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昼夜温差极大,夏季的白天炎热,晚上便有些冷了,不过这一点也没打消西戎人民的热情,月上中天,帐篷外面便热闹起来。

    糜罗和莫亭特意换上西戎的服饰,混在人群当中。

    只见西戎人以部落为单位聚集,根据部落人数的多寡来构建篝火的大小,星星点点的篝火一路延伸,直到溪水边。围着篝火最多的是年轻的小伙子小女娘,也有带着孩子出来玩的一家三口,有老姐妹一起吃着肉干闲聊八卦,也有老兄弟们喝着烈酒互相吹嘘……

    人群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小商小贩,他们或摆摊在大路的旁边,或摆摊在大的篝火堆周围,还有的直接把自家住的帐篷掀开充作临时的待客食肆,提供一些这里稀有的饮品茶点。

    糜罗漫步其中,浩瀚的星空与广阔的草原交相辉映,她的眼神中倒映着这温馨的人间烟火,一时沉浸,一刻永恒。

    莫亭跟在她身边护卫,只听她忽然高兴拍手道:“莫亭,你快看,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人间!”

    “姐姐,你能不能给我买这个?”糜罗低下头来,一个扎着冲天炮小辫子的女孩跑过来抓住了她的裙摆,她拉着糜罗走到一家卖骨簪的小摊前。

    “小女娘,要不看看?我这卖的骨簪啊,个个都是经过小老儿我精挑细选又精心打磨,您要感兴趣就挑一个?”那摊贩的老板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手里还拄着拐杖,他看见糜罗上前,便卖力推销起来,“这些是新制作的,坠了几个铃铛,更是好看。”

    糜罗对着小女孩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又看向那摊主,那双拿着骨簪的手满是刀伤与茧子,与光滑透亮的骨簪对比鲜明。她点点头,买下两个带着铃铛的小簪子,一个给小女孩,一个给阿柔。

    她俯身给小女孩戴上那个簪子,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晃着头上的铃铛,不禁摇头失笑。

    “谢谢姐姐!”小女孩高兴道谢,接着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啊了一声,道:“姐姐咱以后再玩,我先走啦,不然一会儿我娘又要来抓我了。”

    话音未落,后面便传出一声担忧的呼喊:“阿银。”

    那小丫头一听又想跑,被糜罗眼疾手快揪住了她头顶上那撮毛。

    迎面走来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她的辫子盘在了头上,发间镶玉石,额间坠流苏,身笼轻纱,不是那种夺人心魄的美丽,却肤白如玉,绰丽婉约。她疾走几步来到糜罗身边,从她手里接过那个叫阿银的小丫头,连声道谢。

    那小丫头犹不服气,气鼓鼓地瞪着糜罗。

    “您别在意,我这孩子被惯坏了,真的很抱歉。”那女子语气温柔,举止大方,她眸间略过小丫头头上的骨簪,从身上掏出荷包来:“给您添麻烦了吧,小孩顽劣,还请您收下。”

    “敢问夫人名姓?”糜罗并没有伸手去接,她接着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夫人并小姐很是面善,故有此一问。”

    那女子眉头稍皱,很快又放下道:“我名糜星,说起来我看您也是一样的似曾相识,可看您年龄不过十几岁,应该以前尚未见过,或许是我跟您有缘吧,也想冒昧问下小女娘你的名字?”

    “我叫糜罗。”糜罗道:“之前不曾在王帐治下,昨日才到。”

    “你说你叫什么?”糜星有一瞬间的失态,又突然稳住了,她看着糜罗不解的眼神,那双饱满的瑞凤眼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逐渐重合,她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道:“没什么,不知小女娘现如今在何处下榻?”

    “我在外使帐,我是南离来的使者。”糜罗答。

    “竟是使者吗?”糜星喃喃道,她从腰上摘下一串玉铃铛递给糜罗,“女娘既不要金银之物,此物还请务必收下。”

    糜罗不好再推辞,只好接过来挂在腰间。

    这之后,许是知道糜罗刚从中原来,还不清楚这里的风俗,糜星便牵着小丫头阿银的小手陪糜罗逛了起来,时不时自掏腰包给她买首饰,带她吃烤肉,最后两个人兴致一来,直接把阿银托付给了莫亭,结伴而行。

    直至天色已晚,篝火散尽,糜星才从莫亭手上接过小丫头阿银,恋恋不舍地辞别糜罗,约好明日再见。

    糜罗和莫亭两人踏步回转,莫亭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糜罗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收了和糜夫人在一起的笑意。

    “阿罗,我们今晚不是要打探消息吗?你怎地与那夫人逛了起来。”莫亭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他不觉得以糜罗的行事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你怎知我没有打探出消息来?”糜罗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摇着腰间的铃铛道:“那夫人从衣着来看必是这部落里的达官显贵,又姓糜,从她口中打探消息比漫无目的地问效果好多了。”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据她所说,西戎王每隔一季会举办一次大朝会与联盟里各部落首领共商一季中的大事,五天会举办一次小朝会,只有联盟里排名前三的首领代表和糜氏部落里最重要的大臣才能参加,后天就是小朝会的日子,我们可要好好准备。”

    “那糜夫人说明天会来拜访的事?”莫亭挠头道。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会赴约。”糜罗说着却想起那夫人看她的眼神来,那眼神绝不是对刚见面的陌生人的,她读不懂这眼神的内容,但心里愈发怀疑。

    听阿柔说,自己身体的原主人也是来自于西戎,莫非是小丫头阿罗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如此想着,糜罗准备明日赴约,且看糜星糜夫人有何目的。

    翌日清晨,伴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到来,糜夫人便前来外使帐找到糜罗,待糜罗收拾停当,就迫不及待拉着她向外走去,外使帐外面已备好两匹快马,糜夫人利落上马,让糜罗跟她走,便策马飞奔。

    糜罗勒马掉头,临走前用眼神向莫亭示意,莫亭心领神会,她这才一甩马鞭,跟上糜夫人。

    两人纵马越过王帐前的溪流,沿坡而上,直往草原更深处行去。约莫一个时辰,糜罗隐隐约约便听到熟悉的骑士呼喝声,越往前走,那声音越清晰,里面竟然还伴着妇人小孩的高喊助威。

    跟着糜夫人又翻过一个高坡,底下的场景才尽数没入糜罗眼帘。

    只见下方是一个大的比武场,那场地约有数十亩大,沿着场地北面半圈搭着黄色的顶棚,约莫是贵人们所在,南面用栅栏围上,站满了看热闹的观众。

    比武场中间有两个人已经开始对打,场下还有百八十穿着铠甲的西戎武士,个个弯刀骏马,蓄势待发。

    糜夫人下了马,带糜罗向贵人所在处行去,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正中央才握拳抬臂,弯腰行礼,口称大王。

    糜罗眼中一闪,抬头去看,那桌案后正坐一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不怒而威,端的是一个伟丈夫,他身穿黑色虎纹束袖劲装,外罩铠甲,肩绣苍鹰,一手把盏,一手扶刀,虽年约半百,却丝毫不减其雄主之姿,英豪风采。

    他把目光从场上收回,不悦地看了一眼糜夫人,便挥手让她归位。

    糜罗站在糜夫人身后,学着她的样子抬臂弯腰,便顺从地跟着糜夫人到座位上。西戎人不讲究太多,说是座位,其实也不过是一张厚毯,糜罗便被糜夫人拉着坐在她身边。

    糜罗向周围环视,她们的座位位于西戎王糜徽下首右侧第一位,第二位是个娇俏的红衣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七八,糜罗看过去的时候她还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第三位则是跟糜罗差不多大小的小公子,他脸色过于白净,体格瘦弱,似有些病气在身。

    如果糜罗所猜不错,那这右侧位子上坐得应该都是这西戎王的王子公主。

    她往旁边看向糜夫人,糜夫人似有所觉,微微侧头,朝她一笑。

    这时,围观的众人猛然爆发出一阵掌声,糜罗抬头看去,原来战场上两人已经决出胜负,西戎王放下手中的酒杯,抚掌大笑,待那赢过比赛的武士走上前来,便亲自倒酒,赐予那武士,人群亦为这武士喝彩不断。

    正待下一组武士上场之时,糜罗旁边的红衣少女往糜夫人这边挑衅地看一眼,接着便离开桌案走到中央道:“父王且慢让勇士们上场,孩儿也要与王姐乘着今日的兴头比试一场,也好为众勇士助威。”

    “你这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西戎王糜徽闻言略挑眉梢,伸出手点点这红衣少女,接着看向糜夫人道:“阿星,我知你不擅武艺,但既然你的王妹邀请你了,切磋切磋也无妨。”

    那红衣少女听了这话更是得意,掏出腰上的鞭子甩了甩,便看也不看糜夫人径自先走下场了。

    王女下场,看比赛的人们气氛更加热烈,就连那些西戎武士们都更加昂扬。

    糜夫人脸色白了一瞬,眼看推脱不了,正要起身,那西戎王左侧首座上的臣子却躬身向西戎王道:“王上,大王女身子羸弱,更在生产阿银之时伤了元气,此时烈日当空,若徒加损耗,恐难以支撑,还请王上收回成命。”

    糜夫人看了那男子一眼,冷声道:“拓跋涛,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从此与你拓跋部毫无关系,不用你在这儿假好心,你只看顾好阿银便是,不用来管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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