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全国的奥亚一案尘埃落定后，新学期伊始，公安大学经济犯罪案件侦查综合训练实验室空降来两名新教师。
据说蒋老师已经领证，所以投注在周老师身上的关注点自然便相对多一丢丢。
周老师转过年来可就35了，感情状态一栏白底黑字简洁明了：未婚。如此青年才俊，领导们自然乐得热心“关怀”，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有知情人称，周老师有个望而不得的青梅，他心里迟迟没放下。
传言愈演愈烈，当传到周青臣跟前的时候，几经添油加醋攒出来的桥段，让他本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什么青梅，亓官鹄分明就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确切点说来，他应该算是亓官妈妈捡回家的养子。
他们的亲生父母同在一个大型国企上班，家也都在一个大院的生活区里，所以那会儿的“圈子”是真的小，上班时做同事，下班后变邻居。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亓官妈妈下夜班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在家附近游荡，初为人母的她不放心，上前问问，小男孩就说出来接妈妈。
亓官妈妈还回家感慨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能有这么懂事的娃娃。
谁知感慨没过三天，就出事了。
周青臣的亲身父亲婚内出轨东窗事发，被老婆捉奸在床。
那个年代，“小姐”还是个阳春白雪的角色，“三儿”也只是家里第三个孩子的代名词，偏偏周青臣的爹当了把时代的弄潮儿，把个“洗头小姐”洗成了“三儿”。他借着自己车间主任的特权，给老婆安排上半夜的导班，他下班后就去情妇那里，趁老婆不在家的时间差跟姘头颠鸾倒凤。
父亲的不负责跟母亲的不知情，让不过才5岁的周青臣晚上总是饿着肚子独自睡去，又在半夜饿醒，然后去街上游荡，寂寞难挨地等待母亲的下班。
这样的周青臣，却被亲生父亲说成有夜游症。
精神文明匮乏的年代，人们无处发泄的精力往往就指着八卦来发泄。
周青臣的母亲此番是有备而来，先是以有人卖银为由报了警，然后才杀上门去。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就连亓官鹄的父母也一边在阳台做饭一边瞅着楼下的热闹。
深陷难堪之地的周父，气急败坏之下竟抄起了铁棍挥向了周青臣的妈妈。
亓官妈妈见状不妙，围裙都没摘就飞奔下楼，趁乱从人群中把脸蛋子上满是金豆豆的周青臣给抢回了家，按在亓官鹄身边，“吃饭。”说着，随手把已经被亓官鹄咬了一半进嘴的虾硬生生地拦腰掐断，不由分说地塞进周青臣嘴里，连哄带安抚，“今天先跟妹妹吃一样的好不好呀……”
亓官鹄好奇地看着桌边多出来的小哥哥，非但没有因为被“夺食”而生气，还照葫芦画瓢地把自己嘴里那半截也抠了出来，有样学样地塞进了他嘴里。
虽然周青臣日后死活不承认他吃过那只沾满亓官鹄口水的虾，但事实就是事实，也正是这半口虾，安抚了他那颗流离不安的幼小的心。
再后来，周家的闹剧最终以周父被开除、父母离婚曲终人散。
单亲家庭的周青臣自此便开启了半寄养的模式，在他8岁的时候，周妈妈重获真爱，对方是省城下来支援的技术骨干，就在委派期将满的时候，他慎之又慎地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周青臣至今都记得那一天，继父带了很多好吃的跟母亲一起来亓官家拜访，然后当着亓官父母的面征求他的意见，说想跟他的妈妈结婚，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省城学习生活。
母亲脸上的羞涩、幸福、还有一丝丝忐忑，看在周青臣眼里，他便知道，自己应该说“愿意”。
“省城是哪里？哥哥要去哪里？”躲在门口偷瞄礼物的小动作并没妨碍亓官鹄的耳听八方，她噔噔噔地跑到周青臣跟前，又问了一遍，“哥哥要去哪里？”
“鹄鹄别闹。”亓官妈妈拦住她，却被她执拗地挣脱开。
“哥哥你不要我了么？”五岁女孩的感情跟倔强是大人无法体会的，她肥嘟嘟的小手牢牢地握住周青臣的手，大有“锁死”的意思。
大人们有些尴尬。
要说亓官鹄的直球属性真是出厂就设置好的，她直愣愣地问，“阿姨你要结婚，可以把哥哥留给我么？”
眼见亓官鹄小嘴一窝，亓官妈妈脑壳就要掉，她这个姑娘轻易不哭，但一哭起来那就跟锁呐一样，能硬生生把人活活送走，她一脸为难地转向周妈妈，“慧敏呐，有些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但你别多想啊，你们过去组建新家庭，一切都兵荒马乱的，臣臣留在我这儿跟鹄鹄作伴，也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不过孩子毕竟有孩子自己的想法，要不你们娘俩单独聊聊，问问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聊聊的结果就是，周青臣一直在亓官鹄家生活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
在周青臣的心里，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年幼时那段经历给他带来的对婚姻的厌倦还有对饥饿的焦虑，但他同时也庆幸那段遭遇只给他留下了这两道伤痕，因为在他五岁以后的人生里，亓官一家心无芥蒂的爱为他编起一叶扁舟，齐心协力地将他渡出了那段不堪的过往。
“哥你去哪啦？你是不是迷路了啊，司南哥说来都来了，大伙儿一块儿拍个藏袍合影呐，我给你发定位了，你快来挑一身……”亓官鹄干脆的声音从她那边很嘈杂的环境里传过来，恍然将他带回到现实中。
生物学里有个术语叫做“印随行为”，讲的是如果刚孵化的小动物没有看见自己的妈妈，它们就会紧跟它所看到的第一个大的行动目标行走。他在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的时候还拿来取笑亓官鹄，说她是头雏鹅，天天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稍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会叭叭地问“哥去哪了”。
但这一刻，他似乎醍醐灌顶，五岁那年的他又何尝不是一只从彷徨惊惧中孵化出来的小动物，只因被亓官鹄一家由爱而生的庞大力量所吸引，才有了后来不离不弃的跟随。
只能说，他们的“印随”，是相互的。
“就来。”周青臣失笑。
“那你快点！好看的都被别人挑走了！”
亓官鹄爱不释手地抱着他们身着藏袍的合影来回来去地翻，隔着老远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就见倒在厉廷安身上笑得像个小傻子。
蒋司南勾着周青臣的肩，沿着溪边漫无目的地晃悠，“眼下就剩你一人了。”
周青臣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无所谓地笑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蒋司南看了会儿清澈见底的溪水汩汩奔流，“兄弟，你别抗拒亲密关系。”
“我不抗拒，看你跟你媳妇儿，亓官鹄跟廷安，我都觉得很圆满，也是我理想中的婚姻，但羡慕不来。一是我不认为自己会遇到，二是即便遇到，十有八九也处理不好。”
蒋司南皱眉，“你在这方面怎么这么消极？”
“虽说人生有喜有悲，有跌宕起伏，有喜怒哀乐，有阴晴圆缺，但就是有人，生来就要承担一部分的残缺，有的表现在肢体上，有的表现在命途中。亓官鹄上学的时候受我妈所托，背着我去雍和宫那边给我批八字，八字里无妻，她不敢告诉我，也不敢跟我妈说，自己偷偷难过了好久。”
“那玩儿你也信。”
周青臣摇头笑叹，“老人总说‘缘分不到’，不管这算是宽慰也好迷信也罢，强求不来的东西，何必费那个心神。”
“管什么爱情都得有一方先‘耍流氓’啊，那万一你喜欢的类型也跟你一样，又或者比你更佛系可怎么办？！”
周青臣无辜地摊开手，“这不又回到那个起点了么，我的的确确也没遇见过一眼就有感觉的啊？”
蒋司南啼笑皆非地挥了下手，“怎么叫一眼有感觉，你想有什么感觉？你这太过理想化了。”
“你知道我最烦的一句话是什么？‘不处处看怎么知道’，我就问你，你第一次见你爱人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要不勉为其难地跟她处处试试’？还是‘我艹我有点动心想跟她处处’？”
蒋司南果真被他绕进去了，顺着他的提问认真回忆了下，毫不含糊地回，“我当时就想这姑娘这么个性，智商很高的样子，我们生儿子概率大还是生闺女概率大。”
周青臣唇线蠕了蠕，没忍住，跟蒋司南一起爆笑出来。
“我押五毛，不能再多了，你俩头胎铁定是儿子。”
蒋司南非但没翻脸，还信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其实也这么想的，儿子挺好，家里两个爷们宠她……不错！”说着在周青臣肩头拍了拍，“你的意思我都懂，但就是，兄弟，再美好的爱情，最后也要落回到葱姜蒜屎尿屁上，我老婆就跟我说，都不用出一年，新鲜劲儿一过，脱光了站在对方跟前彼此都无动于衷。”
周青臣静默，“这道理没人比我更懂，我5岁的时候，亲身父亲就婚内出轨，他厌倦了我母亲的身体。尽管后来亓官一家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让我没有因为家庭变故长成一个反社会反人类的杂质。但身体里他那一半的血液，像一个扭曲的基因，我自己都说不好是不是哪天也会作用在我身上，然后将我变得跟他一样薄情寡义。”
“别带着原生家庭的负累过你的余生。”望着远处被亓官鹄偷偷摸摸往头上别花的厉廷安，蒋司南朝那边努了努嘴，笑道，“你能想象？十个月前，那家伙还振振有词地说传统婚姻里的传宗接代、共同富裕、阶级跃层等那些诉求他都不需要，还反问我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婚姻的最大价值还是精神层面上的，情绪稳定、安抚，彼此支撑。”
周青臣两手抄进裤兜，望着苍茫天地中静静伫立的雪山，“我懂，且走且看吧。”
（全文终）
据说蒋老师已经领证，所以投注在周老师身上的关注点自然便相对多一丢丢。
周老师转过年来可就35了，感情状态一栏白底黑字简洁明了：未婚。如此青年才俊，领导们自然乐得热心“关怀”，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有知情人称，周老师有个望而不得的青梅，他心里迟迟没放下。
传言愈演愈烈，当传到周青臣跟前的时候，几经添油加醋攒出来的桥段，让他本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什么青梅，亓官鹄分明就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确切点说来，他应该算是亓官妈妈捡回家的养子。
他们的亲生父母同在一个大型国企上班，家也都在一个大院的生活区里，所以那会儿的“圈子”是真的小，上班时做同事，下班后变邻居。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亓官妈妈下夜班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在家附近游荡，初为人母的她不放心，上前问问，小男孩就说出来接妈妈。
亓官妈妈还回家感慨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能有这么懂事的娃娃。
谁知感慨没过三天，就出事了。
周青臣的亲身父亲婚内出轨东窗事发，被老婆捉奸在床。
那个年代，“小姐”还是个阳春白雪的角色，“三儿”也只是家里第三个孩子的代名词，偏偏周青臣的爹当了把时代的弄潮儿，把个“洗头小姐”洗成了“三儿”。他借着自己车间主任的特权，给老婆安排上半夜的导班，他下班后就去情妇那里，趁老婆不在家的时间差跟姘头颠鸾倒凤。
父亲的不负责跟母亲的不知情，让不过才5岁的周青臣晚上总是饿着肚子独自睡去，又在半夜饿醒，然后去街上游荡，寂寞难挨地等待母亲的下班。
这样的周青臣，却被亲生父亲说成有夜游症。
精神文明匮乏的年代，人们无处发泄的精力往往就指着八卦来发泄。
周青臣的母亲此番是有备而来，先是以有人卖银为由报了警，然后才杀上门去。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就连亓官鹄的父母也一边在阳台做饭一边瞅着楼下的热闹。
深陷难堪之地的周父，气急败坏之下竟抄起了铁棍挥向了周青臣的妈妈。
亓官妈妈见状不妙，围裙都没摘就飞奔下楼，趁乱从人群中把脸蛋子上满是金豆豆的周青臣给抢回了家，按在亓官鹄身边，“吃饭。”说着，随手把已经被亓官鹄咬了一半进嘴的虾硬生生地拦腰掐断，不由分说地塞进周青臣嘴里，连哄带安抚，“今天先跟妹妹吃一样的好不好呀……”
亓官鹄好奇地看着桌边多出来的小哥哥，非但没有因为被“夺食”而生气，还照葫芦画瓢地把自己嘴里那半截也抠了出来，有样学样地塞进了他嘴里。
虽然周青臣日后死活不承认他吃过那只沾满亓官鹄口水的虾，但事实就是事实，也正是这半口虾，安抚了他那颗流离不安的幼小的心。
再后来，周家的闹剧最终以周父被开除、父母离婚曲终人散。
单亲家庭的周青臣自此便开启了半寄养的模式，在他8岁的时候，周妈妈重获真爱，对方是省城下来支援的技术骨干，就在委派期将满的时候，他慎之又慎地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周青臣至今都记得那一天，继父带了很多好吃的跟母亲一起来亓官家拜访，然后当着亓官父母的面征求他的意见，说想跟他的妈妈结婚，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省城学习生活。
母亲脸上的羞涩、幸福、还有一丝丝忐忑，看在周青臣眼里，他便知道，自己应该说“愿意”。
“省城是哪里？哥哥要去哪里？”躲在门口偷瞄礼物的小动作并没妨碍亓官鹄的耳听八方，她噔噔噔地跑到周青臣跟前，又问了一遍，“哥哥要去哪里？”
“鹄鹄别闹。”亓官妈妈拦住她，却被她执拗地挣脱开。
“哥哥你不要我了么？”五岁女孩的感情跟倔强是大人无法体会的，她肥嘟嘟的小手牢牢地握住周青臣的手，大有“锁死”的意思。
大人们有些尴尬。
要说亓官鹄的直球属性真是出厂就设置好的，她直愣愣地问，“阿姨你要结婚，可以把哥哥留给我么？”
眼见亓官鹄小嘴一窝，亓官妈妈脑壳就要掉，她这个姑娘轻易不哭，但一哭起来那就跟锁呐一样，能硬生生把人活活送走，她一脸为难地转向周妈妈，“慧敏呐，有些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但你别多想啊，你们过去组建新家庭，一切都兵荒马乱的，臣臣留在我这儿跟鹄鹄作伴，也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不过孩子毕竟有孩子自己的想法，要不你们娘俩单独聊聊，问问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聊聊的结果就是，周青臣一直在亓官鹄家生活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
在周青臣的心里，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年幼时那段经历给他带来的对婚姻的厌倦还有对饥饿的焦虑，但他同时也庆幸那段遭遇只给他留下了这两道伤痕，因为在他五岁以后的人生里，亓官一家心无芥蒂的爱为他编起一叶扁舟，齐心协力地将他渡出了那段不堪的过往。
“哥你去哪啦？你是不是迷路了啊，司南哥说来都来了，大伙儿一块儿拍个藏袍合影呐，我给你发定位了，你快来挑一身……”亓官鹄干脆的声音从她那边很嘈杂的环境里传过来，恍然将他带回到现实中。
生物学里有个术语叫做“印随行为”，讲的是如果刚孵化的小动物没有看见自己的妈妈，它们就会紧跟它所看到的第一个大的行动目标行走。他在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的时候还拿来取笑亓官鹄，说她是头雏鹅，天天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稍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会叭叭地问“哥去哪了”。
但这一刻，他似乎醍醐灌顶，五岁那年的他又何尝不是一只从彷徨惊惧中孵化出来的小动物，只因被亓官鹄一家由爱而生的庞大力量所吸引，才有了后来不离不弃的跟随。
只能说，他们的“印随”，是相互的。
“就来。”周青臣失笑。
“那你快点！好看的都被别人挑走了！”
亓官鹄爱不释手地抱着他们身着藏袍的合影来回来去地翻，隔着老远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就见倒在厉廷安身上笑得像个小傻子。
蒋司南勾着周青臣的肩，沿着溪边漫无目的地晃悠，“眼下就剩你一人了。”
周青臣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无所谓地笑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蒋司南看了会儿清澈见底的溪水汩汩奔流，“兄弟，你别抗拒亲密关系。”
“我不抗拒，看你跟你媳妇儿，亓官鹄跟廷安，我都觉得很圆满，也是我理想中的婚姻，但羡慕不来。一是我不认为自己会遇到，二是即便遇到，十有八九也处理不好。”
蒋司南皱眉，“你在这方面怎么这么消极？”
“虽说人生有喜有悲，有跌宕起伏，有喜怒哀乐，有阴晴圆缺，但就是有人，生来就要承担一部分的残缺，有的表现在肢体上，有的表现在命途中。亓官鹄上学的时候受我妈所托，背着我去雍和宫那边给我批八字，八字里无妻，她不敢告诉我，也不敢跟我妈说，自己偷偷难过了好久。”
“那玩儿你也信。”
周青臣摇头笑叹，“老人总说‘缘分不到’，不管这算是宽慰也好迷信也罢，强求不来的东西，何必费那个心神。”
“管什么爱情都得有一方先‘耍流氓’啊，那万一你喜欢的类型也跟你一样，又或者比你更佛系可怎么办？！”
周青臣无辜地摊开手，“这不又回到那个起点了么，我的的确确也没遇见过一眼就有感觉的啊？”
蒋司南啼笑皆非地挥了下手，“怎么叫一眼有感觉，你想有什么感觉？你这太过理想化了。”
“你知道我最烦的一句话是什么？‘不处处看怎么知道’，我就问你，你第一次见你爱人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要不勉为其难地跟她处处试试’？还是‘我艹我有点动心想跟她处处’？”
蒋司南果真被他绕进去了，顺着他的提问认真回忆了下，毫不含糊地回，“我当时就想这姑娘这么个性，智商很高的样子，我们生儿子概率大还是生闺女概率大。”
周青臣唇线蠕了蠕，没忍住，跟蒋司南一起爆笑出来。
“我押五毛，不能再多了，你俩头胎铁定是儿子。”
蒋司南非但没翻脸，还信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其实也这么想的，儿子挺好，家里两个爷们宠她……不错！”说着在周青臣肩头拍了拍，“你的意思我都懂，但就是，兄弟，再美好的爱情，最后也要落回到葱姜蒜屎尿屁上，我老婆就跟我说，都不用出一年，新鲜劲儿一过，脱光了站在对方跟前彼此都无动于衷。”
周青臣静默，“这道理没人比我更懂，我5岁的时候，亲身父亲就婚内出轨，他厌倦了我母亲的身体。尽管后来亓官一家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让我没有因为家庭变故长成一个反社会反人类的杂质。但身体里他那一半的血液，像一个扭曲的基因，我自己都说不好是不是哪天也会作用在我身上，然后将我变得跟他一样薄情寡义。”
“别带着原生家庭的负累过你的余生。”望着远处被亓官鹄偷偷摸摸往头上别花的厉廷安，蒋司南朝那边努了努嘴，笑道，“你能想象？十个月前，那家伙还振振有词地说传统婚姻里的传宗接代、共同富裕、阶级跃层等那些诉求他都不需要，还反问我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婚姻的最大价值还是精神层面上的，情绪稳定、安抚，彼此支撑。”
周青臣两手抄进裤兜，望着苍茫天地中静静伫立的雪山，“我懂，且走且看吧。”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