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浆洗衣。

    天刚破晓,马车跌跌撞撞的行驶在泥泞小道上。邵相裴驾着马车,秋七星和徐岚山卧在车厢里玩花绳。“从那里翻,那里。唉对对对。”秋七星撑着花绳,“哎呦,又没了。”徐岚山皱着眉手指扭成了麻花,“好难啊。”齐冬枣又重新架好花绳,“再来再来。”外面的邵相裴喊道:“两位少爷,明珠。我们要到客栈了,别玩了,歇歇罢。”

    车终于不再颠簸,他们三人一同下了马车,那是一间坐落在竹林里的草帽客栈,不大,翻久褪色的酒旗上写着却黑的四个字——捻茶客栈。

    “就住在这里?”徐岚山拧着眉毛说道,“这地方也太腌臜了。”

    “要不你住马车厢里?”邵相裴说道,“只要不怕夜风就行。”

    “行了,我都不嫌弃,快进去罢。”

    他们进来大门,那里只有小厮没有客人,小厮上去迎接,“各位吃酒吗?”

    “吃酒住店,”徐岚山高傲地说道,“上上好的酒菜,留上好的客房。”邵相裴急忙堵住他的嘴换话道:“上三盘可填饱的酒菜即可,留两间平民常住的房间就行。”小厮带他们留坐的地方。酒菜摆开徐岚山一顿挑挑拣拣被秋七星训斥一翻,后他才吃了。

    “这个客栈怎么都没人啊?昨天晚上没人住店啊?”徐岚山问道。

    “不是,我们客栈来往都是镖客和赶路人,周围不太平,住店的客人必须丑时离开否则会招土匪啊。”说着又来了几名客人。

    房间收拾好,但是两间为对门隔了个天井。齐冬枣在西侧那间,徐岚山和邵相裴在东侧那间。“你们是怎么安排的?”一个通身霸气的面靥女姝挡着一个小厮盘问道,秋七星看去她真当是“吹吹满面敛溶脂,确确气派似俊郎”她又接着说道:“怎么能把我定下来的房舍租出去?”

    “实在是对不住,您说明日才来这才租出去的。”

    “那还有没有空房了?”

    “最后两间刚刚租出去了。”

    “这该怎么办?我要住外面啊?”

    秋七星看她这样的霸气,竟还有些熟悉,便上前搭话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在下襄城秋府秋绾。”她礼貌的回到。

    “秋?三姊——”秋七星搀着秋绾的手激动地说道。

    “你是?”秋绾笑着问,她仔仔细细看了但她还没看出什么眉目。

    “我是你的四妹妹秋七星啊。”齐冬枣扬着眉说,“还有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邵相裴和徐岚山。”两人作揖礼貌。

    “啊你们好。知知啊几年不见你都长那么大了?我,我都认不出来你了。”秋绾笑道,“唉,你怎么不在襄城享福来这里啊?”

    秋七星将秋绾带到自己的房间低眉将几天前所发生的事一同供出。“什么事理?!”她拍着床沿,“方宁王府是对太后有恩才封了方宁王,这倒好蛮横起来了!当时要是我在我定要给那个方莲一巴掌,将方宁王府的人赶了出去!”

    坐在对面的徐岚山连连点头,结果被邵相裴打了一下。

    “姊姊莫要着急,去了福安将这件事查清就万事太平。”

    “刚巧我也要去福安,陪同一道罢。”秋绾看向众人说道。

    “互相有个照应也好,昨夜我们一夜未眠,明日我们便启程了。不知秋小姐急嘛?”邵相裴礼貌的询问。

    “不急。”秋绾说道。

    徐岚山不知中了什么风桀桀道:“我们马车小,可够不了四人。”

    “那你坐车顶上,”邵相裴驳道。徐岚山刚想开口秋七星就说道:“阿姊既然没有住处便来我屋里吧,反正我一个人夜里也害怕。”

    秋绾连连点头。小厮来了将姓名统计入册,交了几文铜钱,傍晚客栈人满为患。入夜前又摆了粗茶淡饭,他们坐着马扎在桌旁。饭后小厮叫唤道:“我们是深山老林里的客栈,诸位都是过路人家,掌柜特地谢过诸位的捧场赔了买卖送各位自家酿的桃花酒吃!”客人一阵拍手叫好。潘葫芦上了桌徐岚山就笑的合不拢嘴,“这家客栈可是来对了!快快吃酒。”

    岚山持着酒壶要倒酒秋绾就说道:“偏远客栈,山林丛中,万事小心。吃不得白来酒。”邵相裴和秋七星附和,岚山只能放下酒水。周围的小厮看他们没吃酒赶过来了,“客官这酒是掌柜亲自酿的。来我为你们满上。”他们的酒杯都灌满了,现在不得不喝。四人都小酌一口,见小厮走了他们都掩袖擦嘴,放下后都有一片水渍。

    回去后齐冬枣用自己带的水又涮了几口。“阿姊怎么知道这些,”齐冬枣含着水问道。

    “我在外头闯荡,这些事发生的多了去了,”秋绾说着,她挽住了秋七星的手坐在床榻上,“舍妹这些年在家可有被那个怆姨娘怠慢?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媪坏的心眼都是黑的。”

    “阿姊是吃过亏?对怆姨娘如此怀恨?”

    “是啊,当初我一直养在小娘身边,那时莳景还在家里,莳韫阿姊已经嫁出去了。当时只是大娘和小娘出门办事了,我与大姊在院内玩耍,怆姨娘一副假笑递了糕点与我俩,若不是我的糕点掉地了定像大姊一样大病一场。”

    “怆姨娘也给你们下毒了?”

    “什么意思?你也被下毒了?”齐冬枣点点头,“应该是,反正我吃了怆姨娘送的茶就大病一场,忘了病前的所有事。”秋绾拍案而起喝道:“这个毒妇,自己作孽孩子一个二个的都夭折了,反倒看不得其他人有孩子是要将我们秋府赶尽杀绝啊。待办完事就将她的事抖落出来,把她打扫了。”

    “阿姊熄气,”她说,“为何当初阿姊选择出门闯荡?”

    “当年我真是年轻气盛,觉得江湖是吸引我的,我也应该像男子,出门闯荡。如今更是不喜被束缚。”秋绾笑道,“我们女姝怎么比不上那些大老粗啊?......”这个阿姊思想如此先进都不像是个封建人,齐冬枣像,莫不然她也是魂魄出窍换了另外的魂灵?“唉?”秋绾叫唤她,她才回过神。

    她现在可以适当摸摸她的底细,“阿姊说的对,现在不比以后,以后互联网啊,什么都有。”

    “什么?以后?妇联网?”秋绾皱眉疑惑道,“你这话说的就好似你去过以后呢。”这个阿姊不开窍?她要是那个时代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东西。齐冬枣笑笑说,“我说了胡话,别放心上。”

    楼下有人敲梆子,秋绾慌忙吹灭油灯。对面也灭了,现在客栈里除了小厮再也没亮灯了。尽当夜寂无声时四人都还没睡。隔壁莽莽撞撞的传来声音,一个粗声说:“这次能吃多少鱼头啊?”另一个尖声说道:“估计不少,你看那个穿绿色衣裳的,一看就贵气。”

    齐冬枣卧在榻上,身边的秋绾已经熟睡了。但秋七星怎么也睡不着,“阿姊?阿姊?”

    “啊?”

    “外头,外头有声音。”

    “没关系,睡吧。”

    门吱呀被打开,齐冬枣闭紧了眼。两个小厮先把秋绾抬走了,嘴里还嘟囔着脏话,“一个小女姝那么重......”接着又把秋七星抬出去了。她紧闭双目不敢动,三更半夜的秋风吹着竹林哗哗作响。秋七星的身体打在了人堆里,又过了一会儿颠簸起来,既有树叶婆娑声;又有流水潺潺声;还有车轮扎扎声。牛车停下,又是一会儿搬人动静。“......全齐了?”

    “跑了俩,不过放心已经办了,尸首都埋了。”

    齐冬枣一阵惊慌,他们说的会不会是徐岚山和邵相裴?不,绝不可能。她使劲把这个恐怖的思想从脑子里扫出去了。待到人被安置好了后秋七星终于敢睁开眼睛了,身边躺着的秋绾早就醒了,审视眼前的一切。火堆噼里啪啦的响远处有两个人在谈论,但好似左边那个红衣服的不服气。

    “他们俩应该谈不妥贴了,左边那个要没命了。”秋绾低声嘟囔道。

    “阿姊对这些事好了解啊,”秋七星尴尬的说,“只是我有些怕。”

    “妹妹别怕,我们会无事的。”

    “是啊,”熟睡的人堆里又传来邵相裴的声音,“我们会相安无事的。”

    “你们没事啊?”秋七星小声问,“徐岚山呐?”

    “我搁这呐。”徐岚山扒开一个人的腿,露出脸来。

    火堆旁谈论的两人左边那个给了右边那个青色衣服的一掌掴。“我们现在怎么办?”徐岚山呶呶问道,“我们不可能将全部人摇醒吧?”

    “安静,方正——”邵相裴安慰道。

    “现在要把敌人的老巢摸清,等他们离开,”秋绾说完二人就离开了。四人迅速起身,躲在了后厅的供桌下面。

    “这里是个破庙,不是老巢。”齐冬枣说道,“他们交易都在这里。要不然我们报官吧?”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况且我们在哪个破庙都不知道的。”徐岚山皱着眉说。

    “刚刚听见了流水声,定是过了一条河,我从西边来未经过溪流。”秋绾说。

    “我们从南边来也没经过溪流。客栈环山、林应该只有东边那条小道了。”邵相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道。

    “东边有三间破庙啊,三间离得还不近,”徐岚山说他又皱了皱眉。

    齐冬枣爬到案台边掀开供布看了两边的油灯,又说道:“这吹的是山风,我们在山谷,山谷的庙是哪一间?”

    徐岚山想了想又说:“两座菩萨庙都在山谷里,但它们相离得最远,东边的菩萨庙倒是离福安城近些,但也相隔了几百里,到哪里怕是天都亮了。”

    突然又听见脚步声,秋绾让大家安静,秋七星又不敢喘气了。只听一个人说道:“这二当家的非要开个什么捻茶客栈贩人。”

    “是啊,你看二当家的又和鱼头贩子吵起来了,也不知道我们和他们打起来会有什么好处。”

    “可是我们在福安的地界,方宁王的地界做事真的好吗?”

    “方宁王就是个废物,当个王爷还被王妃欺压,福安城里谁人不知啊?当初他们方府为了将女儿送进宫可害了不止一条人命啊。还方宁王,我看就是活阎王,比我们还不要脸,他们是个什么东西啊。”

    “也是,可是二当家的将这些鱼头还卖到虎家手里不会被查出来吗?”

    “这怎么会?虎家在福安有人,那个人权力之大,方宁王不算,他们是只手遮天。”

    “将他们画了押,点了手印送到窑子干苦力也是宽厚他们,等他们到了福安指不定怎么死呐。”

    “是啊是啊。”

    呼听外头有人大喊:“二当家被杀了!二当家——”突然又没了声音,案台外乱成一遭刀来剑往的碰撞声四起,一泼血溅在了案台布上,秋七星捂着嘴眼睛睁得溜圆,死人她见过,但濒死的边缘她还没经历过。夜已经够深了,外头终于太平了。

    “我们要出去吗?”秋七星问。

    “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事三思而后行。”秋绾说,“再等等。”

    又等许久,四人才跌跌撞撞爬出来。刚出来就碰见几个处理尸体的,徐岚山最先叫着冲过去一脚踢飞了一个人,邵相裴和秋绾也二话不说打翻了两个伤员。合着只有秋七星一个不会打架了,还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有人能打得过他们了。终于逮住了一个胆子小的,“我,我什么都说。”

    “好,我问你们附近可有官府衙门?我们这些走私盐铁的可不能碰见。”邵相裴呛着话问。

    “原是同行啊。衙门有一个,在离福安城三百里,离这里一百里的地方有一个衙门,不过放心,那里的人都打点过了。就算有人告也会被打出来的。”那个人谄媚的说道。

    “你们这里可有论公正的地方?福安城里的衙门?”徐岚山莽撞的问。

    “放心吧您老们,福安城里的衙门是有位清官,但朝廷发的俸禄都不够衙门的开销,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估计明年也就走了。论公正的地方倒是也有,不过离这里很远,就是襄城。”

    “我们就是从襄城出来的!”徐岚山喝道。

    “几位大侠都是襄城里的逃犯啊?”

    “是,”邵相裴说,“那群人什么时候能醒?”

    “他们喝的是蒙汗药,应该寅时就醒了。您们快些杀了他们罢,他们醒了搞不好会去告官。杀了他们放了我一条生路。”那个贼人匍匐道。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等他们醒了就让他们回去襄城,带上你告了官。”秋绾桀桀道。

    “什么?你们不要命了?若他们告你们走私盐铁你们也别想留命!”那人站起身审视他们。

    “实话告诉罢,我们可不是走私犯。我们是巡官!”徐岚山大声喝道。

    “你们,你们诓人!”他叫嚣着结果被塞住了嘴,后夜里人后陆续醒了,他们又各自寻回物品。他们的马车也被扣在庙后,秋绾的宝驹也扣在那里,“哎呦,拓风,你受苦了。”

    邵相裴找了一个看起来靠谱的,让他们回去襄城不要前往福安城,并把这些还活着的歹人带到衙门。他们被救的人都谢过了四人的救命恩情,众人天还未亮就离开了。

    “我们还去吗?”徐岚山担心的问,“福安好像非常不太平。”

    “去,我们得去,”秋七星说,她坚如磐石。

    “我们一定要去,”秋绾说,她和阿妹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行,我们一块去。”徐岚山和邵相裴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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