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一鸣简单陈述完今晚的事情后，颜清澜将手机递给了他。
她一上了姜成儒的车就打开了录音，将他用商单威胁她的声音录得清清楚楚。
“想要从我手上拿商单，你得先拿出诚意才行啊，颜小姐。”
手机里传来姜成儒十分猥琐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
那是姜成儒皮带扣发出来的声音，急促且刺耳的一阵叮当声，他在解他的皮带扣。颜清澜甚至能通过这声音回忆起姜成儒当时的动作和神情，像一头丧失了理智的怪物，面目狰狞。声音还在继续，颜清澜垂眸盯向医院的地板，面色苍白着，没有作声。
李一鸣一脸严肃地听着，全然不在意那手机自动使用了扬声器播放，猥琐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路人频频侧目，用不善的目光对这种令人不快的声音表示不满。
“喂，你看视频不会走远点看？”陈雨萱瞥见颜清澜低头的尴尬样子，走过去用脚踹了踹李一鸣，后者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朝着颜清澜道了个歉，拿着手机迅速走远了，“声音也给我调小一点。”陈雨萱朝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大声提醒，李一鸣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莫景行没有跟着李一鸣一起去看，他站在二人面前，抱着胸上下审视着颜清澜。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莫景行语气冰冷，一开口似乎要把整个急诊室的空气都冻住，“怎么也不可能蠢到把自己送进虎口。”
熟悉的讥讽语气，颜清澜抬头看向他。
莫景行每次生气时，那张温柔的面具就被他抛到脑后了。此刻的他，蹙着眉头，下颚紧绷着，看起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颜清澜，你疯了？”他一口气骂完似乎还不够解气，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尝试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
面对莫景行滔天而来的怒火，颜清澜没有多做反应，她心里平静如常，但脑海却忽然里冒出来了一个疑问。
——无论是陈雨萱还是莫景行，怎么话里话外的都在怪她？
虽然知道他二人本意上都是在关心她，但是，明明自己才是作为受害者的一方，却要不断遭到“你为什么不挡酒”“你为什么要上他的车”诸如此类的审问。
她知道自己或许有错，不该拿自己的安危作为赌注，去赌姜成儒对于合作的真心。
表面上，她有很多选择。她可以拒绝这次晚餐，可以拒绝那一杯又一杯的红酒，也可以拒绝那向她打开的车门。她似乎完全可以避免今晚发生的所有事。
可实际上，她真的有吗？
神思已经输给了思语，它像个起跑时就已经慢半拍的孩子，只能望着前面孩子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发呆。她带着团队裸辞，这条跑道上不只有她的未来，还有团队其他人的未来，她不可能停下脚步。通过那份市场调研，团队千筛万选后投出去的自荐信大部分都石沉了大海，而姜成儒，是唯一一个回复了她们的人。
所以，她真的有的选吗？陈雨萱怪她不该喝酒，莫景行怪她不该上车，一个陈家大小姐，一个莫家继承人，两个拿着既得利益的人却在反过来怪她“不该去赌”，好可笑。
一时间，很多情绪涌上心头，颜清澜忽然想起那栋光鲜亮丽的莫家公馆，仿佛与她不在一个世界一般的存在。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腔怒火砸在棉花上，莫景行气得眉毛都要打结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开口再骂，姜成儒就领着一个西装男到了三人跟前。
“你们好，我是姜总的律师，阮志中。”西装男微微颔首。他笑得春风和煦，打扮得一丝不苟，一看便知他经常被人半夜喊起来奔波操劳。
此情此景，颜清澜不禁对他和李一鸣产生了些共情，真是可怜天下打工人。
“姜总的ct报告已经出来了，虽然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一些皮外伤还是有的。”阮志忠平静地说着，中途，颜清澜看见他挠了挠鼻尖，她突然想起来，在心理学上这是说谎的表现之一，“基于此，姜总还是拥有提出精神损害赔偿的权力的。”
阮志忠朝着陈雨萱说完，又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异常心虚。颜清澜这下彻底读懂了他的表情：这小子也知道姜成儒的诉求不合理，但是打工人必须要陪老板演戏，给足老板面子，哄得他开心才行。
心里那股子惺惺相惜的感觉更加强烈了，颜清澜与阮志忠四目相接时，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疲惫之色。
“是吗？那不知道法律是会为了那点皮外伤惩罚一个热心女路人，还是会为了一段真实的录音去惩罚试图猥亵女性的加害人呢？”
“什么？”阮志忠面色一白，他立刻转过头去在姜成儒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刚刚还笑嘻嘻的嘴脸立刻垮了下来。
“所以，我不能告她了？”姜成儒冷冷扫一眼阮志忠，那眼神甚至都不像在看一个人类，而是在看一个任他驱使的奴役。
“能，但是如果代价是对方以录音作为证据告我们的话，非常不值得。”阮志忠白着一张脸对着姜成儒缓缓摇了摇头，看起来煞有其事。
李一鸣在看视频之前已经和她们说过：这种录音作为证据被法院认可的几率很小。而作为姜成儒律师的阮志忠肯定也是行业翘楚，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实。所以，颜清澜提出录音这事只是在给他一个台阶，好让他把姜成儒哄服帖。
果不其然，得知自己无法出气的姜成儒气急败坏地抓着ct报告单就往地下砸，他用力跺脚踩向那无辜的报告单，指着颜清澜从她的近亲问候到了祖宗十八代，又指着阮志忠从他个人的无能上升到整个社会法制的无力。
真是路过的狗都能被他上骂个两句。
望着姜成儒怒发冲冠的模样，颜清澜没由地想起了陈涛那时拿着专利书骂她的样子。
同样的气急败坏，同样的面目狰狞，怎么着？这些中年男人本事没几个，破防的样子倒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莫景行看不下去他那发疯样子，出言提醒。
“姜总，她也不过就是个小职员，你这样骂，不太厚道吧？”说话间，他走到颜清澜身前，隔开了她与姜成儒。
那唾沫星子终于不再往她身上飞，姜成儒悻悻闭上了嘴。
好家伙。颜清澜忽然意识到姜成儒刚刚骂得一直都是她和阮志忠，面对陈大小姐和小莫总，他是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被莫景行说了一声就乖乖停下了，真是狗仗人势。
李一鸣这时才回到了急诊室。
他将手机递给颜清澜，面对沉默的气氛，用口型对她说：“不好意思，刚刚接了个电话。”然后，他就拉着阮志忠走到一旁聊起了今晚的事情。
见势头逐渐转向颜清澜一方，姜成儒愤愤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粗气，转身抬脚刚要走向阮志忠身边，却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转过身来对着颜清澜恶狠狠道：
“不对，法律治不了你，我来治你。臭娘们我告诉你，你这商单，别想从任何一个平台手里拿到！”
说完，一口恶气得出的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咧开嘴露出一排大黄牙，看起来开心极了。
“姜总言重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湛城的视频平台，并不是你尼卡一家独大吧。”
见状，莫景行提醒道。
“小莫总，比起担心这娘们的死活，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要怎么和你爸交待你支持家族产业的竞品这件事吧。”提到莫天麟，姜成儒就成了《指环王》里拿到宝物的咕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莫景行被这句话堵住了嘴，他最开始确实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为了和莫天麟分庭抗礼，他尝试在暗中投资神思，助力其迅速走向商业化道路。与姜成儒的晚餐也是他的一场豪赌，最好的情况，是姜成儒对神思确实有几分真心，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接下这个商单。而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姜成儒只对颜清澜有兴趣，那按照颜清澜的性格，她定会转头就走，不可能自愿掉入他的陷阱。
哪曾知，今晚的事会发展成这样。
双方撕破了脸，按照姜成儒的性子，他一定会告诉莫天麟此事，自己暗中投资神思的事情也会暴露……
“靠！”莫景行暗骂一句，拨了个电话便快步离开了。
姜成儒看见莫景行离开时那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痛快，他转头又看向颜清澜，年轻女人正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他。姜成儒很喜欢被这种败犬一般的眼神看着，这是他作为上位者的福利之一。
“哎哟，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和资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姜成儒正笑眯眯地发表着他的“获奖感言”，忽然，一个好听的男声打断了他。
“姜总，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叫做‘资本’的。”
他循声望去，颜清澜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高挑修长的男人。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和黑口罩，似乎非常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长相。姜成儒往下继续打量，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外套着一个水洗款oversize牛仔外套，看起来慵懒又随性。
“口气挺大，你谁啊？”
颜清澜也被这十分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她微微抬头侧过脸，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和泪痣就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那股雪松味却不见踪影。
也是啊，哪有人大半夜被喊起来到医院还会喷香水的？
“你怎么来了？”
在看见来者是沈逸寒后，颜清澜无视了姜成儒，转而质问起他来。
“李一鸣说你受委屈了。”沈逸寒同样无视了姜成儒，他俯下身子凑近颜清澜的耳边低低回复道。
颜清澜这才意识到刚刚李一鸣回来时说的那通电话原来就是打给沈逸寒的。
但是李一鸣为什么想着要通知沈逸寒？就因为沈逸寒在李一鸣面前帮她洗过冤屈，挡掉了本就不属于她的诉讼？
沈逸寒察觉到她不加掩饰的视线，垂眸看了过来。
颜清澜读懂他眸子里情绪，她知道他下一秒可能要对她抛出一个她被问了很多次的问题。
但她在心里祈祷，祈祷沈逸寒不要将这次的事情怪罪到她的“不反抗”头上。
颜清澜觉得要是沈逸寒这样问她，她肯定会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拜托了，千万别再怪我了。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耳边，沈逸寒的声音又低低响了起来。
颜清澜的心提到嗓子眼。
“——揍回去了没？”
？
闻言，颜清澜一愣。
不是“你有没有受伤”也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更不是“你怎么不知道跑”
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个问题。
而是……
——她还手了吗？
沈逸寒没有揭开她那还新鲜着的伤疤，更没有将事情怪罪于她一时的退让和软弱。
他只是刻意轻描淡写地去问她，尝试以一种幽默又粗暴的方式，安慰她。
颜清澜感觉自己喉咙在发紧，明明没有被沈逸寒质问，但她那股落泪的冲动却更大了。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然后，用力朝着沈逸寒咧开嘴，倔强地笑着道：
“揍了，用镶钻的皮包狠狠抡了他。”
沈逸寒也朝她扯了扯嘴角，不是笑，是一种满意的信号。
他眼神在颜清澜眼角停留了一瞬，然后迅速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扣在了颜清澜的头上。
颜清澜的脑袋被他这动作压得向下一低，视野被迫转至地板，而那在眼角积蓄已久的泪水便随着这动作滴了下来。
她死命咬住嘴唇，将所有的呜咽声关在身体里。
没有点出颜清澜的窘迫，沈逸寒只是隔着帽子轻轻拍了拍颜清澜的脑袋。
随后，仿佛是哄小孩一般，他细声安抚道：
“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她一上了姜成儒的车就打开了录音，将他用商单威胁她的声音录得清清楚楚。
“想要从我手上拿商单，你得先拿出诚意才行啊，颜小姐。”
手机里传来姜成儒十分猥琐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
那是姜成儒皮带扣发出来的声音，急促且刺耳的一阵叮当声，他在解他的皮带扣。颜清澜甚至能通过这声音回忆起姜成儒当时的动作和神情，像一头丧失了理智的怪物，面目狰狞。声音还在继续，颜清澜垂眸盯向医院的地板，面色苍白着，没有作声。
李一鸣一脸严肃地听着，全然不在意那手机自动使用了扬声器播放，猥琐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路人频频侧目，用不善的目光对这种令人不快的声音表示不满。
“喂，你看视频不会走远点看？”陈雨萱瞥见颜清澜低头的尴尬样子，走过去用脚踹了踹李一鸣，后者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朝着颜清澜道了个歉，拿着手机迅速走远了，“声音也给我调小一点。”陈雨萱朝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大声提醒，李一鸣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莫景行没有跟着李一鸣一起去看，他站在二人面前，抱着胸上下审视着颜清澜。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莫景行语气冰冷，一开口似乎要把整个急诊室的空气都冻住，“怎么也不可能蠢到把自己送进虎口。”
熟悉的讥讽语气，颜清澜抬头看向他。
莫景行每次生气时，那张温柔的面具就被他抛到脑后了。此刻的他，蹙着眉头，下颚紧绷着，看起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颜清澜，你疯了？”他一口气骂完似乎还不够解气，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尝试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
面对莫景行滔天而来的怒火，颜清澜没有多做反应，她心里平静如常，但脑海却忽然里冒出来了一个疑问。
——无论是陈雨萱还是莫景行，怎么话里话外的都在怪她？
虽然知道他二人本意上都是在关心她，但是，明明自己才是作为受害者的一方，却要不断遭到“你为什么不挡酒”“你为什么要上他的车”诸如此类的审问。
她知道自己或许有错，不该拿自己的安危作为赌注，去赌姜成儒对于合作的真心。
表面上，她有很多选择。她可以拒绝这次晚餐，可以拒绝那一杯又一杯的红酒，也可以拒绝那向她打开的车门。她似乎完全可以避免今晚发生的所有事。
可实际上，她真的有吗？
神思已经输给了思语，它像个起跑时就已经慢半拍的孩子，只能望着前面孩子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发呆。她带着团队裸辞，这条跑道上不只有她的未来，还有团队其他人的未来，她不可能停下脚步。通过那份市场调研，团队千筛万选后投出去的自荐信大部分都石沉了大海，而姜成儒，是唯一一个回复了她们的人。
所以，她真的有的选吗？陈雨萱怪她不该喝酒，莫景行怪她不该上车，一个陈家大小姐，一个莫家继承人，两个拿着既得利益的人却在反过来怪她“不该去赌”，好可笑。
一时间，很多情绪涌上心头，颜清澜忽然想起那栋光鲜亮丽的莫家公馆，仿佛与她不在一个世界一般的存在。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腔怒火砸在棉花上，莫景行气得眉毛都要打结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开口再骂，姜成儒就领着一个西装男到了三人跟前。
“你们好，我是姜总的律师，阮志中。”西装男微微颔首。他笑得春风和煦，打扮得一丝不苟，一看便知他经常被人半夜喊起来奔波操劳。
此情此景，颜清澜不禁对他和李一鸣产生了些共情，真是可怜天下打工人。
“姜总的ct报告已经出来了，虽然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一些皮外伤还是有的。”阮志忠平静地说着，中途，颜清澜看见他挠了挠鼻尖，她突然想起来，在心理学上这是说谎的表现之一，“基于此，姜总还是拥有提出精神损害赔偿的权力的。”
阮志忠朝着陈雨萱说完，又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异常心虚。颜清澜这下彻底读懂了他的表情：这小子也知道姜成儒的诉求不合理，但是打工人必须要陪老板演戏，给足老板面子，哄得他开心才行。
心里那股子惺惺相惜的感觉更加强烈了，颜清澜与阮志忠四目相接时，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疲惫之色。
“是吗？那不知道法律是会为了那点皮外伤惩罚一个热心女路人，还是会为了一段真实的录音去惩罚试图猥亵女性的加害人呢？”
“什么？”阮志忠面色一白，他立刻转过头去在姜成儒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刚刚还笑嘻嘻的嘴脸立刻垮了下来。
“所以，我不能告她了？”姜成儒冷冷扫一眼阮志忠，那眼神甚至都不像在看一个人类，而是在看一个任他驱使的奴役。
“能，但是如果代价是对方以录音作为证据告我们的话，非常不值得。”阮志忠白着一张脸对着姜成儒缓缓摇了摇头，看起来煞有其事。
李一鸣在看视频之前已经和她们说过：这种录音作为证据被法院认可的几率很小。而作为姜成儒律师的阮志忠肯定也是行业翘楚，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实。所以，颜清澜提出录音这事只是在给他一个台阶，好让他把姜成儒哄服帖。
果不其然，得知自己无法出气的姜成儒气急败坏地抓着ct报告单就往地下砸，他用力跺脚踩向那无辜的报告单，指着颜清澜从她的近亲问候到了祖宗十八代，又指着阮志忠从他个人的无能上升到整个社会法制的无力。
真是路过的狗都能被他上骂个两句。
望着姜成儒怒发冲冠的模样，颜清澜没由地想起了陈涛那时拿着专利书骂她的样子。
同样的气急败坏，同样的面目狰狞，怎么着？这些中年男人本事没几个，破防的样子倒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莫景行看不下去他那发疯样子，出言提醒。
“姜总，她也不过就是个小职员，你这样骂，不太厚道吧？”说话间，他走到颜清澜身前，隔开了她与姜成儒。
那唾沫星子终于不再往她身上飞，姜成儒悻悻闭上了嘴。
好家伙。颜清澜忽然意识到姜成儒刚刚骂得一直都是她和阮志忠，面对陈大小姐和小莫总，他是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被莫景行说了一声就乖乖停下了，真是狗仗人势。
李一鸣这时才回到了急诊室。
他将手机递给颜清澜，面对沉默的气氛，用口型对她说：“不好意思，刚刚接了个电话。”然后，他就拉着阮志忠走到一旁聊起了今晚的事情。
见势头逐渐转向颜清澜一方，姜成儒愤愤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粗气，转身抬脚刚要走向阮志忠身边，却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转过身来对着颜清澜恶狠狠道：
“不对，法律治不了你，我来治你。臭娘们我告诉你，你这商单，别想从任何一个平台手里拿到！”
说完，一口恶气得出的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咧开嘴露出一排大黄牙，看起来开心极了。
“姜总言重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湛城的视频平台，并不是你尼卡一家独大吧。”
见状，莫景行提醒道。
“小莫总，比起担心这娘们的死活，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要怎么和你爸交待你支持家族产业的竞品这件事吧。”提到莫天麟，姜成儒就成了《指环王》里拿到宝物的咕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莫景行被这句话堵住了嘴，他最开始确实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为了和莫天麟分庭抗礼，他尝试在暗中投资神思，助力其迅速走向商业化道路。与姜成儒的晚餐也是他的一场豪赌，最好的情况，是姜成儒对神思确实有几分真心，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接下这个商单。而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姜成儒只对颜清澜有兴趣，那按照颜清澜的性格，她定会转头就走，不可能自愿掉入他的陷阱。
哪曾知，今晚的事会发展成这样。
双方撕破了脸，按照姜成儒的性子，他一定会告诉莫天麟此事，自己暗中投资神思的事情也会暴露……
“靠！”莫景行暗骂一句，拨了个电话便快步离开了。
姜成儒看见莫景行离开时那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痛快，他转头又看向颜清澜，年轻女人正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他。姜成儒很喜欢被这种败犬一般的眼神看着，这是他作为上位者的福利之一。
“哎哟，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和资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姜成儒正笑眯眯地发表着他的“获奖感言”，忽然，一个好听的男声打断了他。
“姜总，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叫做‘资本’的。”
他循声望去，颜清澜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高挑修长的男人。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和黑口罩，似乎非常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长相。姜成儒往下继续打量，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外套着一个水洗款oversize牛仔外套，看起来慵懒又随性。
“口气挺大，你谁啊？”
颜清澜也被这十分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她微微抬头侧过脸，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和泪痣就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那股雪松味却不见踪影。
也是啊，哪有人大半夜被喊起来到医院还会喷香水的？
“你怎么来了？”
在看见来者是沈逸寒后，颜清澜无视了姜成儒，转而质问起他来。
“李一鸣说你受委屈了。”沈逸寒同样无视了姜成儒，他俯下身子凑近颜清澜的耳边低低回复道。
颜清澜这才意识到刚刚李一鸣回来时说的那通电话原来就是打给沈逸寒的。
但是李一鸣为什么想着要通知沈逸寒？就因为沈逸寒在李一鸣面前帮她洗过冤屈，挡掉了本就不属于她的诉讼？
沈逸寒察觉到她不加掩饰的视线，垂眸看了过来。
颜清澜读懂他眸子里情绪，她知道他下一秒可能要对她抛出一个她被问了很多次的问题。
但她在心里祈祷，祈祷沈逸寒不要将这次的事情怪罪到她的“不反抗”头上。
颜清澜觉得要是沈逸寒这样问她，她肯定会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拜托了，千万别再怪我了。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耳边，沈逸寒的声音又低低响了起来。
颜清澜的心提到嗓子眼。
“——揍回去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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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颜清澜一愣。
不是“你有没有受伤”也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更不是“你怎么不知道跑”
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个问题。
而是……
——她还手了吗？
沈逸寒没有揭开她那还新鲜着的伤疤，更没有将事情怪罪于她一时的退让和软弱。
他只是刻意轻描淡写地去问她，尝试以一种幽默又粗暴的方式，安慰她。
颜清澜感觉自己喉咙在发紧，明明没有被沈逸寒质问，但她那股落泪的冲动却更大了。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然后，用力朝着沈逸寒咧开嘴，倔强地笑着道：
“揍了，用镶钻的皮包狠狠抡了他。”
沈逸寒也朝她扯了扯嘴角，不是笑，是一种满意的信号。
他眼神在颜清澜眼角停留了一瞬，然后迅速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扣在了颜清澜的头上。
颜清澜的脑袋被他这动作压得向下一低，视野被迫转至地板，而那在眼角积蓄已久的泪水便随着这动作滴了下来。
她死命咬住嘴唇，将所有的呜咽声关在身体里。
没有点出颜清澜的窘迫，沈逸寒只是隔着帽子轻轻拍了拍颜清澜的脑袋。
随后，仿佛是哄小孩一般，他细声安抚道：
“做得很好，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