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将至。

    恰逢大公主易时露生辰,大公主是皇帝捧在心头的女儿,所以迟迟未嫁,有风声说她与江湖人士私定终身,明年便要嫁出去,所以今年生辰皇帝要大办特办一番。安排这些事宜也与翰林院钩点边,徐笙杨觉得私定终身未必是真,但大办特办这等话绝对不假的。历年大公主生辰便是所有皇家子女里派头最大的,今年各部的拟定有过之无不及。

    再加之徐笙杨私下还要忙活之前让静国公办夏猎的那档子事,还不是为了给易珏攒点人脉和权势,这就算了,之后的日子她可能还要时不时带着他学点权术,真要忙坏。

    皇帝还特地喊她去细细交代一回,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日来她与易珏桌案前都是堆满的,不过她发现易珏脑子还是蛮灵光的,学东西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愚钝,至少是个不错的帮手,总觉得他背地里瞒了自己不少,她对这人的第一直觉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就是疑点颇多,徐笙杨私下查过易珏的履历,要么就是如皇家史册记载的那样要么就是混乱得看不清虚实,总之两种极端。

    不管如何——光是帮手还远远不够啊,她这时候倒希望自己是塞北那把名剑承影,利刃足以扫清前路迷雾与无边荆棘,浴血为自己搏杀一片生机。

    大公主生辰设在京郊外皇家园林,宴请的都是皇亲国戚朝廷高官。徐笙杨穿烟绿长袍坐在客席上。如非必要她鲜少在场面上和官员们互相应和,且不说她的行事作风和特殊,就说她那冷淡的骨相,官阶在她之下的人都不太近她,真正对她有用的人也不必她在场面上嘘寒问暖,虽说这确实不利于积攒人脉就是。

    天气不热,是让人犯懒的暖意,她倚塌,透过屏风眯眼往外看,更上边一些,也就是皇室的席面,皇子们都到齐了,易瑶……他竟真把那宦宠带在身边坐着,也不怕气死官家。

    易瑶是江贵妃所出,无论是在后宫里还是朝堂上,江家和皇后一脉一直都不对付,官家也拿他们用来互相制衡,易铮的母氏就没有他二人这么优越,仔细讲甚至有可能还不如易珏。

    易珏现在看还有那么一点,出息?不过他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俩人,一个是断臂的,一个是有眼疾的,这带出来是要叫别人觉得皇后对他不好吗?身边净是些不好使用的人。

    马球的彩头能让人看花眼,徐笙杨已然挪座到女眷席面上,早晨的马球赛多是她躲到一边打盹的时间,到午时之后官家和圣人来了就没那么好凑合。

    她坐在一边还没眠下去,芊芊就来喊她了。

    “李···公公?唔,李先生请您去院外,他说定王有话要他代传。”

    李授意,定王易瑶的宦宠,曾经的内廷总管,和徐笙杨有过几回照面——这个关头找她?根本想不到什么好事。不过也好,反正她也想会会定王。

    她和李授意在园林偏僻的假山旁见面,看得出定王对他不错,气色比他曾经在宫当总管公公时内好了不止一个度,若徐笙杨休长假不办公的话想必也不至于那么多下人和官员觉得她看起来不好相与。

    李授意对她拘君子礼,笑着看着她。徐笙杨的记忆里这个人一直都是笑面人,虽然她觉得挺假的,不过现在这个笑更假,而且分不清是好意还是恶意。

    “翰林大人,可识得此物?”

    李授意掌心向上,衣袖里滑出一块铜牌——是北影的贴身令牌,徐笙杨赐予北影时和他说过,必要时刻这枚刻有国公令的令牌可以抵一条命,所以不是在生死边缘,这令牌绝对不会离开北影。

    她心底一沉。

    徐笙杨不客气,直接从他手里拿起令牌,放入自己衣袖间的暗袋:“李君,物件还需放在主人这好,你觉得呢?”

    “本王觉得徐大人身为主人应该好好保管自己的物什。”

    来人的衣料针脚细致入微,行至何处便有一阵金铃声,言语不疾不徐,走到李授意身边用手虚虚环着他的腰——徐笙杨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三皇子易瑶。

    易瑶不是个坏人,从前他还在京中的时候甚至在朝局上帮过徐笙杨,她对易瑶行礼:“殿下说的是。”

    李授意理理袖口,道:“见此国公令如见国公本人,没记错的话那是静国公给徐翰林的国公令,却叫鄙人在樊楼捡到了。一并捡到的还有一个快死了的哑巴,那哑巴身手好极了,差点就打不过。”

    一唱一和,易瑶接着道:“樊楼那几日接待过北疆来的客卿,这让本王有些难办了。”

    徐笙杨一个脑袋分成两瓣思考。一边想自己竟真料中了,北疆果真不安分,她相信北影,北影在樊楼就代表那群客卿不止是吃饭这么简单。另一边对眼下情况叹气,这要她怎么找补——她的令牌和死士,与北疆的客卿同一天出现在樊楼中,死士还受了伤,伤到要用令牌抵命的程度。

    她忍着心中的慌,用自己为官数载历练出来的沉着和变通赌了一把,说着:“容下官多嘴,殿下和李君进京后一直在宫中陪伴贵妃娘娘不是吗,为何会去樊楼?樊楼有下官需要的东西,殿下也需要吗?”

    易瑶没有怒,反而还有些喜悦:“哈哈,有些日子不见翰林,翰林的本事比当年更出色了……”

    李授意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抱胸看着他们,暗暗腹诽:易瑶不是还想诈她一回情报吗,怎么这么容易地就作罢了。

    徐笙杨捏一把汗又松一口气,她觉得易瑶虽然不简单但也是实在的好人,所以才斗胆反问的。

    易瑶又一转话音:“只是不知道,我们都需要的那个东西,你有没有命听?”

    果然相处久了面相会变,此刻易瑶笑得比李授意都假。

    “若殿下觉得下官没命听,今日便不会特地叫下官来,也不会留着这块名牌。”徐笙杨道。

    “是这个道理,”易瑶摆摆手,面向李授意,就好像在问他的建议一样:“但是不知夺秋他该不该知道呢?”

    徐笙杨心中发怵,怎么全天下都以为她和易珏非同一般?

    李授意不想多绕弯子,反正话说出来都是一条船的人,他直接道:“北疆要发动战事,乃至插足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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