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那个名字
超市里，柳夏坐在购物车车筐里，一双大眼睛搜索着货架。
“薯片！”
“酸奶，我要酸奶！”
柳夏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指指，右点点，对每一件商品都感到好奇。林涵偶尔会听她的意见，但绝大多数情况下直接一路向前，徒留柳夏伸长了手也够不到心怡商品的叹息。
行到一处货架，林涵停下挑选商品。柳夏看着林涵的手机，翻到一张他与闵冬晴的合影，她好奇心大起，打趣道：“女朋友？”
林涵一看到那张照片，忙把手机抢在手里：“不是……是朋友。”柳夏心里已猜到了八九分，不自禁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饱餐一顿后，两人踏上行程，不多时走上河边一条长长的石板路。林涵瞄了眼柳夏，点开了手机“录音”，小心地放进口袋。他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在地府看到的鬼……吓人吗？”自己举起双手，做出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
柳夏冷眼：“恐怖片看多了吧？他们人很好的，有很多……”说到这里，不免悲戚起来：“即使有转世的机会，也要留在人间，守护各自小小的幸福。”
柳夏环顾四周，在她的眼中，这里不只是一条人来人往的小路，不只是这里一个老爷爷正弓着背悠闲散步，那里有些憔悴的母亲正对着拎菜的叛逆期女儿喋喋不休。她还看到，阳光之下，一个老奶奶正对老爷爷露出欣慰的微笑，而那个操劳母亲的肩头还搭着一只宽大厚实的手，伴随着母亲责备的语调有节奏地轻轻摩挲。
“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该有多伤心呢？真的好想在那些人的耳边说上一句，他现在就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呢。”
林涵：“我能看到他们吗？”
“看不到。”柳夏深情地望着远方，“听说海豚们就算是相距千里，也可以互相交流。”她转头望向林涵，眼神里满是憧憬和希望，“只要你心里相信他们的存在，与他们对话。几千公里，不对……再远，他们也能感受到心意的。”
林涵一本正经地追问：“那不是得了妄想症吗？”
柳夏……
两人顺利来到柳夏的家，推开了她的房间门。
第一次进到女生的房间，墙上贴着的海报，桌上满满的化妆品都让林涵感到新奇。
那边柳夏已经翻起柜子，见林涵还站着，忙催道：“你干嘛呢？赶紧帮我找啊。”
林涵一边假装感叹房间之大，一边偷偷拿出手机拍照。他蹲到床边，本想就在床底找找装装样子。却意外摸到一个尖尖的东西，他移出床底一看，是一个装饰漂亮的盒子，像是喜糖盒、蛋糕盒那种。盒子里最上面是些玩偶和小饰品，最底下是一叠纸。林涵挑了一封开始看起来。
在确定是情书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落款上，念出了那个名字：“尹喻初。”
柳夏一个箭步把信抢到手上。信纸被手指用力地揉搓，过往的记忆像上面泛黄的纸页一样逐渐熠熠生辉。林涵好奇地凑近脑袋，冷不防柳夏两只胳膊牢牢地箍住了他：“找到了！找到了！谢谢涵涵！”林涵挣脱开柳夏的怀抱，掸了掸衣袖。柳夏紧紧地把信攥在掌中，喃喃自语：“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镜头一转，林涵已经大步出了居民楼，柳夏一路小跑拦在他前面，因为形势变化太过仓促，她都忘了自己还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和约定好的不一样吗？”柳夏语带哭腔。
林涵心里一方面不想再趟这浑水，一方面也不想成人之美，考虑到独家报道的素材已经收集够了，他也准备就此脱身不管。于是狠下心来，向前的脚步不停：“不一样。我只答应帮你找，但没有答应帮你和他见面啊！”
情急之下，柳夏紧紧揪住林涵的手臂，用力之大，林涵一时竟不能挣脱。他回头面对柳夏的可怜模样，已是心软大半，但转念一想，两人本就素不相识，再者人鬼疏途，谁知道她以后还会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心一横，用自己能想象到的最恶毒语气吼道：“我为什么要去见你男朋友？”
柳夏哭丧着解释：“知道了名字，我也不记得他的样子和住处啊。再说这校区一年的变化也挺大的。”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你男朋友见不见得到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既然你能让我看到你，那也给他开个阴阳眼，不是也一样容易吗？”说着绕过了柳夏。
柳夏忽然大喊：“你没有谈过恋爱吗？没有爱过吗？”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般击在林涵的心房之上，转过身子的他，说话的语气里多了些恼怒：“什么？”
柳夏气势不减：“我死了，我不是死了吗？那他心里会怎么想？我的心里会怎么想，再也看不到相爱的人的心情是怎样的，你难道不懂吗？”林涵听得心神激荡，先前柳夏出言哀求，卸去他大半心防，现在她转而厉言申斥，已叫他彻底决堤。他本想着出口答应，但一时下不定决心。
柳夏以为他无动于衷，终于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还是因为你自以为的男人的尊严？”
这一路下来，柳夏虽对林涵了解不全，但对他钢铁直男的性格还是深有体会，之前软的不行，只好换硬的了。
林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柳夏心中一惊，自觉刚刚说得太过，暗暗后悔。哪知林涵脸上的愠气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如初。他面无表情地回道：“是。我不懂。我没有谈过恋爱，没交过女朋友。”
柳夏见林涵向他走来，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出口表示歉意，林涵却停在了她前方半米处。
“祝你好运吧！”还没等柳夏意识到，林涵的手已蜻蜓点水地在她的肩上拍了拍，随后大步离去。任凭柳夏在后面哭闹，林涵再没回过头。
美景市地铁站，林涵走进等车口，一路上柳夏都没有跟上来，他反而感到有些不自在。
林涵回想起过去几天和柳夏在一起的经历，回去还是不回去，帮还是不帮她呢？他想了一会儿，只觉心乱如麻，没有头绪。终于，他下了决心，给了自己放手的理由：“一定是我太善良了，就这样吧。”想到此节，林涵的精神振奋不少，“鬼嘛，总是有办法的。”他大步走进地铁，放松地瘫坐在一张空椅上，闭目养神。
车厢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林涵百无聊赖地环顾周围，目光落在了远处一个身形娇小的马尾女生身上，虽然她正在打盹，头侧到了一边，但林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闵冬晴。
林涵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为这奇怪的相遇感到新奇。
他坐到闵冬晴身边，有意在她醒来后吓她一吓。望着闵冬晴的鼻翼轻轻扇动，林涵的心也为之起伏。闵冬晴微微直了直身子，想让脑袋更熨帖地靠住肩膀，但睡着时的精准度可没有保证。在林涵眼里，她的脑袋忽然直直往两人中间的空隙垂下。
林涵忙伸出双手，托住了闵冬晴的身子，借着惯性小心翼翼地让她稳稳着陆在自己的腿上。闵冬晴浑未知觉，她慵懒地蹭蹭林涵的掌心，继续甜睡。
林涵紧张地几乎要屏住呼吸，手背绷得紧紧，一动也不敢动。这样的触碰大大超出他对亲密同学间的接受程度。但看到闵冬晴鼻息悠长，又不愿忍心扰她美梦。
此刻的闵冬晴正躺在梦里的一片嫩草地上，她本来是懒洋洋地卧在一朵云上，风一吹便如草絮般飘飘转转地翻下云来，还未来得及察觉，又落进一块半空中的草地，芳草既密且厚，抵消了绝大部分自由落体的力量。闵冬晴嘴角微翘，不耐烦地调了调头枕的位置，继续睡去。
“舒服……舒服……”林涵侧耳细听，发觉掌中的闵冬晴正操着含糊不清的语调表达着自己的草地床体验。林涵听得兴致盎然，却没看见闵冬晴的脚正不安分地向上摸索，想是要实现最舒适的谁姿。她两只脚悬在半空，没有依傍地左右晃动，猛地被旁边经过的一个路人带了一下。
这一下震荡，让闵冬晴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高不可及的面庞逐渐明晰，之前为疲惫侵占的意识挣扎着恢复。当那个面庞足以看清时，人间已没有任何语言足以表达闵冬晴此刻的心情。惊讶、羞赧、尴尬、无地自容……还有她自己都难以言说的，那一丝丝惊喜，让她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脑更加混乱。她忙起身向地铁门疾步赶去，没走出几步路，当即栽倒在地。
“薯片！”
“酸奶，我要酸奶！”
柳夏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指指，右点点，对每一件商品都感到好奇。林涵偶尔会听她的意见，但绝大多数情况下直接一路向前，徒留柳夏伸长了手也够不到心怡商品的叹息。
行到一处货架，林涵停下挑选商品。柳夏看着林涵的手机，翻到一张他与闵冬晴的合影，她好奇心大起，打趣道：“女朋友？”
林涵一看到那张照片，忙把手机抢在手里：“不是……是朋友。”柳夏心里已猜到了八九分，不自禁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饱餐一顿后，两人踏上行程，不多时走上河边一条长长的石板路。林涵瞄了眼柳夏，点开了手机“录音”，小心地放进口袋。他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在地府看到的鬼……吓人吗？”自己举起双手，做出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
柳夏冷眼：“恐怖片看多了吧？他们人很好的，有很多……”说到这里，不免悲戚起来：“即使有转世的机会，也要留在人间，守护各自小小的幸福。”
柳夏环顾四周，在她的眼中，这里不只是一条人来人往的小路，不只是这里一个老爷爷正弓着背悠闲散步，那里有些憔悴的母亲正对着拎菜的叛逆期女儿喋喋不休。她还看到，阳光之下，一个老奶奶正对老爷爷露出欣慰的微笑，而那个操劳母亲的肩头还搭着一只宽大厚实的手，伴随着母亲责备的语调有节奏地轻轻摩挲。
“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该有多伤心呢？真的好想在那些人的耳边说上一句，他现在就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呢。”
林涵：“我能看到他们吗？”
“看不到。”柳夏深情地望着远方，“听说海豚们就算是相距千里，也可以互相交流。”她转头望向林涵，眼神里满是憧憬和希望，“只要你心里相信他们的存在，与他们对话。几千公里，不对……再远，他们也能感受到心意的。”
林涵一本正经地追问：“那不是得了妄想症吗？”
柳夏……
两人顺利来到柳夏的家，推开了她的房间门。
第一次进到女生的房间，墙上贴着的海报，桌上满满的化妆品都让林涵感到新奇。
那边柳夏已经翻起柜子，见林涵还站着，忙催道：“你干嘛呢？赶紧帮我找啊。”
林涵一边假装感叹房间之大，一边偷偷拿出手机拍照。他蹲到床边，本想就在床底找找装装样子。却意外摸到一个尖尖的东西，他移出床底一看，是一个装饰漂亮的盒子，像是喜糖盒、蛋糕盒那种。盒子里最上面是些玩偶和小饰品，最底下是一叠纸。林涵挑了一封开始看起来。
在确定是情书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落款上，念出了那个名字：“尹喻初。”
柳夏一个箭步把信抢到手上。信纸被手指用力地揉搓，过往的记忆像上面泛黄的纸页一样逐渐熠熠生辉。林涵好奇地凑近脑袋，冷不防柳夏两只胳膊牢牢地箍住了他：“找到了！找到了！谢谢涵涵！”林涵挣脱开柳夏的怀抱，掸了掸衣袖。柳夏紧紧地把信攥在掌中，喃喃自语：“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镜头一转，林涵已经大步出了居民楼，柳夏一路小跑拦在他前面，因为形势变化太过仓促，她都忘了自己还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和约定好的不一样吗？”柳夏语带哭腔。
林涵心里一方面不想再趟这浑水，一方面也不想成人之美，考虑到独家报道的素材已经收集够了，他也准备就此脱身不管。于是狠下心来，向前的脚步不停：“不一样。我只答应帮你找，但没有答应帮你和他见面啊！”
情急之下，柳夏紧紧揪住林涵的手臂，用力之大，林涵一时竟不能挣脱。他回头面对柳夏的可怜模样，已是心软大半，但转念一想，两人本就素不相识，再者人鬼疏途，谁知道她以后还会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心一横，用自己能想象到的最恶毒语气吼道：“我为什么要去见你男朋友？”
柳夏哭丧着解释：“知道了名字，我也不记得他的样子和住处啊。再说这校区一年的变化也挺大的。”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你男朋友见不见得到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既然你能让我看到你，那也给他开个阴阳眼，不是也一样容易吗？”说着绕过了柳夏。
柳夏忽然大喊：“你没有谈过恋爱吗？没有爱过吗？”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般击在林涵的心房之上，转过身子的他，说话的语气里多了些恼怒：“什么？”
柳夏气势不减：“我死了，我不是死了吗？那他心里会怎么想？我的心里会怎么想，再也看不到相爱的人的心情是怎样的，你难道不懂吗？”林涵听得心神激荡，先前柳夏出言哀求，卸去他大半心防，现在她转而厉言申斥，已叫他彻底决堤。他本想着出口答应，但一时下不定决心。
柳夏以为他无动于衷，终于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还是因为你自以为的男人的尊严？”
这一路下来，柳夏虽对林涵了解不全，但对他钢铁直男的性格还是深有体会，之前软的不行，只好换硬的了。
林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柳夏心中一惊，自觉刚刚说得太过，暗暗后悔。哪知林涵脸上的愠气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如初。他面无表情地回道：“是。我不懂。我没有谈过恋爱，没交过女朋友。”
柳夏见林涵向他走来，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出口表示歉意，林涵却停在了她前方半米处。
“祝你好运吧！”还没等柳夏意识到，林涵的手已蜻蜓点水地在她的肩上拍了拍，随后大步离去。任凭柳夏在后面哭闹，林涵再没回过头。
美景市地铁站，林涵走进等车口，一路上柳夏都没有跟上来，他反而感到有些不自在。
林涵回想起过去几天和柳夏在一起的经历，回去还是不回去，帮还是不帮她呢？他想了一会儿，只觉心乱如麻，没有头绪。终于，他下了决心，给了自己放手的理由：“一定是我太善良了，就这样吧。”想到此节，林涵的精神振奋不少，“鬼嘛，总是有办法的。”他大步走进地铁，放松地瘫坐在一张空椅上，闭目养神。
车厢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林涵百无聊赖地环顾周围，目光落在了远处一个身形娇小的马尾女生身上，虽然她正在打盹，头侧到了一边，但林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闵冬晴。
林涵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为这奇怪的相遇感到新奇。
他坐到闵冬晴身边，有意在她醒来后吓她一吓。望着闵冬晴的鼻翼轻轻扇动，林涵的心也为之起伏。闵冬晴微微直了直身子，想让脑袋更熨帖地靠住肩膀，但睡着时的精准度可没有保证。在林涵眼里，她的脑袋忽然直直往两人中间的空隙垂下。
林涵忙伸出双手，托住了闵冬晴的身子，借着惯性小心翼翼地让她稳稳着陆在自己的腿上。闵冬晴浑未知觉，她慵懒地蹭蹭林涵的掌心，继续甜睡。
林涵紧张地几乎要屏住呼吸，手背绷得紧紧，一动也不敢动。这样的触碰大大超出他对亲密同学间的接受程度。但看到闵冬晴鼻息悠长，又不愿忍心扰她美梦。
此刻的闵冬晴正躺在梦里的一片嫩草地上，她本来是懒洋洋地卧在一朵云上，风一吹便如草絮般飘飘转转地翻下云来，还未来得及察觉，又落进一块半空中的草地，芳草既密且厚，抵消了绝大部分自由落体的力量。闵冬晴嘴角微翘，不耐烦地调了调头枕的位置，继续睡去。
“舒服……舒服……”林涵侧耳细听，发觉掌中的闵冬晴正操着含糊不清的语调表达着自己的草地床体验。林涵听得兴致盎然，却没看见闵冬晴的脚正不安分地向上摸索，想是要实现最舒适的谁姿。她两只脚悬在半空，没有依傍地左右晃动，猛地被旁边经过的一个路人带了一下。
这一下震荡，让闵冬晴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高不可及的面庞逐渐明晰，之前为疲惫侵占的意识挣扎着恢复。当那个面庞足以看清时，人间已没有任何语言足以表达闵冬晴此刻的心情。惊讶、羞赧、尴尬、无地自容……还有她自己都难以言说的，那一丝丝惊喜，让她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脑更加混乱。她忙起身向地铁门疾步赶去，没走出几步路，当即栽倒在地。