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高中的生活与祝桉想象中别无二致。沉闷,乏味,繁琐而忙碌。

    只是她的身后常常会跟着一条尾巴。一会怕她渴了,一会儿又担心她饿着。“祝桉,下课咱们去小卖部吧。”“天儿太热了,你想吃冰棍儿么?”“你去哪儿啊?”“你胳膊这是怎么了?”

    祝桉紧皱着眉头不做声却也已忍耐到了极点:“不去,不吃,我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那你胳膊咋了?”周齐钧好似听不出她言语里的驱逐与不耐烦,只继续关心她看起来青了一块的胳膊。

    “起开,不小心磕的。”祝桉一个侧身溜进了教室,好在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周齐钧也就收敛了不少,不再过分死缠烂打。

    她觉得他好是恼人,甚至有时忍无可忍便讲话失了轻重地叫他离她远点儿,然而他也不过是笑笑,仍旧不知好歹地寸步不离。

    这就是祝桉的日常,总是有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电报机似的小子伴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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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齐钧先前真是抱着混日子的心来到这,却因报道那天抬眸的一瞬,本以为难熬的三年却突然似被一束光穿过,显得格外亮堂而充满生气。

    十五岁的心动总是清澈见底,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念。只一眼便可抵万年。

    若要说周齐钧是什么时候真正开始甘心作一条小尾巴,跟在祝桉身后寸步不离,想必他自己也说不清了。大概是那日风动拂起青色裙摆,又或是祝桉微蹙眉头对着数学题束手无策之时,也可能是自己想着她便忍不了低头轻笑。

    周齐钧每天的日常就是早晨匆匆忙忙赶去教室,若是起不来也便就任由班主任批评一顿,而后大摇大摆进了教室,对着人姑娘抿嘴一笑,见祝桉圆溜溜的眼镜一瞪,侧过眼睛不去看他了,也不恼,只坐下还不舍得移开目光。

    这教室常年敞亮着,外头的天好似就这么方方正正的一块儿,不曾有什么改变。只看得见忽而起风,忽而又转晴。挺立着在窗外的那株银杏好似也就这么挤着头得向往上钻,在那方画幅中渐渐占据了愈来愈大的比例。

    东城是个再宜居不过的地界儿,四季常青,倘使那银杏的叶子从满目金黄到稀稀拉拉得要落了遍地,便宣告着一年将是要走向末尾了。

    这样的心甘付出,整整持续了754天,两年余。

    这一年,是东城又一度春寒料峭,这是他们在和所学校的最后一年光景。周齐钧破天荒的决定不再如此耽误人家了,高考的决胜之年,他不愿如此叨扰着祝桉,索性决定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算放祝桉择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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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桉。”

    她听见了,同往常一样没止步回头,但不自觉地放慢了步调。

    “我有话跟你说。”周齐钧的声音里不再带着笑意,反而令人不自觉陡然严肃。她回头。两年过去,面前这个总是嬉笑着不正经的男孩儿,眉目间不知何时已渐染三分沉稳。他生的高,先前不曾细细观察过,现今才觉得这浓烈含情的眉眼是出落得这样好看,祝桉竟晃了神。

    “祝桉,我们在一起吧。”周齐钧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说完后可能亦是被自己的开门见山惊异。又带起略显自嘲的笑,只等祝桉回绝。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春风常常不知何时又起,刮得身畔树群哗哗作响,好似在替祝桉回答。

    “嗯。”祝桉轻轻地应允,即便声音这样低,几乎要淹没在风声里。

    周齐钧不知道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大约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惊诧伴随着更大程度上的欣喜,她答应了与他在一起。两年的追逐换来周齐钧最渴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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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第三年春,是祝桉心目中如此不一样的一个春天。她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第一段恋爱。其实她并不明白自己对周齐钧的感情如何,不明白那天的自己为何像是中了咒语一般答应了他,亦不知道为何自己对这个猖狂而高调的男孩儿如此着迷。其实她明明很讨厌这样的人。

    他们像寻常的校园情侣一样,在紧迫的学习压力中找缝隙,用青涩而单薄的爱抵抗沉重的空虚。人与人之间,心与心之间从来都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就如在两个陡峭的山头,我们遥遥相望,以为彼此只有一伸手就能触及的距离,其实要走在一起,贴近在一起,脚下还有千山万水,沟沟壑壑。无论谁与谁。即使拥抱到没有距离,之间还是隔着一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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