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蔷薇篱笆的后面是学校的生物园，学校生物组的老师和生物兴趣活动组的同学会在这里种植物，有种花的、种菜的，也有搭个葡萄架种葡萄的。
“看见那个葡萄架没？是我们王老师的。”章涉小声说，“等它再熟一点我们就来偷吃，现在还酸得很，我上次试了。”
江若川想了想那个很凶很凶的王老师，“会被骂。”
“不怕，骂就跑，他跑不过我们。”章涉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江若川：……
“来。”植物园夜晚没有灯，教学楼的灯光太远了，照不到这边，黑暗中，章涉向他招手。
他跟着她走，来到一株小向日葵面前。
“看见没，这是我种的，还没开花，等它结籽儿了，我就给你吃瓜子。”章涉脸上浮现出小小的笑容，又得意又神秘。
“能……吃？”江若川脸上是不相信的表情。
“当然能吃！”章涉十分笃定，“我每天都来看它，还要按时给它浇水施肥的！”
江若川点点头，“你为什么报生物班？”
“那我报什么？体育音乐我不行，难道去各种奥赛班做题吗？多没意思！”章涉的眼睛在黑暗灼灼生光，“生物多好玩啊！你可以看叶子怎么生长，花儿怎么开放，瓜果怎么成熟！你可以听见生命流动的声音！比写题有趣多了！不信，你听！”
她拉着江若川蹲下，“你听见了吗？我的向日葵在说话。”
江若川学她的样子，闭上眼睛，除了风声，什么也没听到。
“听见没？”她小声问。
江若川摇摇头。
“它在说！”章涉双手拢在嘴边，“它在说，江若川，要开心啊！”
江若川愣住。
月光下，章涉看着他微微地笑，“它还在说，江若川，我肚子饿了。”
江若川愕然之下，眉目渐渐舒展，“是你肚子饿了吧？”
章涉嘿嘿一笑。
“我请你吃东西吧。”他说。
这回轮到章涉愣住了。
“我吃了你的辣条，我请你吃东西。”
不是，这不是谁请谁的问题，是真的不上晚自习去吃东西吗？优等生啊！
江若川说，“我想做一些和平常不一样的事。”
章涉：！！！
优等生要当叛逆少年了？
后来，她当真带着江若川做了一晚上他没做过的事，比如翻墙出学校，去外面地摊火锅吃了一顿过瘾的麻辣火锅，再去打个游戏机什么的，章涉都有内疚感了，觉得自己带坏好少年……
结果是，第二天江若川真的请假了……
不为别的，因为拉稀……
当然，这么不体面的请假理由，江若川自己肯定不会说出来的，但班里总有这么几个包打听，什么事儿在他们那都不是秘密，总之，下午江若川来上课时，大半个班的人都知道他拉稀请假了。
章涉很过意不去，江若川一坐下来，她就跟人道歉，“对不起啊，昨天不该拉你去吃火锅……”
江若川于是明白，在这个班上，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没事，不用道歉，我昨天很开心。”
章涉笑了，在那个年纪，在她的人生观里，开心比什么都重要，“那，你以后还去吃火锅吗？”
“去。”
那个晚上，应该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从普通同桌变成了……能说更多话的同桌。
这时候，章涉才真的感觉到了，江若川的确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话要多一点，那也仅限于，回答她的话时会多几个字，不像他对别人，能一个字答的绝不两个字。
只是，那一年的秋天，章涉并没能如约请上江若川吃瓜子儿，因为，她的向日葵全是空瘪壳儿。
她领着江若川站在她的向日葵前，傻了眼。
老师说，“你都没给它授粉，它怎么有籽儿？”
这可真是个灵魂提问……
章涉难为情地看着一旁的江若川，“至少，它还挺好看的。”
江若川不吭声，点点头。好看就完了！
章涉其实真的挺喜欢向日葵的，即便到了现在也喜欢，颜色明亮，有一种开一次就开个轰轰烈烈的生命冲动，在房间里插瓶，整个房间都会显得明亮温暖起来。
但，江若川是不是真觉得它好看，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当年也是认同的吧，但时光荏苒，足以改变太多太多事，就像，她曾经最喜欢的辣条，早已退出市场，如今有五花八门更多品牌来替代了。
周五的音乐会就这样过去，周六周日江若川在本市还有两场，章涉没有去听，经过这个周末，积雪化得差不多了，周一上班的时候，气温反而升了好几度，太阳明晃晃的，雪后初霁，果然好天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一个寻常不过的冬日傍晚，章涉下班回家的路上照常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冰箱都空了，她要把冰箱塞满。
推了个购物车，在零食区域闲逛，发现辣条区挂了买一送一活动的牌子，她快速过去。
辣条这玩意儿吧，对于已经长大成人的她来说，也许的确不是啥健康食品，但它就跟方便面一样，隔久不吃就想，吃起来又吃不了多少，可如果家里没有这玩意儿储备，对她而言，也是不行。
在琳琅满目的辣条品类里选，突然，她以为早已退出市场某个熟悉的辣条包装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心里“咦”了一声，伸手去够。
而就在此时，狗血的事情发生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要取她看中的辣条。
话说，这只手可真好看啊，白皙纤长，指甲干净整齐，灯光下莹润生辉。
她心想：这怕是只有江若川的手能比了吧？
这么想着，一回头……
没人能理解她现在的反应……
她直接被吓得站立不稳，顺手去扶小推车，结果，小推车被她这用力过猛的一推滑出去了，然后，超市里就宛如“车祸”现场。
她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推车还随着她手的力道将货架一撞，辣条噼里啪啦掉下来，砸在她身上。
简直欲哭无泪！
屁股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再一次见到江若川！
江若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超市里啊？
他不是应该在别的城市巡演吗？不是，他在哪都不该出现在这个超市！这也太诡异了！
如果这一跤能将地面摔个缝就好了，她直接钻缝里去得了！
但她不能，她还得起来！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超市服务员也过来了！
她听见有人在跟服务员说对不起。
咦，是她撞的货架，他来说什么对不起啊？！
服务员见他态度好，也没什么牢骚了，只说了一句，“小两口玩闹，也要有个度。”
章涉：？？？？小两口？谁跟谁？
她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更加让她呆的是，江若川继续在那道歉，还是一声，“对不起，我们马上来收拾好。”温文尔雅，仪态无可挑剔。
不是，你解释一下啊！我们不是小两口！
“那个……”她来解释算了！
刚开了个头，她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润白如玉，现纤长好看。
“对不起。”还是那句道歉。
她根本不用他扶好不好！
她一个撑地就起来了，指着远去的服务员，“怎么不跟她解释啊！”
“解释什么？”他站在她面前，目光平和，眉间舒展。
“说我们……”她卡住了，好像怎么也说不出来“小两口”这仨字啊！“就是……她刚刚说的什么？误会的……”
“哦，她说，小年轻玩闹也要有个度。”他眸色始终平静，“也不算误会，虽然不是玩闹，但总是我们不小心。”
章涉再次目瞪口呆。
所以，是她出现幻听了？人家说的不是小两口？是小年轻？话说，不该啊，她还没到耳聋眼花的时候吧？
“一起捡吧！”他蹲了下来。
章涉皱着眉，一边捡，心里一边一万个声音在嘀咕，这人到底认不认识她？认不认识她？
然而，直到掉下来的货物全放回去，她都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眼看两人要再次分开，她忍不住喊道，“江若川！”
他回头，冲她微微一笑，“你认识我？”
那一瞬，章涉的心沉了下去，她却只是笑了笑，“怎么会不认识呢？钢琴家。”
“若川！”
另一个女声响起，章涉看清了，是他的妈妈。
从前，他妈妈来过学校，她看见过的，气质高贵优雅的女性，她印象深刻，十年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来了。”江若川推着购物车，朝着他妈妈走去。
很快，两人消失在货架之后。
章涉叹了口气，拿了几包辣条，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去结账，无它，屁股太痛了……
洗护用品货架前，江若川悠闲地挑着东西。
“刚刚那女孩是谁？认识？”江若川妈妈问他。
“不认识，粉丝而已。”他将一瓶洗发水放进购物车里。
“你怎么老用这个牌子的洗发水？这种便宜货，一点儿不好用，我给你买了那么多进口产品呢？”
“习惯了。”他淡淡的语气。
“你啊，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对了，这次怎么选中这家音乐学院任教了？央音不好吗？”
“嗯，这个城市气候不错，北方太干了，再南又潮热，火气重，我觉得这儿不南不北的正合适，冬天都很舒服，而且，这里的菜合我胃口，清淡。”
“那倒是，不过，你可以在音乐学院那边住啊，这儿太远了。”
“妈，我喜欢安静你又不是不知道，太热闹的地方我住不习惯，弹琴还骚扰别人，这儿挺好的，虽然偏远，但配套设施齐全，空气也好。”
“行吧，你长大了，这些事你就自己做主，这几天，妈帮你把家安置好，就要回老家几天，你外婆身体不太好，我得去照顾一段时间。”
“嗯，好。”
“看见那个葡萄架没？是我们王老师的。”章涉小声说，“等它再熟一点我们就来偷吃，现在还酸得很，我上次试了。”
江若川想了想那个很凶很凶的王老师，“会被骂。”
“不怕，骂就跑，他跑不过我们。”章涉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江若川：……
“来。”植物园夜晚没有灯，教学楼的灯光太远了，照不到这边，黑暗中，章涉向他招手。
他跟着她走，来到一株小向日葵面前。
“看见没，这是我种的，还没开花，等它结籽儿了，我就给你吃瓜子。”章涉脸上浮现出小小的笑容，又得意又神秘。
“能……吃？”江若川脸上是不相信的表情。
“当然能吃！”章涉十分笃定，“我每天都来看它，还要按时给它浇水施肥的！”
江若川点点头，“你为什么报生物班？”
“那我报什么？体育音乐我不行，难道去各种奥赛班做题吗？多没意思！”章涉的眼睛在黑暗灼灼生光，“生物多好玩啊！你可以看叶子怎么生长，花儿怎么开放，瓜果怎么成熟！你可以听见生命流动的声音！比写题有趣多了！不信，你听！”
她拉着江若川蹲下，“你听见了吗？我的向日葵在说话。”
江若川学她的样子，闭上眼睛，除了风声，什么也没听到。
“听见没？”她小声问。
江若川摇摇头。
“它在说！”章涉双手拢在嘴边，“它在说，江若川，要开心啊！”
江若川愣住。
月光下，章涉看着他微微地笑，“它还在说，江若川，我肚子饿了。”
江若川愕然之下，眉目渐渐舒展，“是你肚子饿了吧？”
章涉嘿嘿一笑。
“我请你吃东西吧。”他说。
这回轮到章涉愣住了。
“我吃了你的辣条，我请你吃东西。”
不是，这不是谁请谁的问题，是真的不上晚自习去吃东西吗？优等生啊！
江若川说，“我想做一些和平常不一样的事。”
章涉：！！！
优等生要当叛逆少年了？
后来，她当真带着江若川做了一晚上他没做过的事，比如翻墙出学校，去外面地摊火锅吃了一顿过瘾的麻辣火锅，再去打个游戏机什么的，章涉都有内疚感了，觉得自己带坏好少年……
结果是，第二天江若川真的请假了……
不为别的，因为拉稀……
当然，这么不体面的请假理由，江若川自己肯定不会说出来的，但班里总有这么几个包打听，什么事儿在他们那都不是秘密，总之，下午江若川来上课时，大半个班的人都知道他拉稀请假了。
章涉很过意不去，江若川一坐下来，她就跟人道歉，“对不起啊，昨天不该拉你去吃火锅……”
江若川于是明白，在这个班上，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没事，不用道歉，我昨天很开心。”
章涉笑了，在那个年纪，在她的人生观里，开心比什么都重要，“那，你以后还去吃火锅吗？”
“去。”
那个晚上，应该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从普通同桌变成了……能说更多话的同桌。
这时候，章涉才真的感觉到了，江若川的确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话要多一点，那也仅限于，回答她的话时会多几个字，不像他对别人，能一个字答的绝不两个字。
只是，那一年的秋天，章涉并没能如约请上江若川吃瓜子儿，因为，她的向日葵全是空瘪壳儿。
她领着江若川站在她的向日葵前，傻了眼。
老师说，“你都没给它授粉，它怎么有籽儿？”
这可真是个灵魂提问……
章涉难为情地看着一旁的江若川，“至少，它还挺好看的。”
江若川不吭声，点点头。好看就完了！
章涉其实真的挺喜欢向日葵的，即便到了现在也喜欢，颜色明亮，有一种开一次就开个轰轰烈烈的生命冲动，在房间里插瓶，整个房间都会显得明亮温暖起来。
但，江若川是不是真觉得它好看，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当年也是认同的吧，但时光荏苒，足以改变太多太多事，就像，她曾经最喜欢的辣条，早已退出市场，如今有五花八门更多品牌来替代了。
周五的音乐会就这样过去，周六周日江若川在本市还有两场，章涉没有去听，经过这个周末，积雪化得差不多了，周一上班的时候，气温反而升了好几度，太阳明晃晃的，雪后初霁，果然好天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一个寻常不过的冬日傍晚，章涉下班回家的路上照常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冰箱都空了，她要把冰箱塞满。
推了个购物车，在零食区域闲逛，发现辣条区挂了买一送一活动的牌子，她快速过去。
辣条这玩意儿吧，对于已经长大成人的她来说，也许的确不是啥健康食品，但它就跟方便面一样，隔久不吃就想，吃起来又吃不了多少，可如果家里没有这玩意儿储备，对她而言，也是不行。
在琳琅满目的辣条品类里选，突然，她以为早已退出市场某个熟悉的辣条包装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心里“咦”了一声，伸手去够。
而就在此时，狗血的事情发生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要取她看中的辣条。
话说，这只手可真好看啊，白皙纤长，指甲干净整齐，灯光下莹润生辉。
她心想：这怕是只有江若川的手能比了吧？
这么想着，一回头……
没人能理解她现在的反应……
她直接被吓得站立不稳，顺手去扶小推车，结果，小推车被她这用力过猛的一推滑出去了，然后，超市里就宛如“车祸”现场。
她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推车还随着她手的力道将货架一撞，辣条噼里啪啦掉下来，砸在她身上。
简直欲哭无泪！
屁股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再一次见到江若川！
江若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超市里啊？
他不是应该在别的城市巡演吗？不是，他在哪都不该出现在这个超市！这也太诡异了！
如果这一跤能将地面摔个缝就好了，她直接钻缝里去得了！
但她不能，她还得起来！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超市服务员也过来了！
她听见有人在跟服务员说对不起。
咦，是她撞的货架，他来说什么对不起啊？！
服务员见他态度好，也没什么牢骚了，只说了一句，“小两口玩闹，也要有个度。”
章涉：？？？？小两口？谁跟谁？
她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更加让她呆的是，江若川继续在那道歉，还是一声，“对不起，我们马上来收拾好。”温文尔雅，仪态无可挑剔。
不是，你解释一下啊！我们不是小两口！
“那个……”她来解释算了！
刚开了个头，她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润白如玉，现纤长好看。
“对不起。”还是那句道歉。
她根本不用他扶好不好！
她一个撑地就起来了，指着远去的服务员，“怎么不跟她解释啊！”
“解释什么？”他站在她面前，目光平和，眉间舒展。
“说我们……”她卡住了，好像怎么也说不出来“小两口”这仨字啊！“就是……她刚刚说的什么？误会的……”
“哦，她说，小年轻玩闹也要有个度。”他眸色始终平静，“也不算误会，虽然不是玩闹，但总是我们不小心。”
章涉再次目瞪口呆。
所以，是她出现幻听了？人家说的不是小两口？是小年轻？话说，不该啊，她还没到耳聋眼花的时候吧？
“一起捡吧！”他蹲了下来。
章涉皱着眉，一边捡，心里一边一万个声音在嘀咕，这人到底认不认识她？认不认识她？
然而，直到掉下来的货物全放回去，她都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眼看两人要再次分开，她忍不住喊道，“江若川！”
他回头，冲她微微一笑，“你认识我？”
那一瞬，章涉的心沉了下去，她却只是笑了笑，“怎么会不认识呢？钢琴家。”
“若川！”
另一个女声响起，章涉看清了，是他的妈妈。
从前，他妈妈来过学校，她看见过的，气质高贵优雅的女性，她印象深刻，十年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来了。”江若川推着购物车，朝着他妈妈走去。
很快，两人消失在货架之后。
章涉叹了口气，拿了几包辣条，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去结账，无它，屁股太痛了……
洗护用品货架前，江若川悠闲地挑着东西。
“刚刚那女孩是谁？认识？”江若川妈妈问他。
“不认识，粉丝而已。”他将一瓶洗发水放进购物车里。
“你怎么老用这个牌子的洗发水？这种便宜货，一点儿不好用，我给你买了那么多进口产品呢？”
“习惯了。”他淡淡的语气。
“你啊，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对了，这次怎么选中这家音乐学院任教了？央音不好吗？”
“嗯，这个城市气候不错，北方太干了，再南又潮热，火气重，我觉得这儿不南不北的正合适，冬天都很舒服，而且，这里的菜合我胃口，清淡。”
“那倒是，不过，你可以在音乐学院那边住啊，这儿太远了。”
“妈，我喜欢安静你又不是不知道，太热闹的地方我住不习惯，弹琴还骚扰别人，这儿挺好的，虽然偏远，但配套设施齐全，空气也好。”
“行吧，你长大了，这些事你就自己做主，这几天，妈帮你把家安置好，就要回老家几天，你外婆身体不太好，我得去照顾一段时间。”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