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亦星观察这新同桌。这是一个非典型好学生,打架、上课睡觉、毫不顾忌老师面子地在课堂上指出老师讲错了。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蒲云霄来到班上,第一节课就在睡觉,下课了,若是没有同学要来于他结识,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睡觉,趴着睡,仰着睡或是抻着下巴睡。严亦星不由得点点头,真是嚣张,自己瞌睡的时候还用书挡挡脸呢。

    直到数学课时,曹旬宪第一次扫到第三排时,不点名警告一次:“某些同学,上课睡觉,还有些同学,上课看课外书,你别觉得用课本遮住我就不知道。这节课讲的都是难点,极有可能涉及到高考最后一道大题,你们都给我竖起耳朵来认真听!”

    听罢,严亦星赶紧将数学书下的言情小说放入课桌,抬头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认真听课。不过,再怎么认真听,她也听不懂。她又看看同桌,这位同学估计睡太熟了没听到老师的警告。

    “喂,别睡了,小心点你起来回答问题。”严亦星用笔戳了戳蒲云霄。

    蒲云霄短暂的睁了睁眼,转了个面,继续睡。

    “第三排有个同学啊,屡教不改”曹旬宪忘严亦星那边看过去,放下书,说:“我之前说过,上我的课很自由,你可以学语文,学英语,你可以睡觉,甚至可以吃饭,但前提是,你必须把我课上的东西全都掌握。不知道这位睡觉的同学是不是学识已经超过老师了?”

    教室一片安静,严亦星只听到蒲云霄有些重的呼吸声。她又拿笔在他小臂上戳了戳。

    半响,他才抽出手,抓住严亦星的手腕,可他的脸却没转过来,严亦星愣了一下,只听从那边幽幽的传来一声,“我有病。”

    严亦星只觉得背后一片凉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赶紧将手腕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不再管他。

    曹旬宪是铁血政策,不轻易治人,治人会挑最痛处一击即中,让犯错者百口难辨,让旁观者心服口服。接下来的一节课还是他的课。

    一上课,他便拿出了去年高三第一次联考卷子的最后一个大题出来讲。严亦星虽然不懂这题有多难,但她知道的是,这老师放着上节课没讲完的题,一下课将去年的卷子翻出来,这节课专门抽出最后一道大题来讲,一定是憋着大招呢。

    而旁边这位,对于即将来临的危险毫不知情,依旧忙着和周公约会呢。

    最后一道大题有三小问,前两问都是难度较低的题,但着两道题的答案是解最后一问所需要的条件。曹旬宪不紧不慢地讲完了前两个小题,才缓缓说:“第三问,去年高三全年级没有一个同学做出来,你们有没有谁想挑战一下?”

    全班鸦雀无声,大部分同学都将扬起的头埋下去了,以免和老师的眼神对上。

    严亦星看到他的眼神往这边看过来了。她的手情不自禁的要去提醒这个睡觉的人。突然她的脑海里回响着三个字:“我有病。”

    对,他有病。她连忙打断自己了想要提醒他的想法。

    “那么我们就请坐在第三排的正在睡觉的那位男同学上来答一下。”曹旬宪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果然......严亦星正准备提醒蒲云霄上去答题,没想到这位自己站起来了,揉揉惺忪的睡眼,定定地看了题三秒便径直走到讲台,问:“老师,这第二小题写错了,我是擦掉还是在旁边解?”

    “什...什么?”惊讶地反而变成了曹旬宪了。

    “这一题虽然结果是这样没错,但是解题过程错了,应该往这个方向做辅助线,然后链接这两个点,这样就可以套用公式,得到答案了。”蒲云霄边说边在旁边板书。

    曹旬宪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讲的因为忽视了一个隐藏条件,所以完全错了,可是碰巧的是答案竟然和标准答案的数字一样,他有些结巴:“你...你就在旁边写。”

    蒲熠星再次看了看题,行云流水的写下了不到十行的解题步骤。

    一般曹旬宪讲解这种最后一个大题时,板书密密麻麻的几乎占据半个黑板,粉笔都要用掉好几根。而这最难得最后一问,板书更是冗长复杂,像一跟弯弯绕绕的麻绳,异常费解。

    但这不到十行的板书,并非可以省略步骤,跳脱思维,反而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只因另辟蹊径,没有以常规思路答题,所以才可以如此,一点儿也不费粉笔。

    “这...”曹旬宪低头看看讲台上的参考答案:的确是这个值。他想要找出一个漏洞,可是在他反反复复看这解答三遍以后,再一次在内心发出绝妙的感叹:这思路,非常难得。

    “这位同学是新转来的吧?”曹旬宪神情温和了不少,“叫什么名字。”

    “蒲云霄。”

    曹旬宪觉得这名字耳熟,可一时记不起来。

    “蒲云霄同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解题思路,不错不错”曹旬宪笑了笑,“你回座位吧,以后别熬夜,晚上早点休息。”

    严亦星听到后排传来了陈光现的声音:“居然是这样,这题居然还可以这样......”

    蒲云霄回到座位,转了转颈椎,又开始打哈欠。

    他有病?有什么病啊?难道是一种睡完觉就可以解出很难的数学题的病?或是一直当众指出老师错误不留任何情面的低情商病?又或是一种明明很牛逼却给人一种又拽又傻的不良少年印象的病?严亦星还处在巨大的惊讶之中,身边又传来了一阵阵入睡之后的呼吸声。

    直到曹旬宪回到办公室呆坐了好久才突然想起蒲云霄这个名字,是几年前出现在全国高中数学竞赛前五名的名字,全省只有他一人进入决赛,在当年高中数学圈子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不过,如此天才的学生,怎么愿意做一个平凡的高中生,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而非更进一步,再次参加竞赛取得名次,从而直接得到top1的橄榄枝呢。

    从那天开始,曹旬宪的口头禅变成了:“你们要是能像蒲云霄同学一样,我的课给你们睡觉我都愿意!”

    蒲云霄上课睡觉得到了免死金牌般的特赦,却还是在下课丧失了休息时间。越来越多的人来找他请教数学问题,当然还是女生居多,从成绩好的到成绩差的。成绩好的,毋庸置疑,的确是仰慕才华,答疑解惑;成绩差的,眼神飘忽,目的不纯,心思昭然若揭。

    可蒲云霄一改之前对找他加好友的那些女生的冷淡,很是积极的解答各种弱智的问题,有些问题简单的就连严亦星都能做出来,那些女生依旧能缠着他讲三遍以上。

    “你就没看出来她们不是真的为了问问题?”连续两天一下课就被其他女生挤走,很是不爽的严亦星终于发话了。

    “不然是为了什么?”蒲云霄一脸大傻子模样。

    “为了...”严亦星难以启齿,难道她直接说为了看帅哥么。

    “为了跟你搞好关系。”严亦星换了更温和的措辞。

    “哦。”蒲云霄不以为然。

    “你不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蒲云霄乖乖的问。

    “因为他们觉得你很帅。”严亦星不得不将赤裸裸的真相摆出来了。

    “他们有不懂的,一个不帅的和一个帅的,当然是更愿意找帅的问咯”蒲云霄不以为然。

    他好像不太懂那些女生的目的,那一腔真诚的助人情结在那些不是真正求知的人眼里仅仅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皮囊。况且他有病,舍弃掉自己宝贵的“养病时间”,也不该把这些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讲题上啊。

    严亦星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这样吧,你要发现是不是真心问问题的人,就拉拉我的衣袖,我来处理。”蒲云霄说。

    “对了,你之前说你有病,有什么病啊”严亦星问。

    “嗜睡症。”蒲云霄答。

    严亦星失声笑了起来,“这么巧,我也有,特别是在上数学课,化学课,英语课等等等等众多需要用脑子的时候,放假的时候便会痊愈。你的症状是不是和我一样啊哈哈哈哈......”

    蒲云霄白了一眼不再理她。

    物理课上,全老师下发了一份随堂练习,课堂异常安静,只听见簌簌的书写声。

    全以安戴个眼镜,眼睛细长细长的,嘴角边长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痣,他想问题时常常扣扣嘴边的痣。仿佛那是他的灵感来源。此时他正扣着痣在教室踱步。

    严亦星的笔停在第一道大题上。全以安正巧经过她的身边,停了步。严亦星心里如打鼓般,背上淌出冷汗,越是无法解出题。

    “看清这个条件,”全以安拿起严亦星桌上的笔在题干上画了一笔。

    严亦星一经提醒,灵光乍现,便开始答题,谁知答到一半又卡住了,而此时全以安依然在旁边未挪动半步。

    一秒的时间都很长,严亦星心里暗暗期盼全以安赶紧走,没想他竟然拿起笔在旁边的草稿本上给她讲起题目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不偏不倚的搭在了严亦星的背上,若有似无的扣着她小背心的带子。

    全以安本是温和的老师,从未在班上大声说话。严亦星对他印象不错。而此时的感受完全颠覆了他原本的形象,让人觉得越发不适。

    只是搭一下背,又没什么,严亦星宽慰自己,默默忍受着,但她的身体还是不自觉的耸了耸。然而全以安并没有将手放下的打算,整个身体帖的更近了。

    严亦星用余光看了看蒲云霄,那家伙果然边打哈欠边写着题。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汗从她的额角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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