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会回来就是为了通知我,你要结婚了?”我拨下她挽着我的手,怒目而视。

    “小鱼,我只是希望你能祝福我。”汪月眼里含着泪,声音哽咽,“他们都不愿意来,我只有你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考虑过你自己,一个连面对自己妻子家人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一个把女人推出去承受所有指责的男人,真的值得你托付一生吗?”

    “会值得的。”她抬起头,眼泪划过眼角,身体里爆发出未曾有过的勇气,“我会让这一切变得值得。”

    “值得?什么是值得,给他做免费保姆?你全身心的支持他的事业,那你呢,你曾经的努力算什么?熬了多少个日夜才得到的一切,对你而言就是废纸一张吗,随随便便就可以扔掉?”

    “小鱼,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特别讨厌金融,从小我看到那些没完没了的数字就头疼,但我还是选择了这个专业。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选择一门自己不擅长,甚至厌恶的专业?因为,我想要他能看到我,看到我这个——他唯一的孩子,他的女儿。

    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我总是被他忽视的那个,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抱过我,就连一次夸奖都没有,就因为我是个女儿,仅此而已。二十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决定,我在柳安身上看到了机会,他有天赋、有能力,就差一个机会,一个机遇。

    我要证明给他看,我可以做到,我能做到。我不比任何人差。”

    她的语速很快,我近乎要听不清她的话语,她的控诉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到我心上,我能感受到她的不甘,正是因为这份不甘,我才要说,把自己的所有压到别人身上是最不值当的事,特别那个人还是个…懦弱的男人,但也因为这份不甘,让我说不出口。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都保持着沉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份维持幸福时光的默契,直到她要送小尾巴回香港的时候才被打破。

    开始她还笑嘻嘻地邀请我跟她一起去香港玩几天,也让她尽一尽地主之谊,可我还有未完成的事,只能拒绝她,“等着吧,我肯定会去,但是要等我把我妈给揪出来之后了,也不知道去哪玩了,一直不见人。到时候,你可不许说没时间啊。”

    “嗯。”

    她闻言僵硬地点点头,我以为她是还在为了之前的事难过,于是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会去的,放心吧。以后,我就是你后盾,柳安那混蛋要是敢对你不好,我打折他的腿。”

    “嗯,嗯嗯…”感受到她的拥抱,汪月再也忍不住了,痛哭起来,“谢谢你、谢谢你,小鱼…我,我对不起你,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抱着我泣不成声,我拍着她颤抖的后背安慰她:“我才应该对你道歉,那天在缆车上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

    “我没有了解事情的始末,就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我对上她一刻不停流泪的眼,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我太自以为是了,逼你选自己不愿走的路,那样的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我那天没控制好脾气,让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

    “你不明白,我…我才是那个混蛋。”汪月背过身用力擦去脸上的泪,余光瞟到抱着小尾巴的王江淮,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小尾巴哄去余鱼身边,然后拽起王江淮的衣领就往外走。

    “哎,你们去哪啊?马上到点了。”我抱着小尾巴对他们喊道。

    “马上就好。”汪月回答着,依旧大步向前。

    “真奇怪。”我抱着小尾巴回到座位,拿出玩具逗她,“姑姑和叔叔都好奇怪,是不是啊?”

    汪月拽着王江淮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苦恼地蹲下,抓着头发,“这事我干不了了,以后你找别人吧。我现在一看到她的眼睛,我就…”

    “说话啊,你。”见他还是没反应,汪月腾地站起,“我劝你赶紧说清楚,总拖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王江淮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未必是坏事。”

    “呵。”汪月发出一声嗤笑,没有搭话,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嗓音,“你做的很好,小淮。”

    一刹那,王江淮的脸变得苍白,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看到他的反应汪月满意一笑,随后眼里燃起怒火,咬着牙说:“你真不愧是他的儿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王江淮无力地瘫坐在地,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飘散的云,喃喃自语:“我好像又做错了,妈妈。”

    “小淮,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妈妈,知道吗?”

    “为什么,爸爸?”

    “这是为了妈妈的身体着想,妈妈知道了就会伤心,心情不好了,就会影响治疗,知道了吗,小淮。”

    “嗯,我知道啦,爸爸。”

    “乖,你做的很好,小淮,这样就对了。”

    ………

    “我就要说,他就是个混蛋,他不配做我爸爸,就是因为他,你的病才…”

    “闭嘴,小淮,不许你这样说你父亲。”

    “妈妈!?”

    “对对不起,小淮,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打你,让妈妈看看。小淮,你要乖,要好好学习,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从那以后,他拼了命的学习,从清晨到深夜,再从深夜到清晨,只求让自己变得麻木,不去想那些让自己不甘、愤怒的事情。在狂热中,掩埋着自己的无用。

    这份狂热让他的父亲注意到了他,他惊讶的发现,那个小男孩,被他遗忘的儿子,竟然如此优秀。父亲迟来的关心更像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一个已经优秀的儿子,比连性别都无法确定的无数个孩子更让人心动。

    可他愈发的恨他——他的父亲,恨意如同汹涌的潮水,却找不到宣泄的港口,于是他开始等待,等他对自己越来越器重;等自己有能力插手集团的事务;等到他无力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人终究会老。老了就会不忍心,但本性难移。他们开始暗暗较劲,他不去国外留学,他就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小妈;自己留校读研,他就给学校捐一栋楼,研究生要读多久,这栋楼就盖了多久;他不谈恋爱,他就把那些高官的女儿推到他身边来……

    “江淮呢?还没好吗?”

    “别管他,掉厕所里了。小鱼,最后再抱一下吧,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对,还有小尾巴,我们一起抱。”

    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眉眼变得柔软起来,阳光一点点地下移,最终照到他的全身,驱散了所有烦恼。他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的灰,张开干干净净的怀抱迎接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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