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果然不能干坏事,要不然迟早气不顺。

    “不似何掌门修炼不精”,“效仿周蓓檀”,“借躯”。个个都像一道道刺耳的锣声在毛晚樵内心深处炸开。

    摆在毛晚樵眼前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路承次只是单纯的指出一种最坏的可能,另一种就是他在指桑骂槐,他至少猜到毛晚樵背地里的勾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不得不说,无论乐观还是悲观的人,在感知到坏事的时候都容易将它往好处想。

    毛晚樵一直在端详着路承次,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态、语气、动作都与寻常无异。

    她向来便不是一个藏得住什么的人,更遑论演戏了。她只得将第二种推论压下,不得已相信着第一种结论,并且演着对应的剧本。

    “人与人之间的博弈,讲究‘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可就算你打着最坏的打算,这打算也得是个符合现实的吧?为了最坏而最坏并没有什么意义。”毛晚樵相劝道。

    路承次并无什么反常,他看了一眼毛晚樵,眼里莫名其妙盛着长辈对无知小辈的呵护,“世上之事,没有不变的;世上之人,也一般模样;人心并非非黑即白,那位老祖舍身铸器,但她前期却用不少生灵铸她的佩剑。马掌门固然是位侠肝义胆之人,但谁敢保证他某个时刻不会恶从心起并付出行动呢?”

    毛晚樵心下感慨,是啊,明明是同一个人,有时TA的心澄如明镜、可白于天下,有时却能令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都感到两股战战,两者的转变又可在呼吸间完成,实在是令毛晚樵这个素来追求“稳健”的人害怕。

    这可能也解释了她再怎么爱自己尊若菩萨,也不敢窥他人秽如粪土。

    毛晚樵一向自命不凡、最喜与人争强好胜、论个长短、对错、是非曲直,思及此处、审视自身、忽觉自己与他人并无相去甚远,顿时便觉得兴致缺缺,向路承次下了逐客令,“我乏了,我也去入睡了。你快快回去罢。”

    路承次向毛晚樵告别后,并未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奔赴大槐树,与仙盟一众汇合。

    今夜子时为万年难得一遇的太胜盈满成实体之时,如果是傀儡师,尤其是修炼“五谷丰登”的傀儡师不可能不会去大槐树周围吸食太胜。

    世人如果厌恶一个东西或一个人,一般都是那个东西或人确实有些毛病;但毛晚樵要是不喜一个东西或一个人,可能真的只是她自己有点毛病。

    她讨厌仙盟的原因倒是罕见地有理有据,因为仙盟最擅长的莫过于钓鱼执法。

    由于没人能把握太胜的扩散范围,仙盟的人早在百年前就在大槐树旁的方圆百里设下结界阻碍太胜的扩散。

    即便傀儡师是个咸鱼,没志向争夺太胜实体,但为了吸食它,肯定会走入这个无围栏的猎场……

    路承次在正式成为掌门前要经手三个案子,实际上,不只是他,每任仙盟掌门上位前都必须完成三个任务,其中前两件视情况随机而定,第三件则必须由前任掌门指定。

    何掌门修炼虽说不精,但究竟还是有过人之处,其洞察力之深竟然能在各地上报的零零散散失踪案件中,寻到了蛛丝马迹,发现有人竟然在修“五谷丰登”这阴毒之法,因此即使他在仙解前,还是一直忧心忡忡、如临大敌,给路承次的第三个任务就是找到修炼“五谷丰登”之人,将TA诛杀。

    一般而言,要么没有第三个任务,要么基本上就是“仙盟就交给你了”、“正世间乾坤之气”等套话,路承次这种SSS级任务也算是诠释了什么叫做“赶上了”。

    在冼荏窕一案前,路承次早就怀疑毛晚樵在背地里做的勾当。

    时间线的吻合、营救毛晚樵时留影石留下的那一幕、和与周蓓檀的接触史确实足够让路承次心中起疑,但向他人断定毛晚樵就是傀儡师却是远远不够的。

    在相处里,毛晚樵身边法力的波动、以及她能操作自然之力这一行为,更是让路承次认定毛晚樵不仅是傀儡师,而且还是那位修炼“五谷丰登”的傀儡师。

    即使他不希望毛晚樵真如他所料,但他仍然在刚刚交谈时,顺道在毛晚樵的屋子外布置了“家阵”。

    这样一来,无论毛晚樵以任何方式,只要她出了这间屋子,她的五感就会悄无声息地一直与路承次共享,直到她再次踏入屋内为止。

    大槐树方圆百里确实是场场恶斗,但还没轮到路承次出手的地步。

    仙人长时间近乎残暴地镇压,和凡人泄恨般的唾弃情绪让傀儡师的品质一直不能算是良莠不齐吧,至少也算是个歪瓜裂枣。

    实在活不下去的仙人才会自己摸索着修炼,因为连教人修炼傀儡术的书的边边角角都被仙盟所收录,只有历任掌门有权限过目。

    路承次在大槐树旁的山皋上站了一夜,盯着大槐树下浓成实体的太胜出神。

    直到太阳升起,太胜重归于天地间,他的嘴角才起一抹真实的笑意。

    他心中的身影并未出现,她的五感也未与他相连。

    虽然并不能打消他心中对她的猜疑,但这也就够了。

    他用法力填写完目的地后,撕开卷轴,回到客栈后,刚取消家阵,又突然想起《秘录》的附录里记载,学“五谷丰登”之人无法看见任何阵法,连自己摆的都无法看见。

    他打算再留一手,用金子找楼下路过的仙人重新摆了个家阵。

    那个仙人见路承次身穿仙盟的金织锦袍,仪表堂堂,风姿特秀,只以为这是个绣花枕头在伏击逃犯,也不便多做推辞,还热心肠得要留下来以便将那犯人的五感再共享给眼前这位仙盟弟子。

    谁知路承次也是个不讲武德之人,在阵法完成后直接删掉并略微修剪了那位的记忆,当然钱还是留给了那位倒霉的兄台。

    这家阵自然不比路承次的精妙。

    只要毛晚樵不修炼“五谷丰登”,她肯定看得见,接着就会发怒,但由于阵法的法力不是他的,追究也不会追究到他头上,他也自认多疑;如果看不见,他就会帮她解除法阵,然后又该拿她怎么办呢?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可惜自我之人总被自我所束缚,他们看不到“自我”以外的其余的变数。

    这趟旅程不是路承次与毛晚樵的猫鼠游戏。

    这趟旅程是个三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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