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洒落一地，屋内质朴无华的木桌上一尊青铜香炉飘着袅袅淡烟，在日光下染上了几分暖色。
沈慕云正躺在一把摇起来咯吱作响的摇椅上小憩，舒适的天气让她身体惫懒。昏昏沉沉即将入睡之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下子打散了她的瞌睡。
——不会是吴冰有和宋之煜又来了吧。
沈慕云皱了皱眉，眼中带着一丝不耐。
昨日在练剑广场大出风头后，沈慕云前脚刚回开愚院吴冰有就带着宋之煜后脚跟过来了。
沈慕云即使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二人意欲何为，她面上只当不知热情地招待两人进屋。
“师父、师兄，请坐，我给您二位倒水。”
开愚院只是个偏远的别院，用到的家具全是基础配置，比如沈慕云手中提的茶壶就是个用泥烧制的普通茶壶，根本无法与吴冰有所用的紫砂壶相提并论。
房里也没茶叶，两杯凉白开再寒素不过。
吴冰有拿起杯子假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他才不想让嘴唇触碰到这的低廉泥制杯。煞有介事地环视了一圈屋内环境，吴冰有对宋之煜道：“慕云这居住的地方太简陋了，你等会儿换点好的家具过来，那个古檀黑木的床就不错。”
“是。”宋之煜应道。
沈慕云一笑：“不劳费心了，师父，这些家具我已经用惯，折腾来折腾去的我倒还嫌麻烦。”
吴冰有颔首：“那你的吃食怎么样？有什么爱吃的我回头吩咐厨子去做。”
——这人真是市侩得紧。
沈慕云又笑了笑：“我吃东西也不挑，什么都行。”
吴冰有今天就是奔着北游剑来的。本来想先给她点儿好处卖个人情，没想到她这么油盐不进。
于是吴冰有不再多啰嗦，直接进入正题：“慕云，你上午真是让为师大开眼界。我雏山派的弟子大都要个一年半载才能习会这深奥的剑法，没有一人像你这样仅用十来天就参透了全部……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慕云食指抵住太阳穴转了几转，慢吞吞地说道：“嗯……怎么做到的呢……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用过那发光的剑之后就无师自通了。”
“果真如此。”吴冰有先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旋即作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掩唇低咳一声，“你宋师兄……唉，之煜，你自己说吧。”
吴冰有自诩武林的一派宗师，自尊心比天还高，实在拉不下脸去问小辈要东西，遂驱使宋之煜去要。
宋之煜也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但师命难违，他脸涨红着脸吞吞吐吐道：“师妹，我、我太愚笨了至今也学不明白霖凌十三剑，你、你能不能借我那发光的剑一用。”
说完这话，宋之煜闭了闭眼祈求这事千万别传出去，不然他再无颜面在江湖中混了。
沈慕云难为道：“不行，爹娘已把这剑当传家宝了，让我世世代代保管好，绝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宋之煜咬了咬牙，厚着脸皮问：“就用一下，一下也不行吗？”
——这么死乞白赖，你们雏山派不如改做丐帮。
沈慕云酝酿情绪，双眼渐渐涌上蒙蒙水汽，蓦地垂头抹起泪来：“爹、娘……”
“……”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吴冰有二人现下又不能明抢，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讪讪而去。
回想起昨日的事，沈慕云就觉得心烦意乱。她不情不愿地从摇椅上站起身，向院子望去，却见原是苏润在门口站住了。
秋风吹动他的衣袂，剑首处系着的金色剑穗如一串串饱满的稻穗般轻轻摇晃。
苏润仰首朗声道：“院内可有人在？”
方才生出的躁意登时散去，沈慕云走出屋子迎接：“师兄，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人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似包容着高山深谷。
苏润向她抱拳行礼：“冒昧来访，不知有无打搅到师妹。”
“不打扰，我正闲着没事干。”沈慕云宛然一笑，邀他入内，“师兄进来坐吧，虽然我这边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不进屋了，我坐在院子里就好。”
说着，苏润就近挨着石凳坐下。沈慕云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坐到他的对面。
“在下苏润，还未曾闻师妹姓名？”
“沈慕云。”
“沈师妹，我今日来此有个不情之请。”
“师兄请说。”面对他直截了当的请求，沈慕云突然紧张起来，双手悄悄地攥紧衣摆。
找她帮忙……她初来乍到能帮上什么？沈慕云唯一能想到就是他也受了吴冰有的委托来问自己借北游剑。如若真是这样，她的精神将会因为这个只顾利益没有人情的世界深受重创。
想至此，沈慕云的心里酸涩起来，仿佛一口吞了整个坏掉的橘子。
“下月的武林大会我要出战，不知在那之前师妹可否做我练剑的对手？”
沈慕云一愣：“行是行……不过为何是找我？”
两人只有一面之缘浅浅过招比试了下，沈慕云实在想不通苏润找她的理由。
苏润苦笑着道：“目前师门中剑术如此高超的对手，润也只能找到师妹了。”
“不敢不敢。”沈慕云拼命摇头，“宋师兄他们不也很厉害，师兄怎么不找他们？”
静默半晌。
若不是看到树木摇曳，大雁南飞，沈慕云都要怀疑时间静止了。
良久，苏润干巴巴呆愣得像个木头人道：“润无意说他人闲言，也绝无说师兄弟们不好的意思，只是可能与师兄弟们气场不合。”
——原来是不受欢迎啊。
沈慕云低下头揉了揉嘴唇，勉强抑制住笑意，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正色。
“原来如此……我很乐意与师兄切磋剑术，互相学习。”
苏润料想到她会答应，爽朗地笑了：“如此甚好。说起来，师妹何时入的师门，为何之前未曾见过？”
沈慕云掰着手指数了下：“已有半月了，我入了师门后一直在屋中钻研剑法，师兄没见过是正常的。”
苏润点点头，又将话题绕了回来：“那师妹何时有空，现在可否切磋一番？”
“可以，师兄很急么？”
两人坐下话都没说几句就要比试，沈慕云不免觉得他太急性子了些。
“因为距武林大会仅剩半月之期，润想为雏山派略尽绵薄之力，也期望能让师父稍感欣慰。”苏润的语调稍稍降了下去，眼神中蒙上一层落寞，不过只是一瞬便重振旗鼓，对沈慕云爽朗一笑。
沈慕云无言。
她透过苏润，仿佛看到了一个拼命努力想获得父亲认可的稚童。在苏润的心里，吴冰有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可他至今始终想不透为什么师父不肯亲近如此努力的他，又为什么师兄弟也对他冷漠不睬。他能想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自己还不够优秀。
“来吧师兄。”沈慕云也收起了突然低落的情绪，缓缓握着剑的手缓缓抬起，剑尖直指苏润，她挑眉一笑，“预祝师兄在武林大会上力压群雄，惊艳四座。”
剑起，剑落，剑出，剑收。
两人打得足有两个时辰，酣畅淋漓，汗流浃背。重重刀光剑影间，心中的郁滞也随着汗水一并蒸发了。
以剑会友，凭剑意知人心。这次比试后，他们彼此触碰到了灵魂的一角，生出好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
苏润道：“师妹辛苦，早些休息，润明日再来。”
“师兄也辛苦了，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苏润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
望着苏润的背影，沈慕云脱口而出道：“师兄可认识孙世茂？”
“孙师弟。”苏润顿下脚步，踩到的落叶发出咯吱一声脆响。
苏润回首看她，眼中带有疑惑之色，“说起来很久没见到孙师弟了，师妹与孙师弟是旧识吗？”
沈慕云含糊道：“差不多吧。”
“师妹若是在意，我明日去问问师父。”
“不、不用了。”沈慕云忙阻拦他，“我只是随口一问，不用在意。”
苏润点头。
“那，师妹明天见。”
“明天见。”
沈慕云正躺在一把摇起来咯吱作响的摇椅上小憩，舒适的天气让她身体惫懒。昏昏沉沉即将入睡之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下子打散了她的瞌睡。
——不会是吴冰有和宋之煜又来了吧。
沈慕云皱了皱眉，眼中带着一丝不耐。
昨日在练剑广场大出风头后，沈慕云前脚刚回开愚院吴冰有就带着宋之煜后脚跟过来了。
沈慕云即使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二人意欲何为，她面上只当不知热情地招待两人进屋。
“师父、师兄，请坐，我给您二位倒水。”
开愚院只是个偏远的别院，用到的家具全是基础配置，比如沈慕云手中提的茶壶就是个用泥烧制的普通茶壶，根本无法与吴冰有所用的紫砂壶相提并论。
房里也没茶叶，两杯凉白开再寒素不过。
吴冰有拿起杯子假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他才不想让嘴唇触碰到这的低廉泥制杯。煞有介事地环视了一圈屋内环境，吴冰有对宋之煜道：“慕云这居住的地方太简陋了，你等会儿换点好的家具过来，那个古檀黑木的床就不错。”
“是。”宋之煜应道。
沈慕云一笑：“不劳费心了，师父，这些家具我已经用惯，折腾来折腾去的我倒还嫌麻烦。”
吴冰有颔首：“那你的吃食怎么样？有什么爱吃的我回头吩咐厨子去做。”
——这人真是市侩得紧。
沈慕云又笑了笑：“我吃东西也不挑，什么都行。”
吴冰有今天就是奔着北游剑来的。本来想先给她点儿好处卖个人情，没想到她这么油盐不进。
于是吴冰有不再多啰嗦，直接进入正题：“慕云，你上午真是让为师大开眼界。我雏山派的弟子大都要个一年半载才能习会这深奥的剑法，没有一人像你这样仅用十来天就参透了全部……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慕云食指抵住太阳穴转了几转，慢吞吞地说道：“嗯……怎么做到的呢……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用过那发光的剑之后就无师自通了。”
“果真如此。”吴冰有先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旋即作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掩唇低咳一声，“你宋师兄……唉，之煜，你自己说吧。”
吴冰有自诩武林的一派宗师，自尊心比天还高，实在拉不下脸去问小辈要东西，遂驱使宋之煜去要。
宋之煜也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但师命难违，他脸涨红着脸吞吞吐吐道：“师妹，我、我太愚笨了至今也学不明白霖凌十三剑，你、你能不能借我那发光的剑一用。”
说完这话，宋之煜闭了闭眼祈求这事千万别传出去，不然他再无颜面在江湖中混了。
沈慕云难为道：“不行，爹娘已把这剑当传家宝了，让我世世代代保管好，绝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宋之煜咬了咬牙，厚着脸皮问：“就用一下，一下也不行吗？”
——这么死乞白赖，你们雏山派不如改做丐帮。
沈慕云酝酿情绪，双眼渐渐涌上蒙蒙水汽，蓦地垂头抹起泪来：“爹、娘……”
“……”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吴冰有二人现下又不能明抢，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讪讪而去。
回想起昨日的事，沈慕云就觉得心烦意乱。她不情不愿地从摇椅上站起身，向院子望去，却见原是苏润在门口站住了。
秋风吹动他的衣袂，剑首处系着的金色剑穗如一串串饱满的稻穗般轻轻摇晃。
苏润仰首朗声道：“院内可有人在？”
方才生出的躁意登时散去，沈慕云走出屋子迎接：“师兄，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人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似包容着高山深谷。
苏润向她抱拳行礼：“冒昧来访，不知有无打搅到师妹。”
“不打扰，我正闲着没事干。”沈慕云宛然一笑，邀他入内，“师兄进来坐吧，虽然我这边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不进屋了，我坐在院子里就好。”
说着，苏润就近挨着石凳坐下。沈慕云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坐到他的对面。
“在下苏润，还未曾闻师妹姓名？”
“沈慕云。”
“沈师妹，我今日来此有个不情之请。”
“师兄请说。”面对他直截了当的请求，沈慕云突然紧张起来，双手悄悄地攥紧衣摆。
找她帮忙……她初来乍到能帮上什么？沈慕云唯一能想到就是他也受了吴冰有的委托来问自己借北游剑。如若真是这样，她的精神将会因为这个只顾利益没有人情的世界深受重创。
想至此，沈慕云的心里酸涩起来，仿佛一口吞了整个坏掉的橘子。
“下月的武林大会我要出战，不知在那之前师妹可否做我练剑的对手？”
沈慕云一愣：“行是行……不过为何是找我？”
两人只有一面之缘浅浅过招比试了下，沈慕云实在想不通苏润找她的理由。
苏润苦笑着道：“目前师门中剑术如此高超的对手，润也只能找到师妹了。”
“不敢不敢。”沈慕云拼命摇头，“宋师兄他们不也很厉害，师兄怎么不找他们？”
静默半晌。
若不是看到树木摇曳，大雁南飞，沈慕云都要怀疑时间静止了。
良久，苏润干巴巴呆愣得像个木头人道：“润无意说他人闲言，也绝无说师兄弟们不好的意思，只是可能与师兄弟们气场不合。”
——原来是不受欢迎啊。
沈慕云低下头揉了揉嘴唇，勉强抑制住笑意，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正色。
“原来如此……我很乐意与师兄切磋剑术，互相学习。”
苏润料想到她会答应，爽朗地笑了：“如此甚好。说起来，师妹何时入的师门，为何之前未曾见过？”
沈慕云掰着手指数了下：“已有半月了，我入了师门后一直在屋中钻研剑法，师兄没见过是正常的。”
苏润点点头，又将话题绕了回来：“那师妹何时有空，现在可否切磋一番？”
“可以，师兄很急么？”
两人坐下话都没说几句就要比试，沈慕云不免觉得他太急性子了些。
“因为距武林大会仅剩半月之期，润想为雏山派略尽绵薄之力，也期望能让师父稍感欣慰。”苏润的语调稍稍降了下去，眼神中蒙上一层落寞，不过只是一瞬便重振旗鼓，对沈慕云爽朗一笑。
沈慕云无言。
她透过苏润，仿佛看到了一个拼命努力想获得父亲认可的稚童。在苏润的心里，吴冰有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可他至今始终想不透为什么师父不肯亲近如此努力的他，又为什么师兄弟也对他冷漠不睬。他能想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自己还不够优秀。
“来吧师兄。”沈慕云也收起了突然低落的情绪，缓缓握着剑的手缓缓抬起，剑尖直指苏润，她挑眉一笑，“预祝师兄在武林大会上力压群雄，惊艳四座。”
剑起，剑落，剑出，剑收。
两人打得足有两个时辰，酣畅淋漓，汗流浃背。重重刀光剑影间，心中的郁滞也随着汗水一并蒸发了。
以剑会友，凭剑意知人心。这次比试后，他们彼此触碰到了灵魂的一角，生出好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
苏润道：“师妹辛苦，早些休息，润明日再来。”
“师兄也辛苦了，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苏润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
望着苏润的背影，沈慕云脱口而出道：“师兄可认识孙世茂？”
“孙师弟。”苏润顿下脚步，踩到的落叶发出咯吱一声脆响。
苏润回首看她，眼中带有疑惑之色，“说起来很久没见到孙师弟了，师妹与孙师弟是旧识吗？”
沈慕云含糊道：“差不多吧。”
“师妹若是在意，我明日去问问师父。”
“不、不用了。”沈慕云忙阻拦他，“我只是随口一问，不用在意。”
苏润点头。
“那，师妹明天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