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苏辞被顾墨从床上拽起来,按在梳妆镜前打哈欠。

    “什么时候了。”

    “卯时一刻。”

    苏辞着实很困,拨开顾墨的手,“我再睡一会,就一会。”说完苏辞就倒回了榻上。

    顾墨也没有再叫她,帮她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苏辞再醒来时已经是辰时。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她动作很轻的下榻,却还是被顾墨听到。

    顾墨:“小笼包吃吗。”

    “吃。”苏辞看着小笼包,好奇发问,“不是醉仙楼的。”

    小笼包是在苏辞睡回笼觉地时候买的,顾墨一路边走边买,一直从城北走到城南。

    醉仙楼有个习惯,那么就是不管是什么,都会打上他们家的标签,哪怕是包子或者馒头,也会作出让人一眼便知标记。

    苏辞刚坐下,就感觉到顾墨站在了她身后。

    顾墨将她的青丝尽数揽在手中,苏辞护住头,怕顾墨报复自己,“你不会是想薅秃我吧。”

    顾墨无奈道,“想什么呢,为夫怎么会想害你呢。”他拿起桌上的牛角梳。

    苏辞的头发很软,顾墨捏在手里摩挲,痒痒的。

    “你真的会挽发吗?”

    顾墨语气坚定,一脸自信,“当然。”

    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苏辞,自己在路上的这十多天里,每日都拿姜堰的头模拟。

    苏辞也不再管顾墨,不好的话她拆掉就行。

    小笼包很和苏辞的胃口,她一个接一个的吃,还不忘回头夸一句顾墨,“小笼包很好吃。”

    “喜欢就好。”顾墨用手指挽起她的一缕青丝,然后用一支玉簪盘了起来。

    发丝被尽数盘起,些许碎发散落在耳边,但却不会影响她的美。细碎的光影落在她脸上,照地她耀眼。

    “好了。”顾墨那将镜子摆在她面前,颇为得意地说,“不错吧。”

    苏辞擦完手抬头,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顾墨编的是真的不错。她朝顾墨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夫君,真厉害。”

    她今天有事外出,一身素白,顾墨很懂她的盘了个简单的发型,只带了两支青玉色的簪子

    苏辞拿起小笼包塞进顾墨嘴里,“奖励给你的。”

    若是没有顾墨,她怕是就只会那拿根发带简单的束起来。

    “何时出门。”

    苏辞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笑容也褪去,低垂着眼眸去拿包子沾醋,“一会吧,等雨停。”

    顾墨知道苏辞心情低落,问她,“我陪你一起去。”

    苏辞没有拒绝,浅浅地嗯了一声。

    雨雾朦胧了前路,船夫划动着桨抱怨,“这怎么还下起雨来了,今天又没生意了。”

    苏辞低着头,怀中抱着包裹住的方盒,“去鹿苑。”

    船夫回头看想苏辞,又将目光投向顾墨,“这鹿苑可不是什么适合游玩的地,二位若是游玩可去他处。”

    他一眼便看出这两位不是本地人,加上每每到了冬日,来江南的人是一波又一波。江南女子生的更多的是柔美,而不像苏辞那般冷清。男子也没有顾墨那般高的。

    苏辞被问的不耐烦,压低了声音,语气里还能听出一丝威胁之意。“就去鹿苑,走吧。”

    船夫不敢多问,划动着船桨。

    船只在湖面滑动着,苏辞靠坐在雨棚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每每低下头去看怀中的盒子是,眼神里总是带着笑。

    姜堰撑着伞蹲在船尾,手浸没在湖水中,凉丝丝的。

    他回头想去将发现的趣事告诉苏辞和顾墨,但看见苏辞的表情时,又转了回去,一个人自娱自乐。

    到了鹿苑,苏辞张望了一圈,除了他们,这里再没有别的船了。

    “麻烦您等我们出来再送我们回去。”苏辞将一个很有份量的荷包给他,“有劳了。”

    船夫接过荷包就感受到了不一般的重量,傻笑着打开,“无妨,夫人慢慢来,不必着急,我就在这候着。”

    今天是雨天,本就没什么生意,苏辞给的这些钱可够他赚三四天呢。

    苏辞身上早就被雨淋了个半湿,可哪包裹着方盒的布却看不出一点雨渍。

    顾墨撑着伞走在她身旁 ,和她一样始终保持着沉默。

    苏辞蹲下身,也不在意白衣被染上泥泞,就是抱着盒子,眼眶就红的不像话了。

    “那天也是这样,下着雨。”苏辞突然开口,鼻头酸涩,语气有些哽咽。

    她自顾自的说,“青兰说她很喜欢江南,她与离渊也是在江南相识的。告诉我以后要在江南和离渊一起度过下半生。”

    她说着,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青兰和离渊的骨灰。苏辞一把,一把,慢慢的将骨灰洒在空中。

    苏辞仰了仰头,雨水滴进眼睛,等她再低下头时,便顺着眼眶滑落出来。

    她用手背擦,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完。

    骨灰越洒越少,苏辞握着最后一把迟迟不肯撒手。她回头问顾墨,“你说她会不会怪我,怪我让她逝去在这尚好年华,她会不会后悔那日抱着我。”

    随着最后一把骨灰的撒出,一阵风袭过,它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盘旋许久,知道最后,朝着苏辞飘来,然后散落在她四周。

    那些灰白色的尘像是拥抱她一样朝她飞过。

    苏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撕心裂肺,姜堰站在远处也听得一清二楚。

    顾墨蹲下来,苏辞哭着依偎在顾墨怀里,手臂环抱着顾墨的腰,指尖泛白,哭的泣不成声。

    “乖,青兰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顾墨的手轻抚着苏辞的头,却再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青兰死后苏辞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忍了这么的久情绪得到释放,苏辞哭着哭着就开始有些岔气,身子一颤一颤。

    顾墨一边帮苏辞顺气一边安慰她,“杳杳乖。”

    苏辞不知道哭了多久,当她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酸了,险些摔倒在地。

    她的裙摆湿了个彻底,顾墨和她一样,腿上沾满了泥水。

    “我扶你。”顾墨揽住苏辞的腰,苏辞借着顾墨的力起身。

    苏辞眼眶泛红,素白的衣裙上沾满泥点,“可以再待一会吗。”

    顾墨点头将她扶到一处亭子,亭子没什么人,苏辞靠在顾墨肩上,低垂着眼眸。

    “我还没给你讲过我和青兰的事吧。”

    苏辞依旧抱着那只空盒子,“她是母妃救回来的,那时候她就那么小,浑身是伤,缩在母妃怀里瑟瑟发抖。”苏辞比划了个三四岁女孩的身高,眼底有了笑意“母妃救了她,从那以后,我们便一起玩。”

    “后来啊母妃死了,是青兰和芍药陪着我,没日没夜的安慰我,开导我。若是没有她们,可能我早就死在了九岁。”苏辞眼神带着淡淡笑意,嘴角上扬着,“在江南时,青兰遇到了离渊。那是我以为她的未来会很幸福,然后……”

    苏辞沉默了许久,泪意又涌了上来,“她和我一样被困在了这诺大的皇宫十多年,当幸福离她一直一步的时候,她就再也迈不出那一步了。”

    “你说那一个那么向往自由的人,却为了我在这皇宫待了十多年。她和离渊却也都因为我……”苏辞没有说完,不愿再继续说,眼泪划过脸庞。

    顾墨,“乖,不说了。”

    苏辞也没有再说,她怕自己再说又哭起来。

    青兰说过喜欢看她笑,她在笑,可是那表情苦涩,眼底也全是落寞。

    雨渐停,船夫还在等着他们。

    船夫发现两人浑身是泥,但没多问什么,拿起桨滑动着船往回走。

    关于鹿苑有个故事,传闻很久以前,有一位公子喜欢上一位姑娘,可是那姑娘是官家嫡女,而他却只是一介书生。

    姑娘到了成亲的年纪,家中替谋略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那姑娘只钟情于书生,便想要和书生私奔。

    书生告诉她不可以,“我喜欢你,却不愿让你背上骂名,也不想让你跟着我为那些柴米油盐发愁。”

    书生上门提亲,却遭到了拒绝。书生许诺会赚到足够多的钱,若是介时姑娘还待字闺中,便会将姑娘明媒正娶。

    只是那年的书生落榜,姑娘穿上了嫁衣成了他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姑娘终究是没有等到他。

    四年后书生中了状元,用多年的积蓄买了一所院子,名为鹿苑。

    那姑娘叫鹿眠,那书生叫赵苑。

    后来两人再次相见,鹿眠已经怀有身孕,看见他诧异后只剩下平静,“赵公子,好久不见。

    赵苑眼眶一下便红了,“鹿眠。”没有说完的话被咽了,将苦涩塞回了心中回去。

    “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鹿眠格外的平静,眼底看不出任何波澜,“赵公子说笑了,我等了,只是没有等到罢了。”

    “能与公子相遇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有缘无分罢了。”

    说完鹿眠就转身离开。

    回去以后赵苑便在鹿苑里自刎了,那里自此便成为了一处凶宅。

    青兰贪玩去了鹿苑,也就是在哪里遇到了离渊。

    两人在哪里一见钟情,也同时为鹿眠和赵苑的爱情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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