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十月十五日。
一大早，秦复乘坐私人飞机来到宁波参加会议。十一点，会议结束，他前往广仁街拜访许氏夫妇，并在那里享用午餐。
十一点半，秦复一行人来到了广仁街。
由于巷子窄，秦复便叫徐斌把车停在巷子口，再和徐斌步行进入巷子。一路上，少不得有路人对他们侧目。其实徐斌也是一表人材风度翩翩，但是路人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两鬓斑白气宇轩昂的秦复身上。当然，对于路人们的这种反应，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很快，他们到达许氏老宅，许氏夫妇也早已等候在那里。
秦复拥抱了他们，“让你们久等了。”
“什么久等不久等的？”许老先生拍拍他的背，“我和老太婆又没事做。”
许老太太笑着说：“来得正好，午饭刚刚做好呢！”
徐斌忙说：“许老太太，麻烦您多做我的饭，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许老太太眉开眼笑，“人多热闹，我和老许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许老先生牵住秦复的手，“不说啦，快进屋吃饭，你们肯定饿了。”
秦复说：“我连早餐都没吃，留着胃等许阿姨的饭。”
许老太太敲他的胳膊，“你这嘴噶甜哦！”
大家伙都笑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进屋吃饭。
值得一提的是，许氏夫妇虽然快八十岁了，但是身体非常硬朗。两口子就这么住在广仁街的老宅里，每天在院子里养花种菜，过着平静平凡的生活。他们并非没有子女，而是唯一的儿子早就移民海外，二十几年来，难得回国一次。对此，老两口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儿子一家在国外平平安安，他们老两口身体健康和睦恩爱，足矣。
八十年代开始，许氏夫妇就在萧山做麻编工艺鞋，手艺极好。秦复的母亲很喜欢穿他们做的鞋子，因此，秦复打小就认识许氏夫妇。许氏夫妇也很喜欢他，可以说，视如己出。因此，这些年，只要秦复来宁波都会拜访他们，就像今天这样。
今天，为了招待秦复和徐斌，许老太太做了一大桌宁波本帮菜，有雪菜笋丝炒年糕，葱烤大排，乌贼蛋蒸蛋，东海虾干，芹菜鱿鱼，红膏炝蟹，红烧大黄鱼等等。别的倒好说，这条大黄鱼可是有点来头。许老太太知道秦复喜欢野生大黄鱼，便托她在宁海的渔民亲戚搞来了一条两斤多的。要知道，野生大黄鱼每年只长七八两，三年也才长到两斤多，而且越往后生长速度越慢。因此，许老太太买的这条鱼要两万多元。
秦复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无奈地说：“许阿姨，您也太破费了！”
“破费也是破你的费。”许老先生笑了，“你给我们两口子那么多生活费，我们哪里花得完？不给你买好吃的，难道让它躺在银行里变成废纸么？”
许老太太往秦复的碗里夹鱼肉，“你爱吃就好，我给你买菜烧饭，不知道有多快乐。”
秦复乖乖端起饭碗吃饭。
徐斌忍不住笑出来，“在你们面前，秦先生就像一个孩子。”
“他在我们这里永远是孩子呢！”许老太太也给他夹鱼肉，“来，你也多吃，不要客气。”
“您放心，这么好吃的菜，我实在客气不起来。”
“唉呀，你这嘴也是噶甜哦！”
大家伙都笑了。
许老先生对许老太太说：“可惜现在是秋天，没有荠菜，不能做荠菜馅的春卷给他们吃。”
“是了。”许老太太也很遗憾，“对阿拉宁波人来讲，春卷是荠菜馅的才香嘛！”
徐斌由衷说：“我也是最喜欢荠菜馅的春卷。在美国的这些年，只要到了春天，我妈妈就去华人超市找荠菜做春卷给我解馋。”
“春卷都是妈妈做的好。”秦复颌首，“素琴的妈妈也是做春卷的一把好手，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许老太太忙说：“想吃就春天过来，我来给你做，我的手艺还可以啦！”
徐斌期待地问主人：“秦先生，可以吗？”
“你这个小子！”秦复笑了，“好，听你的，春天再来。”
徐斌欢呼：“太好了，又可以尝到妈妈的味道了！”
许老太太和许老先生都笑开了花。
这顿午饭吃得相当开心。
吃过午饭，四个人在围着小茶几聊天。
许老太太看着秦复，“我感觉你有点累，没睡好吗？”
秦复答：“早上九点开会，我五点多起的床，不到七点上的飞机，时间比较赶。”
许老先生问：“这么早就开会，为什么不提前一天来宁波呢？”
许老太太说：“他肯定是想在家多陪陪晚云嘛！”
“哦，是，她的时间不多了。”许老先生拍拍自己的脑袋，“连这个也想不到，我真是个徐头！”
听到徐头二字，秦复和徐斌黯然了。
许老太太敲敲许老先生的胳膊，“你干嘛说那两个字？”
许老先生恍然大悟，“唉，我真是个木头！”
秦复忙说：“无妨。”
徐斌也点了点头。
许老太太叹息：“云清太可惜了，才五十五岁，还年轻着呢！”
秦复由衷说：“他聪明，勤劳，能吃苦又十分踏实。这些年，他在美国帮了我好大的忙。现在，吴寒接替了他的工作，也做得很好。”
许老太太慈爱地笑了，“你看人的眼光不错，给云清找了一个好对象。吴寒确实是他的得力助手，当然，也是你的得力助手。”
秦复轻轻颌首，“是的。”
“吴寒也是我们宁波人呢！”许老先生很是骄傲，“阿拉宁波人的乡音真是四海可闻哪！”
秦复拍拍徐斌的肩，“你有一对优秀的父母。”
“因为您，我才有这样的父母。”徐斌的眼睛湿润了，“父亲从小就教育我，将来一定要报您的恩。”
秦复再次许诺：“我不会亏待你。”
徐斌点了点头。
许老太太打趣：“他是不会亏待你，但是他那个臭脾气发作起来，可不好受。”
徐斌得意地笑了，“秦先生从未为难过我呢！”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仅仅半年多之后，因为一位美人的短暂失踪，秦复跟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
许老先生问：“晚云真的不行了？”
“是的。”阴霾浮上秦复的面庞，“她坚持不做手术，所以一直是药物治疗，但是她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抗药性了。而现在，手术已经没有意义了。”
许老太太叹息，“是她不肯原谅她自己。”
秦复说：“是的。”
“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伴她。”
“我会的。”
“秦涛一直陪着她吧？”
“是的。”
“秦涛对他妈妈真是没得说。”许老太太笑得慈爱，“一听说妈妈生病，马上回国。这一年多来，一直陪着母亲。”
秦复苦笑，“秦涛除了不肯接我的班，什么都好。”
许老太太问：“你们还为这件事吵架吗？”
“是的，常常。”秦复很无奈，“我要是能有个女儿就好了！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她一定不会和我对着干的。”
女儿真好，就像苏晓那样。她是那样的温柔，懂事，乖巧。母亲那样打骂她，她还是那么听她的教诲。对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她完全将她的父亲奉若神明。
有一个女儿真好……
他并不知道，仅仅两年后，他的愿望实现了。
许老太太说：“秦涛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无法理解你。”
“在找到李秋冰之前，我不能把那些事情告诉他。”秦复叹了口气，“这是我和晚云共同的决定。”
许老先生问：“还是没有李秋冰，袁婉华和李念恩这几个人的消息么？”
“目前都没有。”秦复摇了摇头，“我有预感，李秋冰快找到了。但是袁阿姨和念恩，我还没有任何头绪。”
许老太太说：“也许晓晓能帮到你，因为她旺你。”
没错，秦复早就和他们讲了苏晓的事情。
许老先生难以置信地说：“晓晓和素琴实在是太像了！”
秦复笑了，“连个子都差不多。”
许老先生点点头，“她们两个简直是一模一样。”
“哪里一模一样啦？”许老太太满脸爱怜，“晓晓长得比素琴甜一些，还有一股子灵性，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许老先生打趣：“难怪他甘心娶她两次。”
秦复说：“可恶的小丫头！”
大家伙知道他的心意，所以都笑了。
忽然，许老太太问：“晓晓真的不知道‘秦复’这个人？”
秦复明白她的意思，“您放心吧，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她骗不了我。至于周成岳，您更不用操心，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我。”
许老太太点点头，“世事无常，你要珍惜机会。”
秦复一口答应。
许老先生期待地说：“以后带她过来。”
秦复笑了，“一定。”
许老太太问：“什么时候回去？”
秦复答：“我的飞机要过两个小时才能起飞。”
“那你先到里屋睡一觉，好不好？”
“好啊。”
徐斌意外了。
他的主人一向养尊处优，睡得下这种环境？
许老太太笑着对他说：“你不晓得，秦复喜欢老房子的味道。”
许老先生接着说：“所以别看我们家小，有一个房间还是他专用的呢！”
徐斌知道那些往事，加上脑子灵光，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于是他马上和许老太太服侍秦复在那间专用的卧房睡下。
是的，秦复喜欢老房子的味道。
他躺在那略为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老式的棉被，全身都被老房子特有的味道包裹着。他喜欢这种味道，因为孟素琴的家也是这种味道。那个时候，他和徐云清寻找各种借口拜访她家，发生了许多有趣难忘的事情……
在对昔日爱人与好兄弟的怀念中，秦复进入梦乡。
下午两点半，许老太太叫醒他。
三点半，他的飞机起飞。
四点半，抵京。
五点，他到达市区。
六点半，他将参加一个地产圈的重要饭局。
在车上，他接到了谢蕴华的电话，“蕴华，有什么吩咐？”
那边的谢蕴华说：“还是一会儿饭局的事。我得到一些消息，想先跟你通通气。你来办公室找我，我们一起过去吧？”
秦复说：“好，待会见。”
通话结束了。
这时候，驾车的徐斌说：“秦先生，您看看路边。”
秦复朝右边的人行道看去，竟然见到了她。
此时的苏晓已经是拥有几百万粉丝的知名绘本作家，所以为了不被打扰，她戴着口罩。但即便如此，眼尖的徐斌和秦复还是认出了她。只见她长发披肩，身上穿着薄外套和长裙，虽然朴素，但也清丽可人。她正抱着一束紫罗兰，那白皙的手指覆在紫色的花瓣上，竟让秦复看得痴了。
是了，她是最适合浅紫色的人。
秦复喜欢浅紫色，而且是某一种，差一点饱和度都不行。
徐斌见主人看得入迷，于是识趣地放慢车速。果然，他的主人没有任何意见，还拿起手机输入着什么。
没错，秦复来了兴致，给苏晓发了一封邮件：“晓晓，你在做什么？”
接着他朝路边的苏晓看去。
果然，苏晓听到手机提示，马上拿出手机查看。没多久，她便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也在往手机里输入着什么。
徐斌看得真切，他马上将车停在路边。
很快，秦复收到苏晓的邮件：“我出来逛逛，买了一束花。”
秦复回复：“你说过，你喜欢植物胜于动物。”
苏晓回复：“是的，尤其喜欢花。你呢，正在做什么？”
秦复回复：“准备和朋友吃晚饭。”
也这算是实话。
苏晓回复：“真巧，我也要去思楠家吃晚饭，我买的花就是送给她妈妈的。”
秦复回复：“晓晓，思楠一家对你好吗？”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先不说周思楠和梁自得这两位好朋友，只要有他在，周成岳就不敢让家里人对她有一丁点不好。
苏晓回复：“他们待我很好。”
秦复存心逗她：“晓晓，思楠的父亲为什么肯帮你的忙？”
果然，苏晓收到这个回复，僵了一下。
是的，她想起了周成岳与她的交易。按周成岳的意思，他栽培她是要她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她的恋爱与婚姻都由他来安排。虽然她出道的这一年多来，他并没有让她认识什么“贵人”，但是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和秦复怎么办？秦复只是一名钢琴教师，他不可能入得了周成岳的眼……
苏晓颓然地低下了头。
秦复在车内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他早就知道周成岳的计划，所以他对她此时的心境了如指掌。
好了，不能再捉弄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了。
秦复接着回复：“晓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多心，好吗？”
苏晓立刻打起精神，“思楠爸爸只是出于同情，放心吧！”
可爱的小丫头，还强打精神呢！
秦复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用邮件聊天，真是不可思议。其实苏晓的直觉是极其灵敏的，但是她过于专注邮件，因此没有留意到路边那辆醒目的高级骄车。
秦复回复：“晓晓，好好照顾自己，我要出门了。”
苏晓回复：“谢谢，你也是。”
秦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对徐斌说：“快走，否则她要察觉了。”
徐斌立刻启动车子，速速离去。
这时候，苏晓心头一动。她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站起来走到路边，朝前方望去。虽然她没有看到什么异样，但是直觉告诉她，刚刚有什么人经过，但是她错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受到父亲的气息。
半个小时后，城市的另一边。
谢蕴华终于在办公室等到了秦复，“怎么这么慢？不像你的风格。”
“路上堵。”秦复苦笑，“求你看在我一大早就出远门的份上，不要计较。”
“谁敢和你计较？”谢蕴华嗔他，“我是怕时间不够，不能和你好好商量饭局的事情。”
“还是石磨屯的拆迁么？”
“是了。多了两个讨厌的家伙要和我们抢那块地。”
秦复笑了，“我知道是谁，但是不用理会，我们一定能拿到。”
“这次之后，你还是会减少地产业务么？”谢蕴华看着他，“大家伙热情高涨，你却激流勇退？”
“地产业的洗牌势在必行，不要晚了。”
“我会参考你的想法。”
秦复看看手表，“蕴华，我们该出发了。”
“好，赶紧吃完回家睡觉。”谢蕴华打了个呵欠，“累了一整天，连个午觉都没有。”
秦复笑着说：“我比你好些，在宁波许家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
“你的状态确实良好。”谢蕴华打量着他，“可是我认为跟睡午觉没有关系。”
秦复哈哈一笑，“蕴华，不许说下去。”
“你这个家伙！”谢蕴华心知肚明。
“走，我们出发。”
“好说。”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赶赴饭局。
一大早，秦复乘坐私人飞机来到宁波参加会议。十一点，会议结束，他前往广仁街拜访许氏夫妇，并在那里享用午餐。
十一点半，秦复一行人来到了广仁街。
由于巷子窄，秦复便叫徐斌把车停在巷子口，再和徐斌步行进入巷子。一路上，少不得有路人对他们侧目。其实徐斌也是一表人材风度翩翩，但是路人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两鬓斑白气宇轩昂的秦复身上。当然，对于路人们的这种反应，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很快，他们到达许氏老宅，许氏夫妇也早已等候在那里。
秦复拥抱了他们，“让你们久等了。”
“什么久等不久等的？”许老先生拍拍他的背，“我和老太婆又没事做。”
许老太太笑着说：“来得正好，午饭刚刚做好呢！”
徐斌忙说：“许老太太，麻烦您多做我的饭，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许老太太眉开眼笑，“人多热闹，我和老许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许老先生牵住秦复的手，“不说啦，快进屋吃饭，你们肯定饿了。”
秦复说：“我连早餐都没吃，留着胃等许阿姨的饭。”
许老太太敲他的胳膊，“你这嘴噶甜哦！”
大家伙都笑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进屋吃饭。
值得一提的是，许氏夫妇虽然快八十岁了，但是身体非常硬朗。两口子就这么住在广仁街的老宅里，每天在院子里养花种菜，过着平静平凡的生活。他们并非没有子女，而是唯一的儿子早就移民海外，二十几年来，难得回国一次。对此，老两口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儿子一家在国外平平安安，他们老两口身体健康和睦恩爱，足矣。
八十年代开始，许氏夫妇就在萧山做麻编工艺鞋，手艺极好。秦复的母亲很喜欢穿他们做的鞋子，因此，秦复打小就认识许氏夫妇。许氏夫妇也很喜欢他，可以说，视如己出。因此，这些年，只要秦复来宁波都会拜访他们，就像今天这样。
今天，为了招待秦复和徐斌，许老太太做了一大桌宁波本帮菜，有雪菜笋丝炒年糕，葱烤大排，乌贼蛋蒸蛋，东海虾干，芹菜鱿鱼，红膏炝蟹，红烧大黄鱼等等。别的倒好说，这条大黄鱼可是有点来头。许老太太知道秦复喜欢野生大黄鱼，便托她在宁海的渔民亲戚搞来了一条两斤多的。要知道，野生大黄鱼每年只长七八两，三年也才长到两斤多，而且越往后生长速度越慢。因此，许老太太买的这条鱼要两万多元。
秦复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无奈地说：“许阿姨，您也太破费了！”
“破费也是破你的费。”许老先生笑了，“你给我们两口子那么多生活费，我们哪里花得完？不给你买好吃的，难道让它躺在银行里变成废纸么？”
许老太太往秦复的碗里夹鱼肉，“你爱吃就好，我给你买菜烧饭，不知道有多快乐。”
秦复乖乖端起饭碗吃饭。
徐斌忍不住笑出来，“在你们面前，秦先生就像一个孩子。”
“他在我们这里永远是孩子呢！”许老太太也给他夹鱼肉，“来，你也多吃，不要客气。”
“您放心，这么好吃的菜，我实在客气不起来。”
“唉呀，你这嘴也是噶甜哦！”
大家伙都笑了。
许老先生对许老太太说：“可惜现在是秋天，没有荠菜，不能做荠菜馅的春卷给他们吃。”
“是了。”许老太太也很遗憾，“对阿拉宁波人来讲，春卷是荠菜馅的才香嘛！”
徐斌由衷说：“我也是最喜欢荠菜馅的春卷。在美国的这些年，只要到了春天，我妈妈就去华人超市找荠菜做春卷给我解馋。”
“春卷都是妈妈做的好。”秦复颌首，“素琴的妈妈也是做春卷的一把好手，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许老太太忙说：“想吃就春天过来，我来给你做，我的手艺还可以啦！”
徐斌期待地问主人：“秦先生，可以吗？”
“你这个小子！”秦复笑了，“好，听你的，春天再来。”
徐斌欢呼：“太好了，又可以尝到妈妈的味道了！”
许老太太和许老先生都笑开了花。
这顿午饭吃得相当开心。
吃过午饭，四个人在围着小茶几聊天。
许老太太看着秦复，“我感觉你有点累，没睡好吗？”
秦复答：“早上九点开会，我五点多起的床，不到七点上的飞机，时间比较赶。”
许老先生问：“这么早就开会，为什么不提前一天来宁波呢？”
许老太太说：“他肯定是想在家多陪陪晚云嘛！”
“哦，是，她的时间不多了。”许老先生拍拍自己的脑袋，“连这个也想不到，我真是个徐头！”
听到徐头二字，秦复和徐斌黯然了。
许老太太敲敲许老先生的胳膊，“你干嘛说那两个字？”
许老先生恍然大悟，“唉，我真是个木头！”
秦复忙说：“无妨。”
徐斌也点了点头。
许老太太叹息：“云清太可惜了，才五十五岁，还年轻着呢！”
秦复由衷说：“他聪明，勤劳，能吃苦又十分踏实。这些年，他在美国帮了我好大的忙。现在，吴寒接替了他的工作，也做得很好。”
许老太太慈爱地笑了，“你看人的眼光不错，给云清找了一个好对象。吴寒确实是他的得力助手，当然，也是你的得力助手。”
秦复轻轻颌首，“是的。”
“吴寒也是我们宁波人呢！”许老先生很是骄傲，“阿拉宁波人的乡音真是四海可闻哪！”
秦复拍拍徐斌的肩，“你有一对优秀的父母。”
“因为您，我才有这样的父母。”徐斌的眼睛湿润了，“父亲从小就教育我，将来一定要报您的恩。”
秦复再次许诺：“我不会亏待你。”
徐斌点了点头。
许老太太打趣：“他是不会亏待你，但是他那个臭脾气发作起来，可不好受。”
徐斌得意地笑了，“秦先生从未为难过我呢！”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仅仅半年多之后，因为一位美人的短暂失踪，秦复跟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
许老先生问：“晚云真的不行了？”
“是的。”阴霾浮上秦复的面庞，“她坚持不做手术，所以一直是药物治疗，但是她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抗药性了。而现在，手术已经没有意义了。”
许老太太叹息，“是她不肯原谅她自己。”
秦复说：“是的。”
“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伴她。”
“我会的。”
“秦涛一直陪着她吧？”
“是的。”
“秦涛对他妈妈真是没得说。”许老太太笑得慈爱，“一听说妈妈生病，马上回国。这一年多来，一直陪着母亲。”
秦复苦笑，“秦涛除了不肯接我的班，什么都好。”
许老太太问：“你们还为这件事吵架吗？”
“是的，常常。”秦复很无奈，“我要是能有个女儿就好了！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她一定不会和我对着干的。”
女儿真好，就像苏晓那样。她是那样的温柔，懂事，乖巧。母亲那样打骂她，她还是那么听她的教诲。对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她完全将她的父亲奉若神明。
有一个女儿真好……
他并不知道，仅仅两年后，他的愿望实现了。
许老太太说：“秦涛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无法理解你。”
“在找到李秋冰之前，我不能把那些事情告诉他。”秦复叹了口气，“这是我和晚云共同的决定。”
许老先生问：“还是没有李秋冰，袁婉华和李念恩这几个人的消息么？”
“目前都没有。”秦复摇了摇头，“我有预感，李秋冰快找到了。但是袁阿姨和念恩，我还没有任何头绪。”
许老太太说：“也许晓晓能帮到你，因为她旺你。”
没错，秦复早就和他们讲了苏晓的事情。
许老先生难以置信地说：“晓晓和素琴实在是太像了！”
秦复笑了，“连个子都差不多。”
许老先生点点头，“她们两个简直是一模一样。”
“哪里一模一样啦？”许老太太满脸爱怜，“晓晓长得比素琴甜一些，还有一股子灵性，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许老先生打趣：“难怪他甘心娶她两次。”
秦复说：“可恶的小丫头！”
大家伙知道他的心意，所以都笑了。
忽然，许老太太问：“晓晓真的不知道‘秦复’这个人？”
秦复明白她的意思，“您放心吧，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她骗不了我。至于周成岳，您更不用操心，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我。”
许老太太点点头，“世事无常，你要珍惜机会。”
秦复一口答应。
许老先生期待地说：“以后带她过来。”
秦复笑了，“一定。”
许老太太问：“什么时候回去？”
秦复答：“我的飞机要过两个小时才能起飞。”
“那你先到里屋睡一觉，好不好？”
“好啊。”
徐斌意外了。
他的主人一向养尊处优，睡得下这种环境？
许老太太笑着对他说：“你不晓得，秦复喜欢老房子的味道。”
许老先生接着说：“所以别看我们家小，有一个房间还是他专用的呢！”
徐斌知道那些往事，加上脑子灵光，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于是他马上和许老太太服侍秦复在那间专用的卧房睡下。
是的，秦复喜欢老房子的味道。
他躺在那略为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老式的棉被，全身都被老房子特有的味道包裹着。他喜欢这种味道，因为孟素琴的家也是这种味道。那个时候，他和徐云清寻找各种借口拜访她家，发生了许多有趣难忘的事情……
在对昔日爱人与好兄弟的怀念中，秦复进入梦乡。
下午两点半，许老太太叫醒他。
三点半，他的飞机起飞。
四点半，抵京。
五点，他到达市区。
六点半，他将参加一个地产圈的重要饭局。
在车上，他接到了谢蕴华的电话，“蕴华，有什么吩咐？”
那边的谢蕴华说：“还是一会儿饭局的事。我得到一些消息，想先跟你通通气。你来办公室找我，我们一起过去吧？”
秦复说：“好，待会见。”
通话结束了。
这时候，驾车的徐斌说：“秦先生，您看看路边。”
秦复朝右边的人行道看去，竟然见到了她。
此时的苏晓已经是拥有几百万粉丝的知名绘本作家，所以为了不被打扰，她戴着口罩。但即便如此，眼尖的徐斌和秦复还是认出了她。只见她长发披肩，身上穿着薄外套和长裙，虽然朴素，但也清丽可人。她正抱着一束紫罗兰，那白皙的手指覆在紫色的花瓣上，竟让秦复看得痴了。
是了，她是最适合浅紫色的人。
秦复喜欢浅紫色，而且是某一种，差一点饱和度都不行。
徐斌见主人看得入迷，于是识趣地放慢车速。果然，他的主人没有任何意见，还拿起手机输入着什么。
没错，秦复来了兴致，给苏晓发了一封邮件：“晓晓，你在做什么？”
接着他朝路边的苏晓看去。
果然，苏晓听到手机提示，马上拿出手机查看。没多久，她便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也在往手机里输入着什么。
徐斌看得真切，他马上将车停在路边。
很快，秦复收到苏晓的邮件：“我出来逛逛，买了一束花。”
秦复回复：“你说过，你喜欢植物胜于动物。”
苏晓回复：“是的，尤其喜欢花。你呢，正在做什么？”
秦复回复：“准备和朋友吃晚饭。”
也这算是实话。
苏晓回复：“真巧，我也要去思楠家吃晚饭，我买的花就是送给她妈妈的。”
秦复回复：“晓晓，思楠一家对你好吗？”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先不说周思楠和梁自得这两位好朋友，只要有他在，周成岳就不敢让家里人对她有一丁点不好。
苏晓回复：“他们待我很好。”
秦复存心逗她：“晓晓，思楠的父亲为什么肯帮你的忙？”
果然，苏晓收到这个回复，僵了一下。
是的，她想起了周成岳与她的交易。按周成岳的意思，他栽培她是要她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她的恋爱与婚姻都由他来安排。虽然她出道的这一年多来，他并没有让她认识什么“贵人”，但是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和秦复怎么办？秦复只是一名钢琴教师，他不可能入得了周成岳的眼……
苏晓颓然地低下了头。
秦复在车内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他早就知道周成岳的计划，所以他对她此时的心境了如指掌。
好了，不能再捉弄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了。
秦复接着回复：“晓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多心，好吗？”
苏晓立刻打起精神，“思楠爸爸只是出于同情，放心吧！”
可爱的小丫头，还强打精神呢！
秦复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用邮件聊天，真是不可思议。其实苏晓的直觉是极其灵敏的，但是她过于专注邮件，因此没有留意到路边那辆醒目的高级骄车。
秦复回复：“晓晓，好好照顾自己，我要出门了。”
苏晓回复：“谢谢，你也是。”
秦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对徐斌说：“快走，否则她要察觉了。”
徐斌立刻启动车子，速速离去。
这时候，苏晓心头一动。她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站起来走到路边，朝前方望去。虽然她没有看到什么异样，但是直觉告诉她，刚刚有什么人经过，但是她错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受到父亲的气息。
半个小时后，城市的另一边。
谢蕴华终于在办公室等到了秦复，“怎么这么慢？不像你的风格。”
“路上堵。”秦复苦笑，“求你看在我一大早就出远门的份上，不要计较。”
“谁敢和你计较？”谢蕴华嗔他，“我是怕时间不够，不能和你好好商量饭局的事情。”
“还是石磨屯的拆迁么？”
“是了。多了两个讨厌的家伙要和我们抢那块地。”
秦复笑了，“我知道是谁，但是不用理会，我们一定能拿到。”
“这次之后，你还是会减少地产业务么？”谢蕴华看着他，“大家伙热情高涨，你却激流勇退？”
“地产业的洗牌势在必行，不要晚了。”
“我会参考你的想法。”
秦复看看手表，“蕴华，我们该出发了。”
“好，赶紧吃完回家睡觉。”谢蕴华打了个呵欠，“累了一整天，连个午觉都没有。”
秦复笑着说：“我比你好些，在宁波许家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
“你的状态确实良好。”谢蕴华打量着他，“可是我认为跟睡午觉没有关系。”
秦复哈哈一笑，“蕴华，不许说下去。”
“你这个家伙！”谢蕴华心知肚明。
“走，我们出发。”
“好说。”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赶赴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