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昨晚沈逸寒并没有看到你？”
孟嘉阳手肘撑桌，脑袋枕在右手手心上，偏着头蹙眉看向颜清澜。
她和欧利华的新家刚装修完毕，屋内客厅里光线充足，孟嘉阳能很清楚看到颜清澜脸色有多苍白。
“没有。”颜清澜学着孟嘉阳的样子，将手肘放在桌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弯腰看过我，我也没有开口讲过话。”
孟嘉阳啧了两声，将颜清澜面前装有热水的杯子向前推了推。
“你脸色太难看了，先喝点水冷静冷静。”
颜清澜从善如流，换了个姿势正坐着，将那杯热水捧在手心里，没有喝。
辞职到现在，连轴转的工作和四面八方来的压力让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身体的透支。
成把成把掉的头发，眼下渐深的青黑，还有发作越来越频繁的偏头痛。
颜清澜正值二十五岁的壮年，身体却已经快被工作打垮。
周围的人都在说她脸色很差，可她不想因此停下脚步。
夜里，浅梦中，她脑海里会出现很多画面。
陈涛将专利书摔在她脸上的样子，陈雨萱牵着莫景行讥讽她的嘴脸，莫天麟质问她身份高低时的眼神。
还有昨晚，她梦里的新客——沈逸寒。
他拿着那份文件，站在莫家公馆门前，与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成一个小光点。
所有的所有，都在提醒着颜清澜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没有退路。
“…沈逸寒和莫家有所关联这事儿，利华他知道吗？”
颜清澜盯着面前那杯热水，清澈透明，藏不住脏东西。
“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孟嘉阳缓缓摇了摇头，连颜清澜都不知道的东西，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她收回手肘，正坐起来严肃道，“澜澜，你要不亲自去问问他？”
语罢，孟嘉阳看见颜清澜紧了紧握住那杯热水的双手，指节泛白。
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孟嘉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漏了颜清澜的回话。
寂静时，窗外一声惊雷劈开沉重的氛围，孟嘉阳回头看向窗外。
刚才还晴朗的天忽然一下阴云满布，天气预报可没说今天会下雷阵雨。
伴随着砸向玻璃窗上的几滴豆大的雨珠子，孟嘉阳听到颜清澜缓缓开口。
她声音很低，低到能被雨点砸进地里。
“…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
“我和沈逸寒非亲非故，没有身份能去质问他的人际关系。”
孟嘉阳一愣。
确实，如颜清澜所言，即便经历了年少的心动暧昧，她和沈逸寒也从来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关系。更要命的是，在高三，两人的关系就差临门一脚去戳破那层窗户纸时，沈逸寒却忽然推开了颜清澜。
毫无理由，毫无征兆。
看着颜清澜白着脸苦恼的样子，孟嘉阳的头也逐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很少看到颜清澜这样子低沉。先前的唯一一次，还是在颜清澜得知母亲死讯那时，她那骄傲、开朗的朋友，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淌着泪。
孟嘉阳心脏也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了，她倏地站起身，走到颜清澜身边，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她。
孟嘉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凭借着多年的相处，得出了现在的颜清澜非常需要拥抱这一结论。
怀里的人体温偏低，瘦得有些硌手。
“你还说我瘦，你自己不也瘦了？”孟嘉阳拿脸蹭了蹭颜清澜的头顶，“我是为了上镜，你是为了啥？抢我风头？”
颜清澜被孟嘉阳这话逗笑，她知道孟嘉阳不可能在意这些事，话里话外，孟嘉阳都只是在表达对她的关心。
颜清澜也拿头蹭了蹭孟嘉阳的肚子，乐呵呵道：“那为了抢走你的风头，我得让你多吃一点了。”
动作间，她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却忽然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刚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
颜清澜一时间想不起来这味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但那股味道带来的恐惧，或者说悲伤的底色，却是让她心头一颤。
——无论这味道是什么，都不该是一个准新娘身上应该出现的味道。
“好哇你！别的伴娘都是来抢捧花，就你是来抢镜头的。”
没有察觉到颜清澜的异常，孟嘉阳佯装生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随后解除了这个拥抱。
被孟嘉阳哄着，走出负面情绪的颜清澜这才正式开始打量起面前的孟嘉阳和她的新家。
她又瘦了，颜清澜想，孟嘉阳之前拿上镜为理由解释她的瘦，可她现在明显瘦到已经有些脱相，又怎么可能上镜呢。
颜清澜扫视一圈这栋孟嘉阳和欧利华的婚房。
家具很少，客厅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放，就连垃圾桶都是空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毫无理由不断延期的婚礼，孟嘉阳日渐消瘦的身体，刚刚那股熟悉的不详味道，还有面前这十分空荡的屋子。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提醒着颜清澜，孟嘉阳和欧利华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正想开口询问，伴随着窗外又一声惊雷，孟嘉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两眼发光，突然抓起她的手神秘兮兮道：
“——没有身份问沈逸寒，那你去找个有身份能问的不就好了？”
颜清澜被她攥住手，眼神还呆着，但走到死胡同里的思路却被她这句话彻底点开。
孟嘉阳笑容更深了，她似乎对自己的主意很满意。
窗外雨滴淅淅沥沥拍在窗上，孟嘉阳的声音与雨声一起落尽颜清澜耳朵里。
“——去问你的前男友，莫景行呀！”
——
莫景行是个体面的男人，但却不是个体面的前任。
他可以在酒桌上左右逢源，热络地招呼各种人，也可以对因为自己出轨而提出分手的前任不闻不问。
他大方到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也小气到可以因为吃醋而对前女友无下限地恶言恶语。
相处七年，颜清澜得出的结论是：莫景行这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对外的莫景行是成熟体面的温柔总裁，而亲密关系中的莫景行，则是幼稚又小心眼的糟糕伴侣。
望着饭桌对面举止亲昵的两人，颜清澜有些惋惜地想：
这个罪，陈雨萱爱遭就去遭吧。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颜小姐也会来呢。”陈雨萱今日穿着一条孔雀蓝一字肩丝绸面料长裙，雍容华贵，她边说着，边举起红酒杯朝着颜清澜敬了敬。
颜清澜心里再想吐槽她的虚伪，面上也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她没有回话，而是拿起酒杯回敬过去，随后仰头饮尽了杯中的红酒。
那红酒入口温润丝滑，葡萄香气浓厚，带着一些微酸和果香，整体的层次感很足，饶是不懂酒的颜清澜也能品出来这红酒的价格应该不菲。
——其实她也没想到今天陈雨萱会来。
团队的人钻研了很久莫景行给她的那份《数字生命相关市场调研》，里面列出了很多行业巨头对于数字生命的具体需求和联系方式。
大家对这份调研的来源颇有微词，可耐不住这份硬货太硬了，众人最终还是拜倒在对于神思商业化的渴求上面。
经过一周的研究和联系，团队最终将这次的目标锁定在了尼卡视频网站。
尼卡视频，是当下深受年轻人喜爱的弹幕视频网站。以视频中极高的互动性和网站用户群的整体高素质为优势，在一众视频平台中脱颖而出。
尼卡视频的老板姜成儒目前在研究虚拟偶像这一新风口。颜清澜团队将之前开发虚拟偶像间云的实绩发到他邮箱，不久就收获了姜成儒的回应。回信里，姜成儒热烈地邀请颜清澜与他共进晚餐，了解一下神思的具体事宜，颜清澜自然是连忙答应了。
姜成儒定了一个郊区的饭店，晚餐当天下了雨，打不到车的颜清澜只得自己驱车四十分钟从市中心赶到饭店。
她却没想到在包厢里见到了莫景行和陈雨萱。
一见到她，姜成儒便热络地招呼起来。
“颜小姐，你坐这来吧。”姜成儒年龄莫约五十上下，身着中山装，头发染得乌黑，慈眉善目，似乎是一个很好相处的长辈。
颜清澜本想拒绝，可又怕损了姜成儒的面子，她只好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姜成儒身侧，而莫景行和陈雨萱正正好在她与姜成儒对面。
“这位是莫景行小莫总，和他的…”姜成儒似乎拿不准莫景行和陈雨萱之间的关系。
“朋友。”莫景行笑着帮他接上。
“哦对，朋友、朋友，小莫总的朋友陈雨萱。”两人统统无视了面色骤沉的陈雨萱，笑盈盈地继续着这场无聊的介绍。
看来莫景行并没有和姜成儒提前说清她们三者之间的关系。
荒诞的介绍惹得颜清澜没忍住对着莫景行的方向挑了挑眉。
——“朋友？”
莫景行微笑着，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颜清澜那明显的挑衅。
颜清澜正想顺着气氛假装不认识莫景行与他问好，姜成儒却忽然哎哟了一声。
“哎哟，瞧我这记性，”姜成儒合掌一拍，看起来十分懊恼，“颜小姐都是小莫总介绍来的人，又怎么会互相不认识呢。”
？
颜清澜微怔，她什么时候成了莫景行介绍来的了？
“不过小莫总你也是的，和什么对着干，也不能和你老子对着干啊。”姜成儒嘴上说着不好，语气和表情却是毫不掩饰地欣赏与赞叹。
“姜总言重了，产品的好坏不看血缘，我只支持能在技术上让我信服的产品，相信父亲也会理解我的。”莫景行说这话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副正经作派。
听罢，姜成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景行身侧的陈雨萱，那种玩味的，带着上位者姿态的眼神让旁观的颜清澜也不舒服了起来。
他二者谈话的信息量太大，颜清澜这才盘清逻辑。
那份调研文件并不是莫景行从莫天麟那里偷来的，而是莫景行特意为她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莫天麟投资的思语分庭抗礼。
有趣，颜清澜想，她无意间居然成了他们莫家内讧的棋子。
这样想着，她看向对面那个沉默了许久的陈雨萱。
男人的酒桌上，漂亮的花瓶是不被允许反抗和不满的。仅一瞬，陈雨萱仅在那句“朋友”时垮了一瞬的脸，之后，她的表情都是漂亮的、无懈可击的柔软笑脸。
无害又赏心悦目，他们最喜欢的样子。
莫名有些心酸和敬佩，颜清澜收回眼神不再看她，转头与姜成儒讲解起神思的各项功能。
谈话间，服务员也逐渐将菜上齐。
四人简单碰杯，陈雨萱又恢复那股骄纵劲，开始阴阳怪气她。
颜清澜实在是疲于应对，每次陈雨萱一开口，她就以敬酒来堵住她的嘴。
这一来二去，晚餐吃完，她二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颜清澜感受得到今天的红酒度数比平常的高了不少，她不是个易醉的人，现在却感觉头昏脑胀，脚底发软。
四人站在饭店门口道别，颜清澜脚步虚浮，一个踉跄，身后的姜成儒便迅速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颜清澜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姜成儒刚刚一直站在她身后，他似乎等这一个踉跄很久了。
姜成儒笑眯眯地看向怀里的颜清澜，他温温柔柔地问道：
“颜小姐，这里很难打车。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孟嘉阳手肘撑桌，脑袋枕在右手手心上，偏着头蹙眉看向颜清澜。
她和欧利华的新家刚装修完毕，屋内客厅里光线充足，孟嘉阳能很清楚看到颜清澜脸色有多苍白。
“没有。”颜清澜学着孟嘉阳的样子，将手肘放在桌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弯腰看过我，我也没有开口讲过话。”
孟嘉阳啧了两声，将颜清澜面前装有热水的杯子向前推了推。
“你脸色太难看了，先喝点水冷静冷静。”
颜清澜从善如流，换了个姿势正坐着，将那杯热水捧在手心里，没有喝。
辞职到现在，连轴转的工作和四面八方来的压力让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身体的透支。
成把成把掉的头发，眼下渐深的青黑，还有发作越来越频繁的偏头痛。
颜清澜正值二十五岁的壮年，身体却已经快被工作打垮。
周围的人都在说她脸色很差，可她不想因此停下脚步。
夜里，浅梦中，她脑海里会出现很多画面。
陈涛将专利书摔在她脸上的样子，陈雨萱牵着莫景行讥讽她的嘴脸，莫天麟质问她身份高低时的眼神。
还有昨晚，她梦里的新客——沈逸寒。
他拿着那份文件，站在莫家公馆门前，与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成一个小光点。
所有的所有，都在提醒着颜清澜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没有退路。
“…沈逸寒和莫家有所关联这事儿，利华他知道吗？”
颜清澜盯着面前那杯热水，清澈透明，藏不住脏东西。
“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孟嘉阳缓缓摇了摇头，连颜清澜都不知道的东西，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她收回手肘，正坐起来严肃道，“澜澜，你要不亲自去问问他？”
语罢，孟嘉阳看见颜清澜紧了紧握住那杯热水的双手，指节泛白。
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孟嘉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漏了颜清澜的回话。
寂静时，窗外一声惊雷劈开沉重的氛围，孟嘉阳回头看向窗外。
刚才还晴朗的天忽然一下阴云满布，天气预报可没说今天会下雷阵雨。
伴随着砸向玻璃窗上的几滴豆大的雨珠子，孟嘉阳听到颜清澜缓缓开口。
她声音很低，低到能被雨点砸进地里。
“…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
“我和沈逸寒非亲非故，没有身份能去质问他的人际关系。”
孟嘉阳一愣。
确实，如颜清澜所言，即便经历了年少的心动暧昧，她和沈逸寒也从来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关系。更要命的是，在高三，两人的关系就差临门一脚去戳破那层窗户纸时，沈逸寒却忽然推开了颜清澜。
毫无理由，毫无征兆。
看着颜清澜白着脸苦恼的样子，孟嘉阳的头也逐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很少看到颜清澜这样子低沉。先前的唯一一次，还是在颜清澜得知母亲死讯那时，她那骄傲、开朗的朋友，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淌着泪。
孟嘉阳心脏也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了，她倏地站起身，走到颜清澜身边，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她。
孟嘉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凭借着多年的相处，得出了现在的颜清澜非常需要拥抱这一结论。
怀里的人体温偏低，瘦得有些硌手。
“你还说我瘦，你自己不也瘦了？”孟嘉阳拿脸蹭了蹭颜清澜的头顶，“我是为了上镜，你是为了啥？抢我风头？”
颜清澜被孟嘉阳这话逗笑，她知道孟嘉阳不可能在意这些事，话里话外，孟嘉阳都只是在表达对她的关心。
颜清澜也拿头蹭了蹭孟嘉阳的肚子，乐呵呵道：“那为了抢走你的风头，我得让你多吃一点了。”
动作间，她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却忽然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刚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
颜清澜一时间想不起来这味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但那股味道带来的恐惧，或者说悲伤的底色，却是让她心头一颤。
——无论这味道是什么，都不该是一个准新娘身上应该出现的味道。
“好哇你！别的伴娘都是来抢捧花，就你是来抢镜头的。”
没有察觉到颜清澜的异常，孟嘉阳佯装生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随后解除了这个拥抱。
被孟嘉阳哄着，走出负面情绪的颜清澜这才正式开始打量起面前的孟嘉阳和她的新家。
她又瘦了，颜清澜想，孟嘉阳之前拿上镜为理由解释她的瘦，可她现在明显瘦到已经有些脱相，又怎么可能上镜呢。
颜清澜扫视一圈这栋孟嘉阳和欧利华的婚房。
家具很少，客厅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放，就连垃圾桶都是空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毫无理由不断延期的婚礼，孟嘉阳日渐消瘦的身体，刚刚那股熟悉的不详味道，还有面前这十分空荡的屋子。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提醒着颜清澜，孟嘉阳和欧利华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正想开口询问，伴随着窗外又一声惊雷，孟嘉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两眼发光，突然抓起她的手神秘兮兮道：
“——没有身份问沈逸寒，那你去找个有身份能问的不就好了？”
颜清澜被她攥住手，眼神还呆着，但走到死胡同里的思路却被她这句话彻底点开。
孟嘉阳笑容更深了，她似乎对自己的主意很满意。
窗外雨滴淅淅沥沥拍在窗上，孟嘉阳的声音与雨声一起落尽颜清澜耳朵里。
“——去问你的前男友，莫景行呀！”
——
莫景行是个体面的男人，但却不是个体面的前任。
他可以在酒桌上左右逢源，热络地招呼各种人，也可以对因为自己出轨而提出分手的前任不闻不问。
他大方到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也小气到可以因为吃醋而对前女友无下限地恶言恶语。
相处七年，颜清澜得出的结论是：莫景行这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对外的莫景行是成熟体面的温柔总裁，而亲密关系中的莫景行，则是幼稚又小心眼的糟糕伴侣。
望着饭桌对面举止亲昵的两人，颜清澜有些惋惜地想：
这个罪，陈雨萱爱遭就去遭吧。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颜小姐也会来呢。”陈雨萱今日穿着一条孔雀蓝一字肩丝绸面料长裙，雍容华贵，她边说着，边举起红酒杯朝着颜清澜敬了敬。
颜清澜心里再想吐槽她的虚伪，面上也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她没有回话，而是拿起酒杯回敬过去，随后仰头饮尽了杯中的红酒。
那红酒入口温润丝滑，葡萄香气浓厚，带着一些微酸和果香，整体的层次感很足，饶是不懂酒的颜清澜也能品出来这红酒的价格应该不菲。
——其实她也没想到今天陈雨萱会来。
团队的人钻研了很久莫景行给她的那份《数字生命相关市场调研》，里面列出了很多行业巨头对于数字生命的具体需求和联系方式。
大家对这份调研的来源颇有微词，可耐不住这份硬货太硬了，众人最终还是拜倒在对于神思商业化的渴求上面。
经过一周的研究和联系，团队最终将这次的目标锁定在了尼卡视频网站。
尼卡视频，是当下深受年轻人喜爱的弹幕视频网站。以视频中极高的互动性和网站用户群的整体高素质为优势，在一众视频平台中脱颖而出。
尼卡视频的老板姜成儒目前在研究虚拟偶像这一新风口。颜清澜团队将之前开发虚拟偶像间云的实绩发到他邮箱，不久就收获了姜成儒的回应。回信里，姜成儒热烈地邀请颜清澜与他共进晚餐，了解一下神思的具体事宜，颜清澜自然是连忙答应了。
姜成儒定了一个郊区的饭店，晚餐当天下了雨，打不到车的颜清澜只得自己驱车四十分钟从市中心赶到饭店。
她却没想到在包厢里见到了莫景行和陈雨萱。
一见到她，姜成儒便热络地招呼起来。
“颜小姐，你坐这来吧。”姜成儒年龄莫约五十上下，身着中山装，头发染得乌黑，慈眉善目，似乎是一个很好相处的长辈。
颜清澜本想拒绝，可又怕损了姜成儒的面子，她只好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姜成儒身侧，而莫景行和陈雨萱正正好在她与姜成儒对面。
“这位是莫景行小莫总，和他的…”姜成儒似乎拿不准莫景行和陈雨萱之间的关系。
“朋友。”莫景行笑着帮他接上。
“哦对，朋友、朋友，小莫总的朋友陈雨萱。”两人统统无视了面色骤沉的陈雨萱，笑盈盈地继续着这场无聊的介绍。
看来莫景行并没有和姜成儒提前说清她们三者之间的关系。
荒诞的介绍惹得颜清澜没忍住对着莫景行的方向挑了挑眉。
——“朋友？”
莫景行微笑着，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颜清澜那明显的挑衅。
颜清澜正想顺着气氛假装不认识莫景行与他问好，姜成儒却忽然哎哟了一声。
“哎哟，瞧我这记性，”姜成儒合掌一拍，看起来十分懊恼，“颜小姐都是小莫总介绍来的人，又怎么会互相不认识呢。”
？
颜清澜微怔，她什么时候成了莫景行介绍来的了？
“不过小莫总你也是的，和什么对着干，也不能和你老子对着干啊。”姜成儒嘴上说着不好，语气和表情却是毫不掩饰地欣赏与赞叹。
“姜总言重了，产品的好坏不看血缘，我只支持能在技术上让我信服的产品，相信父亲也会理解我的。”莫景行说这话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副正经作派。
听罢，姜成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景行身侧的陈雨萱，那种玩味的，带着上位者姿态的眼神让旁观的颜清澜也不舒服了起来。
他二者谈话的信息量太大，颜清澜这才盘清逻辑。
那份调研文件并不是莫景行从莫天麟那里偷来的，而是莫景行特意为她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莫天麟投资的思语分庭抗礼。
有趣，颜清澜想，她无意间居然成了他们莫家内讧的棋子。
这样想着，她看向对面那个沉默了许久的陈雨萱。
男人的酒桌上，漂亮的花瓶是不被允许反抗和不满的。仅一瞬，陈雨萱仅在那句“朋友”时垮了一瞬的脸，之后，她的表情都是漂亮的、无懈可击的柔软笑脸。
无害又赏心悦目，他们最喜欢的样子。
莫名有些心酸和敬佩，颜清澜收回眼神不再看她，转头与姜成儒讲解起神思的各项功能。
谈话间，服务员也逐渐将菜上齐。
四人简单碰杯，陈雨萱又恢复那股骄纵劲，开始阴阳怪气她。
颜清澜实在是疲于应对，每次陈雨萱一开口，她就以敬酒来堵住她的嘴。
这一来二去，晚餐吃完，她二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颜清澜感受得到今天的红酒度数比平常的高了不少，她不是个易醉的人，现在却感觉头昏脑胀，脚底发软。
四人站在饭店门口道别，颜清澜脚步虚浮，一个踉跄，身后的姜成儒便迅速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颜清澜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姜成儒刚刚一直站在她身后，他似乎等这一个踉跄很久了。
姜成儒笑眯眯地看向怀里的颜清澜，他温温柔柔地问道：
“颜小姐，这里很难打车。要不，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