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那边情况如何？”
温窈回都后接连往宫中去了两日，见了太后、太妃和皇上，往后几日难得清闲地窝在府中未出门，也没人上门打扰。
她此刻倚在池塘边的小亭里，指尖捏着鱼食往里洒。
“楚大人与齐州刺史已于两日前到达安平郡，消息传来时正在查刘府的账。”水苓说。
“没走访当地百姓？”温窈问。
“去了。”水苓说，“不过是刺史一人去的，楚大人一到地方就问刘矩要来了账本。”
温窈捻着盒中的鱼食，忽而笑了：“看来咱们楚大人很聪明啊。”她抓了一大把鱼食洒进池塘，语调愉悦地说，“猜猜这次会死多少人。”
她看一眼池中争食的鱼群，把盒子递给水苓，边转身边说：“撑死了的给宫里那几位送过去。”
水苓瞥了眼不要命争食的鱼群，应声：“是。”
***
八月十五将近，各地皇亲国戚大多入京都了，今日齐王袁圳也到了。
温窈坐在镜前，边抹着手药，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给她梳妆的水苓看见温窈哈欠不断，轻声问：“主子今日怎的这般困乏？”
温窈拭去眼角泪水：“昨夜尺玉闹了我一宿，没睡着觉。”
一旁玩铃铛正起劲的尺玉听到温窈叫它，“喵呜”一声表示它听到了。
水苓忍俊不禁：“这几日它倒是精神了。”
尺玉又是一声“喵呜”。
威胁起效，两人不再说它。温窈闭眼假寐，问：“我听说袁圳这次还带来位姑娘？”
“是。”水苓说，“是扬州商会会长家的三姑娘，名唤陈兮彤。”
妆奁边放着封密信，半刻钟前刚送来的，禀报的正是袁圳下一步的打算。
“齐王来一趟京都，可真是够忙的。”温窈语气嘲讽，“依你之见，袁圳想将她塞给谁？”
水苓思忖着说：“送入宫？”
“商贾之女，温岷瞧不上。”温窈想也不想的否认。
水苓疑惑：“那属下便想不到了。”
太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皇室这辈的男子，除去皇帝，如今手中有实权且到达娶妻年龄的就只有文宣王温景。
但温景的封地紧挨着扬州，若齐王想将陈兮彤塞进他府中，根本用不着将人带到夏京来。
“再想想，如今朝堂上抛去曹家，谁说话最好使。”温窈提醒她。
水苓眨眨眼，随后恍然大悟：“岑御史！齐王要把陈兮彤送给岑奉相做妾。”
岑端是两朝老臣，又是皇帝的老师，德高望重。不单满朝文武，就连温岷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如今太后手中还有不少兵权，袁圳私养了多少亲兵外人谁也不清楚。因此无论是谁都不想这两位能聚到一起，否则没人能容得下他们。
所以无论暗地里怎么样，明面上两人不能有任何牵扯。
而且无论袁圳到底有没有搭上太后，都不妨碍他拉拢岑端。
岑端刚正不阿，但他那孙子可不好说。
手药吸收的差不多了，温窈抽过一旁的手帕擦拭掉多余的，又涂了层香膏来遮盖味道，这才满意的瞧着自己这双手，还不耽误她夸奖水苓：“聪明。”
水苓没理会她这毫不走心的夸奖，把最后一支步摇插进乌黑发髻中：“好了。”
她跟着温窈来到衣桁前，边伺候人穿外袍边问：“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先见过陈兮彤这人再说。”温窈整理着袖子，走到镜前左右照照。
水苓走过去，为她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别照了，凭主子的样貌怎样打扮都是好看的。”
温窈瞧着镜中的自己，月白长袍，十指纤细，妆容白净，乌黑发髻上插着精美的簪花和步摇，碧玉耳坠垂在细白颈侧，粗略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位养尊处优的美人。
温窈满意地勾唇，笑着说：“那是自然。”
**
太后尤爱菊花，时节一到满院绚丽，但殿内永远只有凤凰振羽。
不过今日罕见的摆上了绿牡丹。
太后端坐高位，听了会儿温滢与陈兮彤间小女儿家的对话才把目光移到打从进殿就没说过几句话的端惠太妃和文宣王母子。
“文宣。”
温景抬头，恭敬地回答：“儿臣在。”
太后垂眼看他，问：“这些年在凉州待着可还习惯？”
“回母后，习惯的。”
太后眼皮都也未动，就说：“瞧着却比上回见面消瘦了不少，可是事务繁琐？”
“儿臣惭愧。”温景低眉垂眼，“早年在学堂时不认真，如今算个账都比常人费劲。”
“西域三十六国与各地往来的货物钱两都要从涪陵郡过，你事事亲力亲为，打理得有条不紊，何来惭愧一说。”她又看向旁边的端惠太妃，“景儿早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妹妹怎么也不给他张罗此事？身边有个知心人陪着，日子也能过的轻松有趣些。”
端惠太妃还是一贯的温声细语：“这种事急不得，况且也得看他喜不喜欢，哪里是好遇见的。”
“感情都是日渐生出来的……”
“母后说得对。感情都是日渐生出来的。所以五弟，你在凉州这么些年当真就没遇见位心悦的姑娘？”温窈边走近边打趣温景。
她在阶前停下，脸上笑意不减：“儿臣见过母后。”
“嗯。”太后松开抿起的唇角，“平身吧。”
“谢母后。”温窈转身，同端惠太妃行过礼后坐到右侧空着的位置追问临位的温景，“五弟，怎的不回答？”
温景无奈地一笑：“皇姐，你就别调笑我了。”
“瞧你这话说得多寒心，母后和我都是关心你，怎的就成笑话你了。”说完温窈又话锋一转，“不过你确实忙，不会真没吧？”
温景摇头：“真的没有。”
温窈听此也摇头：“皇兄也真的，自己不想着娶妻就算了，害得你也讨不着媳妇儿。”
“朕怎么了？”温岷的声音恰好从门外传来，过了须臾就踏入殿中，身后还跟着袁圳和世子袁北祯。
殿中人接连站起，除了太后都规矩地行礼拜见。
温岷随手一挥：“都起来吧。”
随后他走到温窈面前，又笑着问：“朕又怎么惹寒漪不高兴了？”
“哪里是我，该不高兴的是太妃娘娘和五弟才是。”如寻常人家兄妹拌嘴一般，温窈嗔怪道，“皇兄如今是儿女双全，可五弟却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找不着。”
温岷顿觉无辜：“怎么就是朕害的？”
“没有没有。”温景连连否认，忙道，“皇兄，皇姐，娶妻的事臣弟不着急的。”
“你不着急，太妃娘娘都着急了。”温窈调皮地冲端惠太妃眨眨眼，“太妃娘娘不着急抱孙子啊。”
端惠太妃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迎合着说：“着急。”随后不忘打趣，“宫中的侄儿侄女不够长公主玩的？”
温窈悄悄看一眼温岷，与她贴耳小声说：“皇兄长得没五弟可爱，孩子自然也没八弟的好玩。”
温岷隐约听着了些，伸手捏她的脸颊：“又说朕什么坏话呢？”
温窈拍开作祟的手掌：“寒漪说的有错？”
温岷捏捏指腹，笑问：“那朕怎样才能弥补这个过错？”
“知子莫若母，你们两个大男人日理万机，”温窈挽住端惠太妃的手臂，脸上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太妃娘娘操心吧。”
兄妹两人一来一回说的热闹，旁人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温滢听这话越说越不对，瞧了眼太后的脸色，硬生生地插嘴：“太妃娘娘常年待在京都，恐怕不适应凉州的环境吧。”
“娘娘觉得呢。”温窈手没松，弯着眉眼看向她，这般问了句。
端惠太妃与温窈对视片刻，余光扫了眼自己的儿子才道：“景儿说，凉州有许多京中没有的新奇玩意儿，本宫听着很是好奇。”
“那就依寒漪的。”温岷看向温景，“五弟，等宫宴过后你和太妃一起回涪陵郡。”
“多谢皇兄。”温景顿了顿，又说，“多谢皇姐。”
“五弟应该多谢母后才是，若不是母后今日提及此事，你恐怕再等两年也讨不到妻子。”温窈笑道。
温景自知方才失礼，忙转身：“儿臣谢过母后。”
“不必，你们能成家，哀家心中也高兴。”太后抬手，“人到齐了，诸位落座吧。”
“说起婚事，”待众人都坐下，太后又把视线投向温窈，“寒漪今年也不小了，心里可有心仪的男子？”
温窈抬眸与她对视，忽略斜侧温岷的目光，一笑：“没有。”
“当真？”太后还问。
这会不等温窈说什么，温岷直接开口：“母后，你今日怎的如此爱操心这些事情？寒漪就是一辈子不嫁，儿臣也是养的起的。”
“说什么呢？”太后不满地说，“你养寒漪一辈子，让外人怎么看她？”
温岷却说;“如何不能？朕做事谁敢评头论足？”
温窈看着随时都能开吵的两人，将太后眼中闪过的情绪放到心中品了又品，才不得不接受她真的知道些什么的事实。
“皇上，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昭阳长公主，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生子的。”齐王妃拍拍身边陈兮彤的肩膀，“这丫头今年才十七岁，私下就时常跟臣妇说以后定要嫁个好儿郎。”
谁知温岷瞥她一眼，来了句：“她是什么人？哪里配与寒漪相其并论。”
齐王妃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论陈兮彤是什么身份地位都是他们齐王府带进宫的，皇上怎么说她，无异于这么说齐王府。
温窈心中服气，屈指碰了碰鼻尖：“这位妹妹瞧着眼生，是……”她恰到好处的停顿一瞬，看了眼袁圳，语气更不确定地问，“哪家的姑娘？”
这一眼瞧的齐王妃脸色更难看。
齐王袁圳好色成性，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府中侍妾美姬无数，甚至连容貌上佳的婢女也不放过，年近半百，却无半点收敛的意思。
齐王妃咬着牙整理了自己的神色，重新笑起来：“这是扬州商会会长的女儿，陈兮彤。进京路途遥远，他们两个男人聊得臣妇又听不懂，实在无聊便让兮彤陪着来了。”
“商会会长？”
齐王妃不知道商会会长怎么着她了，但她还是点头回到：“对。”
“本宫记得扬州的商会设在扶风郡。”温窈转头，“是吧，母后？”
太后淡淡瞥了一眼齐王妃才颔首：“你没记错。”
“扶风郡距离齐王府可远着呢，陈小姐肯陪王妃来，想必王妃待你很好。”这次，温窈才将目光落在陈兮彤身上。
陈兮彤抬眼，怯生生地与她对视：“昭阳长公主有所不知，兮彤在家中不甚得宠，去年便被家父派发到了郁林郡，接管一些小生意。”
“中秋节也没让陈小姐回去？”温窈问。
陈兮彤抿唇垂首，不说话了，不过能从侧边看见她红了的耳朵，说不好是气出来的，还是羞出来的，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温窈举杯：“陈小姐别介意，是本宫嘴快了。”
陈兮彤立马端着酒杯站起，诚惶诚恐：“不敢不敢，长公主真是折煞民女了。”
温窈没再说什么，只仰头将一杯酒喝下。陈兮彤也只好一饮而尽。
*
一场小宴人没几个，装着的心思不少，一件一件地说完，不管成没成暂且也只能这般。将能说的盘算转着十八弯都说完，几人很快默契地散去。
临走时，温窈很意外的被太后叫住，收到一盆绿牡丹。
温窈扬眉，难怪今天摆的是这花儿，原来是给她看的。
她欣然接过，笑盈盈地道了谢，与等在边上的温岷一道离开长信宫。
温窈回都后接连往宫中去了两日，见了太后、太妃和皇上，往后几日难得清闲地窝在府中未出门，也没人上门打扰。
她此刻倚在池塘边的小亭里，指尖捏着鱼食往里洒。
“楚大人与齐州刺史已于两日前到达安平郡，消息传来时正在查刘府的账。”水苓说。
“没走访当地百姓？”温窈问。
“去了。”水苓说，“不过是刺史一人去的，楚大人一到地方就问刘矩要来了账本。”
温窈捻着盒中的鱼食，忽而笑了：“看来咱们楚大人很聪明啊。”她抓了一大把鱼食洒进池塘，语调愉悦地说，“猜猜这次会死多少人。”
她看一眼池中争食的鱼群，把盒子递给水苓，边转身边说：“撑死了的给宫里那几位送过去。”
水苓瞥了眼不要命争食的鱼群，应声：“是。”
***
八月十五将近，各地皇亲国戚大多入京都了，今日齐王袁圳也到了。
温窈坐在镜前，边抹着手药，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给她梳妆的水苓看见温窈哈欠不断，轻声问：“主子今日怎的这般困乏？”
温窈拭去眼角泪水：“昨夜尺玉闹了我一宿，没睡着觉。”
一旁玩铃铛正起劲的尺玉听到温窈叫它，“喵呜”一声表示它听到了。
水苓忍俊不禁：“这几日它倒是精神了。”
尺玉又是一声“喵呜”。
威胁起效，两人不再说它。温窈闭眼假寐，问：“我听说袁圳这次还带来位姑娘？”
“是。”水苓说，“是扬州商会会长家的三姑娘，名唤陈兮彤。”
妆奁边放着封密信，半刻钟前刚送来的，禀报的正是袁圳下一步的打算。
“齐王来一趟京都，可真是够忙的。”温窈语气嘲讽，“依你之见，袁圳想将她塞给谁？”
水苓思忖着说：“送入宫？”
“商贾之女，温岷瞧不上。”温窈想也不想的否认。
水苓疑惑：“那属下便想不到了。”
太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皇室这辈的男子，除去皇帝，如今手中有实权且到达娶妻年龄的就只有文宣王温景。
但温景的封地紧挨着扬州，若齐王想将陈兮彤塞进他府中，根本用不着将人带到夏京来。
“再想想，如今朝堂上抛去曹家，谁说话最好使。”温窈提醒她。
水苓眨眨眼，随后恍然大悟：“岑御史！齐王要把陈兮彤送给岑奉相做妾。”
岑端是两朝老臣，又是皇帝的老师，德高望重。不单满朝文武，就连温岷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如今太后手中还有不少兵权，袁圳私养了多少亲兵外人谁也不清楚。因此无论是谁都不想这两位能聚到一起，否则没人能容得下他们。
所以无论暗地里怎么样，明面上两人不能有任何牵扯。
而且无论袁圳到底有没有搭上太后，都不妨碍他拉拢岑端。
岑端刚正不阿，但他那孙子可不好说。
手药吸收的差不多了，温窈抽过一旁的手帕擦拭掉多余的，又涂了层香膏来遮盖味道，这才满意的瞧着自己这双手，还不耽误她夸奖水苓：“聪明。”
水苓没理会她这毫不走心的夸奖，把最后一支步摇插进乌黑发髻中：“好了。”
她跟着温窈来到衣桁前，边伺候人穿外袍边问：“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先见过陈兮彤这人再说。”温窈整理着袖子，走到镜前左右照照。
水苓走过去，为她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别照了，凭主子的样貌怎样打扮都是好看的。”
温窈瞧着镜中的自己，月白长袍，十指纤细，妆容白净，乌黑发髻上插着精美的簪花和步摇，碧玉耳坠垂在细白颈侧，粗略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位养尊处优的美人。
温窈满意地勾唇，笑着说：“那是自然。”
**
太后尤爱菊花，时节一到满院绚丽，但殿内永远只有凤凰振羽。
不过今日罕见的摆上了绿牡丹。
太后端坐高位，听了会儿温滢与陈兮彤间小女儿家的对话才把目光移到打从进殿就没说过几句话的端惠太妃和文宣王母子。
“文宣。”
温景抬头，恭敬地回答：“儿臣在。”
太后垂眼看他，问：“这些年在凉州待着可还习惯？”
“回母后，习惯的。”
太后眼皮都也未动，就说：“瞧着却比上回见面消瘦了不少，可是事务繁琐？”
“儿臣惭愧。”温景低眉垂眼，“早年在学堂时不认真，如今算个账都比常人费劲。”
“西域三十六国与各地往来的货物钱两都要从涪陵郡过，你事事亲力亲为，打理得有条不紊，何来惭愧一说。”她又看向旁边的端惠太妃，“景儿早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妹妹怎么也不给他张罗此事？身边有个知心人陪着，日子也能过的轻松有趣些。”
端惠太妃还是一贯的温声细语：“这种事急不得，况且也得看他喜不喜欢，哪里是好遇见的。”
“感情都是日渐生出来的……”
“母后说得对。感情都是日渐生出来的。所以五弟，你在凉州这么些年当真就没遇见位心悦的姑娘？”温窈边走近边打趣温景。
她在阶前停下，脸上笑意不减：“儿臣见过母后。”
“嗯。”太后松开抿起的唇角，“平身吧。”
“谢母后。”温窈转身，同端惠太妃行过礼后坐到右侧空着的位置追问临位的温景，“五弟，怎的不回答？”
温景无奈地一笑：“皇姐，你就别调笑我了。”
“瞧你这话说得多寒心，母后和我都是关心你，怎的就成笑话你了。”说完温窈又话锋一转，“不过你确实忙，不会真没吧？”
温景摇头：“真的没有。”
温窈听此也摇头：“皇兄也真的，自己不想着娶妻就算了，害得你也讨不着媳妇儿。”
“朕怎么了？”温岷的声音恰好从门外传来，过了须臾就踏入殿中，身后还跟着袁圳和世子袁北祯。
殿中人接连站起，除了太后都规矩地行礼拜见。
温岷随手一挥：“都起来吧。”
随后他走到温窈面前，又笑着问：“朕又怎么惹寒漪不高兴了？”
“哪里是我，该不高兴的是太妃娘娘和五弟才是。”如寻常人家兄妹拌嘴一般，温窈嗔怪道，“皇兄如今是儿女双全，可五弟却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找不着。”
温岷顿觉无辜：“怎么就是朕害的？”
“没有没有。”温景连连否认，忙道，“皇兄，皇姐，娶妻的事臣弟不着急的。”
“你不着急，太妃娘娘都着急了。”温窈调皮地冲端惠太妃眨眨眼，“太妃娘娘不着急抱孙子啊。”
端惠太妃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迎合着说：“着急。”随后不忘打趣，“宫中的侄儿侄女不够长公主玩的？”
温窈悄悄看一眼温岷，与她贴耳小声说：“皇兄长得没五弟可爱，孩子自然也没八弟的好玩。”
温岷隐约听着了些，伸手捏她的脸颊：“又说朕什么坏话呢？”
温窈拍开作祟的手掌：“寒漪说的有错？”
温岷捏捏指腹，笑问：“那朕怎样才能弥补这个过错？”
“知子莫若母，你们两个大男人日理万机，”温窈挽住端惠太妃的手臂，脸上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太妃娘娘操心吧。”
兄妹两人一来一回说的热闹，旁人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温滢听这话越说越不对，瞧了眼太后的脸色，硬生生地插嘴：“太妃娘娘常年待在京都，恐怕不适应凉州的环境吧。”
“娘娘觉得呢。”温窈手没松，弯着眉眼看向她，这般问了句。
端惠太妃与温窈对视片刻，余光扫了眼自己的儿子才道：“景儿说，凉州有许多京中没有的新奇玩意儿，本宫听着很是好奇。”
“那就依寒漪的。”温岷看向温景，“五弟，等宫宴过后你和太妃一起回涪陵郡。”
“多谢皇兄。”温景顿了顿，又说，“多谢皇姐。”
“五弟应该多谢母后才是，若不是母后今日提及此事，你恐怕再等两年也讨不到妻子。”温窈笑道。
温景自知方才失礼，忙转身：“儿臣谢过母后。”
“不必，你们能成家，哀家心中也高兴。”太后抬手，“人到齐了，诸位落座吧。”
“说起婚事，”待众人都坐下，太后又把视线投向温窈，“寒漪今年也不小了，心里可有心仪的男子？”
温窈抬眸与她对视，忽略斜侧温岷的目光，一笑：“没有。”
“当真？”太后还问。
这会不等温窈说什么，温岷直接开口：“母后，你今日怎的如此爱操心这些事情？寒漪就是一辈子不嫁，儿臣也是养的起的。”
“说什么呢？”太后不满地说，“你养寒漪一辈子，让外人怎么看她？”
温岷却说;“如何不能？朕做事谁敢评头论足？”
温窈看着随时都能开吵的两人，将太后眼中闪过的情绪放到心中品了又品，才不得不接受她真的知道些什么的事实。
“皇上，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昭阳长公主，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生子的。”齐王妃拍拍身边陈兮彤的肩膀，“这丫头今年才十七岁，私下就时常跟臣妇说以后定要嫁个好儿郎。”
谁知温岷瞥她一眼，来了句：“她是什么人？哪里配与寒漪相其并论。”
齐王妃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论陈兮彤是什么身份地位都是他们齐王府带进宫的，皇上怎么说她，无异于这么说齐王府。
温窈心中服气，屈指碰了碰鼻尖：“这位妹妹瞧着眼生，是……”她恰到好处的停顿一瞬，看了眼袁圳，语气更不确定地问，“哪家的姑娘？”
这一眼瞧的齐王妃脸色更难看。
齐王袁圳好色成性，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府中侍妾美姬无数，甚至连容貌上佳的婢女也不放过，年近半百，却无半点收敛的意思。
齐王妃咬着牙整理了自己的神色，重新笑起来：“这是扬州商会会长的女儿，陈兮彤。进京路途遥远，他们两个男人聊得臣妇又听不懂，实在无聊便让兮彤陪着来了。”
“商会会长？”
齐王妃不知道商会会长怎么着她了，但她还是点头回到：“对。”
“本宫记得扬州的商会设在扶风郡。”温窈转头，“是吧，母后？”
太后淡淡瞥了一眼齐王妃才颔首：“你没记错。”
“扶风郡距离齐王府可远着呢，陈小姐肯陪王妃来，想必王妃待你很好。”这次，温窈才将目光落在陈兮彤身上。
陈兮彤抬眼，怯生生地与她对视：“昭阳长公主有所不知，兮彤在家中不甚得宠，去年便被家父派发到了郁林郡，接管一些小生意。”
“中秋节也没让陈小姐回去？”温窈问。
陈兮彤抿唇垂首，不说话了，不过能从侧边看见她红了的耳朵，说不好是气出来的，还是羞出来的，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温窈举杯：“陈小姐别介意，是本宫嘴快了。”
陈兮彤立马端着酒杯站起，诚惶诚恐：“不敢不敢，长公主真是折煞民女了。”
温窈没再说什么，只仰头将一杯酒喝下。陈兮彤也只好一饮而尽。
*
一场小宴人没几个，装着的心思不少，一件一件地说完，不管成没成暂且也只能这般。将能说的盘算转着十八弯都说完，几人很快默契地散去。
临走时，温窈很意外的被太后叫住，收到一盆绿牡丹。
温窈扬眉，难怪今天摆的是这花儿，原来是给她看的。
她欣然接过，笑盈盈地道了谢，与等在边上的温岷一道离开长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