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祝司年看着曾因为魔气和魔修而沾沾自喜，狂妄无比的王胜和王林刚。也许是因为那个所谓魔修大首领被击败，他们两人如今瘫坐在地上，想要怒骂，却又不敢张嘴。
自从一行人进门之后，就一直在当壁花的两位年轻嫔妃，和之前被云王搂在怀里的漂亮宫女，更是被眼前这急变的剧情吓得不敢说话，互相抱着，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原本在皇宫内四处寻找别的活人的丹药峰长老雍芷，正在这时候推门进来，“滃玉，摇光，如今宫中几乎已经没有活口了。唯独剩下的几个小宫女和内侍，我刚刚让雁竹先带他们出城安顿了。”
雁竹是凌云峰的剑修长老，也是这一次队伍中除了喻襄这个隐藏战力之外的唯一武力支持。
而向来性情柔和的雍芷，在看到大殿内几个衣着单薄，抱在一团的小姑娘，浅笑着走上前去，半蹲身子，轻抚着几人的肩膀，“好啦，已经没事了，那些会伤害你们的人，已经被我们打跑啦！”
几个脸色惨白的少女抬眼看去，只觉得面前有一团被浅粉色包裹的暖融融的光，那温柔笑着的女子，手是暖的，笑是暖的，看着她们的眼神也是暖的。
这些进宫都没超过一个月，每天活在战战兢兢里的女孩子们，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存在，扑进了雍芷的怀里，嘤嘤呜呜地哭出声来。
和那穿白衣和穿蓝衣的两个看着就冷冰冰的姐姐不同，这个漂亮姐姐看起来格外温暖，让这几个已经没人会在意的孤女，体会到了似乎从未经历过的珍重。
而在雍芷带着几个女孩子出门之后，祝司年拿出许久没用的小罗盘，以星力沟通了被重新镶嵌在罗盘中心的驮骨玉，漂亮的浅绿色小果冻闪过一层碎钻般的微光，罗盘上停滞的指针，迅速赚了几圈之后，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皱着眉看了一眼指针停着的位置，祝司年很是不满地叹了口气，“算你们两个命好，如今大成国运虽被魔气蚕食大半，但也还算是能够维持。”说罢看向承林，“若是大成的下一个君主，是能福泽百姓之人，国运许是能再延续二百年之久。”
承林原本一直凝着的眉，在听到祝司年的话之后，也稍稍舒展了一点。在进入宁京城之前，他们原本想着，若是国运无法延续，他们便将这皇帝王胜囚禁致死。这样可以是在保证魔气侵蚀规模最小的情况下，对整个成国最好的选择，也是他们在因果一事上牵扯最少的选择。
但帝王失踪，乱臣掌权，即便他们不提前掐算，也能想到，成国必会在之后迎来多年内乱。直到有一位有志之士，揭竿而起，重建一个能够被天道庇护的新王朝。
但如今，若是在祛除魔气之后，尚能恢复几成国运，再寻一明主，继续成国的存在，虽然只有一二百年，但这样对尚未被魔气波及的成国百姓，和不愿纠缠太多因果的修士来说，必然会是更好的选项。
听懂了祝司年的话，承林立刻决定派大徒弟前去各亲王封地，和宗族、亲族居住的族地，找寻命格合适，人品过关的继承人备选。
瘫坐在地上的王胜终于不再自我欺骗了，在听到未来皇位的归属之后，他知道，自己或许是真的选错了。痛哭流涕的肥壮男人跪伏在地上，对着几人的方向磕头。
“仙子娘娘！仙长大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已经丢掉了全部的自尊。而另一边的云王，更是六神无主。他不知道，为何在他面前，神秘莫测，似乎有万般手段的大首领，只是一招，就败在了那冷着脸的女人手上。
他比皇帝更清楚，自己如今到底犯了什么错，也深知，自己即便跪着求饶，这条小命也未必会被放过。死到临头的云王，竟想起了自己曾经参拜大首领时，听到的几个魔修的闲谈。
“诶，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听我家邻居说，如果诚心诚意地奉请尊神，许愿为尊神献上最珍贵的东西，是有可能迎来神降的！”
“胡说什么，尊神都多少年未曾回应信徒的祈愿了？你那邻居都是快要穷死的人了，她能给尊神献上什么？”
“她不是还有几个儿女嘛！就之前，去那个赌场之前，骗来的人族夫君和她生的，她把这几个孩子都献祭啦！然后尊神就降临在她家院子里，下了一整夜的金子雨呢！”
“你是在发梦吧！你邻居之前搬家走了，你来打趣我们，就编这种谎话来玩笑了！”
“就是就是……”
当初听到这对话的云王，也没把这闲谈当回事。毕竟，在人间的志怪话本里，也曾有说，哪位被供奉的神，因为贡品合意，给信徒降下金银财宝的。可最后无一不被证明，这些所谓的神仙，贡品，或是报酬，也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可如今陷入绝境，再无翻身可能的他，却开始在心中虔诚地许愿祈祷。
“尊神在上，奴仆王林刚，愿以自己的命与血肉，和儿子王俊为贡品，奉请尊神降临，只为给将被残杀的我父子二人，报仇雪恨。”
殿内众人并不知道，云王居然在他们商议怎么处理成国后续的皇位和宁京城重建的事情的时候，给那个传说中的魔主许了愿，更不会知道，在云王自己断气之前，冥冥之中的最幽深黑暗之处，传来了一声。
“满足你的心愿，吾可怜的奴仆……”
*
安排好皇宫内所有的事情之后，以皇帝王胜为联结的魔主复苏大阵，便几乎彻底断掉了，只剩下一些从城内阵法阵眼上吸收的金色国运，在丝丝缕缕地，和黑色的魔气互相缠绕。
合上手中的小玉盒，祝司年在宁京城北布下了最后一枚驮骨玉阵盘。城内的魔偶傀儡和魔修，早在那个被称为大首领的魔修老头李伟才仓皇逃窜之后，便湮灭或逃离了。布在城外，以凌云峰大弟子为队长的剑修剑阵，在祝司年和连翘联手炼制的驮骨玉驱魔法器的帮助下，剿灭了李伟才之外的全部魔修。
只有早早逃窜，且修为并不算太低的李伟才，顺着城内还未被封住的水井逃之夭夭。不过一个修为尚不足元婴期的魔修，即便舍去大半修为逃走，在回到修仙界的路上无论碰到哪一路正道修士，下场基本都不会太好。
站起身来，祝司年看向一直靠着墙壁等着自己的喻襄，“好了小喻，今晚就先回去歇息吧！”后续的宁京城重建工作，要等承林弟子带来新的继承人，确定人选之后，才能真正展开。
*
刚刚转过一个黑雾散去的街角，走在后面的喻襄无意间抬头，看到一缕从天而降，仿若利箭的浓黑魔气朝着祝司年头顶疾驰而去，眼瞳一缩，身子便直直扑了上去，“年年小心！”
这魔气他认识，和被渲染出来，为了污染别人的魔气不同，这黑的几乎成为液体的浓郁墨色，正是独属于魔主渊沣的。
祝司年本在四处大量城内街道，看是否还有哪里需要再多加几层阵法，便直接被喻襄拦在怀里彻底遮挡。视线未被挡住的最后，她只能看着那黑色的液体利箭，直直地穿过了喻襄的后背，被他彻底吸收。
而将自己扑进怀中彻底护住的少年，就在被她揽住腰，抱在怀里之后，一点一点，变成了一只，银色的，一米来长的，尖耳小狐狸。
喻襄变成狐狸的片刻之后，祝司年似乎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带着戏谑和遗憾的叹息，“诶呀，又失手了……”
可抱着狐狸的祝司年，却只觉得，眼前这片银色，在这黑沉沉的夜色中，明亮地有些晃眼。脑海中时不时探着触角，想要露出几丝真面目的记忆，在这亮眼的银色中，掀开了一角。
*
蹲坐在墙头，一身黑衣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柄羽毛扇，看着喻襄在挡了一击之后，一点点变成狐狸，不由得带着兴味，端起一边的酒杯，仰头饮下一杯，“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很有趣呀！”
男子身边，是一个穿了一身轻薄黑纱的美艳女子，将盘中的酒杯再次斟满，女子娇笑着附和，“神尊，蝶姬是个没见识的，不曾见过神尊口中的这个王，那个仙的……不过神尊说有趣的，那必然是这三界之中，顶顶有趣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伸手捏了一把蝶姬的细腰，“你这妖精，就会说些甜话儿哄本尊！这般花言巧语的，本尊可要罚你，这三日睡在本尊殿内，都不许合眼！”
美艳的蝶姬听了这话，一张面孔倏地涨红，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神尊这是想要妾的命了！三日不合眼，妾不得让神尊您给熬干了不成！”话虽然这么说，面上的表情，和带着钩子的小眼神，却无一不是在迎接着男人对自己的“惩罚”。
被他们坐着的院墙之内，一株几乎枯死的海棠树，被他们的动作带的抖了几下，落下了最后一片被魔气侵蚀的，黑灰色的叶子。
听到叶子落地的轻微声响，男人转过头来。
那张被月光照亮的面容，赫然是，几年后，已经彻底长成青年模样的，喻襄。
自从一行人进门之后，就一直在当壁花的两位年轻嫔妃，和之前被云王搂在怀里的漂亮宫女，更是被眼前这急变的剧情吓得不敢说话，互相抱着，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原本在皇宫内四处寻找别的活人的丹药峰长老雍芷，正在这时候推门进来，“滃玉，摇光，如今宫中几乎已经没有活口了。唯独剩下的几个小宫女和内侍，我刚刚让雁竹先带他们出城安顿了。”
雁竹是凌云峰的剑修长老，也是这一次队伍中除了喻襄这个隐藏战力之外的唯一武力支持。
而向来性情柔和的雍芷，在看到大殿内几个衣着单薄，抱在一团的小姑娘，浅笑着走上前去，半蹲身子，轻抚着几人的肩膀，“好啦，已经没事了，那些会伤害你们的人，已经被我们打跑啦！”
几个脸色惨白的少女抬眼看去，只觉得面前有一团被浅粉色包裹的暖融融的光，那温柔笑着的女子，手是暖的，笑是暖的，看着她们的眼神也是暖的。
这些进宫都没超过一个月，每天活在战战兢兢里的女孩子们，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存在，扑进了雍芷的怀里，嘤嘤呜呜地哭出声来。
和那穿白衣和穿蓝衣的两个看着就冷冰冰的姐姐不同，这个漂亮姐姐看起来格外温暖，让这几个已经没人会在意的孤女，体会到了似乎从未经历过的珍重。
而在雍芷带着几个女孩子出门之后，祝司年拿出许久没用的小罗盘，以星力沟通了被重新镶嵌在罗盘中心的驮骨玉，漂亮的浅绿色小果冻闪过一层碎钻般的微光，罗盘上停滞的指针，迅速赚了几圈之后，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皱着眉看了一眼指针停着的位置，祝司年很是不满地叹了口气，“算你们两个命好，如今大成国运虽被魔气蚕食大半，但也还算是能够维持。”说罢看向承林，“若是大成的下一个君主，是能福泽百姓之人，国运许是能再延续二百年之久。”
承林原本一直凝着的眉，在听到祝司年的话之后，也稍稍舒展了一点。在进入宁京城之前，他们原本想着，若是国运无法延续，他们便将这皇帝王胜囚禁致死。这样可以是在保证魔气侵蚀规模最小的情况下，对整个成国最好的选择，也是他们在因果一事上牵扯最少的选择。
但帝王失踪，乱臣掌权，即便他们不提前掐算，也能想到，成国必会在之后迎来多年内乱。直到有一位有志之士，揭竿而起，重建一个能够被天道庇护的新王朝。
但如今，若是在祛除魔气之后，尚能恢复几成国运，再寻一明主，继续成国的存在，虽然只有一二百年，但这样对尚未被魔气波及的成国百姓，和不愿纠缠太多因果的修士来说，必然会是更好的选项。
听懂了祝司年的话，承林立刻决定派大徒弟前去各亲王封地，和宗族、亲族居住的族地，找寻命格合适，人品过关的继承人备选。
瘫坐在地上的王胜终于不再自我欺骗了，在听到未来皇位的归属之后，他知道，自己或许是真的选错了。痛哭流涕的肥壮男人跪伏在地上，对着几人的方向磕头。
“仙子娘娘！仙长大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已经丢掉了全部的自尊。而另一边的云王，更是六神无主。他不知道，为何在他面前，神秘莫测，似乎有万般手段的大首领，只是一招，就败在了那冷着脸的女人手上。
他比皇帝更清楚，自己如今到底犯了什么错，也深知，自己即便跪着求饶，这条小命也未必会被放过。死到临头的云王，竟想起了自己曾经参拜大首领时，听到的几个魔修的闲谈。
“诶，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听我家邻居说，如果诚心诚意地奉请尊神，许愿为尊神献上最珍贵的东西，是有可能迎来神降的！”
“胡说什么，尊神都多少年未曾回应信徒的祈愿了？你那邻居都是快要穷死的人了，她能给尊神献上什么？”
“她不是还有几个儿女嘛！就之前，去那个赌场之前，骗来的人族夫君和她生的，她把这几个孩子都献祭啦！然后尊神就降临在她家院子里，下了一整夜的金子雨呢！”
“你是在发梦吧！你邻居之前搬家走了，你来打趣我们，就编这种谎话来玩笑了！”
“就是就是……”
当初听到这对话的云王，也没把这闲谈当回事。毕竟，在人间的志怪话本里，也曾有说，哪位被供奉的神，因为贡品合意，给信徒降下金银财宝的。可最后无一不被证明，这些所谓的神仙，贡品，或是报酬，也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可如今陷入绝境，再无翻身可能的他，却开始在心中虔诚地许愿祈祷。
“尊神在上，奴仆王林刚，愿以自己的命与血肉，和儿子王俊为贡品，奉请尊神降临，只为给将被残杀的我父子二人，报仇雪恨。”
殿内众人并不知道，云王居然在他们商议怎么处理成国后续的皇位和宁京城重建的事情的时候，给那个传说中的魔主许了愿，更不会知道，在云王自己断气之前，冥冥之中的最幽深黑暗之处，传来了一声。
“满足你的心愿，吾可怜的奴仆……”
*
安排好皇宫内所有的事情之后，以皇帝王胜为联结的魔主复苏大阵，便几乎彻底断掉了，只剩下一些从城内阵法阵眼上吸收的金色国运，在丝丝缕缕地，和黑色的魔气互相缠绕。
合上手中的小玉盒，祝司年在宁京城北布下了最后一枚驮骨玉阵盘。城内的魔偶傀儡和魔修，早在那个被称为大首领的魔修老头李伟才仓皇逃窜之后，便湮灭或逃离了。布在城外，以凌云峰大弟子为队长的剑修剑阵，在祝司年和连翘联手炼制的驮骨玉驱魔法器的帮助下，剿灭了李伟才之外的全部魔修。
只有早早逃窜，且修为并不算太低的李伟才，顺着城内还未被封住的水井逃之夭夭。不过一个修为尚不足元婴期的魔修，即便舍去大半修为逃走，在回到修仙界的路上无论碰到哪一路正道修士，下场基本都不会太好。
站起身来，祝司年看向一直靠着墙壁等着自己的喻襄，“好了小喻，今晚就先回去歇息吧！”后续的宁京城重建工作，要等承林弟子带来新的继承人，确定人选之后，才能真正展开。
*
刚刚转过一个黑雾散去的街角，走在后面的喻襄无意间抬头，看到一缕从天而降，仿若利箭的浓黑魔气朝着祝司年头顶疾驰而去，眼瞳一缩，身子便直直扑了上去，“年年小心！”
这魔气他认识，和被渲染出来，为了污染别人的魔气不同，这黑的几乎成为液体的浓郁墨色，正是独属于魔主渊沣的。
祝司年本在四处大量城内街道，看是否还有哪里需要再多加几层阵法，便直接被喻襄拦在怀里彻底遮挡。视线未被挡住的最后，她只能看着那黑色的液体利箭，直直地穿过了喻襄的后背，被他彻底吸收。
而将自己扑进怀中彻底护住的少年，就在被她揽住腰，抱在怀里之后，一点一点，变成了一只，银色的，一米来长的，尖耳小狐狸。
喻襄变成狐狸的片刻之后，祝司年似乎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带着戏谑和遗憾的叹息，“诶呀，又失手了……”
可抱着狐狸的祝司年，却只觉得，眼前这片银色，在这黑沉沉的夜色中，明亮地有些晃眼。脑海中时不时探着触角，想要露出几丝真面目的记忆，在这亮眼的银色中，掀开了一角。
*
蹲坐在墙头，一身黑衣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柄羽毛扇，看着喻襄在挡了一击之后，一点点变成狐狸，不由得带着兴味，端起一边的酒杯，仰头饮下一杯，“你说，这事情是不是很有趣呀！”
男子身边，是一个穿了一身轻薄黑纱的美艳女子，将盘中的酒杯再次斟满，女子娇笑着附和，“神尊，蝶姬是个没见识的，不曾见过神尊口中的这个王，那个仙的……不过神尊说有趣的，那必然是这三界之中，顶顶有趣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伸手捏了一把蝶姬的细腰，“你这妖精，就会说些甜话儿哄本尊！这般花言巧语的，本尊可要罚你，这三日睡在本尊殿内，都不许合眼！”
美艳的蝶姬听了这话，一张面孔倏地涨红，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神尊这是想要妾的命了！三日不合眼，妾不得让神尊您给熬干了不成！”话虽然这么说，面上的表情，和带着钩子的小眼神，却无一不是在迎接着男人对自己的“惩罚”。
被他们坐着的院墙之内，一株几乎枯死的海棠树，被他们的动作带的抖了几下，落下了最后一片被魔气侵蚀的，黑灰色的叶子。
听到叶子落地的轻微声响，男人转过头来。
那张被月光照亮的面容，赫然是，几年后，已经彻底长成青年模样的，喻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