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卫时亮和易得心、严念乘同一辆车去往前线。

    卫时亮和司机坐在前排,易得心和严念坐在后排。

    卫时亮问严念:“严记者,你这次去前线主要是要报道哪方面的内容?”他问这个问题其实主要是替易得心着想。

    严念说:“主要报道前线的战况和战士们的情绪。”说完转头问易得心:“王记者呢?”

    易得心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看着窗外。

    卫时亮咳咳了两声说:“王涵啊,你主要去报道什么?”

    易得心转过头来说:“跟严记者一样。”

    严念揶揄道:“你该不会我去哪儿你跟着去哪儿吧?你得有自己的想法才行啊,抢新闻也不带这样的。”

    易得心被噎了一下说:“去战场不主要就是报道这些,哪里还有别的可以报道的。”

    严念心想你就装吧,说:“可报道的多了去了。伙食、装备、战略、预计过程、结果,等等等等。”

    易得心面不改色地说:“去了随机应变吧,什么都能报道。”

    严念点点头说:“还是王兄脑瓜子转的快。”

    卫时亮转头偷笑了下。

    易得心想了想严念话,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干脆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战场后方,只听得隐约的炮声和枪声。卫时亮下了车说:“你俩随便转转,我去师长那里报道。”

    易得心和严念点点头,卫时亮带着人走了。

    严念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没有说话,易得心看着战场也是感慨万千,之前军阀混战,统一江北七省的时候他只是在幕后策划,并没有去过前线。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对方。

    严念问:“你叹什么气?”

    易得心说:“叹这世道。”

    严念转过头看着远处炮火连天说:“军阀混战这么多年,没有强有力的统一中央政府,各怀心思,没法齐心抗敌,始终是隐患啊。”

    易得心问:“你觉得北洋政府怎么样?”

    严念讥笑一声:“难成大事。”

    易得心又问:“那你觉得谁能成事?”

    严念想都没想说:“不好说,现在的政府、军阀看上去都太软弱了,太容易妥协了。”

    易得心问:“那你觉得现在江东七省的督军易行智呢?”

    严念心里突然一咯噔,想到了她旁边这位正是军阀之子,这嘴没个把门的,迟早得出事儿。

    几秒之间,严念心里电光火石:“易督军,不太清楚啊,没多听说过。只听闻是非常有雄才大略,江东七省有现在的太平安宁全是仰仗易督军啊。”

    易得心问:“你哪儿来的?西南?东北?”

    正在严念纠结时,卫时亮喊了声:“严念,王涵。”

    严念松了口气,二话没说转身跑过去问:“卫团长,怎么了?”

    卫时亮说:“我要到前面去看看,你们呢?”

    严念说:“我也去。”

    易得心说:“我也去。”

    严念问:“能拍照吗?”

    卫时亮想了想说:“不要拍具体的人就可以。”

    严念说:“可以。”

    几人开着车又继续前进。

    到了前线,卫时亮进了指挥亭,让严念和易得心小心点,注意安全。

    严念和易得心往前走了走会,跳到一个战壕里面。

    严念拿出来一个望远镜看,易得心看了眼严念没有说话。严念看了会递给易得心问:“你要看看吗?”

    易得心接过望远镜道了声谢。

    严念又拿出相机想拍个战士们的背影,怎么都找不好角度,就往左挪了挪,严念拿着相机正在专心挑角度,突然听到旁边人说了句:“小心。”就有人把她扑倒了。

    几声炸弹声过后,严念歪头看了看,一看吓一跳,原来是易得心护在她身上,她心想这位爷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不然她这说不清了。

    她赶忙推了推易得心问:“你没受伤吧?”

    易得心摇摇头说:“没有。”

    严念坐起来又仔细查看了下易得心,看到他确实没事,才说:“刚谢谢你啊。”

    易得心说:“同行嘛,互相照顾一下。那炸弹在前面炸了,声儿还挺大。”

    严念有点无语,敢情这易得心是只会纸上谈兵啊。

    严念问:“你以前没上过战场啊?”

    易得心说:“没,这是第一次。你以前上过?”

    严念说:“我也没,也是第一次,咱都小心点吧。”

    易得心点点头。严念又拍了几张照片,说:“我去看看伤兵,顺便采访点事情,你呢?”

    易得心说:“我也跟你一起吧。”

    严念看在刚刚易得心护着她的份上也没说别的。

    两人一起去了伤兵治疗的帐篷里,看着一帐篷的伤兵,来来往往忙碌的护士。

    严念把相机塞回包里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易得心说:“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严念转头看了看易得心没有说话,走过去问护士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两人一直忙到傍晚,卫时亮走进来叫易得心出去。

    卫时亮挑了个没人的地方说:“你也来过了,今天晚上我派车送你回徐市,明天你回去吧。”

    易得心说:“我再待几天吧。”

    卫时亮摇摇头说:“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你出个什么事儿十个我也担不起啊。再说现在局势这么紧张,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

    易得心想了想说:“那我回去了,留着这儿时间长了万一被人认出来,也是给你添麻烦。”

    卫时亮说:“以后,万事小心,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易得心说:“你要离开吴军去我那里,我一定亲自来接你。”

    卫时亮笑笑没有说话。两人都不知道,再见时,两人各事其主,再连一句交心话都难说。

    易得心问:“那个严念呢,她回去吗?”

    卫时亮说:“不知道,我去问问吧。”

    易得心拉住着他说:“我去问吧。”

    易得心进去找到严念问她:“你今天晚上回徐市吗?有车。”

    严念说:“这才刚来,不回去。你要回去吗?”

    易得心说:“嗯,报馆有急事要我回去。”

    严念说:“那你路上小心。”

    易得心说:“你也小心点,这里还是挺危险的。有缘再见。”

    严念嘴上说:“有缘再见。”心里却想着还是最好不要见了。

    此时她还不知道,他俩之间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易得心回去之后,马上开始加强北部的兵力,同时联系在外国的同学老师,调动资金购买大量武器装备,还又检查了一遍军粮储备。

    而易得心离开之后,严念不仅帮助护士照顾伤兵,还时不时跟着卫时亮去前线,最让卫时亮震惊的是严念还能根据战场情况,提几个建议。

    卫时亮问严念:“你读过兵书?”

    严念边摆弄相机边说:“没有,但我上过这方面的课。”

    卫时亮:“你上过这方面的课?”

    严念抬头说道:“以前有个老师是德国读军事学校回来的,我上过他的两学期的课。”

    卫时亮有点奇怪:“你在哪个学校读的?”

    严念说:“美国的一所大学。”

    卫时亮说:“你是美国回来的?为什么?”

    严念说:“我这名字里有个念字。我父母一直思念祖国,但他们年纪大了,现在国内又这么乱,所以没有回来,但我读的是新闻系,我想回来通过奔走呼号,希望可以贡献自己的一点力量。”

    卫时亮点点头说:“有志青年。不过现在新闻也不好写啊,有些地方管制还是挺严的。”

    严念说:“打擦边球。偶尔也得写点别的新闻吸引大家注意力,不然报馆维持不下去,更没有人报道新闻了。没了新闻,更难唤起人民的危机感。\"

    卫时亮问:“你觉得现在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严念想了想说:“人民不团结吧。军阀割据,没有强有力的统一政府,日本很容易会各个击破。”

    卫时亮说:“德国就要败了。日本如果让出山东,他们就必须再退回东北。”

    严念说:“我觉得不会。日本既然都占领山东了,吃进去的东西不那么容易吐出来。更何况,到现在为止,日本没有一刻消停,摆明了还继续想打。”

    卫时亮说:“吴军力量不够,我担心将来真的打起来抵抗不住日本军队,那么战火就将继续蔓延。唉。”

    严念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本来看好孙大帅的,谁知道他前段时间又辞职了。现在广州那边乱,北洋政府前途未卜,还不知道将来怎么样呢。”

    卫时亮看着前方的战火没有说话。

    一个月后,吴军跟日本军队打打停停,相持不下,严念打算回易水,她去跟卫时亮请辞。

    “卫团长,我要回易水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嗯,一路顺风。希望你的新闻事业还可以继续。”

    “谢谢。也预祝你们此战可以大胜而归。”

    “借你吉言。”

    “如果你以后路过来易水城的话,可以到《新报》报馆找我,我一定带你游遍易水。”

    “谢谢,一定。”

    “再见。”

    “再见。”

    后来,卫时亮决定去广州的时候,他路过易水,还真去找严念一聚,却没有见易得心,也许他见了易得心有些事情可能会不一样,但人生就是如此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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