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眼科。

    周生辰的核磁片子出来了,被压在白板上,打着白光黑白分明,显得画面格外清晰。

    “周生先生你看一下片子,右脑的这个地方有个肿瘤,压迫了神经...你看就是这个地方。”医生拿着笔指了指片子,圈出了肿瘤的位置。

    “之前是不是头部受过伤。”

    “对,实验室爆炸,在西安。”

    “那就对了,有可能是那时候淤血没有清掉引起的。”

    “那您的治疗方案是...”

    “你是搞科研的,眼睛还是特别重要的。纽约哥大附属医院那边做这个手术是全球最顶尖的...那边的顾博士是我的导师,我可以给你推荐过去。”

    “会是恶性的吗?”

    “不一定,要等切片化验,无论恶性还是良性,尽快治疗。如果可以顺利切除,就没有太大问题。 ”

    “那最坏的可能呢,李主任。”

    “失明或者...看肿瘤生长的速度,会不会扩散。”

    后来李主任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33岁的他,刚刚有了孩子,人生才刚刚起步。走过荆棘密布的道路,却没有看到曙光,留下的全是无穷无尽的黑洞,看不清。

    ~~~~~~~

    晚间的时候,他去找了梅行。

    “梅行我们认识几年了。”

    “周生辰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好兄弟,一起长大的,算下来得有20来年了吧。”

    “如果...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周生辰你拜托我,还有你搞不定的事情。”周生辰没有回答,报告放在了茶几上,他在沙发上 垂眸,手指插入了发丝间。

    梅行看着不对劲,赶紧打开了报告。

    “怎么会...这报告一定不准,要不再去检查一下。一家医院不一定准确的,周生辰怎么会...”梅行反反复复快翻烂报告,试图寻找可以推翻报告结论的蛛丝马迹。

    谁都知道李医生是眼科的权威。

    “那...时宜知道吗?”

    “我不打算告诉她。”周生辰叹了一口气,起身。

    “告诉她什么,是我没有一个好身体,还是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才28岁。”

    “你这样太残忍了,周生辰...”

    “我会去一趟美国复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为什么不能在中心医院会诊,邀请那边的团队来上海会诊。”

    “留在上海治疗,时宜会起疑心的。”

    “所以,对不起梅行,拜托你暂时帮我保密吧,我想先看看美国那边的结果。”

    “那周家那边...”

    “一并保密吧,母亲因为之前的事情身体一直不太好。”

    是啊,文幸现在是周生辰。

    梅行何尝不知道温热的眼眶湿润了,文幸确实是他这些年唯一放不下的一根刺。

    “好,如果你帮我当兄弟,就让我和你一去美国,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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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湖南路的老洋房里。

    周生辰敲了敲儿童房的门,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

    “慕时喜欢这个恐龙是不是,来自己走到妈妈这儿来拿,快快妈妈在这儿。”

    “哎呦 小宝贝,你真棒。”

    “太太,小慕时这两天走路也比之前好了,能走好一会儿才需要人扶着。”

    “平时我上班忙,辛苦你了周阿姨。”

    咚咚咚,门被敲响。

    “时宜 和你说个事情...”

    时宜回头看见周生辰在门口。

    “嗯我出来。”

    “周阿姨,小慕时刚刚出了好多汗,你一会儿帮他洗个澡,我先出去辛苦你了。”

    “好的太太。”

    ~~~~~~

    隔壁卧室。

    “周生辰什么事情啊,喊我出来这么急。”

    “嗯这两天我要出差。”

    “是吗,我也要出差正想和你说呢。”

    “哦?你去哪里?”周生辰有些不解。

    “放心,这次提前说的,应该是厦门吧。和美霖一起去,是个我非常喜欢的本子,我等了这个本子好久, 《一生一世江南老 》,美霖为了这部戏谈了好久,那边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谈...”

    “很喜欢吗?”

    “对不止是这个本子,可能还是这份事业,都是我喜欢的事情。”

    “以后,有没有想过回归家庭。”

    “周生辰,你说过会支持我的,怎么想反悔。”

    “我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不辛苦,热爱可抵岁月漫长。有我爱的事业生活和你们,很幸福,也很知足。对了,你要去哪里出差。”

    “纽约。”

    “啊 跑这么远。”

    “临时决定的,公司的事情和梅行一起去一趟。”

    “前几天新闻还说纽约遭遇60年以来的大暴雪,那边天气不好不能等等吗。”

    “不能了,那边挺急的。”

    “好吧,我可能不能送你了,这两天为了江南老的招标准备,得天天在外面跑。”

    “不要紧,梅行和我一起。”

    “那我来给你整理行李,你大男人不会弄,带几件羊绒衫吧,两件三件,够不够。”

    “可能要去半个月。”

    “这么久,那要多拿几件,周生辰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那我们可以打电话。”

    “放心,我不会不懂事的,工作要紧你,早去早回,家里不要担心,交给我。 ”

    “时宜 我爱你。”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在这里是你的全部。”

    时宜把他的手顺势放在胸口,这里只有你,周生辰。

    时宜几乎是被他牢牢摁在柔软的床垫上,撕咬着亲吻,周生辰有些激动,重重的喘息声,他真的很少这样。缠绵中带着霸道的气息,她的手都被他反手扣,压在头顶趁虚而入。

    想到要出差,眉宇间川字很难抚平,时宜红了眼。他想做什么她都随着他,除了最大力气的迎合,所有语言,都显得贫乏。

    三日后天气晴,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周生辰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机场,是广州白云机场。你说巧不巧,这一次又是机场,你飞纽约 我飞厦门,居然还是同一天。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我们是夫妻。上一次你还记得吗,是我追上来主动来认识你的,你说说你第一次见我什么感觉。”时宜转过身给他理了理衬衫的领口。

    “第一次见你...你很好看。”周生辰眯着眼睛,想了想笑了起来。

    “大教授也学会了肤浅...你记得到纽约之后,要报平安,空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好我答应你。”

    “梅行麻烦你替我好好照顾周生辰,他忙起来总是粗心大意的。”

    “你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你自己也在家里好好的。”周生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等你回来。”时宜点了点头,在入口处和周生辰挥了挥手。直到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模糊的泪腺中,她居然没有冲上前去和他拥吻,想想也是好疯狂的意念。

    ...

    “走吧时宜,我们也准备登机了。哎呦,才几天不见面,瞧你激动的还哭了..”

    “美霖你不懂。”时宜随手擦了擦泪水。

    “是啊,我也不需要懂,反衬我狗粮是吃饱了。好了好了,不难过了,我们走吧,不然快来不及了。国内国外本来就不是一个航班入口,走啦,时宜。” 美霖连拖带拽。

    ~~~~~~~

    十八个小时三十分钟。

    转眼已是第二日,在美国领空盘旋了很久的波音747大型客机,终于顺利落地肯尼迪国际机场。

    真的如时宜所说,纽约下雪了,是暴雪天。

    天气阴沉大雪纷飞,刺骨的冷风吹进脖颈间冰冰凉凉,让人不由自主的拉高了衣服的领口。街上是裹着厚厚羽绒服的赶路人,熙熙攘攘,包容化的大都市,不一样的肤色,步伐却一致,来去匆匆,无人停留。这样的气息,总让人不由自主的保持冷漠。

    中心医院的李主任,之前来这边做过访问学者,所以把周生辰的记录转去了美国。这边的医院这样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住院,接受治疗,而不是因为时间而耽误病情。

    接待他们的医生是一个华人,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博士生导师,是这家医院乃至世界级的权威 主治颅内肿瘤。这种开颅手术需要极高的经验团队,医疗技术,因为谁都知道,一旦开颅凶多吉少,大多人永远的留在了冰冷的手术台。

    “周生先生,右脑这边是肿瘤的位置长的这个区域,很危险。影响了视网膜神经,所以才会头晕眼花,看不清肿瘤,目前这个趋势看来,还在长大。

    如果做切除手术,我的建议是先做治疗,至少短时间不让它继续快速生长。控制了肿瘤的大小,之后我们才能最准确的确定位置。

    要进行开颅切除之前,如果不能确认肿瘤的大小区域,切除的时候就会有风险,即便是良性,依然会碰到神经,导致失明。如果是恶性,甚至不能明确它扩散的范围,当然这个还是要切出来做化验来确定是不是需要放化疗。现在主要的是控制肿瘤的生长,控制大小,区域...”后来顾博士诉说着一些关于这个手术的风险性,医生的话术常态了。

    “DR.Gu 前期治疗的话需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应该要1 2个月,看你对药物的排斥反应。毕竟这个药效很强,也有一定的副作用,治疗期间不能感冒。如果正常吸收在没有继续增长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准备手术不然...”

    “随时有失明的风险。”

    “会是恶性的吗?”

    “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好我考虑一下。”

    周生辰轻轻掩上医生办公室的门。

    “周生辰你在考虑什么,尽快吧。这个肿瘤不能在长了,不然之后都没法在做手术了,医生说的你没听见吗?”梅行有些激动声音略带嘶吼,和一些沙哑。

    周生辰依然没有说话。

    “周生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相信时宜远比你想象的坚强。”

    “我不打算告诉她,无论是我会不会失明,或是活不了多久,我都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没有一个好的身体,现在想想她说的对,她有了小慕时,以后应该不会那么孤单了。她那么爱孩子,我不能让她因为照顾我这么个废人什么都放弃了,我不能...”

    “周生辰真正自私的是你,你在替她决定,你知道吗!”

    “是,这是唯一对她好的决定,梅行我从来没有拜托过你,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时宜就托付给你了。”

    梅行垂头没有说一句话,双手重重的敲在走廊里的栏杆上,留下了淤青。泪水模糊了视线,是周家的孩子,是天妒英才。

    当夜,纽约哥大附属医院,周生辰办理了住院。又是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雪,路上的行人甚至连前行都困难,屋内的人又何尝不是呢。(最近真的有strong snow storm我美国的客人已经h了我真的没瞎写,只是把天气引用进来了。)

    时差的缘故,中国理应是白天,他驻足在病房内的百叶窗旁,输入了一行熟悉的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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