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了，周少云一下车进了家门就受到了冲击，客厅里一袋袋的都是纸元宝。电视开着但没人看，周嘉千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周少云不用看屏幕就能从声音听出来她在看直播，她一边看手里还一边在叠纸元宝。
李明怀进来了，坐在沙发上也开始叠。周少云心想就你们二位这坐着叠纸元宝的劲儿，一屋子到处都是这玩意儿，你们不腰疼才怪。她问自己着魔的父母：“你们这在叠什么？”
“招财进宝，”周嘉千叠好了一个放进袋子里，腾出手来换了个直播间，又继续叠起来，“到时候要烧的。”周少云瞪大眼睛说：“烧？在哪烧，市里能烧这个吗？那么污染环境，你们俩小心不要被抓了。”
周嘉千说：“不能，过两天回乡下烧，怕回去来不及叠，现在先叠完，到时候时间不紧。”
周少云环视四周，粗略一看客厅里就起码有十袋纸元宝，她指出一个问题，说：“这东西不能压不能折的，车里面能放得下吗？”
李明怀说：“能放下，到时候我开一个车，你妈妈开一个车，两个车应该能放下，实在不行跑两趟也可以，反正不远。”
周少云对他们的执着心悦诚服，竖起大拇指违心地夸赞道：“厉害。”
晚上饭桌上一家三口的话题还是围绕着这事，周嘉千和李明怀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了周嘉千“出”的过程。原来她怀疑自己身后有老人家后，除了不断在网络直播间里找主播看，还在现实中找了几个懂行的师傅看，也有男有女，说得都比较含糊。
有是有，也看得出是三位，但是真要“出”的话是需要一个前辈领路的，也就是要拜师。但是没人愿意帮周嘉千“出”，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人都是靠这个吃饭的，多个人“出”了，就多个人跟他们抢饭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师傅都是依靠身后的老人家做事，也就是说他们自己本身没有能力看，都是老人家看了告诉他们的。而这些老人家之所以要这样做，其实是因为他们需要修行，修行的方式就是给人排忧解难。周嘉千“出”了后，就也有了给人怕排忧解难的能力，一定程度上就会阻碍他们的修行。
所以出于私心，这些师傅都建议周嘉千把身后的老人家压下去，可她决定要“出”，到处碰壁，没人愿意帮她，最后还是有个师傅收她为徒，教她完成了仪式。
这个师傅非常年轻，只比周少云大个几岁而已。周嘉千这么一拜师，原本街上碰见了周少云喊她姐，现在得喊她姥姥。
周少云居然听得入迷了，她不得不承认，虽然是封建迷信，但这个说法还是很吸引人，很适合拍成电影电视剧。但她还是满腔的疑问，首先问了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照你们这么说，这些老人家是要修练成神仙吗？”
二人点头称是，周少云又问：“那他们一开始怎么出现的，找人又有什么规则？”
周嘉千说：“这些老人家其实就是一种散仙，还没成为真正的神仙。天地之间什么都能成仙，比如东北的几个家族，花草树木也能成仙，人死了也可以，比如我身后的几位老人家就都是你的先人。”
周少云疑问道：“那他们是继承的吗？我姥姥姥爷家里的就到你这来了，我奶奶家的也到你这来了。”
“某种意义上也算，一般都是优先从自己家里找。”
听到这周少云有了无厘头的想法，她问妈妈：“那要是一个人不是亲生的是领养的，他养父养母身后的老人家还有养父养母家里的老人家会跟他吗？他生物学上的爸妈身后的老人家还有家里的老人家会跟他吗？这个到底是看血缘还是名分？”
周嘉千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了，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周少云来了兴趣，撺掇她说：“那还不容易，妈妈，你问问你身后的老人家呗，他们肯定知道。”
周嘉千面露羞赧之色，说：“我现在还不能直接跟身后的老人家沟通，我控制不了，只有有时候做梦能梦见。”
“没事儿，多练练就好了，熟能生巧嘛，”周少云不走心地安慰道，忽然想到今天在车上李明怀说过的话，又问她，“妈妈，你不出就得我出吗？”
周嘉千肯定地说：“是，所以我才赶着在六十岁之前出了。”
周少云皱着眉头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按你们说的说法，你不出就得我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出了，等你走了以后，你身后的老人家不还得来找我？我可是独生子女，连个后备人员都没有。不管你有几个孩子，你不出也只有一个出；你出，也肯定得有一个接替你侍奉他们这些老人家，你出不出又有什么区别？换句话说，我出不出又有什么分别？谁出不出又有什么分别？没孩子的人倒无所谓。而且出出出、出出出的，我这辈子到现在只听说过出天花、出水痘，没听过什么好事是‘出’来的，这么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嘉千煞白着脸，呵斥她：“别瞎说。”
吃完饭周嘉千要去上香，周少云好奇也跟着去。他们居然把一楼的一间客房改造成了香室，摆放得和影视剧里差不多，很符合周少云对香室的想象。
顶墙的是一张长条的高桌子，一张稍矮的高方桌只露出一半，另一半在长条桌子下。长桌子上摆着三个香炉，方桌上摆着一个单独的香炉。周嘉千擦着了火柴点燃了一个有底座的小蜡烛，周少云看了一下包装，原来是酥油灯。
周嘉千抓起一把香，均匀地转动着，在灯上点燃了，插进长桌子上最左边的香炉中，接下来依次是其他两个香炉和方桌上的香炉。她望着香燃烧了一会，跪下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站起来后仍然盯着香炉，让周少云也磕头。
周少云看她这么严肃，不想在这时候违背妈妈的意思，乖乖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只不过她边磕边做的事情是翻白眼和在心里质疑。
周嘉千坐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房间里还有一套沙发，周少云坐了下去，想知道妈妈到底在看什么，于是也盯着几个香炉看，看来看去什么也没看明白，只觉得房间的烟越来越浓了。
这时候李明怀推门进来了，也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周少云看着爸爸跪下的背影，心里愈发疑窦丛生，她不明白她的父母在这么短短的一年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到底是不是被人骗了？
李明怀磕完头就坐在了沙发上，连磕头的声音也没有了，房间里沉默着，一家三口都等待香燃尽。周嘉千语气高昂地说：“你们看，今天的香烧得真好，果然是女儿回来了，这个香真是好，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香。” 她说完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李明怀微微起身探了探身子看香炉，也喜形于色地说：“确实好，女儿你看好不好。”
周少云根本看不出什么好不好，但是面对自己痴狂的父母，也只有点点头说：“是不错。”李明怀用一种神秘的口吻说：“这就是命啊，你一回来香就好了。”
周少云不理解，“香烧得好不好，跟命有什么关系，跟我回来又有什么关系。”李明怀笑着说：“傻孩子，世间万物什么跟命没有关系？什么跟命都有关系。”
周少云摇头说：“我不信。”李明怀也摇头，却是说：“你不信也得信，命就是这样的，你的命好，所以你回来了香就好。”
周少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我的命好？那我就应该托生成世界首富的孩子，那才叫命好。”李明怀露出不认可的表情，说：“你以为命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命包含很多方面，人的命天注定，每个人的命都是定好了的。”
周少云干脆地说：“我不懂。”
李明怀继续说：“你看，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你姥姥和姥爷就结婚了，为什么我和你妈妈就结婚了？这就是命，你妈妈身后这些老人家又都是怎么来的？这也是命。命已经注定了我和你妈妈结婚，注定了这几位老人家要到你妈妈身后。”
“你是说，姥姥姥爷结婚、你和我妈妈结婚都是为了让姥姥姥爷、奶奶家里的老人家到我妈身后？”周少云努力地消化着这个说法。
李明怀的脸上写着“孺子可教也”，说：“是的。”
“那，你和我妈妈结婚，不会是因为他们需要我吧？” 周少云又开始发散思维，边想边觉得可怕，打了个冷战，搓着胳膊说，“哎呀，这么一想好吓人啊。”
李明怀的脸色沉下来了，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说：“你不需要想这么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行了。”
李明怀进来了，坐在沙发上也开始叠。周少云心想就你们二位这坐着叠纸元宝的劲儿，一屋子到处都是这玩意儿，你们不腰疼才怪。她问自己着魔的父母：“你们这在叠什么？”
“招财进宝，”周嘉千叠好了一个放进袋子里，腾出手来换了个直播间，又继续叠起来，“到时候要烧的。”周少云瞪大眼睛说：“烧？在哪烧，市里能烧这个吗？那么污染环境，你们俩小心不要被抓了。”
周嘉千说：“不能，过两天回乡下烧，怕回去来不及叠，现在先叠完，到时候时间不紧。”
周少云环视四周，粗略一看客厅里就起码有十袋纸元宝，她指出一个问题，说：“这东西不能压不能折的，车里面能放得下吗？”
李明怀说：“能放下，到时候我开一个车，你妈妈开一个车，两个车应该能放下，实在不行跑两趟也可以，反正不远。”
周少云对他们的执着心悦诚服，竖起大拇指违心地夸赞道：“厉害。”
晚上饭桌上一家三口的话题还是围绕着这事，周嘉千和李明怀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了周嘉千“出”的过程。原来她怀疑自己身后有老人家后，除了不断在网络直播间里找主播看，还在现实中找了几个懂行的师傅看，也有男有女，说得都比较含糊。
有是有，也看得出是三位，但是真要“出”的话是需要一个前辈领路的，也就是要拜师。但是没人愿意帮周嘉千“出”，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人都是靠这个吃饭的，多个人“出”了，就多个人跟他们抢饭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师傅都是依靠身后的老人家做事，也就是说他们自己本身没有能力看，都是老人家看了告诉他们的。而这些老人家之所以要这样做，其实是因为他们需要修行，修行的方式就是给人排忧解难。周嘉千“出”了后，就也有了给人怕排忧解难的能力，一定程度上就会阻碍他们的修行。
所以出于私心，这些师傅都建议周嘉千把身后的老人家压下去，可她决定要“出”，到处碰壁，没人愿意帮她，最后还是有个师傅收她为徒，教她完成了仪式。
这个师傅非常年轻，只比周少云大个几岁而已。周嘉千这么一拜师，原本街上碰见了周少云喊她姐，现在得喊她姥姥。
周少云居然听得入迷了，她不得不承认，虽然是封建迷信，但这个说法还是很吸引人，很适合拍成电影电视剧。但她还是满腔的疑问，首先问了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照你们这么说，这些老人家是要修练成神仙吗？”
二人点头称是，周少云又问：“那他们一开始怎么出现的，找人又有什么规则？”
周嘉千说：“这些老人家其实就是一种散仙，还没成为真正的神仙。天地之间什么都能成仙，比如东北的几个家族，花草树木也能成仙，人死了也可以，比如我身后的几位老人家就都是你的先人。”
周少云疑问道：“那他们是继承的吗？我姥姥姥爷家里的就到你这来了，我奶奶家的也到你这来了。”
“某种意义上也算，一般都是优先从自己家里找。”
听到这周少云有了无厘头的想法，她问妈妈：“那要是一个人不是亲生的是领养的，他养父养母身后的老人家还有养父养母家里的老人家会跟他吗？他生物学上的爸妈身后的老人家还有家里的老人家会跟他吗？这个到底是看血缘还是名分？”
周嘉千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了，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周少云来了兴趣，撺掇她说：“那还不容易，妈妈，你问问你身后的老人家呗，他们肯定知道。”
周嘉千面露羞赧之色，说：“我现在还不能直接跟身后的老人家沟通，我控制不了，只有有时候做梦能梦见。”
“没事儿，多练练就好了，熟能生巧嘛，”周少云不走心地安慰道，忽然想到今天在车上李明怀说过的话，又问她，“妈妈，你不出就得我出吗？”
周嘉千肯定地说：“是，所以我才赶着在六十岁之前出了。”
周少云皱着眉头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按你们说的说法，你不出就得我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出了，等你走了以后，你身后的老人家不还得来找我？我可是独生子女，连个后备人员都没有。不管你有几个孩子，你不出也只有一个出；你出，也肯定得有一个接替你侍奉他们这些老人家，你出不出又有什么区别？换句话说，我出不出又有什么分别？谁出不出又有什么分别？没孩子的人倒无所谓。而且出出出、出出出的，我这辈子到现在只听说过出天花、出水痘，没听过什么好事是‘出’来的，这么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嘉千煞白着脸，呵斥她：“别瞎说。”
吃完饭周嘉千要去上香，周少云好奇也跟着去。他们居然把一楼的一间客房改造成了香室，摆放得和影视剧里差不多，很符合周少云对香室的想象。
顶墙的是一张长条的高桌子，一张稍矮的高方桌只露出一半，另一半在长条桌子下。长桌子上摆着三个香炉，方桌上摆着一个单独的香炉。周嘉千擦着了火柴点燃了一个有底座的小蜡烛，周少云看了一下包装，原来是酥油灯。
周嘉千抓起一把香，均匀地转动着，在灯上点燃了，插进长桌子上最左边的香炉中，接下来依次是其他两个香炉和方桌上的香炉。她望着香燃烧了一会，跪下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站起来后仍然盯着香炉，让周少云也磕头。
周少云看她这么严肃，不想在这时候违背妈妈的意思，乖乖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只不过她边磕边做的事情是翻白眼和在心里质疑。
周嘉千坐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房间里还有一套沙发，周少云坐了下去，想知道妈妈到底在看什么，于是也盯着几个香炉看，看来看去什么也没看明白，只觉得房间的烟越来越浓了。
这时候李明怀推门进来了，也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周少云看着爸爸跪下的背影，心里愈发疑窦丛生，她不明白她的父母在这么短短的一年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到底是不是被人骗了？
李明怀磕完头就坐在了沙发上，连磕头的声音也没有了，房间里沉默着，一家三口都等待香燃尽。周嘉千语气高昂地说：“你们看，今天的香烧得真好，果然是女儿回来了，这个香真是好，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香。” 她说完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李明怀微微起身探了探身子看香炉，也喜形于色地说：“确实好，女儿你看好不好。”
周少云根本看不出什么好不好，但是面对自己痴狂的父母，也只有点点头说：“是不错。”李明怀用一种神秘的口吻说：“这就是命啊，你一回来香就好了。”
周少云不理解，“香烧得好不好，跟命有什么关系，跟我回来又有什么关系。”李明怀笑着说：“傻孩子，世间万物什么跟命没有关系？什么跟命都有关系。”
周少云摇头说：“我不信。”李明怀也摇头，却是说：“你不信也得信，命就是这样的，你的命好，所以你回来了香就好。”
周少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我的命好？那我就应该托生成世界首富的孩子，那才叫命好。”李明怀露出不认可的表情，说：“你以为命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命包含很多方面，人的命天注定，每个人的命都是定好了的。”
周少云干脆地说：“我不懂。”
李明怀继续说：“你看，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你姥姥和姥爷就结婚了，为什么我和你妈妈就结婚了？这就是命，你妈妈身后这些老人家又都是怎么来的？这也是命。命已经注定了我和你妈妈结婚，注定了这几位老人家要到你妈妈身后。”
“你是说，姥姥姥爷结婚、你和我妈妈结婚都是为了让姥姥姥爷、奶奶家里的老人家到我妈身后？”周少云努力地消化着这个说法。
李明怀的脸上写着“孺子可教也”，说：“是的。”
“那，你和我妈妈结婚，不会是因为他们需要我吧？” 周少云又开始发散思维，边想边觉得可怕，打了个冷战，搓着胳膊说，“哎呀，这么一想好吓人啊。”
李明怀的脸色沉下来了，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说：“你不需要想这么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