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第五徵明正自怜自叹着，被一声急躁尖锐的呼喊打断。
第五徵明正到伤心处，回忆着姚灵公主那出水芙蓉般的美丽，一睁眼被粉头紫面的第五续吓了一跳，心头一阵无名火烧起：“你干什么！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女儿失礼了！”第五续也没想到第五徵明还在睡觉，被这么一吼也吓了一大跳，但她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她定了定神，“父亲康安，女儿有要事想要劝诫父亲！”
第五徵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劝诫为父什么？”
“父亲不能让贱……大姐姐进宫！”
“放肆！”第五徵明正回忆与已故夫人的过去，愧疚之心已经让他决定送第五绾进宫，没想到还有个这么不着调的三女儿过来胡说八道，“你一个未及笄的闺阁丫头臊不臊！竟也学得那些破落户丫头这般礼数！随意指派父亲是什么道理！”
“父亲请听女儿把话说完！”
“你收起你那些混账话吧！”第五徵明头上青筋直冒。
“父亲！”第五续咚一声跪了下来，“女儿自知冒失！但无论是陶主母、二姐姐还是小娘，我们都是真心向着父亲！盼着父亲好的！”第五续一口气说完，重重磕了头。
“……你继续说。”第五徵明平息了一口气。
“是！”第五续得到恩准，立刻抬起头滔滔不绝起来，“父亲可知晓二姐姐的心思？她以为父亲属意于她，一直苦练礼仪规矩，就是希望能博头彩给父亲争脸！父亲可以去问二姐姐的教习姑姑，都说二姐姐学走步磨破了好几双鞋，做女红唱琵琶还把手练得发酸！小娘见二姐姐辛苦，嘱咐我时常陪伴二姐姐解闷，但二姐姐却打发了我说她甘愿辛苦！我们都是为了父亲为了第五府啊！”
“缘儿乖巧懂事，为父岂能不知？”第五徵明心头骄傲，第五缘可是他最中意的女儿，自然是最优秀的。
“那父亲怎会选大姐姐进宫？”第五续愣了一下，她还以为第五徵明是根本没想过第五缘，“要知道大姐姐相貌不佳，与我们也甚少来往，哪有二姐姐好呀？二姐姐人缘好，长得也好看，与父亲更是一条心，父亲怎么都该选她才是，女儿本还以为父亲是年迈迂腐，只知道长幼有序却忽略嫡庶尊卑，现在看来父亲心里还是疼二姐姐的，那为何……”
“……”第五徵明沉思着，第五续话糙理不糙，他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送哪个女儿都可以，最要紧的是得步步高升，得心向着他才行啊。
“父亲可是能听得女儿说话？”第五续说了一大堆，第五徵明也没个回应，急得她以为第五徵明失聪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第五徵明大清早被第五续劈头盖脸数落一番，气色也不大好了，他只觉得还得细细想想，但这第五续实在聒噪，得赶紧让她下去了才好。
“父亲！”第五续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快闭嘴吧你！起了大早来为父这里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你还知道你二姐姐懂事？你怎么不学着她半点！” 第五徵明反应过来第五续刚刚说他年迈迂腐，气得不打一处来。
“……女儿告退！”第五续只觉得自己挨了一顿骂，一股子气憋着，她站起来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只等着要找人发泄。
这就是第五缘的城府。
借由第五续的荒唐言论让第五徵明醍醐灌顶，即使恼了第五徵明也无妨，恼他的是第五续，得便宜的却是她自己。
“气煞我气煞我！”第五续一路踢踹地上的石子杂草，她三小娘哄得第五徵明高兴，她自然也打小的娇生惯养，今天是第一次被骂得一无是处，这笔账当然要讨回来，“那贱人住哪儿呢？”
“三姑娘说的是谁人？”
“自是那个野丫头！”第五续咬牙切齿。
“府上曾有人说大姑娘住在清欢里。”姝玉小心翼翼地回答。
“清欢里？什么鬼地方？”第五续冷哼，“府上有这个地方吗？”
“这奴婢也不清楚了。”姝玉小声回话。
“你这丫头也忒不机灵！”第五续白了姝玉一眼，“还不紧着去打听！”
姝玉吓了一哆嗦赶紧告退，她太羡慕婳玉了，能跟着第五缘那样高贵典雅的主子，不像她这位主子喜怒不定阴晴无常，她真是得时刻吊着胆。
清欢里。
正午的日光在长安也是温和的，一位白裙简衫的少女正在门前山茶边捣药渣，她身边是极简的陋室，屋瓦白墙，只有几株毛竹点缀，叶影婆娑，衬得那捣药少女像是水墨画里留白出来的人物。
“这院子怎得如此寒酸！”一声鄙夷的嘲讽在白衣少女身后响起。
姝玉打听了好几位老姑姑，才给出了清欢里的大致方向，于是第五续急匆匆赶来，没想到竟是府邸最深处的一间破落简屋，脱漆的白墙像是年久失修，连砖瓦都快要暴露。第五续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间马棚。院墙被树影遮去一半，“清欢里”这几个字也似随意笔墨，淡无痕迹。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第五续踮起脚提起裙子，深怕这树林深处冷不防窜出蚊虫沿着她的裙摆攀上来，“怎得这一路连人影都没看到？你可打听仔细了？”
“奴婢跟向姑姑仔细问了，应就是这里。”
“向姑姑算是府里老人了，她既说在那便是在！”第五续冷哼一声，她此刻觉得自己就像在渡劫一样，这次她可要在第五缘面前立大功，才不枉费这一番辛苦。
“姑娘当心脚下。”姝玉搀着第五续不敢松懈。
“这种地方竟也能住人，可见父亲当真不喜她！”第五续恨不能把鞋袜一并脱去，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让她觉得自己简直迈不开腿。
于是就有了以下这一幕场景：
第五续只见得这陋室无人烟，忍不住抱怨数落，未曾想声音大了些，一名白裙少女转身看向她，浅浅一笑：“三姑娘？”
所有人的印象里，第五府绾姑娘相貌平平深居体弱，备受冷落无人问津，第五续对此也是深信不疑，所以她抱着打算教训第五绾的心态，趾高气扬地来了。
玻璃碎般的日光洒在第五绾的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只草草绾了简单的发髻，粗布白裙毫无配饰。只有一身清和的药香裹着她，算是她这一身素净的唯一点缀。
第五续一时愣神，站得有些远，只见得眼前人脸上未施粉黛，衣着也太过单调，看样子该是清欢居的丫鬟。
“无礼！你的主子呢？赶紧让她出来！”第五续不满地努努嘴，丫鬟见了她竟不拂礼，她正想给这院子的人耍个下马威呢。
“三妹妹光临我这儿却不识得我？”白裙少女放下药罐。
“你就是贱……第五绾？”第五续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第五续瞬时喜出望外。
她就快要拍手叫好。
女子之间相处，心思尤其细腻，若非交好，总有一种暗地里的汹涌在挠自己的心，她们可以从对方的任何细微之处入手，找到自己更优越的地方，从而进行大肆攻击。
但是若无这样的威胁感，则一切皆是不同。
是那种打心眼儿里散发出来的痛快欢愉。
怪不得不招人待见备受冷落，在府上都寻不到她的一丝踪迹，连住处都是杂草乱生，凄荒破败，这一切不可思议的荒凉第五续原本是无法理解的，但就在她看清第五绾容貌的一刹那，心中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眼前这位大姐姐实在不像永元人士，该是随了她那母亲。论样貌，五官格外立体，深眼长眉，高鼻樱唇，生得倒是干净，但发色偏淡，皮肤又生白，如同供像一般，整个人无神无韵；论身段，不至嶙峋却实在单薄，似乎随时就要乘风归去，更显得眼鼻突兀，看着怪异；论打扮，一身素缟就像是服丧，裙角皱巴，甚至沾染泛黄的泥土渍，大抵是洗了多次也于事无补。
虽说不像传闻那般生斑嘴歪其貌不扬，但也着实不像官宦千金，身上毫无贵气反倒是一股子野性，至多是个面容清秀的寻常人家孩子罢了，就像那些西城区每日在溪沟里捉蚌的野丫头们，为了一颗珍珠风吹日晒，整日里的卑微。
往人群一搁定是无法分辨，哪比得上她缘姐姐啊，在哪都是最明媚最扎眼的。
第五续喜笑颜开。
“三妹妹果真是不认识我啊，”第五绾看着眼神迷离的第五续只觉得好笑，“那你上我这儿作甚？专为着自讨没趣？”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噎得第五续瞠目结舌。
第五徵明正到伤心处，回忆着姚灵公主那出水芙蓉般的美丽，一睁眼被粉头紫面的第五续吓了一跳，心头一阵无名火烧起：“你干什么！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女儿失礼了！”第五续也没想到第五徵明还在睡觉，被这么一吼也吓了一大跳，但她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她定了定神，“父亲康安，女儿有要事想要劝诫父亲！”
第五徵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劝诫为父什么？”
“父亲不能让贱……大姐姐进宫！”
“放肆！”第五徵明正回忆与已故夫人的过去，愧疚之心已经让他决定送第五绾进宫，没想到还有个这么不着调的三女儿过来胡说八道，“你一个未及笄的闺阁丫头臊不臊！竟也学得那些破落户丫头这般礼数！随意指派父亲是什么道理！”
“父亲请听女儿把话说完！”
“你收起你那些混账话吧！”第五徵明头上青筋直冒。
“父亲！”第五续咚一声跪了下来，“女儿自知冒失！但无论是陶主母、二姐姐还是小娘，我们都是真心向着父亲！盼着父亲好的！”第五续一口气说完，重重磕了头。
“……你继续说。”第五徵明平息了一口气。
“是！”第五续得到恩准，立刻抬起头滔滔不绝起来，“父亲可知晓二姐姐的心思？她以为父亲属意于她，一直苦练礼仪规矩，就是希望能博头彩给父亲争脸！父亲可以去问二姐姐的教习姑姑，都说二姐姐学走步磨破了好几双鞋，做女红唱琵琶还把手练得发酸！小娘见二姐姐辛苦，嘱咐我时常陪伴二姐姐解闷，但二姐姐却打发了我说她甘愿辛苦！我们都是为了父亲为了第五府啊！”
“缘儿乖巧懂事，为父岂能不知？”第五徵明心头骄傲，第五缘可是他最中意的女儿，自然是最优秀的。
“那父亲怎会选大姐姐进宫？”第五续愣了一下，她还以为第五徵明是根本没想过第五缘，“要知道大姐姐相貌不佳，与我们也甚少来往，哪有二姐姐好呀？二姐姐人缘好，长得也好看，与父亲更是一条心，父亲怎么都该选她才是，女儿本还以为父亲是年迈迂腐，只知道长幼有序却忽略嫡庶尊卑，现在看来父亲心里还是疼二姐姐的，那为何……”
“……”第五徵明沉思着，第五续话糙理不糙，他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送哪个女儿都可以，最要紧的是得步步高升，得心向着他才行啊。
“父亲可是能听得女儿说话？”第五续说了一大堆，第五徵明也没个回应，急得她以为第五徵明失聪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第五徵明大清早被第五续劈头盖脸数落一番，气色也不大好了，他只觉得还得细细想想，但这第五续实在聒噪，得赶紧让她下去了才好。
“父亲！”第五续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快闭嘴吧你！起了大早来为父这里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你还知道你二姐姐懂事？你怎么不学着她半点！” 第五徵明反应过来第五续刚刚说他年迈迂腐，气得不打一处来。
“……女儿告退！”第五续只觉得自己挨了一顿骂，一股子气憋着，她站起来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只等着要找人发泄。
这就是第五缘的城府。
借由第五续的荒唐言论让第五徵明醍醐灌顶，即使恼了第五徵明也无妨，恼他的是第五续，得便宜的却是她自己。
“气煞我气煞我！”第五续一路踢踹地上的石子杂草，她三小娘哄得第五徵明高兴，她自然也打小的娇生惯养，今天是第一次被骂得一无是处，这笔账当然要讨回来，“那贱人住哪儿呢？”
“三姑娘说的是谁人？”
“自是那个野丫头！”第五续咬牙切齿。
“府上曾有人说大姑娘住在清欢里。”姝玉小心翼翼地回答。
“清欢里？什么鬼地方？”第五续冷哼，“府上有这个地方吗？”
“这奴婢也不清楚了。”姝玉小声回话。
“你这丫头也忒不机灵！”第五续白了姝玉一眼，“还不紧着去打听！”
姝玉吓了一哆嗦赶紧告退，她太羡慕婳玉了，能跟着第五缘那样高贵典雅的主子，不像她这位主子喜怒不定阴晴无常，她真是得时刻吊着胆。
清欢里。
正午的日光在长安也是温和的，一位白裙简衫的少女正在门前山茶边捣药渣，她身边是极简的陋室，屋瓦白墙，只有几株毛竹点缀，叶影婆娑，衬得那捣药少女像是水墨画里留白出来的人物。
“这院子怎得如此寒酸！”一声鄙夷的嘲讽在白衣少女身后响起。
姝玉打听了好几位老姑姑，才给出了清欢里的大致方向，于是第五续急匆匆赶来，没想到竟是府邸最深处的一间破落简屋，脱漆的白墙像是年久失修，连砖瓦都快要暴露。第五续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间马棚。院墙被树影遮去一半，“清欢里”这几个字也似随意笔墨，淡无痕迹。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第五续踮起脚提起裙子，深怕这树林深处冷不防窜出蚊虫沿着她的裙摆攀上来，“怎得这一路连人影都没看到？你可打听仔细了？”
“奴婢跟向姑姑仔细问了，应就是这里。”
“向姑姑算是府里老人了，她既说在那便是在！”第五续冷哼一声，她此刻觉得自己就像在渡劫一样，这次她可要在第五缘面前立大功，才不枉费这一番辛苦。
“姑娘当心脚下。”姝玉搀着第五续不敢松懈。
“这种地方竟也能住人，可见父亲当真不喜她！”第五续恨不能把鞋袜一并脱去，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让她觉得自己简直迈不开腿。
于是就有了以下这一幕场景：
第五续只见得这陋室无人烟，忍不住抱怨数落，未曾想声音大了些，一名白裙少女转身看向她，浅浅一笑：“三姑娘？”
所有人的印象里，第五府绾姑娘相貌平平深居体弱，备受冷落无人问津，第五续对此也是深信不疑，所以她抱着打算教训第五绾的心态，趾高气扬地来了。
玻璃碎般的日光洒在第五绾的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只草草绾了简单的发髻，粗布白裙毫无配饰。只有一身清和的药香裹着她，算是她这一身素净的唯一点缀。
第五续一时愣神，站得有些远，只见得眼前人脸上未施粉黛，衣着也太过单调，看样子该是清欢居的丫鬟。
“无礼！你的主子呢？赶紧让她出来！”第五续不满地努努嘴，丫鬟见了她竟不拂礼，她正想给这院子的人耍个下马威呢。
“三妹妹光临我这儿却不识得我？”白裙少女放下药罐。
“你就是贱……第五绾？”第五续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第五续瞬时喜出望外。
她就快要拍手叫好。
女子之间相处，心思尤其细腻，若非交好，总有一种暗地里的汹涌在挠自己的心，她们可以从对方的任何细微之处入手，找到自己更优越的地方，从而进行大肆攻击。
但是若无这样的威胁感，则一切皆是不同。
是那种打心眼儿里散发出来的痛快欢愉。
怪不得不招人待见备受冷落，在府上都寻不到她的一丝踪迹，连住处都是杂草乱生，凄荒破败，这一切不可思议的荒凉第五续原本是无法理解的，但就在她看清第五绾容貌的一刹那，心中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眼前这位大姐姐实在不像永元人士，该是随了她那母亲。论样貌，五官格外立体，深眼长眉，高鼻樱唇，生得倒是干净，但发色偏淡，皮肤又生白，如同供像一般，整个人无神无韵；论身段，不至嶙峋却实在单薄，似乎随时就要乘风归去，更显得眼鼻突兀，看着怪异；论打扮，一身素缟就像是服丧，裙角皱巴，甚至沾染泛黄的泥土渍，大抵是洗了多次也于事无补。
虽说不像传闻那般生斑嘴歪其貌不扬，但也着实不像官宦千金，身上毫无贵气反倒是一股子野性，至多是个面容清秀的寻常人家孩子罢了，就像那些西城区每日在溪沟里捉蚌的野丫头们，为了一颗珍珠风吹日晒，整日里的卑微。
往人群一搁定是无法分辨，哪比得上她缘姐姐啊，在哪都是最明媚最扎眼的。
第五续喜笑颜开。
“三妹妹果真是不认识我啊，”第五绾看着眼神迷离的第五续只觉得好笑，“那你上我这儿作甚？专为着自讨没趣？”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噎得第五续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