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生活的轨迹并不是一条直线,还会经历很多的曲折。

    有一次,朱辞家里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吵,客厅里唇枪舌剑,丝毫没有注意到被打开的家门以及站在玄关处的小朱辞,当时的他一脸惊惧,一是从来没看到父母吵的如此凶狠的场景,再一个,是他听到母亲带着哭音吼着说了一句:“离婚!”,客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零点,倒不是因为朱母的这句气话,而是他们听到了小朱辞把门啪地关上的动作。

    朱父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开门追了上去。

    朱辞恰巧刚刚知道了离婚的含义,他的同桌整天哭哭啼啼的,被打扰地烦了,一问才知道他的父母离婚了,当时他还非常中二的说了一句:“我的爸爸妈妈永远不会离婚,你可以来我家,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那个小同桌没有感到安慰反而瞬间被刺激的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喃喃着:“我有爸爸妈妈,只是我不能同时和他们在一起了!”

    我不能同时和他们在一起了。

    身旁的老师温言细语的哄着,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当时他极其相信他的爸爸妈妈永远不会分开。

    所以当他听到母亲口里蹦出来的那句话的时候,除了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了的绝望,那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冷,说是置身冰窟也不为过。逃离那片是非地,他跑的极快,像是要极力摆脱什么,又像是在争取什么,在他无意识地即将冲向河边的护栏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甜甜的叫了声哥哥,才勉强让他的意识回笼。

    他的手肘托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任他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崩溃的坐在地上嚎哭,迟一步赶来的朱父看到地上的小朱辞,心疼极了。

    小朱辞有多么乖他不是不知道,小的时候从来不怎么哭,也不闹腾,记得送幼儿园的时候看到别人在门口哭着和父母依依不舍,他当时还非常天真地说:“爸爸,他们的鼻涕有辣么长”,一旁刚被哄好的小朋友顿时又发出比刚才还响的嚎哭。

    像今天这么撕心裂肺的痛哭,哭的他心里揪着疼。

    他把小小的朱辞从地上抱起来,揽进怀里,当时朱辞已经很高了,也很瘦,可是在宽厚的父亲怀里还是小小的一只,朱父颠着他,像哄小孩子一般,朱父一路哼着儿歌,逗着他。

    本来朱辞是很有骨气的想着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忍着自己的奶音,只抽噎着,奈何父亲的嗓音太过低沉,怀抱太过暖和,没过多久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的暖意消失,他哼唧了几声,又重新回归了温暖地,这时他听到了一曲轻快的摇篮曲,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脸上皱巴巴的泪痕被一块湿毛巾擦去,累的实在睁不开眼,片刻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朱辞早早地醒来,听到客厅隐隐传来的低声谈论,他心中警铃大响,跳下床,悄咪咪地拉开卧室的一条门缝。

    “……我是一定要去的,边境那块太猖狂了,老李现在病床上躺着呢,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可是你想过吗,万一,我是说万一,”母亲情绪激动地手背狠狠拍在另一只手的手心,“儿子怎么办,我怎么办,爸妈怎么办,啊?”

    “你小点声,把儿子吵醒了。”

    朱母生气地扭在一边,沉默了半晌,朱辞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像是带着一份无可奈何,“那你去吧,回不来,我就带着他改姓。”

    朱辞贴着门板静静地坐着。

    之后爸爸说了什么,妈妈又回了什么,他都不在意了。

    晚上,父亲来看他睡觉的时候,他静静地睁着眼,盯着父亲,等他好久了。

    “你做的事情是有危险的对吗?”

    父亲沉默了一会,“嗯。”

    “不去行吗?”

    带着商量,还有一点希望,朱辞抓着床单,紧紧地攥着,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听到了回答。

    “不行。”

    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的观念开始改变,他不再强行挽留父亲留在他的身边,也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

    没有什么事情一定永恒不变,就算父母再相爱身上也背着不容放下的责任。

    他的父母可能永远不会分开,但是他们可能会离开。

    当一个人打破别人给他树立的铜墙铁壁,认清现实开始重塑自己的世界之后,成熟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他眼里没有了期待,性子也从温顺转为了冷厉。

    他的父母虽然察觉了这一切,但他们没有办法改变。

    母亲没有办法放下在医院奄奄一息的病人而回来给他讲睡前故事,父亲也没有办法放下猖獗的犯罪分子而选择不去涉险。

    他的早熟好像也是一个必然事件。

    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再拆成零件,他们不忍心。

    硬拆是会受伤的。

    他们只是放弃了自己,朱辞懂的。

    朱辞在12岁的时候一夜长大。

    傍晚的夕阳慢慢地坠下山头,火红的晚霞缓缓地在空中漫步,直到天边满满地流下她的足迹,像是在留恋白天的热闹与繁华。

    一中刚刚军训结束,司芮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压马路,她望向天空的时候偶有一瞬的茫然,像是突然忘记了她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看到路边的便利店,她微怔了一下,回了回神,默默地靠边停车,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的咯吱咯吱响,进门的时候把白色棒子随手扔到门口的垃圾桶内。

    与此同时,嬉笑打闹的小猪佩奇三人组也由远及近地进了便利店。

    朱辞径直走到前面的饮料区,突然看到眼前的画面,脚步倏的一顿。

    一排一排的货架前,女孩怀里抱着两包薯片,应该是刚刚从货架上拿下来,她微微踮起脚尖,扬着头,抻直了手臂,勉强够到最上面的矿泉水。可是还差一点。女孩纤细的脖颈使劲的向上探,高马尾松松地垂在脑后,额角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小脸憋的通红,校服T恤的领口微微张着,露出精致的锁骨,胸前的衣料鼓起一团,皮肤白的好像在发光,又纯又欲。

    鬼使神差地,朱辞越靠越近,正准备抬手帮她拿下矿泉水时,女孩卯足了劲一蹦,在他伸手之前拿到了那瓶水。

    司芮垂了垂眼眸,拎着两包薯条两瓶饮料,外加一个饭团绕过他走向了收银台。

    “46元”,小哥甜甜的声音传来,司芮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绿色的毛爷爷,递了过去,

    “找您的4元,请收好。”

    “谢谢。”司芮礼貌地道谢。

    朱辞被无视地十分不爽,在司芮拉开书包把零食放进去的时候,他抬步跟上。

    司芮低着头没看路,看着前面出现的一双脚,往左边走了走避开。

    那双脚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往左走。

    她往右,他也跟着往右。

    司芮意识到不对劲,也没再左右地摇摆,狠狠的对着那双鞋踩了下去。

    “嘶——”

    一缕熟悉的气音在耳边响起,她拉拉链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张放大的张牙舞爪的脸。

    那张帅气的脸轮廓分明,五官极为端正,精致的好像是被雕刻过,尤其是那双眼,黝黑深邃地像是随时准备把人吸进去,双眉浓密而细长,好看的额头此刻因为疼痛紧紧地蹙在一起,形成一道细细的纹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抚平。

    司芮也确实是这样做了。

    微凉的手指接触那片滚烫的一瞬,司芮如同被惊醒一般猛地后退,撞到了堆叠着的没放货物的空纸箱子,没等她站稳,最上面的纸箱子已经因突然的受力摇摇欲坠,司芮躲闪不及,下意识地伸出手臂,低下头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离她一米远的朱辞迈着微跛的步伐迅速蹦过去,拉着她转了个面,微微俯下身子,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以保护者的姿态牢牢的把她禁锢在怀里,头顶的纸箱子接二连三地落在他身上。

    额头磕在前面男人的胸膛上,有点疼,还有些痒,她轻轻耸了耸鼻翼,一股特殊的木质香味淡淡地萦绕在鼻尖。

    是她从来没闻到过的清香。

    她很喜欢。

    不够过瘾似的,她又狠狠吸了几口。

    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震得整个胸膛都在发颤。

    “你还要抱多久?”

    额头像是被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下摩擦,硌的她有点疼。

    这时她才发现,男孩的双手极为绅士地微微张开,而她的手臂正环着男孩劲瘦的腰身,鼻尖还使劲的嗅着,活脱脱像一个女流氓。

    “也没多久。”

    司芮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动作极为缓慢地从他身上离开。

    抬眼便是突起的喉结,怪不得那么硌。

    视线又上移到他的脸上,男孩的嘴角微微上扬,漾出好看的弧度,细长的眼睛在此刻泛出细腻的柔光。

    司芮看着身后的狼藉,一脸懊恼,转头哼哧哼哧地搬着箱子,试图把他们重归原样。

    朱辞在后面看着她的动作,无奈地朝便利店门口呆如木鸡的两人抬了抬手。

    王淇和李沛十分狗腿,非常默契的一同搬着箱子。

    司芮的余光扫到了帮忙的两人,她友好的笑着说了声谢谢。

    等到把箱子整理好,司芮活动了下酸胀的腰,扫过一圈没看到朱辞的影子,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空,好像有点酸也好像有点理当如此的失望,她转身看着默默做好事准备离开的两个人,从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说,“今天谢谢你们了!喝瓶矿泉水吧!”

    还没回过神来的两个人机械地接过了矿泉水,自然的答话:“没事没事,我们应该的!”

    司芮微笑着点头,然后把书包放在车篓,开了车锁,准备离开。

    拐角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盯着她,缓缓向她走来。

    司芮置若罔闻,已经跨坐在了车上。

    “喂!”朱辞扬声。

    “干嘛?”

    “下来。”

    司芮气急,你算老几,让我下我就下,我偏不!呸呸呸,倒霉鬼,才遇到你就能被砸,这是什么天降的厄运?

    她左脚灵活的把脚蹬转到上面,链条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随即腾空右脚,车把晃了一下,目不斜视,七斜八斜地往路上走。

    远方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看车!”司芮下意识朝左看,火光电石间,一辆电动车以极快的车速闪到她身后,随后狠狠的撞上了司芮的左车把,一个踉跄,车头猛地直接打到右面,车子不受控制地向右倒,她右脚慌忙的离开脚蹬踏地,试图支撑。

    时间被分裂成两半,一半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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