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冬夜,风透着破旧的窗户棱呼呼往里面灌,寒冷已经不是一个形容词。虞心眉从昏睡中渐渐清醒,立刻被冻的缩成一团。她缓了缓后脑处的钝痛,眼前有些模糊,手脚也被绑了个结实,许是时间有点长,一股子酸痛感,她动了一下,嘴里嘶嘶出声,不得不停了下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默默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这里像是一处烂尾楼又像一个仓房,灯光昏暗,透过窗棱外面也是漆黑一片,点点路灯的光圈远在天边,让你判断不了距离也不确定周边。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粘稠的味道,在冷风的肆意吹过之处,附上一股难闻的气息。

    咕噜咕噜几声,在黑暗沉寂中显得尤为突出,那是她肚子饿的声音,不禁感叹早知道如此,哪怕曹家姐妹再讨厌,她也先吃饱肚皮,如今却只能等着绑她的人现身。

    又过了许久,门口传来了锁链声响,不一会儿有人带了手电筒开门进来,那人熟门熟路的将一个小号探照灯放在空地上,扭开了开关,突然的强光刺激的她瞬间闭上了眼睛。耳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响起,她适应了灯光,睁开眼去看,正在撕扯面包袋子的人,哪怕只是背影,也让她顿时脊背生寒,腹中的愤怒顷刻而出。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赵新的同母异父弟弟,在上辈子给了她一刀的仇人,齐文斌。

    “呜呜唔,放,开,我。”嘴巴里的布塞得结结实实,她拼命挣扎,冲对方喊叫。

    齐文斌被吓了一跳,而后又紧张的开门出去,确定四周没有人后,才又回来。他现在还是一副高中生打扮模样,虽然嘴里叫嚣着狠话,却远没有后来成人的无赖凶狠。他扯开了虞心眉嘴里的布条,逼着他录了一段视频,又存了一段对话。迫不及待开始打电话,打了电话后,气的踢了一脚旁边的墙,嘴里骂骂咧咧。

    “我就要钱。他都成了江大少爷了,那么多钱,凭什么不给我花。我又不多要,怎么了?这么抠门,怪不得我妈不待见他。以后休想让我喊他哥。哼。还江怀新,我呸。”

    虞心眉简直快气疯了,躲开躲去怎么就躲不开这帮极品奇葩,心里再气愤这会儿也不能发作,齐文斌别看还小,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压下脾气和对方谈判:“你要钱为什么不去绑赵新,绑我有什么用?”

    “哼,你别骗我,我早就知道了。你和他搞对象,他肯定会掏钱来赎你。”

    齐文斌说完打开了一瓶可乐随意道:“而且那人说了,绑你我能收到三份钱。”

    虞心眉不由心里一跳:“谁说的?是谁?”

    齐文斌意识道自己说漏嘴了,立刻不言语了,他在一旁大口的吃面包香肠,虞心眉咳嗽了一声:“我也要吃。”齐文斌瞅了她一眼,撕了一大块面包塞在她嘴里,就又不理她了。

    不一会儿,电话声响起,齐文斌看了一眼,顿时精神起来,他擦了擦手:“喂,对。我再说一遍,五百万,现金,一分不能少。时间我再通知你。”说完又看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行,你等着。”大步走到她跟前:“说话!”

    听筒里传来声音,遥远又清晰,对方哑着声音,语气柔和的安慰着她:“别怕,有我在,我这就去接你。”

    虞心眉又冷又饿,听到他的声音,顿时眼睛湿润了,她嘴里呜呜出声,江逾白急了语气低了几度:“怎么?他打你了?”

    “嗯,他还不让我吃饭。狗日的赵新,他真是一个灾星,被他害死了,我恨死他了。”

    齐文斌听他告状,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是一个耳光,接过来电话就喊:“你TM的快点。”江逾白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齐文斌咬了咬牙:“算你狠。”

    很快,虞心眉就拿到了热乎乎的粥和馒头烧鸡,齐文斌冷着脸把她胳膊松开,又把腿死死绑了一圈,确定她跑不了,就盯着她吃饭。

    “没想到你这么值钱。”齐文斌点了一枝烟,在烟雾缭绕中看她。

    “我也没想到。”虞心眉无奈调侃。

    “对不住,我本来没想这么干,是他逼我的。”

    “谁?”

    齐文斌跟着母亲第一次见到这个哥哥的时候,是他上小学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叫赵新,穿着半旧的衣裳,把身上仅有的十五块钱都塞给他,后来他陆陆续续见过几次,每次都能拿到钱,久而久之,他没钱的时候就想到这个哥哥。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好像是他高考吧,听说他要出国,他和母亲去送机,赵新穿的光鲜亮丽,模样也变得更加成熟犀利,像变了一个人,母亲说哥哥出国回来就会有大出息,他们母子也有指望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赵新会不会有大出息,他只知道有钱的赵新一分钱也没给他花过,甚至渐渐的都不再接母亲的电话。出息了有本事的赵新,再也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直到国庆节的时候,有人给母亲打个电话,不知道说了,母亲突然暴怒,砸坏了家里唯一的电器,还数落了父亲许久。而后就带着他来了隋南,直奔一个高档住宅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别墅长什么样子,前面的花园里彩蝶翩翩起舞,大厅里的旋转水晶吊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局促的站在原地,兴奋极了,这次他不走了,住在哥哥的大别墅里,每天吃山珍海味,还要穿最新款的运动鞋,好好给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看。

    他们母子兀自想象的美妙,却不料,赵新压根不见她们,让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随意把他们打发了出去,齐文斌气坏了。

    后来,她们又陆陆续续找了他几次,可他要么就不见,要么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趾高气昂的说着自己和他毫无关系,最让他生气的一次,是他让保安打了自己一顿,又推搡母亲,母亲气的咒骂他,他却微笑的回应,总之就一句话,离他远点。

    母亲很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如果不是那个人打了电话来,他们其实就打算回去再想想办法。薛朝华并不同意他做违法乱纪的事,可他见识过了赵新出行前呼后拥的模样,怎么也不甘心,薛朝华死拽着他回了老家。他却越想越不忿,偷偷来了隋南。那人说话算话,很快就安排把人绑了来了,他开始还很紧张害怕,可一见到对方给的一叠叠的现金,他眼睛直了,这是他长这么大见到的最多的钱。最多的。他的脑子里再也没了犹豫,只剩下迫切拿到更多的钱,琢磨如何享受生活。

    越想越兴奋。他嘿嘿笑出了声。

    虞心眉不由得往墙角缩了缩,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时机,伺机而动。齐文斌虽然年纪不大,心思还很深,虞心眉吃完饭他就立刻把对方的双手捆了起来,还在墙角周围摆了一圈瓶子,只要她有什么动静,立刻就能听见。而后就在旁边若无其事的打起了游戏。

    齐家家境普通,薛朝华和齐伟却十分宠溺齐文斌,几乎有求必应,养的齐文斌一身恶习,为所欲为随意任性。上辈子还有一个同样宠他的哥哥,在经济上支持他,齐文斌更无所顾忌,可以说他的脑子里压根不存在什么感恩和体谅,更多的是掠夺和理所应当。虞心眉倚在墙角,冻得瑟瑟发抖,齐文斌也注意到了气温的下降,不情不愿的起身出去拿了一床被子,仍在了她身上,靠着这被子的温暖,疲惫的虞心眉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对于某些人,这注定是无眠的夜晚。

    江逾白是第一时间知道虞心眉不见了。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慌张,惶恐,不安,眼前出现了他曾经经历的种种,恐惧的情绪让他的手都跟着发抖。他强忍着不去想脑子里出现的那些画面,让曹康杰别声张,避免外界对虞心眉诸多的揣测。而后就调取了酒店的监控,对方是显然有备而来,躲在监控死角,他们只看见卫生间门口,虞心眉突然倒下,一双手把她拖走,而后在后楼梯直接去了停车场。除了一辆车和那双手,监控里什么都没看见。

    “如果是绑架,会有电话来。我们等等看。”关键时刻,曹康杰更冷静。萧雨不知道女儿被劫走了,她知道虞心眉不爱搭理曹家人,来之前就说了会偷偷溜走,她就没多想。曹康杰见妻子没起疑心,索性也没告诉她。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就在江逾白耐心告罄的时候,电话响了,不是绑匪,是江怀新。又过了一个小时,曹康杰的电话响了,之后江逾白也等到了电话铃声。同一个人,赎金要了三份,看来对方很熟悉虞心眉的背景。

    曹康杰担心虞心眉安危决定报警,江逾白不在乎钱,选择赎人,二人争执谁都不能说服谁。江怀新欲言又止,心里焦灼。最终江逾白道:“给我一个晚上时间,明天一早我给你答复。”曹康杰点头应允,匆忙离开,他不能让萧雨看出端倪。

    留在书房的二人,对立而坐。江逾白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脸上像蒙了一层黑雾,眼神低垂偶尔瞄一眼对面坐着的人。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齐家那小崽子是这样的人,他就不会引狼入室了。给江怀新找点麻烦而已,他多的是办法,没想到对方敢下这样的手。而后就在琢磨,难不成上辈子入室抢劫虞心眉的歹徒也是齐文斌?毕竟那么熟悉虞心眉家的人不多,在安保好的小区里,他几乎是瞬间就跑没影了,说明这个人是熟人。顿时他心底的郁气冲开了桎梏,他起身绕过桌子,一把薅起来对面的人,语气阴戾:“是不是他?上辈子捅了虞心眉一刀的是不是他!”

    江怀新被揪住领子,不得不往后仰,迟疑之下他倔强的开口:“我会把她救出来,带,她,走。”

    “哼,你哪来的脸,上下两辈子,你都不放过他,果然是江云峰的儿子,自私冷血。”

    “别跟我提江云峰,我和他不一样。哼,我没脸?不要脸的是你,她是我妻子,我孩子的母亲,你是第三者,入侵者,你是小偷。”江怀新开始很高兴江逾白忘了虞心眉,他觉得自己没了顾及和对手,虞心眉肯定会回心转意。毕竟两个人有过深厚的感情,虞心眉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成想,重生一次这种荒诞的事,居然不止他和虞心眉,江逾白也来自那个世界。这让他很是不满愤恨,在那个世界,江逾白有老婆,而且虞心眉是他的妻子,这不应该各归各位吗?

    “妻子?你把她当过妻子吗?如果你们夫妻恩爱,为什么她现在死都不愿意嫁给你?如果你们关系融洽,她为什么会和我恋爱?她想换个活法,想换个人生,不想重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不知道?不,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装聋装瞎,拿已经不存在的过去不断的骗自己,逼迫她。你并不是爱她,你只爱自己。齐皓,赵新,江怀新,你改多少个名字,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就是一个缺爱的人,孤独的人,你这辈子都将含恨终老。”

    江怀新被戳中了痛处,没了底气,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精神崩溃,他大喊出声,想要和对方争辩,却被对方一句话击中,没了面对的勇气。

    “别忘了,上辈子,是你的纵容,让她丢了性命。”

    江怀新被定在了原地,悔恨、难过、悲愤、绝望,情绪交叠袭击了他,他迷茫了害怕了,他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她,是我。”

    江逾白不耐烦顾及他的情绪,他抖了抖袖口:“你现在能做的是想一想,齐文斌可能在哪儿?还有,江云峰最近和谁走的近?”

    “什么?”

    “能从曹家的宴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走,齐文斌一个毛孩子,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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