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还在往下压,夜色里周应只是偶然瞥见和记忆里相似的身影。他没有停顿,立马上前。一个偏瘦小的女人可能打不过一个持刀的醉鬼,但一个长期健身的正常男人可以。

    顷刻间,刀落地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释然的清脆。

    张初静害怕地往后一缩,随之张开眼,瞥见周应刚好收手。醉鬼大概是没彻底醉去,还知道跑路,见有人来,清醒几分掉头就走。

    这附近有监控,周应没先去追,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过去看张初静。张初静眼眶都急红了,周应眉眼里多了一丝关切,过去准备扶住她:“初初,没事吧?”

    张初静点点头,身体微微一侧,躲开了那只手。她态度算不上热络,只是认真道谢:“周应,谢谢了,我刚刚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来了。”

    “初初,我刚刚好歹救了你,”周应收回手顿了下,想缓和下气氛:“好歹我是你前男友对吧,不用这么客气。”

    “真的谢谢你,”张初静也是真的感谢他,脱离了危险以后,她彻底松下心,语气却淡漠:“不过我听说你也要结婚了,我们可以适当保持下距离。”

    “张初静,你是一点没变呢。”周应语气算不上好了。

    路灯拉长人影,有飞虫乱跳,张初静伸手挡了下,没有说话。

    她现在精神算不上好,脸颊苍白,额前碎发湿湿的贴着皮肉,平日里鲜活灵动的眼中,此刻只剩下彷徨。

    好不脆弱。

    周应突然就叹了口气,软下来声音:“行,前男友没资格说话,我陪你等警察总可以吧?”

    张初静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

    张初静今年第二次去警局,室内,空气里都凉下两度,她站着等,惊觉自己对所有流程都已经熟悉。

    警察叔叔初步了解了一下情况,已经调取出监控,拿刀的男人叫王天河,但人还没抓着。

    “叔叔,”张初静紧握着手机,眼底情绪有些收不住:“你看,他是不是有一个叫王天杰的弟弟,我,我上次报警过……”

    “慢慢说。”周应看了她一眼。

    张初静勉强稳下声音:“因为他拿刀的时候和我说了一句,说是我害了他弟弟没工作。”

    “好的好的。”警察叔叔马上记录下来,将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我们会联系他弟弟,也正在调取附近监控找他本人了,你看你是在这等,还是等后续通知你?”

    张初静点点头,淡淡应了一句:“我回家。”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吧,她实在没什么心力去对付了。

    周应带着她出门:“我送你?”

    张初静摇头,只是拿出手机,她目光落在屏幕,随后指腹滑动。

    电话铃响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她只好又打一个,无边夜色中,耳边是一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于是拿着手机的手泄气,这一刻,情绪不受控制,她忽然有些委屈,眼中蓄起的泪意才消散就又有重新再来的状况。

    周应见她情绪不高,上前了一步,轻声说:“别不高兴了,先送你回去,初初,人还没抓到呢。”

    张初静看他一眼,跟了上去。

    她此刻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江知电话关机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明明警察局就在她小区不远,可是这几步路,长夜难明,模糊的光亮中,张初静觉得好漫长啊。

    终于,到了她家楼下。

    周应仍然跟着她,等待电梯的间隙又叮嘱:“我送你上楼,警察没给你打电话以前你别出门。”

    “我知道了。”张初静准备上楼就找陈悦请假。

    话落有“叮铃”一声,是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两个人上前。

    狭小的空间内,灯光微微昏暗,照在周应脸上,一双眸子黯淡。

    “初初。”他忽然又叫一声她。

    /

    室内一片漆黑,匆忙回到屋内,张初静没有先开灯,而是关上门,一扇门隔绝掉外界光亮和声音,她靠着门,独自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抬眼看这满屋子暗色,却不觉得害怕,黑是黑了点,可哪有人可怕啊。

    回过神她才开灯往屋内走去,去接了杯水,但只是放着,她没有喝。张初静拿出手机,再次打开联系人。

    江知。

    她看着这两个字,刚挥发的眼泪再度来袭,可刚要按下去时,屏幕上方显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

    张初静只能先回消息,这大晚上的也只有汪晓晓还有心思给她发微信了,她漫不经心地滑动指尖,那边只是发过来两张照片。

    是一张微博评论区的截图。

    ……

    她正色起来,视线聚焦,可屏幕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觉得陌生。

    要喝茉莉奶绿:“籽籽最近怎么不更新视频啦。”

    凉白开:“小道消息,我们籽籽好像是要结婚了。”

    凉白开:“男方很靠谱,我朋友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今天看见他俩一起出席一个聚会了,有图有真相,我贴下面了。”

    应该是偷拍,图片上,籽籽一袭长裙,面带微笑。一个男人站在他身旁,长亭玉立,身姿高挑,他拿着杯酒,侧着脸,神色难辨。

    水晶灯下,光线华贵。

    张初静吸吸鼻子,泪滴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惊觉自己看着照片就哭了,伸出手抹掉泪花。空荡的厨房,她抬起水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冰水。

    另一边汪晓晓看张初静一直没回消息,怕她想不开,又打字安慰她:“没事,只是一张照片,不一定就真的在一起了。”

    可这不是在不在一起的问题啊,张初静只是突然想开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是看见他和别人亲密,会掉眼泪,心也很疼。

    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怎会甘心只维持现状?

    不论他现在有没有和籽籽在一起,只要她不告白,只要她维持现状,他又怎么会一直单身呢?

    这都是迟早的事情。

    张初静关掉手机,方才未能拨打成功的电话,她不打算继续拨号了。

    她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她没有那么多勇气,那就,那就从现在开始,把乱掉的心一点一点拨回去吧。

    /

    第二天,九月末,天气不再是持续的高温不降,偶尔也吹几天微风,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些花的花季过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走在街上,会觉得孤单。

    北城的秋天也很干燥,太阳高悬,碧空如洗,张初静打着遮阳伞,一个人,慢慢悠悠往警察局走着。

    推开门,屋内整洁有序,警察叔叔的声音很有安全感,一字一句,尤其耐心地给张初静解释着。

    昨晚拿刀的男人王天河,和被她误伤去医院的男人是亲兄弟。

    她此刻有很多疑问,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警局时谈话——

    “对了,他弟弟王天杰出院以后又因为尾随独居女性被拘留过。”

    “没有被起诉,后面两个人突然就协商好了,我们现在调查到,他弟弟在事发一周以后从公司辞职,早就已经回了老家。”

    “王天河目前是持刀伤人未遂,情节较轻,判不了多久,他那边已经找了律师,还在尽量拉低年限,这边建议你也先找个律师,协商一下。”

    张初静理了理,脑海里一团乱,她回到家,只记得要找律师这句话。

    这样才能判得久一点。

    ……

    可她明明只是下班回家,明明也有监控,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啊,所以为什么不能直接定罪。

    心里密密麻麻泛起无数委屈,张初静像喘不过气,昨夜的记忆不止清晰。

    她清楚记得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就因为她最后没事,所以拿刀的人就没错吗?

    “张初静。”

    自我怀疑时,耳边落下道冷静地声音。

    赵子然请完假就过来了,推开门,张初静刚好回头面对熟悉的人时,她比预想中的自己还要委屈。

    “好了好了,”赵子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轻拍了下她肩膀:“刚好国庆,我们初初回家呆几天怎么样,让汪晓晓带你去玩儿。”

    “可是他还有脸找律师。”张初静有点哽咽:“现在的人好贱啊。”

    赵子然哭笑不得:“那你也得回家冷静冷静呀,国庆这几天肯定不会开庭,我帮你找,你就回去呆着。”

    她神色冷了些许,声音发凉:“放心,我保准他肯定往里至少呆三年。”

    赵子然当了四年寝室长,她笃定地声音落在耳边,张初静看着她,突然很想哭。明明已经大学毕业好多年了,可现在,就好像回到了以前一样。

    张初静不自觉就缩进她怀抱,有点怀恋曾经。

    她怀恋那个烦恼不多的年纪。

    点点头,轻声回应着:“好。”

    小长假放四天,张初静定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票。

    她一边收拾行李,看着不大的行李箱一点一点被塞满,末了,她拉上拉链,站起身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张初静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她站着等了好一会儿,可这铃声不仅没断,反而一直不停,对面大概很有耐心。

    可张初静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她刚洗完澡,长发还在滴水,低下头时,有水滴刚好滴落在屏幕上,下一秒,张初静按下挂断。

    江知。

    张初静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红色大字,有些胆怯地关掉屏幕。

    她……她不是在生气。

    她只是有点迷茫,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突然之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如果现在面对江知,她连正常的声音都伪装不了。

    在他面前,她没办法不委屈,没办法坚强。

    还是让她先冷静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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