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小人,蛊惑陛下,危害江山社稷,草民们与你这奸臣拼了!”为首拿着锄头带着草帽的青年见刘屈氂出来,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连忙举着锄头怒喝道。

    紧接着,其他市民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棍棒,纷纷跟着为首的青年应和道。

    眼见刘据居然召集四市市民组成临时军队攻击自己,刘屈氂不禁慌了神,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虽说,自己手下有胡骑,还有其他接受过正式训练的中央正规军,战斗力很强。

    但是刘据现在拥有的四市百姓数量庞大,至少数万人,与自己手中的正规军较量,自己并不一定能赢。

    以量取胜,也不是不可能。

    “杀!”刘据眼眶猩红的看着远处的刘屈氂,怒喝了一声。

    紧接着,身后的百姓们便拥了上来,与刘屈氂的正规军厮杀开来。

    史书记载,秋七月,太子以节发兵与丞相刘屈氂大战长安,死者数万人。

    混战的这五日,原本热闹繁华的长安城内血流成河,尸体遍野,鲜血流进街道两旁的下水道中,看上去十分渗入。

    若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建章宫内。

    刘屈氂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焦急。

    现如今,他与刘据已经混战五日,身心具疲,而战争仍然再继续,看不出胜负。

    如果自己仍然不能很好的解决太子,陛下对自己只会越来越不满,别说让昌邑王当太子,自己小命没准也得交代在这里。

    毕竟,当刘彻的丞相,大多不能善终。

    刘彻披着外衣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面色比之前已经好了不少,不过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只见他不耐烦的看着刘屈氂,冷冷道,“战况如何了。”

    刘屈氂用衣袖擦了擦汗珠,眼神中满是慌乱,一脸无奈的禀报道,“现如今我方军队与太子厮杀的不分胜负,四市百姓虽身无铠甲,更无刀枪,但加起来也有数万人,微臣难以剿灭。”

    “废物!”刘彻眼中满是不耐烦和失望,他冷冷的看着刘屈氂,缓缓道,“李广利可真是看错了人,把你推荐到朕的身边。”

    “微臣该死。”刘屈氂低着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求饶道。

    刘彻冷眼看着刘屈氂,紧接着缓缓道,“丞相可知,太子手下的四市百姓为何能聚集到一起?”

    刘屈氂一脸茫然的看着刘彻,挠了挠头,十分不知所措。

    刘彻冷冷道,“那是因为,太子殿下欺骗四市百姓说,朝堂有奸人蛊惑朕,朕生死不明,要起兵进行清君侧。”

    “陛下的意思是?”刘屈氂看着刘彻,低声询问道。

    “现如今,朕自己还好好的呆在这里,何需清君侧?这四市老百姓,清的是谁的侧?”刘彻缓缓道。

    刘屈氂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连忙道,“陛下真是英明非凡,微臣怎么没想到呢?四市老百姓被太子殿下聚集,打的便是清君侧的借口。倘若让四市老百姓得知,陛下好好的,是这太子谋反,老百姓自然会大乱,到时依附太子的便寥寥无几,微臣便可拿下叛军。”

    刘彻眼神充满欣慰的看着刘屈氂,点了点头,缓缓道,“不错,正是朕的意思。”

    紧接着,刘彻看向一旁的侍从,缓缓道,“扶朕起来,朕亲自去城门。”

    姜,还是老的辣。

    打蛇打七寸,正是打惯了战争的刘彻最擅长的。

    城门口。

    长安城内,两方军队依旧在厮杀着。

    城内到处都是尸体,还有燃烧着的火焰,血流成河,看上去如同人间炼狱。

    虽然经过五日连夜不停的战斗,两方军队早已疲惫不堪,然而他们却并未松懈,依旧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仿佛下一刻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突然,城门口出现了一阵骚动。

    “发生何事了?”正守着军队的某个青年看着一旁从远处跑来伤痕累累的同伴,连忙好奇的询问道。

    同伴眼中满是惊恐和复杂,紧接着看着青年回答道,“陛下...陛下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城门口了。”

    紧接着,身旁的几个作战的百姓听到同伴如此说,顿时惊得扔掉了手中的锄头,疑惑不解的询问道,“可是...太子殿下不是说,陛下被奸人挟持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刘据欺骗了。

    “原来谋反的是太子啊,现在陛下还活着,我们还打什么打,回去吧。”青年眼中满是复杂,紧接着气愤无比的看向远方,厉声道。

    “对!不打了!回家!”闻言刘彻出现在城门口的百姓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眼神充满怨怒的看向刘据,紧接着大喊道。

    很快,依附刘据的四市百姓如同鸟兽散状离开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还留在原地。

    这场长安血战,最终由刘据的失败而告终。

    椒房殿内。

    卫皇后独自端坐在案板上,眼神涣散,看上去极其心不在焉。

    一旁的倚华见卫皇后如此焦急,眼神中满是心疼,连忙劝说道,“皇后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成功的。”

    卫皇后听倚华如此说,不禁叹了口气,眉宇间任是忧愁。

    一边是自己十月怀胎的亲儿子。

    另一边,则是自己深爱多年的丈夫。

    虽然,自己的丈夫,早已不爱年老色衰的自己了。他的眼里,只有更年轻貌美的新美人。

    无论是帮助哪一边,自己在意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就在她继续沉思的时候,突然,一个宫人闯了进来。

    只见宫人气喘吁吁的看着卫皇后,眼神中满是慌乱,紧接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道,“皇后,大事不好了,太子,败了!”

    “什么?”卫皇后听后,不禁瞪大了苍老浑浊的眼珠,心中猛然一惊,喃喃道。

    宫人着急的看着面前的卫皇后,连忙道,“现如今,陛下已经回宫了。而且他派遣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二人奉策收回您的皇后玺绶,现在二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刘彻,居然要收掉她的皇后玺绶。

    在宫中生活许久,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卫皇后,自然知道收皇后玺绶是什么含义。

    这是,要废掉自己这个皇后的意思。

    废后主要程序一般有三个,分别是诏,策,收玺绶。而废后流程中,收掉玺绶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更何况,像自己这样帮助儿子起兵的皇后,如此挑战皇权,被废后怕不能像前任皇后陈阿娇一样退居别宫,只会下场更为悲惨。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卫皇后一脸平静的看着来禀报的宫女,缓缓道。

    “是。”宫女见卫皇后比自己想象中要镇定许多,心中十分疑惑,然而皇后的命令不能不听,于是只能认真应道。

    宫女离开了。

    只见卫皇后拿出铜镜,又拿起梳子,认真的梳洗了起来。

    梳洗好后,她拿起一旁漆盒内的口脂,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了嘴唇上。

    紧接着,她缓缓站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中拿出一条白绫,将白绫套到房梁上。

    “皇后,您这是要做什么?”一旁的倚华见卫皇后要自寻短见,吓得连忙制止道。

    卫皇后并不理倚华的喝止,而是将脖子伸入套绳中,看了一眼门口,紧接着便决然的踢掉了脚下的案板。

    事实上,无论刘彻要不要废了她,她都已经无颜面对刘彻。

    她爱他,很爱很爱,可以说,是这汉宫中最爱刘彻的女人。

    然而却为了能让儿子活下来,自己只能站到了刘彻的对立面,与刘彻兵戎相见。

    明明,她其实也很担心,刘彻会不会受到伤害。

    其实,她应该是要感激他的,如果没有刘彻当初让自己进宫,现在她还只是个吃不饱饭的女奴,全家一起给贵族当牛做马。

    但是,当他的妻子,实在太累了。

    她想,若有来世,她不愿意再做他的妻子了。

    殿门外。

    刘彻正穿着常服站在路口,皱着眉,神色十分复杂。

    就在这时,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二人跑了过来,眼神中十分害怕,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何事了?”刘彻看着二人如此慌张的模样,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询问道。

    刘长乐小心翼翼的看着刘彻,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皇后...皇后自杀了。”

    什么?

    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听到这个消息,刘彻依旧站在原地,然而脸上不自在的表情十分明显,眼眸中同样满是震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对自己恭顺有加的皇后,居然会选择自戕的方式来结束这场闹剧。

    “你们先下去吧。”刘彻表情看不出神色区别,看着众人冷冷道。

    “陛下...”众人心中十分害怕,毕竟侍奉刘彻多年,他们自然知道,眼前的帝王看似无事,实则是暴风雨的前奏。

    “朕让你们下去!滚!”刘彻见众人并未离开,连忙怒喝道。

    “是,微臣等先离开。”众人见刘彻发怒,怕呆在这儿被牵怒,连忙作鸟兽散状离开了。

    等众人离开后,表面装作镇定的刘彻顿时绷不住了,只见他整个人蹲在地上,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滴落。

    紧接着,似乎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刘彻嚎啕大哭起来。

    毕竟,是做了快五十年的夫妻,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他脑中顿时浮现出第一次遇到卫皇后时的模样。那时,她还只是平阳府上的歌女,拥有一头美好的秀发,看着他的眼神青涩而美好。

    后面,是她逐渐得宠后,夫人时候温顺可人的模样。

    再到后来,当了皇后后,年老色衰又强势霸道的模样。

    而现在,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也许,变得不是她,而是好色薄情的自己。

    平日自己不珍惜,只有到失去她了以后,才懂得难过。

    帝王之心高贵又低贱,温柔又冷酷,说的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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