影。
内堂烛火皆燃，橙光笼盖，他却不急于去见章渊，而是直奔东厢——寻章端明。
到了那口，他先是爬缝窥去。屋里沉寂，乌漆麻黑“睡这么早？”傅瑾失望摆头，甩手猛猛拍了几下门。
-咚咚咚，咚咚咚-
“端明，端明？”门响与呼唤相应，在这夜中震动，多次无果。傅瑾等不了，来到窗边，想如之前一般翻进去。
用陌月支开落窗，吱呀吱呀地叫，人刚抬脚便怔在半空“……”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用手一拂窗沿“这刺，你还留着是吧？”
十年前。翻窗的人在十四岁就爱翻窗，而无计可施又不甘坐以待毙的小端明，花整整几个月，在窗沿刻了刺。
细小尖锐，不知小傅瑾上了多少次当。
“幼稚……”他也是真没想到居然还在。傅瑾扶额，犹豫片刻回到门前，最后拍了几下。
没有动静。
傅瑾垂眸，伸腿用劲，朝门一脚踹去。紧接着的声音响彻行云，却并不是门的响，而是人的痛。
“啊啊！”章端明惨叫，还不忘撑着傅瑾，以防与他亲密接触“傅瑾？你干啥来的啊！嘶……疼死我了。”
稍早前，在傅瑾奋力一击的那刻，门开了，章端明赫然在眼前，亦在腿前。好在傅瑾及时反应过来，致命的打击侧了侧，擦着边避了过去。
不过代价是大腿内红肿，他自己失去平衡，摔在章端明身上“是我莽撞了。”傅瑾艰难站起“但没时间说这个了，跟我走。”
“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傅瑾理了理发丝，“先见章老。”
马不停蹄，两人赶到内堂，章渊的确在此，来回踱步面带忧愁“瑾儿？”他瞅到傅瑾的瞬间轻轻松了口气“来的正好，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嗯，刚知晓，便来了。”
傅瑾转身，邀章老相坐，只留章端明一人，蒙圈地站在光下。还未等他问什么，对上视线的两人早已通明一切。
身为父亲的章渊先说道“端明，我知你厌这腐朽之政，只愿自在一生，为父我向来随你。然这回，你必须得入朝为官。”
他的表情庄重，如交代后事般望着自己的儿子。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章端明也从坐着的两人神色中，读出许多许多。他双膝屈，眼神坚毅，毫不犹豫地跪下。
“父亲之命，家国之责，年少之吾，当仁不让。”
——
卯初，金銮殿外朝霞满天，绿肥红瘦，雀儿悠闲之过，飞过骁唐第一场晴。
地砖微浸，数人陆陆续续走在上朝的路上，谈论者分为两派——一派为西，龙天灼被众人围在中央；一派为东，章渊与向樽平一行人谈笑风生。
无人注意到，跟在队伍后那个不起眼的男子，也更不会想到，他今后的种种。
步入大殿，贞客坐在龙椅上，一副困倦的模样。他眼下乌青浅浅，似是不惯这需要早起的身份“众爱卿平身。”
众人闻言才起，内务府总管方周肃跪拜在前“禀圣上，江庆宴已筹备完毕，不知何日举办呢？”
“江庆宴？”
“是。为庆祝江庆一役胜利，微臣特受龙丞相委托筹备，现就等圣上您定夺佳日。”
章韶居思虑，不久便舒眉“那就三日后吧，恰好是我出征两年。”他呵呵乐道，不觉回忆起军营的生活。
可惜啊。回不去了。
“圣上三思啊。”龙天灼打断了思绪“永壑西去还未下葬，此时办宴，是否不妥？不如还是待到下月初旬吧。”
朝中安静，章韶居故作深沉实则呆滞“啊……啊…爱卿言之有理，就依龙丞相。”
内务府总管即刻应下，笑而不语退下，与龙天灼相视无言。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几名大臣汇报各地情况。什么都不懂的章韶居力不从心，倒是龙天灼应对如流，颇占风头。
大将军只得扶额长叹，冷汗一波接着一波，龙袍润湿。他终于理解那时，沈上尉为何竭力劝阻了——自己与那傀儡赵择又有何异呢。
“幸亏……”他安抚心境，回想起昨夜与两位大人商议的场景，章韶居镇定地抹了汗。
昨夜/子时/皇帝寝宫
“皇上，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端明久未上朝，应先得熟悉局势。据臣猜测，龙天灼定会在朝政上刻意压您一头，以示威严。为战事胜利所筹备的江庆一宴，便为最好的机会。”
向樽平也点头附上“是龙天灼他立威之时，亦是我们抵抗之际。”老人拂过白胡“但就不由得让圣上您……忍耐几日了。”
章韶居摆摆手“既我之过，应我承担。”
深春夜，三人还商讨了一阵便相别离去，各自回府。在马车上静候的章端明见父亲，匆忙询问“如何？”
“已妥当。不过……”章渊低头，面露难色“端明，不知这几年，你是否有心仪的姑娘？”
这突然的询问，让章端明羞红耳尖“确有。”他扬笑不止，尽是温柔“不仅如此，我还与她定了终生……此事未告知父亲，一：实乃儿子之举；二：则是应了她的几月思虑。”
眼见从前不羁的小儿柔情似水，接下来的话，当爹的实在难以出口，如鲠在喉“既如此……便留她个二室吧。”
“？”章端明骤然凝滞“父亲。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主座的人压着头，墨黑衣裳随车路颠簸扇动“为稳你今后权势，联姻大家，获其照应，乃长久之策。”
“什么长久之策……”震怒之余他双手紧握，膝上垂衫皱成乱云“父亲可知，此为毁约，我毁的还是婚约！”
章渊起首“为父当然知晓。婚商工农四约中，婚为首，若毁，按律杖责五十、补偿对方四十两，一年内不得婚嫁。”
他面无他色，从容不迫看着自己的儿子“但你是我章渊的儿子，自然不必受此苦，
再者不过是委屈那姑娘为妾……”
“不可理喻！”章端明愤怒地抛下这句话，推开他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
深知拦不住的章渊气不打一处来，埋怨小儿涉世未深的同时，又怪纵容他太久、不懂事，他掀开车帘子，朝远处的背影吼道：
“端明！此刻朝政之变故非你易能思取，你叔叔应付不得龙丞，你我亦是！唯有同派系其间势力相凝，方得志。而与向家联姻……”
“别再说了！”瘦削的人快隐进雾中，颤抖的双肩入不了车中人的眼“明早我会随你去朝中，然今夜，我自己决定。”
语落，浮萍。脚步匆匆不断，咬牙吐出的“荒唐。”二字，让眼前被灰度蒙盖。
——
“傅瑾！连你也同意我联姻！？”一只手猛拍桌面，使得茶水如海般波动，跳跃几下翻倒在此。
烫气腾起，白烟抽丝。
坐在桌边恹恹欲睡的白上韫忽地惊醒，满脸厌恶地抽出桌布“别倒茶了哥哥们。弟弟我都快用衣袖擦拭了。”
“可……！”章端明指着傅瑾，手震惊的止不住抖“你傅锦尚让我毁婚约。我得以同意？”
“联姻是好的，助你。”
“为权毁约，弃我所爱，甚强人所难…”章端明握拳，青筋暴起“我接受不了，也不会接受。”
他深深地望着傅瑾，眼中复杂又期望“换作是你，你会吗？”
“……”一阵沉默“为何不会。？”
狭窄的游廊，扶光气息满溢，灯笼朦胧，在夜色中绵延流转。
柳香入鼻清新的使人上头，白上韫惹红了脸，轻轻推开她“别贫了，就你这蛮横的样还能有中意之人？”
那颗大珠上黄灿灿的「福」字，让白上韫瞩目“是锦尚送你的生辰礼吧。”他挤眼对准金银铃铛，一弹指，叮咚漫漫彻星河。
谁知这下用力过猛，回弹砸上了董芊然的腕，顿时粉了一片“嘶…白上韫！你找抽是吧？！”她刚刚还想夸白上韫聪明，立马憋了回去。
两人从廊头打闹到廊尾，几处野草卧倒，小雏菊芬芳馥郁，疲惫的人，也再无倦意。
——
晚风戚戚，艳红的章府大门飞蛾掠过，黑影摆动坠落，几个彪形大汉立于前，状貌凶神恶煞。
对比之下，不远走来的黑衣男，略显单薄。
他脚下轻盈，不过寥寥几步便近于章府。守者见此人衣着不凡，一表非俗，并未上前阻拦，而是开口警告“此乃章府，不得擅闯。”
黑衣男不语，坚定上前，神色凝重。“此乃章府，再执意擅闯，就……”
霎时寂静。
“锦尚。”领头人一眼识出这人举着的鎏金腰牌，恭恭敬敬地行礼而后开门“老爷与少爷都在府内。”
“好。”傅瑾匆忙“不必随我，忙你们的。”语落，进园不见身影。
内堂烛火皆燃，橙光笼盖，他却不急于去见章渊，而是直奔东厢——寻章端明。
到了那口，他先是爬缝窥去。屋里沉寂，乌漆麻黑“睡这么早？”傅瑾失望摆头，甩手猛猛拍了几下门。
-咚咚咚，咚咚咚-
“端明，端明？”门响与呼唤相应，在这夜中震动，多次无果。傅瑾等不了，来到窗边，想如之前一般翻进去。
用陌月支开落窗，吱呀吱呀地叫，人刚抬脚便怔在半空“……”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用手一拂窗沿“这刺，你还留着是吧？”
十年前。翻窗的人在十四岁就爱翻窗，而无计可施又不甘坐以待毙的小端明，花整整几个月，在窗沿刻了刺。
细小尖锐，不知小傅瑾上了多少次当。
“幼稚……”他也是真没想到居然还在。傅瑾扶额，犹豫片刻回到门前，最后拍了几下。
没有动静。
傅瑾垂眸，伸腿用劲，朝门一脚踹去。紧接着的声音响彻行云，却并不是门的响，而是人的痛。
“啊啊！”章端明惨叫，还不忘撑着傅瑾，以防与他亲密接触“傅瑾？你干啥来的啊！嘶……疼死我了。”
稍早前，在傅瑾奋力一击的那刻，门开了，章端明赫然在眼前，亦在腿前。好在傅瑾及时反应过来，致命的打击侧了侧，擦着边避了过去。
不过代价是大腿内红肿，他自己失去平衡，摔在章端明身上“是我莽撞了。”傅瑾艰难站起“但没时间说这个了，跟我走。”
“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傅瑾理了理发丝，“先见章老。”
马不停蹄，两人赶到内堂，章渊的确在此，来回踱步面带忧愁“瑾儿？”他瞅到傅瑾的瞬间轻轻松了口气“来的正好，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嗯，刚知晓，便来了。”
傅瑾转身，邀章老相坐，只留章端明一人，蒙圈地站在光下。还未等他问什么，对上视线的两人早已通明一切。
身为父亲的章渊先说道“端明，我知你厌这腐朽之政，只愿自在一生，为父我向来随你。然这回，你必须得入朝为官。”
他的表情庄重，如交代后事般望着自己的儿子。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章端明也从坐着的两人神色中，读出许多许多。他双膝屈，眼神坚毅，毫不犹豫地跪下。
“父亲之命，家国之责，年少之吾，当仁不让。”
——
卯初，金銮殿外朝霞满天，绿肥红瘦，雀儿悠闲之过，飞过骁唐第一场晴。
地砖微浸，数人陆陆续续走在上朝的路上，谈论者分为两派——一派为西，龙天灼被众人围在中央；一派为东，章渊与向樽平一行人谈笑风生。
无人注意到，跟在队伍后那个不起眼的男子，也更不会想到，他今后的种种。
步入大殿，贞客坐在龙椅上，一副困倦的模样。他眼下乌青浅浅，似是不惯这需要早起的身份“众爱卿平身。”
众人闻言才起，内务府总管方周肃跪拜在前“禀圣上，江庆宴已筹备完毕，不知何日举办呢？”
“江庆宴？”
“是。为庆祝江庆一役胜利，微臣特受龙丞相委托筹备，现就等圣上您定夺佳日。”
章韶居思虑，不久便舒眉“那就三日后吧，恰好是我出征两年。”他呵呵乐道，不觉回忆起军营的生活。
可惜啊。回不去了。
“圣上三思啊。”龙天灼打断了思绪“永壑西去还未下葬，此时办宴，是否不妥？不如还是待到下月初旬吧。”
朝中安静，章韶居故作深沉实则呆滞“啊……啊…爱卿言之有理，就依龙丞相。”
内务府总管即刻应下，笑而不语退下，与龙天灼相视无言。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几名大臣汇报各地情况。什么都不懂的章韶居力不从心，倒是龙天灼应对如流，颇占风头。
大将军只得扶额长叹，冷汗一波接着一波，龙袍润湿。他终于理解那时，沈上尉为何竭力劝阻了——自己与那傀儡赵择又有何异呢。
“幸亏……”他安抚心境，回想起昨夜与两位大人商议的场景，章韶居镇定地抹了汗。
昨夜/子时/皇帝寝宫
“皇上，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端明久未上朝，应先得熟悉局势。据臣猜测，龙天灼定会在朝政上刻意压您一头，以示威严。为战事胜利所筹备的江庆一宴，便为最好的机会。”
向樽平也点头附上“是龙天灼他立威之时，亦是我们抵抗之际。”老人拂过白胡“但就不由得让圣上您……忍耐几日了。”
章韶居摆摆手“既我之过，应我承担。”
深春夜，三人还商讨了一阵便相别离去，各自回府。在马车上静候的章端明见父亲，匆忙询问“如何？”
“已妥当。不过……”章渊低头，面露难色“端明，不知这几年，你是否有心仪的姑娘？”
这突然的询问，让章端明羞红耳尖“确有。”他扬笑不止，尽是温柔“不仅如此，我还与她定了终生……此事未告知父亲，一：实乃儿子之举；二：则是应了她的几月思虑。”
眼见从前不羁的小儿柔情似水，接下来的话，当爹的实在难以出口，如鲠在喉“既如此……便留她个二室吧。”
“？”章端明骤然凝滞“父亲。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主座的人压着头，墨黑衣裳随车路颠簸扇动“为稳你今后权势，联姻大家，获其照应，乃长久之策。”
“什么长久之策……”震怒之余他双手紧握，膝上垂衫皱成乱云“父亲可知，此为毁约，我毁的还是婚约！”
章渊起首“为父当然知晓。婚商工农四约中，婚为首，若毁，按律杖责五十、补偿对方四十两，一年内不得婚嫁。”
他面无他色，从容不迫看着自己的儿子“但你是我章渊的儿子，自然不必受此苦，
再者不过是委屈那姑娘为妾……”
“不可理喻！”章端明愤怒地抛下这句话，推开他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
深知拦不住的章渊气不打一处来，埋怨小儿涉世未深的同时，又怪纵容他太久、不懂事，他掀开车帘子，朝远处的背影吼道：
“端明！此刻朝政之变故非你易能思取，你叔叔应付不得龙丞，你我亦是！唯有同派系其间势力相凝，方得志。而与向家联姻……”
“别再说了！”瘦削的人快隐进雾中，颤抖的双肩入不了车中人的眼“明早我会随你去朝中，然今夜，我自己决定。”
语落，浮萍。脚步匆匆不断，咬牙吐出的“荒唐。”二字，让眼前被灰度蒙盖。
——
“傅瑾！连你也同意我联姻！？”一只手猛拍桌面，使得茶水如海般波动，跳跃几下翻倒在此。
烫气腾起，白烟抽丝。
坐在桌边恹恹欲睡的白上韫忽地惊醒，满脸厌恶地抽出桌布“别倒茶了哥哥们。弟弟我都快用衣袖擦拭了。”
“可……！”章端明指着傅瑾，手震惊的止不住抖“你傅锦尚让我毁婚约。我得以同意？”
“联姻是好的，助你。”
“为权毁约，弃我所爱，甚强人所难…”章端明握拳，青筋暴起“我接受不了，也不会接受。”
他深深地望着傅瑾，眼中复杂又期望“换作是你，你会吗？”
“……”一阵沉默“为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