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船入岸。

    翌日秋七星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后慢慢悠悠地出了门,碰巧看见下了朝堂的阿耶在前院高谈阔论,“好哇!好!这几日受大家赏识我儿又立了赫赫战功,此乃大喜啊。”刘员外道:“不仅如此,还听说太后朝中势弱,再过不久大家就可实实在在的掌权了。”家主秋昶慌忙堵住他的嘴悍然道:“这话不可乱说!若隔墙有耳,你可就......”刘员外赶忙遮住了嘴,又道:“秋侯果然厉害,这个也能想到,怪不得君家小女被称为神探啊——”秋昶疑惑地问:“什么神探?”

    “秋老友不知?外头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啊,昨夜摘月楼......”

    阿耶听说了后那是顾忌不安,急忙开了会议。少堂内家主跪坐在大的竹林屏风前,王夫人跪坐在一旁,怆姨娘和梅姨娘跪坐在左侧屏风前,知知、书礼和姩姩跪坐右边。

    “......当真是天官赐福了,”梅姨娘禅然笑道,“昨夜定是祖宗显灵保佑了四娘子......”

    “哪里是祖宗保佑,天官赐福?”齐冬枣嘟囔道,“若不是我的头脑明智早就落魄在了摘月楼里。”

    王夫人皱眉低声“不要顶撞......”这声音好似只有齐冬枣能听见。怆姨娘怫然有理“家中有大娘当家,知知刚有力气出门去就遇了这等子事来,不知是要关在家里为安全,还是继续放肆出门寻乐欢?”

    秋昶补喃道:“秋家长子和长姊征战的征战,嫁人的嫁人,如今知知是家里的独......”话没说完王夫人就咬住了话尾桀桀道:“怆妹妹说的对,我家知知晚上出门实是不安全,这样,如是夜晚想出去欢乐那就得和秋郎报备。”

    “这恐怕......”

    “时间不早了,该传午餐了,刚早朝下来早已饥肠辘辘了,常松,快传午饭。”这实实在在的堵住了怆姨娘的嘴。

    饭后齐冬枣被王夫人拉着去宁香园散步,齐冬枣畏难发问道:“阿娘,您今日在堂上的话可是有意袒护我?”

    王夫人蔚然道:“你大姊、二姊和三堂姊都不在家中,我不袒护你袒护谁?在者说那不是袒护,你本应该有胆识的,这点事我了然你办的好。”她和蔼笑着看向秋七星。

    这番话让齐冬枣想来这个秋七星当真是掌上的明珠,或许是被惯坏了这才和自己的阿耶大吵一架,她接着问:“阿娘可对堂妹有这种说法?”

    “你堂妹性情温良自然不需要我多操心,有你在我多少是不能安稳的。”

    是啊,现在齐冬枣也能看出来秋爻乖巧懂事,以怆姨娘那乖张的性格能有这一个和善的堂妹也当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却是在失去两位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换来的罢。这秋爻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投胎到这样的妒妇那里。还在为秋爻叹息中的秋七星又阿娘说道:“过几日方宁王府家来人议亲,他们家能看上我们也是福气,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打了人家的婢女啊,要肃静;雅正,知道了吗?”

    “给谁议亲?堂哥?”

    “自然,不过你也快及笄了,是时候给你寻一个好人家了。”

    “知道了......”秋七星有气无力地回道。

    “一提到议亲你就是这副死样,芙妈妈,给小娘子取来襄城的郎君画册......”

    “阿娘——”齐冬枣柔柔道,她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还在周旋的二人刚前脚踏出宁乡园便呼听怆姨娘院里穿来嘶吼声,似乎有人在被责骂,她们被喝住了,慌忙循声跑去。一片杂乱之息,只见秋爻瘫坐在院子里她的仆从尧珂挡在她身前,怆姨娘被素兰拉着,但依旧奋力往秋爻身上踢,嘴里还喷着脏话。尧珂道:“二夫人不要再打了,小娘子知道错了,不要再打了。”

    “贱蹄子!”怆姨娘叫嚣道,硬是伸腿,“快滚开!!”

    王夫人杵然急忙道:“住手!快!拉开她们!”几名老媪上前去拦开怆姨娘,齐冬枣赶忙拉起地上抽泣的秋爻挡在身后。但那怆姨娘还不罢休硬是推开人群又要往秋爻那里扑去。王夫人触目冷眉喝道:“怆芸曜!给我住手!你当真是认为我这个大娘子不在了吗?!”听到这句话怆姨娘才冷静下来,作揖道:“大娘子安好。”

    齐冬枣安慰秋爻道:“可有什么地方被打坏了?”她的手肘和腿上被蹭破了皮,“阿娘我先带她去抹药。”说罢就先离开了,回到自己的七星阁,“莲蓉,快取来些金创药。”药膏拿来后齐冬枣执意要她来帮忙涂抹,“她为什么要打你?”秋爻似乎羞愧了,她晗晗墨头不敢吱声。尧珂在一旁站不下去了抢言“小娘子为二夫人打扫屋子无意间挪动了案台上的书信,二夫人回来发现信件被动过了就恼恼了,将还在习字的小娘子拖出庭院踢打,娘子再三解释从未看过书信。可是二夫人不听。”

    “尧珂!不得多嘴,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秋爻气焰道。尧珂不再多嘴。齐冬枣想着那书信为何对怆姨娘如此紧张,定有不可被人知晓的秘密。

    “罢了,你对灼伤你的人不多言,竟然对为你出面的人斥呵。”齐冬枣谏言,秋爻也不敢多话了。在药摸完后她被王夫人带回去了,不敢回去怆姨娘的院子。

    “混蛋嘞!哪有这种理?!”齐冬枣将这件事告诉徐岚山和邵相裴,徐岚山拍案而起,惊得整个茶舍都看他。

    “淡静,归正——”邵相裴在一旁提醒道。

    “相裴你觉得那个窗老媪是不是有病?”徐岚山放低声音问道。

    “她多少是有秘密在身上的,那封密信一定就是了,你要不然......算了,有些不礼貌。你若抓住她的什么不对劲,这可能就是证据。”

    “在理——”

    三人□□了家里的大小事务,直到黄昏才各自回家。临走徐岚山好似喝多了,一直大笑道:“这次没喝尽兴,下次,下次老子请!”秋七星都看傻了,他喝的不是茶吗?会醉?“他的葫芦,”邵相裴解释道,“他的葫芦里装着酒。”

    方宁王府的马车在中秋节前天来到了秋府,来的正是方宁王——方少福和他的女儿方莲。秋家人都待在大门口,秋七星站着无所事事,摇头晃脑的玩着步摇,王夫人打了她一下,“步摇别乱飞——”她这才安静了。马车轱辘响彻了街头,一大队人马黑压压的往秋府赶来。待到最大的马车停下后齐冬枣仔细地盯着豪华马车门,方宁王先下了。又下来一位“画衣将成徒修饰,面靥只得空光彩”的风光女姝,身着敦煌色的诃子。恐怕那位就是方莲了,这位天仙似的小女姝能看上秋府的君子真当是应了阿娘的那句“能看上我们家也是福气”。

    “方宁王万安,”秋昶拜道,“方宁郡主安安。”其他人都这样说道,“方宁王万安,”齐冬枣作揖道,“方宁郡主——安安。”

    “安安?你上次打了我的芣苢,让我怎么安?”方莲冷哼道,她身边一个鸢尾色打扮的婢女没好气的附和,想必她就是芣苢。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秋风捶打灯笼。王夫人尬笑道:“方宁郡主好生记忆,方宁王妃怎么没来?”方少福笑道:“今日阿晓回娘家了。”罢了,他们进了少堂。方宁王府的人端坐在上座,长辈于左,晚辈靠右。

    “怎么不见秋尚公子啊,”方莲娇滴拂面道。

    “秋尚......他出了事故不便相见,”梅姨娘雅言,“别......别太担心,不过是一时贪玩摔了一跤,并无——”

    “什么?有这种事?!”方莲无礼叫嚣道,“令府的下人怎么照拂主人哒!”

    齐冬枣看着方莲那副模样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和戏班里的彩旦似的。

    “放心,犬子并无——”话未了方宁郡主就咬住话尾道:“不行!我得去探服他!阿尚!尚尚!”说罢她踢开了坐具从屏风后面逃走了。齐冬枣学着她说话呶呶道:“阿尚——尚尚——”

    梅姨娘接着道:“快,烔妈妈,去给方宁郡主带路去。”方宁王蹙眉笑道:“小女原是有规有矩的,许是多日未见着君家公子再见面就听闻小公子受伤心急如焚了,君家是不知道小女日日在家中念叨小公子,我听的是头昏脑胀啊——”

    “被方宁郡主念叨当是犬子的福气,”秋昶惺斋而言,“方宁王前来不会就为了带郡主来探望犬子吧?”

    “自然不是,方听闻君家四姑娘前些天病痛缠身,这带了些补品来。架上来罢!”说罢几名壮丁抬了鸳鸯鸿福箱子进来,盒盖打开几柄大玉山灵芝顶了出来,驼峰鹿茸,赤脚红花,都琼做铺垫。怆姨娘敞开眼皮乳白色的眼球比她头上的东珠钗环还大,梅姨娘见了也心生欢喜但不敢露色,齐冬枣和秋昶也都被唬住了张着嘴不敢说话,秋爻只是看了周围人的脸色摇摇头闭上了眼。王夫人差异的看向方宁王问:“无功不受禄,不知带这么些贺礼是为何啊?”

    “自然是为了四姑娘的安康,”方宁王徒然道。但王夫人依旧看着方宁王一字不吐,方少福漠然,接着道:“君家夫人好厉害,是,不仅是为了四姑娘的康健,也是为了姻缘。四姑娘温柔良顺,谦卑有礼又貌如西施,形赛天仙。”这是在说我?还在盯着箱子里奇珍异宝的齐冬枣差异的想,这是在说堂妹姩姩吧?“或者君家也知道我方宁王府还有一位未加冠的小公子,这次来也是想给四姑娘和他......定个娃娃亲。”

    “小女为家中最受宠的儿,难受王府垂爱,”王夫人桀桀道。

    “这还没问问四姑娘的意思呐,四姑娘你意下如何?”方少福咪笑着看向齐冬枣。齐冬枣的脑子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突然被叫道难免被吓一跳道:“啊?”

    王夫人悻悻道:“儿,快去看看为何方宁郡主还没回来。”听罢,齐冬枣最后看一眼宝箱站起身行屈膝礼离开了。

    走在宁香园的小径上齐冬枣问:“那个方宁王府的未加冠的小王爷名什么?”

    “回小娘子话,那个小王爷名方怜。”

    “也叫方莲?”齐冬枣想,方宁王府的名字也这么少?

    “是可怜的怜,人如其名可怜,他有些......有些痴傻,为此方宁王花重金治病都未好,”莲蓉叹息。秋七星恼怒,这个方宁王居然让自己和一个有脑疾的小王爷和自己定亲,可笑之极。莲蓉接着道:“他也可怜,据说是十四岁时亲眼看见鬼怪而被吓傻的。”

    齐冬枣从不相信鬼神学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她又接着问道:“为何这个方莲对秋尚如此死心塌地?”

    “这还多亏了你呀,小娘子。”莲蓉睁眼含笑道。

    “我?”齐冬枣一脸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还是位媒婆。

    “是啊,就在前年上元灯会,方家还是比不过秋家的小门户。我们一同去赏鳌山,提灯游玩。街道人多杂乱,奴婢......奴婢和您走散了,许是一时心急,您晕倒在了路上。路人将小娘子安置在了医馆,就是在哪里碰巧遇见了方莲,方莲对您一见如故,与您闲聊至家眷找到您,碰巧就是四公子,方莲对四公子一见倾心。不过,在此一别方家迁到了福安,后大姑娘入宫侍奉太后,救驾有功封了宁王,一跃飞天。”

    “那为何方莲看起来如此恨我?”

    “在上次方莲来相亲时竟然想轻浮四公子,就在快要得逞之时她的奴婢芣苢打碎了早已逝故的舍人送您的博雅璧这乃是您最心爱之物,一怒之下您给了她一掌掴。惊来了众人,为了平息怒火郡主被迫回去了。”

    “就这么简单?”齐冬枣想,这个方莲果然是个恋爱脑。说罢她们已经到了梅香宛,芣苢服侍在院门外。屋内传来叫嚷声“方宁郡主!莫要失礼啊!您可是郡主啊!”

    “什么郡主?叫我方莲!”

    芣苢见了齐冬枣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大声道:“四娘子来啦!”齐冬枣点点头,不久方莲晃晃悠悠地从里屋出来道:“妹妹来得真讨巧,这次不打我的婢女了?”

    齐冬枣与方莲并不认识,刻薄道:“上次我打你的芣苢是因为她打碎了我最心爱的博雅璧,所以——”话未完方莲就道:“管他的博雅璧还是风流璧我都可还你千枚、万枚,你打了——”齐冬枣突然大声道:“我知道你可赔,但你可陪我的舍人吗?!你怎么厉害怎么不上天?!”

    “什么?”方莲差异道,她此时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我说让你去阎王爷那要回我舍人的魂灵,你敢去吗?只知道破财消灾,我告诉你,那日给她掌掴都是轻的!”秋七星哪里见过打坏人东西这么有理的人,气焰极盛的叱骂道。

    “哼,也不知道你来尚公子这来干什么。”方莲见没了理即刻转移话题。

    “我来看看堂兄有没有被方宁郡主伤到,你也知道我堂兄受了伤可跑不过郡......”突然方莲给了齐冬枣一巴掌,她连想都没想就还回去了一个掌掴。那郡主捂着脸皱着眉委屈道:“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福安方宁郡主!”

    “方莲如何?方宁郡主又如何?你若给我十个巴掌我便还你十个巴掌,你若给我百个千个巴掌我便给你百个千个巴掌。多一个不给,少一个不可。就是比谁的巴掌硬罢了。”

    “泼辣女姝!我要将这件事告知我阿耶!”方莲说罢甩袖灰溜溜离开。“你告去啊,怕你?”秋七星叫嚣道,“你不告我看不起你——”

    莲蓉慌了神撇嘴说道:“小娘子,他们可是方宁王府,我们得罪不起。”

    听罢齐冬枣搀起莲蓉的手道:“方宁王府的人官是比秋府大,但你看方宁王,他对阿耶是谄媚的。如今太后势弱大家早想收回太后的垂帘听政之权,对太后的势力也是虎视眈眈。若方宁王府在此时不及时攀附朝中重臣,恐怕会被抄家。再着说方宁王也不喜欢这个郡主。”

    “原是这样,小娘子真聪明。”

    入了院房见了秋尚,他裹着素色长衫瘫坐在地板上,这才让齐冬枣可以仔细看清他的面容,那也是“闲庭不得淡薄利,妃儿取获满宠需”的样貌,怪道方宁郡主对他垂涎,只是她越看他越觉得熟悉,想着齐冬枣突然脑袋炸开,想起来了,她自己就有位堂哥哥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对自己是极好的,他与秋尚长得可谓一模一样,可惜英年早逝。他被身边的侍婢——平祥搀扶起身作揖道:“谢四妹再次救命之恩。”

    齐冬枣被吓一跳回道:“都是家人哪有谢不谢的,郡主可过分?”

    “四妹赶来及时,郡主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拖着伤腿上演了半天的秦王绕柱,着实太累。”秋尚瘫倒在床榻上抚摸着夹板。

    齐冬枣坐在胡椅上询问道:“郡主生的如此貌美,为何一再推脱?莫不是堂兄有心仪之人了?”

    似乎有些娇羞的秋尚咧嘴笑道:“果然什么事都躲不过四妹的眼,确是,我有心仪之人了,只是底门楣,落魄户。”

    听后齐冬枣勃然大怒,“底门楣如何?落魄户又如何?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样的道理堂兄应该比我这个女姝懂得罢。若当真两情相悦,便不会被天下任何人拆分开。”

    “四妹是明事理的。”

    “你若觉得我明事理那就随我去少堂说清。”说罢秋尚也展眉嫣然道:“四妹说得在理,那便听四妹的。上少堂,理明情。”当他们打理好衣裙趋步到少堂时,还没进门就听方宁郡主无礼呼和道:“阿耶!你怎么向外人不向我啊!”

    方宁王怫然不悦道:“你一个小女姝哪来这些歪理?本就是芣苢打环人家舍人遗物在先,你还动辄打人,再多说话我......我将你交给你阿娘处置!”话完,郡主便不再作声。方少福又道:“秋家也是不将我方宁王府放眼里啊,既定不得娃娃亲,这个秋尚吾家方宁郡主要定了!不仅如此他还得做赘婿!今日我便进宫向太后赐婚!”

    只听王夫人萧萧道:“我秋府也是襄城的大户,方宁王府这么做恐怕不妥罢。”方宁王与王夫人争辩起来。秋尚叹息道:“看来这庙是不用拆了。”齐冬枣若有所思道:“这庙我给你拆!”说罢她跑到大堂上,作揖后道:“方宁王为何非要死死咬住我秋氏不放啊?”方少福乜斜秋昶道:“秋家的女姝都是那么无礼啊——”

    齐冬枣急忙咬住话尾道:“方听闻方家公子在四岁时受鬼怪所困至今,小女子从不相信鬼神,想必这背后定有猫腻。若方宁王让奴家查得真凶可否不再纠缠我堂兄?”

    方宁王冷哼道:“就你一届女姝?行,吾与汝一月时间。若查出这背后原委我方宁王府与秋府结为弟兄,若查不出这秋尚我不仅要带走,你也得嫁于我那个傻儿子!”说罢带着郡主拂袖离开了。王夫人晕倒在芙妈妈的怀里,怆姨娘漠然看着,梅姨娘被吓得不轻,姩姩更是畏惧。

    “知知,你为何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秋昶委屈盘问道。齐冬枣安慰道:“阿耶放心,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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