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天的夜里,周少云起夜了整整五回,上吐下泻,一晚上都没能合上眼一秒钟,到了天亮才算是好了一点。她近乎虚脱地坐在沙发上,正半梦半醒呢,就看见周嘉千也面色煞白状若游魂地下了楼,周少云于是问她:“妈,你怎么了?”

    周嘉千倒了杯水坐下了,说:“别提了,我拉了一夜肚子。”周少云说:“比我强,我不光拉肚子还呕吐,我生怕我的胃被吐出来。要是吐出来了就能有毛肚吃了,但我自己就没肚儿装了。”

    “恶不恶心啊你?”周嘉千骂她。

    母女俩都正处在肠胃脆弱的时期,李明怀从厨房里端了两碗白粥出来,也不劳烦这俩病号挪地方了,就放在茶几上,让他俩坐在沙发上吃。看两个人都胃口不佳,他说:“女儿啊,你晓不晓得你为什么一整夜都在拉肚子啊?”

    周少云说:“不知道啊,我昨天一下飞机就回家了,也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啊,家里的饭也不可能不干净吧。但我跟我妈都拉肚子,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吃了什么脏东西,是不是昨天有哪道菜不新鲜了呀,爸爸你没吃所以没闹肚子。”

    李明怀挑起眉毛,否认道:“怎么可能不新鲜啊,我昨天去机场接你之前,特意一大早去菜市场挑的,都是常买的摊位,老板跟我都认识的,肯定是最新鲜最放心的。”

    “那可不一定,熟人最好宰了。”周少云也没太关注这件事,随口说,“要是菜没有问题,那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我告诉你怎么了。”李明怀凑近母女二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昨天说的话让他们老人家生气了。”

    周少云一整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问地说:“我昨天说的话?什么话?”李明怀没说,只告诉她:“你自己想想。”

    周少云怎么想也想不出,而且要是真有老人家,她昨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冒犯。她索性不想了,反驳说:“什么呀,我估计就是我刚回来,有点水土不服了。”

    “那你妈妈呢?”李明怀问她。

    周少云确实想不到理由,但也绝对不相信他的言辞,只是说:“赶巧了呗。”

    李明怀否认,说道:“不是赶巧了,是你昨天说的话不好,老人家他们要惩罚你,让你知道以后要尊重他们。”

    周少云不信,说:“那我妈也没犯什么错误啊,干嘛连她一块惩罚?老人家还兴连坐的啊,古代当官的吧?”

    “怎么不兴?”李明怀说,“你是她女儿,你说错话就代表她没有教好你,她肯定也要一起受罚。”

    周少云感觉他纯粹在胡扯,问他:“那你怎么没受罚?怎么地,照你这个说法,原来你不是我爸爸呀?”

    周嘉被逗乐了,半嗔半喜地拍了她一下,说:“这位老人家是你奶奶那边的,护着你爸爸呢,不舍得连他一起罚。”

    周少云叫嚷起来,“怎么老人家还搞偏心啊,再说了,你不是他们家小孩罚你也说得过去,我还是我爸爸的女儿呢,怎么还要罚我?”

    “不是因为你我会受罚吗?”周嘉千瞪了她一眼,周少云自知理亏,只好闭嘴。

    他们收拾了一番就要回乡下了,满屋子的招财进宝都要塞进两辆车里,怕压到把这些纸张叠起来的元宝,周嘉千李明怀一人只背了一个包,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周少云懒得收拾,想直接把带回来的行李箱拿上,被父母联合拒绝。

    周少云只好又满腹牢骚地提着箱子回了房间,她没找到合适的包,拿了个塑料袋装了两身衣服就上了车。李明怀开的那辆车,连后备箱加座位都被占满了,只剩下一个驾驶座也被他占了,周少云只好上了周嘉千那辆车。

    她坐到副驾驶上,抱怨道:“车子么,倒是开了两辆,结果我们才三个人都差点坐不下。妈妈,不如我们换个商务车吧,可以多装点你的那个招财进宝大元宝。”

    她说的只是讥讽之语,周嘉千却很认可,认真考虑起来,“你说得是有道理的,等到了以后和你爸爸商量一下。”

    周少云一听这话,没好气地说:“你们俩一人去考一个A证吧,以后一人开一辆大客车好了呀,想装多少就装多少。”

    到了乡下,他们把车里的招财进宝拿出来,整个院子的地上都摆上了成袋的招财进宝,周嘉千安排李明怀先去准备。他们的这个老宅子一直是半荒废的状态,厨房里还是柴火灶,正好用来送招财进宝。只不过平时怕没人看顾失火,厨房里是不存柴火的,李明怀现去隔壁邻居家借了一些。

    爸爸忙着点火,周少云也插不上手,只问他:“在这里送,灶王爷会不会眼馋啊?要不要给他也送一点?不给他送他要是生气了,都拦下来怎么办?”

    李明怀边拼命拉风箱边解释道:“不会的,送东西要有令,有令的话你要送到谁那边去都能送到,别人是抢不走的。”

    周少云很虚心,不懂就问:“令是什么东西?”

    李明怀说:“你去看吧,你妈妈估计正在写呢。”

    周少云出去一看,周嘉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毛笔和一盒墨水,在一张黄纸上写字。她凑近了看,上面不过是送给谁送了多少多少招财进宝什么时辰开始送云云,她失去兴趣,转换话题问妈妈:“妈妈我记得你不会写毛笔字啊。”

    “以前是不会。”周嘉千写得很流畅,“现在会了,不会也得会。”

    周少云抬杠说:“那文盲就不能侍奉老人家吗,老人家还有学历歧视啊?再说了,按照以前的教育普及水平,老人家自己能看懂这个令吗?而且可都是用简体字了,老人家就算是当过状元也看不懂简体字吧。”

    周嘉千写完了,拎起纸张吹了吹,说道:“你拉肚子还没拉够啊?来,你过来看。”

    周少云乖乖过去看,周嘉千指着结尾的落款,她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周嘉千说:“令的写法没有准则,要跟随自己的心,你觉得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他们都能看懂的,比如我这个签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该这么签,这么签也是有用的。”

    “嚯,老人家还遵循外国那一套啊,想怎么签名就怎么签名,留洋喝过洋墨水吧?是不是都公派到上帝那视察过西方的工作啊?”周少云口无遮拦,周嘉千恨铁不成钢地打了她一掌。

    周嘉千夸张地大叫,跑进厨房看李明怀把火生起来没有。确实没有,多年的城市生活已经让李明怀失去了生火技能,他急得一脑门汗,说:“哎呀这可怎么办,老人家告诉过你妈妈要在哪个时间送的,误了时辰可不行。”

    周少云自告奋勇地说:“爸,你起来吧,我来生火试试。”

    李明怀半信半疑地给她让了位置,她一屁股坐在灶洞口,拿起几片玉米皮点燃了,又放进了晒干的玉米芯子,待玉米芯子也烧起来后,她才放了几根小点的柴火进去。

    她果然把火点起来了,李明怀激动坏了,叮嘱她看着火千万别让它熄了,连忙跑出去跟周嘉千报喜。

    不一会儿俩人就提着满手的招财进宝进来了,都放在地上,李明怀又去院子里向厨房里拾掇。周嘉千把令递给周少云,让她点燃,她不敢点。

    说句实话,就算是到现在了,她也还是不相信爸妈嘴里神神鬼鬼的这一套,但看爸妈这么信,她又怕自己烧令坏了规矩,于是问周嘉千:“妈,这个不需要你来烧吗,我烧可以吗?”

    “可以的。”周嘉千点头,“这不叫烧,令也是说送的。”

    “哦,看来老人家们没赶上人间的步伐,不搞人脸识别啊。”周少云改不了自己的油腔滑调,一边调侃着一边把令送进灶膛里燃了。

    周嘉千顾不上理她,嘴里念念有词的,她仔细一听,还是送了多少现在是什么时候老人家们记得来取的话。令燃尽了周嘉千才停下,周少云说:“妈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周嘉千打开一袋招财进宝,示意周少云往灶膛里送,自己也打开一袋,一捧一捧地往里送。

    周少云手里不停嘴里也不停,说:“你刚刚那么念,老人家们能听见吗?要是听不见,你念来干嘛?”

    她手里的送完了,周嘉千又递给她一袋,“能听见。”

    “对啊,他们能听见。”周少云更不理解了,“那你还写令干嘛,反正他们能听见。”

    周嘉千说:“这不是为了喊他们,这是为了别人不能来抢,这就是他们取钱的合法证明。”

    “哦,这样啊,刚刚我还跟我爸说灶王爷抢钱怎么办呢。”周少云把这茬给忘了。

    后半程周少云一个人坐在灶膛前面吭哧吭哧地送,爸妈都只打下手,负责给她递。李明怀冲着周少云努努嘴说:“喏,还是女儿来送送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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