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祝桉二十二岁。十七岁那年的春天已经过去整五年。

    人这一生只有一次十七岁,只有一个那样绚烂而一文不值的十七岁的春天。

    他们分别在一个同那天一样起风的下午,不知为什么,祝桉在高考结束的那天忘了把自己先前写好的日记收回背包,就这样仍由它敞开着在桌上,成为了引燃一切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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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宿高中的生活总是冗长又无聊。

    可能父母总是觉得十七岁的孩子不需要陪伴,觉得我们拥抱着人生中这最美丽的青春,从来不曾感到迷茫、痛苦、孤独。即便他们曾经也是如此孤单彷徨,可惜几十年的岁月总是把那些青春里的挣扎冲刷到一滴不剩,只留下粉饰后的美好。

    其实你从来就不是我所谓的理想型,站我身边只高我没多少公分,顶着我最讨厌的发型,讲话傲慢又无礼,我实在想不出来你除了耐心追求我两年之外还有任何其他优点。

    我最痛恨自己的同理心,哪怕再不怎么样的人拿出真心,我也免不了降低自己那可怜的标准。

    我讨厌你总是不分时间场合地朝我走来,不管不顾地牵我的手。我讨厌你走过窗口就向里不住张望,不同我相视便不罢休。我讨厌你在我吃饭时悄悄溜到对面就这样坐下,满眼得意的样子。这些张扬的举止,我统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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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真的只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在一起,那我们就这样吧。”

    祝桉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周齐钧不知道在看到那些将自己形容得如此不堪的文字后,是以怎样的心情站到祝桉面前,又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去向祝桉讨一个说法。他知道自己一直是这段感情里的输家,他从来只是渴求能得到被爱者大发一丝怜悯的可怜人。然而她连一句解释都不愿给,连一句安慰都不肯施舍。这样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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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她花两节最后的自习课时间发呆,去医务室躲了最后的一整节班主任的毕业动员课。

    考试结束那天夜晚,也是他们分手的那天夜晚,她因为生命中的第一次失恋而声泪俱下,周齐钧发来几百条短信试图挽回两颗同样倔强的心。

    其实这些统统都没有发生。

    他们就在这样一个离开学校前的平静午后离开了对方的生命轨迹。

    春天总是过得很快,学校林荫道上唯一具有观赏价值的银杏树很快会结起果子。然后叶子会一点一点掉落、被染黄,直至被一群一群地扫去。但祝桉与周齐钧都一样,似乎我们都再没有机会共同看到这第四次遍地黄叶堆积的景色。

    我们以为会声势浩大的告别就缓缓得,同秋天一样悄然而至,连风声都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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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其实我早早记不清了,最让我没能忘却的究竟是什么。

    我似乎提着一个从未有五分钟课间安稳躺在抽屉里的水杯,只为路过某个敞开着小缝的窗口匆匆一眼。

    在起哄声中低头轻笑,久久不愿抬头。

    在逼仄的楼梯间抬手轻搂那于我而言宽厚而温热的肩颈,乱了呼吸。

    我带着十七岁女孩儿身上的顽固、偏执与别扭,从未真正告诉你我对你怀有怎样深刻的感情。-或许我欠你的不止一句告别,还有一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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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前,整理旧物时,祝桉从高中时一直没换过的那个白色双肩包的右侧小口袋摸索出来一张黄底纸片,边缘尚且存留着被粗暴撕裂的毛边,几个潦草而微微褪色的字迹。

    “能见一面吗,放学后我在银杏林里等你。之后我绝不再来烦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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