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燕霁凤眼微微眯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笑道：“那自然是要抱紧帮主这课大树了。”
李清瑶瞧着她表情，分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面对这个问题，只要说是帮主准没错，可真实答案是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还是自己太过着急，这么快就抛出这个问题。李清瑶跟着笑笑，没再往深处问，转了话题问了她一些新堂建立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燕霁对这个倒是毫不藏私，半是抱怨，半是传递经验，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
“像你这样赤条条地建立一个新堂的，在青岩帮算是史无前例，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
燕霁顿了顿，道：“你是因为有修泥龟的法子才破格成为堂主的，首先这个是不能放的，至于其他堂主经营的码头、店铺什么的，倒是可以先放一放。你和我当初不一样，我当初手上是有一个码头和两个铺子的，刚当上堂主的那两年，别说往外扩张了，能保住手头上的那点东西都难。毕竟我们帮还是靠码头和店铺赚钱的。”
李清瑶明白李业成怎么这么容易就同意让他当新的堂主了，因为不足为惧。
李清瑶涉及不到青岩帮的产业，研究个泥龟顶多算是个技术工，对于李业成来说李清瑶还要依仗他发月钱，翻不起什么浪来。
而对于其他堂主来说，除了厌恶李清瑶轻轻松松就和他们平起平坐，也没什么切实的利益冲突。
她这个堂主，还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个。
李清瑶苦笑一声，燕霁看着她的神情，似是也回想起自己以前刚开始当上堂主的艰难，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送她回了院子。
进了院中，李清瑶深深叹了一口气，肩膀下沉，看见屋子里还亮着一盏灯，心中漫过一丝宁静。
她推门进去，顾旻许是等她等得困了，占着床边的一小块地方和衣睡下。
桌子上的药碗还剩下些残渣，熬药的炉火已还有气无力地跳跃上，上面放着一个小瓮，似是在温着什么东西。
李清瑶上前掀开一瞧，是一盏银耳莲子羹，也不知道顾旻这个瞎子是怎么摸黑去洗干净药罐，重新换了瓦罐隔水温上的。
瓦罐盖子碰撞的声音清脆，惊醒了靠在榻边的顾旻，他起身，茫然道：“李姑娘？”
李清瑶见他一脸茫然的摸模样，有心逗一逗他，没做声，倾了银耳莲子羹入碗，端出来走到他的面前。
顾旻侧耳听着屋中的声音，扶着床边想要站起来，李清瑶轻柔但坚定地按住他的肩膀。
“李姑娘……”顾旻似是确认来人就是李清瑶，这次声音中带了些无奈。
李清瑶舀起一勺银耳莲子羹，送到顾旻唇边。
触到温热的瓷勺，顾旻怔了一下，停顿了两秒，乖乖张口，任由李清瑶送了一勺温度适中的银耳羹入口，他还没来得及咽下，脑袋就被李清瑶敲了一下。
“什么人喂的都敢吃，不要命了？”李清瑶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他一个栗子，可对上顾旻抬头一双可怜巴巴的小狗眼，心下又软了几分，殷切嘱咐道：“下次来什么人，一定要确认好是谁，怎么能不知道是谁就往上靠呢？现在你眼睛不方便，我又要出去忙，照应不到的。”
“我认出来你了。”顾旻不着痕迹地往李清瑶站的位置蹭了蹭，脑袋正好搁在她的手臂外侧，李清瑶没动，看着他像个小狗一般嗅了嗅，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你身上有我刚才喝的药味。”顾旻皱起眉头，道：“那药太苦，我是怎么都不会认错那种味道的。”
李清瑶失笑，问他：“银耳羹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你摸黑煮的？”
“是帮主派人送来的，说……”顾旻眸光微闪，“各个堂主夜半议事辛苦，各家各院中都送了些宵夜。我便温在炉火上，可能是那药太好睡了，等你等着竟然睡着了。”
顾旻一五一十地答了，反问道：“帮主叫你过去，就是为了宣布你成为堂主了？”
“是。”李清瑶从短暂的温馨中回过神来，想起千头万绪的事务，不免有些头疼。
她贴着床边坐下，正好和顾旻手臂贴着手臂地靠在一起，像是两个在寒冬中倚靠取暖的小麻雀，没有人避嫌移动。
“帮主今日还说我堂中可以招人了，可我清楚，这帮里谁肯过来？我手下一□□头，二无商铺，他们过来我连银钱都发不起，来做什么呢？”
李清瑶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我就是帮主现在情形下想要的一把刀，等这把刀完成了它的使命，便会被束之高阁。”
“那个时候我没了利用价值，手上又没有能给青岩帮带来利益的东西，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生吞活剥呢。”
李清瑶说起丧气话来，她有些迷茫，不仅是今天去了一趟忠义堂，让她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过是沧海一粟，更让人灰心的是，让她依仗的系统失去了联系，她的脑海再也没有响起那个声音。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一种错觉，她就是被抛弃在棚户区的孤女，她并不是穿越过来的人，没人能够证明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被遗弃在这里，前路渺茫。
顾旻感觉到她的失落，不由地往李清瑶的方向又挪了挪，柔声道：“曾经有一户人家，家境很好，孩子也都争气，夫妻两个对他们的现状很满意，对小儿子的管教就松了一些。那个小儿子在千娇万宠中长大，不学文，不习武，立志要做一个这世间最逍遥的剑客，不问家事，不受俗世烦扰。很幸运，他的家世让他做到了。”
“他上头有父母庇佑，家中继承有长兄，世俗交际有次兄，就连他的姐妹都是个顶个的出色，单独拎出来一个都能够顶起一片天，小儿子觉得怎么着都轮不到他承担家族责任。直到有一日，大厦倾覆，一切都变了，他曾经以为可以比天还高大的父母是那样渺小，以为可以长长久久的兄弟姐妹命如浮游，到那个时候他才惊醒。”
“可是已经太晚了，什么都无法弥补。”顾旻琥珀色的眸子中涌动着忧伤的情绪，“李姑娘，你立于危墙之下却懂自知，有远虑，已经比这世间大多数人好太多了。”
“业州不止一个青岩帮，燕国也不止一个业州，何必拘泥于一隅？”顾旻轻声道：“若心有丘壑，纵使身在方寸之地也能神游天地，若心如枯井，即便立于山川之巅，也只是坐井观天。姑娘聪慧，一定能听懂我什么意思。”
李清瑶细细地打量着顾旻的神情，借着灯光将他脸上情绪的波动看了个透彻。
顾旻的话就像是敲开了她心中黑屋的一道口子，投射进一道亮光，让她发现所处之地如此渺小。
是她一直跟着系统的指引走，想得还不够，青岩帮不过就是业州的一个帮派，就算她千难万险登上这个漕帮最高的位置又怎么样？不过是一帮之主而已。
青岩帮不是不可舍弃的地方，她要走的每一步路应该是要为自身的发展，而不是对青岩帮的裨益。
“有时，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是从那个棚户区出来的人。”李清瑶看着顾旻的眼神重新归于澄净，慢慢舀起碗中的银耳莲子羹喝起来。
“我本来就不是啊。”顾旻轻笑道：“我本放逐客，暂栖蔽此身。”
“是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从京城中来的，见识学问自是不凡。”李清瑶擦干净手，将空碗放起来。
“你不也是一样吗？”顾旻忽然道。
在他反问的瞬间，李清瑶心跳都停止了一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看出了什么，还是说只是试探？
顾旻看不见李清瑶忽地变了的脸色，依旧还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你也不是生在棚户区的人，李家大小姐。”
顾旻用戏谑的语气调侃着李清瑶的身份，李清瑶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顾旻这个人明明是那样的温和，像是一块没有棱角，被打磨得光滑的美玉，可有时无心的一句话却总是切中李清瑶的内心，让她惊颤不已。
这个人，到底是上天给她带来的伙伴，还是……冤孽？
李清瑶收拾完桌子，吹了灯，主动在榻的外侧躺下——她本来都已经收拾好院中的其他屋子，准备白天还在顾旻屋子里装样子，晚上分开睡，可顾旻突然看不见了，行动不便，她又怕帮中明枪暗箭伤了他，便再没提搬走的事情。
一日的劳累让李清瑶沾床不久就昏昏欲睡，在半梦半醒之间，她似是听见了顾旻的声音。
“放心地往前走吧，棚户区能有一出一个顾旻，就能出一个李清瑶，别怕。”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说的还是安慰她的话，李清瑶很快安心下来，沉沉睡去。
在她清浅的呼吸中，顾旻轻声问道：“她还会走吗？”
空荡的房间中没有第三个人回答，他却像是得了什么确切答案一般，满意地笑了。
李清瑶瞧着她表情，分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面对这个问题，只要说是帮主准没错，可真实答案是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还是自己太过着急，这么快就抛出这个问题。李清瑶跟着笑笑，没再往深处问，转了话题问了她一些新堂建立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燕霁对这个倒是毫不藏私，半是抱怨，半是传递经验，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
“像你这样赤条条地建立一个新堂的，在青岩帮算是史无前例，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
燕霁顿了顿，道：“你是因为有修泥龟的法子才破格成为堂主的，首先这个是不能放的，至于其他堂主经营的码头、店铺什么的，倒是可以先放一放。你和我当初不一样，我当初手上是有一个码头和两个铺子的，刚当上堂主的那两年，别说往外扩张了，能保住手头上的那点东西都难。毕竟我们帮还是靠码头和店铺赚钱的。”
李清瑶明白李业成怎么这么容易就同意让他当新的堂主了，因为不足为惧。
李清瑶涉及不到青岩帮的产业，研究个泥龟顶多算是个技术工，对于李业成来说李清瑶还要依仗他发月钱，翻不起什么浪来。
而对于其他堂主来说，除了厌恶李清瑶轻轻松松就和他们平起平坐，也没什么切实的利益冲突。
她这个堂主，还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个。
李清瑶苦笑一声，燕霁看着她的神情，似是也回想起自己以前刚开始当上堂主的艰难，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送她回了院子。
进了院中，李清瑶深深叹了一口气，肩膀下沉，看见屋子里还亮着一盏灯，心中漫过一丝宁静。
她推门进去，顾旻许是等她等得困了，占着床边的一小块地方和衣睡下。
桌子上的药碗还剩下些残渣，熬药的炉火已还有气无力地跳跃上，上面放着一个小瓮，似是在温着什么东西。
李清瑶上前掀开一瞧，是一盏银耳莲子羹，也不知道顾旻这个瞎子是怎么摸黑去洗干净药罐，重新换了瓦罐隔水温上的。
瓦罐盖子碰撞的声音清脆，惊醒了靠在榻边的顾旻，他起身，茫然道：“李姑娘？”
李清瑶见他一脸茫然的摸模样，有心逗一逗他，没做声，倾了银耳莲子羹入碗，端出来走到他的面前。
顾旻侧耳听着屋中的声音，扶着床边想要站起来，李清瑶轻柔但坚定地按住他的肩膀。
“李姑娘……”顾旻似是确认来人就是李清瑶，这次声音中带了些无奈。
李清瑶舀起一勺银耳莲子羹，送到顾旻唇边。
触到温热的瓷勺，顾旻怔了一下，停顿了两秒，乖乖张口，任由李清瑶送了一勺温度适中的银耳羹入口，他还没来得及咽下，脑袋就被李清瑶敲了一下。
“什么人喂的都敢吃，不要命了？”李清瑶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他一个栗子，可对上顾旻抬头一双可怜巴巴的小狗眼，心下又软了几分，殷切嘱咐道：“下次来什么人，一定要确认好是谁，怎么能不知道是谁就往上靠呢？现在你眼睛不方便，我又要出去忙，照应不到的。”
“我认出来你了。”顾旻不着痕迹地往李清瑶站的位置蹭了蹭，脑袋正好搁在她的手臂外侧，李清瑶没动，看着他像个小狗一般嗅了嗅，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你身上有我刚才喝的药味。”顾旻皱起眉头，道：“那药太苦，我是怎么都不会认错那种味道的。”
李清瑶失笑，问他：“银耳羹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你摸黑煮的？”
“是帮主派人送来的，说……”顾旻眸光微闪，“各个堂主夜半议事辛苦，各家各院中都送了些宵夜。我便温在炉火上，可能是那药太好睡了，等你等着竟然睡着了。”
顾旻一五一十地答了，反问道：“帮主叫你过去，就是为了宣布你成为堂主了？”
“是。”李清瑶从短暂的温馨中回过神来，想起千头万绪的事务，不免有些头疼。
她贴着床边坐下，正好和顾旻手臂贴着手臂地靠在一起，像是两个在寒冬中倚靠取暖的小麻雀，没有人避嫌移动。
“帮主今日还说我堂中可以招人了，可我清楚，这帮里谁肯过来？我手下一□□头，二无商铺，他们过来我连银钱都发不起，来做什么呢？”
李清瑶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我就是帮主现在情形下想要的一把刀，等这把刀完成了它的使命，便会被束之高阁。”
“那个时候我没了利用价值，手上又没有能给青岩帮带来利益的东西，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生吞活剥呢。”
李清瑶说起丧气话来，她有些迷茫，不仅是今天去了一趟忠义堂，让她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过是沧海一粟，更让人灰心的是，让她依仗的系统失去了联系，她的脑海再也没有响起那个声音。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一种错觉，她就是被抛弃在棚户区的孤女，她并不是穿越过来的人，没人能够证明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被遗弃在这里，前路渺茫。
顾旻感觉到她的失落，不由地往李清瑶的方向又挪了挪，柔声道：“曾经有一户人家，家境很好，孩子也都争气，夫妻两个对他们的现状很满意，对小儿子的管教就松了一些。那个小儿子在千娇万宠中长大，不学文，不习武，立志要做一个这世间最逍遥的剑客，不问家事，不受俗世烦扰。很幸运，他的家世让他做到了。”
“他上头有父母庇佑，家中继承有长兄，世俗交际有次兄，就连他的姐妹都是个顶个的出色，单独拎出来一个都能够顶起一片天，小儿子觉得怎么着都轮不到他承担家族责任。直到有一日，大厦倾覆，一切都变了，他曾经以为可以比天还高大的父母是那样渺小，以为可以长长久久的兄弟姐妹命如浮游，到那个时候他才惊醒。”
“可是已经太晚了，什么都无法弥补。”顾旻琥珀色的眸子中涌动着忧伤的情绪，“李姑娘，你立于危墙之下却懂自知，有远虑，已经比这世间大多数人好太多了。”
“业州不止一个青岩帮，燕国也不止一个业州，何必拘泥于一隅？”顾旻轻声道：“若心有丘壑，纵使身在方寸之地也能神游天地，若心如枯井，即便立于山川之巅，也只是坐井观天。姑娘聪慧，一定能听懂我什么意思。”
李清瑶细细地打量着顾旻的神情，借着灯光将他脸上情绪的波动看了个透彻。
顾旻的话就像是敲开了她心中黑屋的一道口子，投射进一道亮光，让她发现所处之地如此渺小。
是她一直跟着系统的指引走，想得还不够，青岩帮不过就是业州的一个帮派，就算她千难万险登上这个漕帮最高的位置又怎么样？不过是一帮之主而已。
青岩帮不是不可舍弃的地方，她要走的每一步路应该是要为自身的发展，而不是对青岩帮的裨益。
“有时，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是从那个棚户区出来的人。”李清瑶看着顾旻的眼神重新归于澄净，慢慢舀起碗中的银耳莲子羹喝起来。
“我本来就不是啊。”顾旻轻笑道：“我本放逐客，暂栖蔽此身。”
“是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从京城中来的，见识学问自是不凡。”李清瑶擦干净手，将空碗放起来。
“你不也是一样吗？”顾旻忽然道。
在他反问的瞬间，李清瑶心跳都停止了一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看出了什么，还是说只是试探？
顾旻看不见李清瑶忽地变了的脸色，依旧还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你也不是生在棚户区的人，李家大小姐。”
顾旻用戏谑的语气调侃着李清瑶的身份，李清瑶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顾旻这个人明明是那样的温和，像是一块没有棱角，被打磨得光滑的美玉，可有时无心的一句话却总是切中李清瑶的内心，让她惊颤不已。
这个人，到底是上天给她带来的伙伴，还是……冤孽？
李清瑶收拾完桌子，吹了灯，主动在榻的外侧躺下——她本来都已经收拾好院中的其他屋子，准备白天还在顾旻屋子里装样子，晚上分开睡，可顾旻突然看不见了，行动不便，她又怕帮中明枪暗箭伤了他，便再没提搬走的事情。
一日的劳累让李清瑶沾床不久就昏昏欲睡，在半梦半醒之间，她似是听见了顾旻的声音。
“放心地往前走吧，棚户区能有一出一个顾旻，就能出一个李清瑶，别怕。”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说的还是安慰她的话，李清瑶很快安心下来，沉沉睡去。
在她清浅的呼吸中，顾旻轻声问道：“她还会走吗？”
空荡的房间中没有第三个人回答，他却像是得了什么确切答案一般，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